《娇妾为后[清穿]》 第1章 [穿越重生] 《娇妾为后(清穿)》作者:韩金书【完结+番外】 文案: 宁翘穿成了睿亲王多尔衮的侍妾 多尔衮这人活不长,死后还获罪了 宁翘可不想被他连累 她就想多攒点钱,等到他没了,她就悄悄逃出去过好日子 偏她生的雪肌玉肤,腰细腿长 模样更是娇艳的一点都不庄重 多尔衮平生最爱娇俏美人,打仗回府瞧见她 就径直去了她屋里 小美人娇俏漂亮,着实令人喜爱 多尔衮却发现小美人在攒钱准备逃走 宁翘被高大威猛的男人抓住 宁翘怕疼怕挨揍,泪眼婆娑软声求饶 多尔衮就喜欢她这样娇滴滴不庄重的小模样 天天把美人带在身边不许她逃 日子久了,宁翘发现她错了 多尔衮越活越好,威仪日盛,大权在握 他接下小皇帝管不了的江山社稷 这位被天下人敬仰的皇父摄政王竟拿着皇后冠服 撇开一屋子的福晋侍妾独独让她换上 骨健轩昂,心雄胆大,拢千丈凌云志气的多尔衮将她拘在怀里 幽暗深邃的冰眸只盯着她,他说 翘翘,朕登基称帝,朕的皇后给你做 宁翘扑到他怀里 她以为她这辈子都只是个妾室了,得他专房之宠,原来还可以做皇后的么? 宁翘不逃了,有钱有宠有地位,她的好日子已经来啦。 ●半架空,私设巨多。 ●女主娇娇小美人。 ●如不喜本文设定,请及时止损。好文千万,总有一款适合您。 内容标签:清穿 甜文 爽文 主角:宁翘,多尔衮 一句话简介:摄政王的侍爱娇妾 立意:美丽的人生需要用心经营 第1章 进府 崇德元年,盛京,清宁宫。 大清中宫皇后博尔济吉特氏哲哲召睿亲王多尔衮嫡福晋博尔济吉特氏入宫叙话。 睿亲王的这位元配嫡福晋博尔济吉特氏与皇后是隔着一层的亲眷关系,若论起来,是皇后族中的侄女,也是关雎宫宸妃永福宫庄妃的姐妹。 皇后待博尔济吉特氏很亲切,就在清宁宫东梢间里见了人。 “你们府上可都收拾妥当了?”皇后笑道,“若有什么需要的,只管提出来,本宫让人去办妥。皇上那里,还是很着紧睿亲王的。特特与本宫说了,大清刚立朝,多尔衮又是新封的王爵,他身上差事重,让你多费心照顾好他。” 博尔济吉特氏笑道:“多谢姑姑体恤。我们府上一切都好。” 她与多尔衮是结发多年的夫妻了,十三岁时就嫁给他了,夫妻两个结伴这么些年,哪怕膝下没有儿女,也总还是有些情分的。 况自己荣辱一身都系在多尔衮身上,当然会好好照顾他。 皇后道:“大格格与大阿哥,一向可好么?这些时日忙着立国大典的事,倒是很有些日子没有叫孩子们进宫来瞧瞧了。” 博尔济吉特氏面上闪过一些些的不自然,但很快就压下去了,她笑道:“大格格和大阿哥都很好。回头等事情忙完了,姑姑闲下来,我再叫他们进宫来给姑姑请安。” 博尔济吉特氏与多尔衮成婚多年,奈何一直未有生育。 府上的大格格与大阿哥,都是侧福晋佟佳氏所生的。 皇后浅浅笑了笑:“那两个孩子是很好。本宫听说,佟佳氏又有三个月的身孕了?” 博尔济吉特氏眸光暗了暗,终究还是没有掩饰太过,轻声道:“是,她福气好,又有身孕了。” 睿亲王府上两个孩子,都是侧福晋佟佳氏所生。府里一院子的庶福晋侍妾,这么些年了,谁也没有身孕,连她这个嫡福晋都没有好消息,就只有佟佳氏一味的生。 这个孩子要再生下来,那就是三个了。 若是个阿哥——那佟佳氏就成睿亲王跟前的第一人了。 皇后轻轻拍了拍博尔济吉特氏的手:“你别灰心。本宫也是二十六岁上才生了温庄的。你如今也同本宫那时一样的年纪,未必就没有好消息。” 博尔济吉特氏面上应了,心里却苦笑,真的还能有好消息吗? 这么多年都没有消息,连怀都没有怀上过,她怕是真的不能生了吧。 皇后想博尔济吉特氏振作精神,不提这等伤心事了,转而道:“皇上要秀女大挑,给王公大臣们府上赐人。与本宫商议了,给你们府上也送了两个人。都是镶白旗旗下佐领的女儿。时年十五,本宫没见过,但皇上勾选的,想来是好的,回头给你送去了,你自个儿安置吧。” “镶白旗?”博尔济吉特氏被这出身吸引了注意力。 多尔衮是镶白旗的旗主,亲弟弟多铎是正白旗的旗主。而府里的佟佳氏,就是出自正白旗的。 这选来的两个人,那可是睿亲王正经的旗下奴才了。比佟佳氏的出身要更亲近睿亲王的嫡系了。 “是啊,镶白旗的。”皇后道,“这两个和佟佳氏不大一样。佟佳氏虽说出身正白旗。可当年的正白旗是先皇帝的两黄旗下,是后来与皇上换了旗色,那才是正白旗了。说起来,佟佳氏一门,可是先皇帝手下的嫡系呢。” “这两个镶白旗的,是后来一直跟着多尔衮的。要论起来,出身或许不及佟佳氏高贵,但关系却比佟佳氏和多尔衮亲近多了。” 第2章 博尔济吉特氏琢磨着问:“那这两个人进府,是要初封个什么身份呢?” 皇上亲赐,总不好地位太低的。难不成,上来就要做庶福晋么? 皇后含笑道:“佟佳氏生了一儿一女,才叫她做了侧福晋,她是生育有功,身份也尊贵,阿玛又得重用,自然要给她体面的。可你们府上,两个科尔沁出身的,其中一个还是淑妃的女儿,都只是庶福晋。” “这两个刚进府,没有根基没有子女,怎么能越过出身蒙古的庶福晋呢?叫她们做庶福晋也不能服众的。就先做个侍妾吧。” “侍妾,会不会太低了?”博尔济吉特氏是怕皇上怪罪,说是苛待了旗下人。 皇后就笑了:“你府上旗下人做侍妾的还少了?放心吧,皇上不管这些。进府身份太高了,蒙古福晋们会有意见的。” 皇后深深看了博尔济吉特氏一眼,“做了侍妾,将来她们有了孩子,你抱养总是要方便些的。侍妾不能自己养孩子,你想拿捏起来,她们还不是要听你的?” 如今的王爵之府,后宅多得是出身蒙古的福晋,尤以科尔沁是最多的。 多尔衮都已经封王了,将来前程不可限量,府里只有佟佳氏的孩子,那将来请封世子了,还能有蒙古福晋们的立足之地么? 蒙古福晋这边,不能没有个孩子的。她们不能生,那就让别人生,生了抱过来养着就是了。 - 宁翘接到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 她被赐给多尔衮做侍妾了? 被挑到宫里来选秀的时候,宁翘还抱有幻想,想着是不是能逃过去什么的。 可这会儿跟后来大清的选秀是大不一样的。 后来是形成了完整的选秀制度。但这会儿是崇德元年,大清刚刚建立,还没有完善的选秀制度,基本上就是八旗里头选了在旗的秀女。 一共二十个人,也没有什么撂牌子赐花的把戏,皇太极的意思,是都要赐下去,新封的王爷郡王们,人人府上都有。 宁翘这就逃不过去了。 她很是提心吊胆了一些日子,不知道自己究竟被赐给谁了。 现在尘埃落定了,她这里却是万分的心绪难平。 谁能想到一朝穿越,她成了多尔衮的侍妾呢。 多尔衮其人,大名鼎鼎的睿亲王摄政王,要看清初这一段的历史,这是一位怎么都绕不过去的人物。 是个风光无限的男人,可他活不长啊,入关后没几年就死了,而且死后还获罪了。 到时候树倒猢狲散,她们这些王府里的女眷岂不是也悲惨得很么? 宁翘还真怕被连累落得个那样的结局。 可这会儿也愁不到那里去,还有些年头不说,她就是想跑,现在也没有条件让她跑啊。 和宁翘一起选中赐入睿亲王府的,还有一位李氏。 和她一样,李氏也是出身镶白旗的满人,阿玛也是旗下的一个小佐领。 只不过二十个秀女分为两班,虽同住在宫里七间楼待选,但基本上没见过,因此还是两个人被接着一同入府的这一日,才见上了。 两班秀女里都有出众的,在那边,李氏模样秀丽也是出了名的,可今日见到了宁翘,李氏才知道传言不虚。 新入宫的秀女不充实后宫,都是要赐出去的。 家世身份都差不多,那比较的最多的自然就是容貌了。 宫里私底下流传,说一班秀女里的宁氏十分出众,哪怕两班在一起,也无人比得上。 李氏心里还是很不服气的,再好看,能有多好看?要是真好看,入宫前两人同在一旗,怎么没人说起过? 殊不知宁翘穿来前,原主缩头缩脑的不自信,气质跟不上,条件再好也叫人忽视了。 宁翘一来,举手投足本就不俗,再叫宫里的嬷嬷一训,立时就明珠生光,那细腰长腿雪肌玉肤一下子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见人就是盈盈三分笑,哪怕是头回见宁翘的送人嬷嬷态度也和软了几分。 多望着宁翘说话:“两位姑娘入了王府,伺候睿亲王爷,是多少人求也求不来的好福气。奴才遥祝两位前程似锦,得偿所愿。” 谢过后,一同行礼,此去王府山高水长,做了多尔衮的侍妾,怕是再也不会有进宫的机会了。 和这些人,想必一辈子都不会再见了。 总归是照顾过她的,宁翘很认真的给送人的与教导过她的嬷嬷都行了礼。 李氏不被重视,见自己被宁翘比下去了,心里不忿,只管草草行礼,比她先走了。 宁翘跟上去,想着是不是打个招呼表示一下友好,结果李氏看她一眼,冷冷哼了一声,就进了小轿中了。 宁翘诧异,这是不待见她了?她没得罪过李氏吧? 既然不待见,她也没有热脸凑上去的道理。横竖没有交情,不来往就是了。 睿亲王府庄严巍峨,那雕栏画饰在宁翘看来,丝毫不逊于宫中。 她们直接被领去了嫡福晋博尔济吉特氏所在的正院。 一路上服侍的奴才们皆屏气凝神垂头肃立不敢动弹。 哪怕是不理会宁翘的李氏也嗅到了不寻常的味道。 她在外给宁翘甩脸子,进了王府,被这气势所摄,也不敢将情绪表露在外了。 两个人默默行到了正院门口,一眼就看到了满地的鲜血,还有被拖下去的血肉模糊的人。 第3章 两个人都吓了一跳。 有人挑起门上竹帘:“请两位姑娘进去吧。” 进府就是侍妾,连主子都不是。没资格被叫主子,就只能被称作姑娘。 宁翘以为只有嫡福晋在。 没想到多尔衮也在。 第2章 挑拨 福晋知道给选了两个出众的旗下秀女进府,却不知道是这样的出众。 这时候还没入关呢,尚是大清刚刚建立的时候,还没有后来的大小两把头大拉翅那样的发式,就连衣饰宫装也没有发展到后来那样宽大的衣袖和直筒筒的旗装。 这会儿都是将女子发式编成大辫子,然后盘在头上,按照各自的身份地位戴金钗银簪的发饰。 宁氏和李氏进府就是侍妾,身份低,两个人头上都只戴着素净的银簪子,身上穿的也是宫中为秀女所制的深蓝色的稍稍有些掐身的衣裳,没什么华丽的花样子。 可即便是这样,也显出宁氏那傲人的身形来。 这一进来,满屋子屏气凝神的人里头,就像是娇花盛放,提前进了暖热的夏天似的。 奴才们不敢乱看,主子们的目光,却都落在了宁氏身上。 实在是那雪玉般的小脸和纤细的腰身,太叫人难以忽视了。 底下跪了十来个奴才,福晋瞧了低眉顺眼站在那边的宁氏和李氏一眼,先发落了奴才们。 “此番大阿哥枕头底下发现痘痂的事,俱是你们照顾不周。当日伺候的人都打死了。你们换上来,往后要好好精心照顾大阿哥。” 福晋冷肃道,“幸而大格格与大阿哥无事,否则你们都死了,也难偿还罪过。” 福晋训斥告诫一番,问坐在左手边的佟佳氏:“侧福晋觉得如何呢?” 佟佳氏的目光从宁翘的身上收回来,她看了多尔衮一眼,见无话,便道:“福晋做主了。所幸大阿哥和大格格无事,否则的话——” 否则的话如何,她没说,垂下的眸光却冷得很。这事且没完呢。 只是此时,倒是不适宜再继续往下施展了。 谁能想到,新人这个时候进府了呢? 福晋便挥了挥手,奴才们都悄声退下去了,有人立时来擦洗地砖,就见福晋转脸和颜悦色起来:“你们上前来。见过王爷吧。” 宁翘可没想到,这一进府就遇上这么大的事情。 方才那一院子的鲜血和拖出去的死人,给她造成了极大的视觉冲击。 在宫里做秀女的时候,这思想就已经端正起来了,这会儿再有什么小心思,那也不敢乱想了。 在这儿,活命要紧啊。 就方才上头两位的话,可是透露了不少信息量的,事关府上的两个孩子,这无子的嫡福晋和有子有底气的侧福晋之间,摆明了不和睦啊。 “奴才李氏,见过主子爷。恭请主子爷福安。给福晋,给侧福晋请安。” 宁翘一愣神,倒是李氏当了先。 宁翘职场里拼出来的心态,当下盈盈一笑,踩上方才浸透了鲜血的地砖也面不改色,磕头行大礼:“奴才宁氏给主子爷,给福晋,给侧福晋请安。主子们万福。” 一把好嗓子温软清润,叫多尔衮听的又多瞧了她一眼。 笑得还挺甜的。一双眼睛也大,目光干净清亮,就是里头太清澈见底了,多尔衮多看了几眼,连眸光都深了几许。 福晋含笑叫了起。 王爷明显对这个宁氏很满意,李氏站在宁氏身边实在是黯然失色,没瞧见王爷只看宁氏么? 本来福晋是不高兴的,可瞧见佟佳氏强忍着醋意的模样,福晋又高兴了。 府里佟佳氏一枝独秀,总需要有人来分宠的。 现下看来,这个李氏不中用,倒是宁氏很有用啊。 福晋对多尔衮笑道:“新姐妹入府,今儿夜里总是要有个接风宴的。自此成了一家人,总是要和府里的人见一见的。王爷是想在哪里办呢?” 办了接风宴,就是过了明路。她也正好借这个机会看看宁氏为人,是不是能把宁氏推出来跟佟佳氏分宠,这个宁氏又能不能立起来,能不能为她所用。 多尔衮道:“这个不成了。本王才接了差事,要出京一趟,现下便要出府去,要过些时日才回来。” 皇上不放心阿济格一个人回来,他要出京去接一趟。那边若是战事不顺,他还得收尾打一场。 福晋一愣,她事先不知道多尔衮要临时出门的。这一来,荐人的计划就得延后了。 多尔衮嘱咐福晋:“大阿哥与大格格处,福晋要用心看护。府里一切事务,都交给福晋了。” 又嘱咐了佟佳氏几句。两个人都应了是。 最后多尔衮的目光落在宁翘这里的时候,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匆匆走了。 宁翘只在最开始的时候看过多尔衮一眼,后来谨守规矩也不乱看。 可这个如在草原荒漠上雄鹰展翅翱翔般英武的男人,还是给初见的宁翘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多尔衮走后,福晋笑得愈发和煦,对宁氏与李氏道:“王爷事忙,一时顾不上你们也是有的。这次接风宴就罢了。不过王爷新封王爵,府里会办家宴的。到时王爷在府中,两位妹妹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再一同赴宴便是了。” 福晋笑道:“我新得了两匹上好的衣料,你们年轻娇嫩,正好用得上。原本进府也没穿戴什么,就把这布匹拿去做了衣裳,家宴的时候好穿了,叫王爷瞧了也喜欢喜欢。” 第4章 福晋看赏,当然不能只得两匹衣料。 福晋跟前的嬷嬷去开了库房,拿来六匹衣料,一人三匹,又取来锦盒,一个赏了一个。 那盒子赏下来就是开着的。 宁翘先看自己的,是成色极好的一对耳坠子,还有个配套的玉镯子,看起来清透得很,正是她这个身份能戴的。 单看自己的倒不觉得如何,再看李氏的,这就有了对比了。 李氏的三匹布料,只一件是银蓝的,其余两件都是靛蓝宝蓝的,而宁翘的都是银红娇绿的嫩颜色,且李氏的锦盒里,是银簪子和一对小小的珠花耳钉。 比起宁翘的,就差了几等的。 宁翘手里的衣料,明显也比李氏的要华彩许多,花样子都要多些。 赏赐下来的东西,叫福晋安排给两个人的丫鬟各自拿着。 两个人谢了恩,宁翘就瞧见李氏压不住的僵硬和很明显的对她的排斥了。 福晋这意思太明显不过了,这是把她立成靶子了。宁翘面上和软笑着,心里却只想骂人。 佟佳氏目光不善,方才多尔衮多瞧了宁翘几眼,她就不高兴,看福晋这样抬举两个侍妾,尤其是抬举宁翘,她就更不高兴了。 “这料子新鲜难得,是才从南边贡上来的,拢共也只得这么几匹,我那里便也只有三匹,福晋一出手就是一人一匹,都分给她们了,福晋自己就不装扮了么?” 佟佳氏笑道,“好歹也是旗下的姑娘,还是咱们镶白旗的本家。福晋这话,倒像是将她们当做了什么取乐的玩意儿,只为着讨主子爷的欢心,若叫外头旗下人听见了,不知怎样寒心呢?” 佟佳氏是冲着福晋去的,可这话的意思,也没把两个侍妾放在眼里,随意拿捏她们,就为了针对福晋。 福晋显然习惯了与佟佳氏的交锋,她含笑道:“侧福晋在新妹妹们面前,还是这么爱说笑。” “侧福晋晚我一二年进府,也是知道王爷性子的。咱们一家子姐妹,不都是为了伺候王爷照顾王爷周到么?你如今有了身孕,不能伺候王爷了,新妹妹们年纪小颜色也好,叫她们伺候王爷高兴,为王府开枝散叶的,难道不好么?” “你也说了,都是镶白旗的本家,一家子姐妹,你难不成要叫王爷以为,正白旗与镶白旗生分了么?” 佟佳氏惯来仗着自己有体面,且如今尚未入关这时节,嫡福晋和侧福晋的差距还真是没有那么大的。 福晋纵然是出身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家族的,但她生了主子爷的一子一女,肚子里还揣着一个,是真不怕福晋的。 她当下便冷笑道:“福晋的意思,是说我年纪大了?” 佟佳氏道:“我为主子爷生育一子一女,将来还会给主子爷添孩子。福晋与主子爷结发十余年,这些年里,耳提面命着咱们,要为王府开枝散叶,可府里又有几个人做到了?” 佟佳氏抚着微微隆起的肚子,冰冷的目光在宁翘和李氏身上打转,最后落在宁翘身上:“今日你们进门,不巧为了大阿哥和大格格的事,倒没给你们预备什么见面礼。往后时日还长着,妹妹们有福晋呵护,想来前程是不愁的。” 佟佳氏说一声乏了,就叫人扶着扬长而去,再无二话。 宁翘看着佟佳氏婀娜倩影远去,心里想着,果然有孩子的侧福晋有倚仗胆子就是大得很。 都敢直接讽刺福晋人老珠黄生不出孩子了。 要说这府上也真是奇怪,蒙古福晋们一无所出,倒是佟佳氏一个人一味的生。 她进府前就晓得了,这府里最得宠的就是佟佳氏了,府上的孩子都是她生的,多尔衮不宠她宠谁呢? 府里这么多的蒙古福晋们,似乎就连嫡福晋也压不住佟佳氏的风头了。 宁翘苦笑,要不然她也不会一进府就被福晋竖成靶子,佟佳氏方才看她的眼神,活像要吃了她似的。 福晋的挑拨和看重,成功的挑起了佟佳氏对她的仇视。 福晋情绪调整的很快,她望着宁翘笑得很是慈和:“早给你们预备好了住处。宁氏住邀月堂,李氏住秋雅阁。” 邀月堂是除了佟佳氏的东院外最靠近前头院子的地方。 和佟佳氏的东院就隔了一个小花园,只要穿过小花园,就能到前头院子去。 从前院过去,也就比去佟佳氏的院子多了几步脚程罢了。 地方是小了点,但是离王爷近啊。 她什么都安排的妥妥当当的,接下来,就看看宁氏自己的本事了。 第3章 算计 分到宁翘身边伺候她的两个丫头跟着她回来后,将福晋赏赐的东西放置好了,便到宁翘身边,请她为她们改名。 改了名,那就证明她们从来是宁翘的人了,将来就是要忠心伺候自己的主子了。 这是福晋给的两个丫头。也不知秉性来历如何。 宁翘瞧着二人笑道:“你们两个,先前在这府里何处当差呢?” 圆脸的丫头先笑道:“奴才们比姑娘早进府两个月。是在主子爷封爵后从内务府进府的。宫里预备着给主子爷选秀,奴才们进府原本就是预备着伺候的。” 宁翘听了,勾了勾唇,这个倒是个会说话的。这是变相的告诉她,她两个是直接从内务府来的,和府里各处都没有牵扯妨碍。就是专门为了伺候她的,还不是谁的人。 第5章 旁边的丫头笑道:“奴才们原先的名字都是家里叫的。到了姑娘跟前,自然是听姑娘的。” 她们在家里也没个正经名字,大妞小丫混着叫,进府伺候了人,自然是要请主子正经赐名的。 宁翘便道:“那就叫烟雨烟霞吧。” 邀月堂是真的收拾的还不错的。地方是小了一点,但盛在清雅,只是和佟佳氏的院子太近了些,哪怕是隔着小花园,也能隐约看见些那边的动静。 想来从东院看这边,应该也能看见。 她这儿要是有什么动静,那边稍微打探一下就知道了。就跟互相监视似的。 宁翘心里啧啧,福晋打的好算盘,这珠子都崩到她脸上了。 “我刚来,大面上的事情知道一些,”宁翘有心试试她们,“可这大阿哥与大格格今日的事,却知道的不是很清楚。这是怎么了?” 烟雨道:“主子爷一向疼爱大格格与大阿哥。也不知是哪个黑心的,把刚出了痘的病人掉下的痘痂偷偷放到大阿哥的枕头底下了。幸而大格格与大阿哥分开睡了,这才没出什么事。” “主子们很是提心吊胆了一阵子,后来才晓得,不是出花的人,只是水痘子,大阿哥出了一场水痘子,前儿才好全了。主子爷生气,府里严查,今儿便是严惩这些人的。” 宁翘问:“是谁干的?” 烟雨道:“说是奶娘不忿被侧福晋辱骂所以蓄意报复的。给人用了刑,也没问出来别的。侧福晋生了大气,可查出来就是这样的,福晋和主子爷做了主,也就是姑娘今儿瞧见的了。” 如今尚未入关,但满人已是闻天花色变了。哪怕这时候出花的少,也还是令人害怕的。 就怕出花,一旦出了,那就很难好了。 大阿哥这么点岁数的孩子,要是沾染上这个,九成九没法活命了。 多尔衮现在就这么一个儿子,要是没了,那得益的人—— 这事真的只是这么简单吗? 多尔衮在历史上,根据记载,膝下可是一个男孩儿都没有的。 是真的生不出,还是生下来没保住,夭折的或是怎么样,连玉牒上都不记载了。 又或者是被人抹去了呢? 也不怪宁翘阴谋论。实在这府上的事太怪了。 这府里还有几个蒙古庶福晋的,她们一个孩子也没有,是真的不能生,还是有人不让她们生呢? 宁翘觉得这府里的水深得很啊。 福晋现在抬举她,要用她,就暂且先靠在福晋这边吧。 宁翘吩咐烟雨:“将福晋赏下的衣料,都送去针线房。都裁出来做成衣裳吧。” 烟雨一惊:“三匹都要送去做么?”这会不会太多了?就不留下些? 宁翘点头:“都送去。你高高兴兴的送去,若遇上人问,就说福晋的恩典轻忽不得,我心里头很是感激呢。” 她这也算是投桃报李了,她乖巧懂事些,想来会让福晋用的更放心。 烟雨去针线房,烟霞这里就陪着宁翘看看屋子。 她只是侍妾,身边没有小太监伺候,就只有烟雨烟霞两个人。眼下瞧着人真是挺少的,可这会儿身份限制,多也多不上。 三四刻钟后,宁翘正疑惑烟雨怎么还不回来呢? 烟雨就捧着托盘哭着回来了。 宁翘这里正用膳,一瞧吓了一跳,烟霞把人迎到屋里来,直接就说了:“这是怎么了?你别只一味的哭,小心吓着姑娘了。难不成还叫姑娘为你担心么?” 烟雨忙止住哭声,道:“姑娘,奴才将差事办砸了。” 烟霞给她擦眼泪:“慢慢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宁翘旁观瞧着,先见烟雨伶俐,才叫她去办事的,现在再看,烟霞话不多,却似乎更沉稳有条理些。 烟雨稍稍软些,却倒是细心得很。这两个人如何用,宁翘心里有些计较了。 “奴才奉姑娘的命去针线房,请赵嬷嬷和绣娘们给姑娘做衣裳。一并去的还有李侍妾身边的人,她们只送去了一匹衣料。不多时,东院的人也去了,送去的是大格格大阿哥要做夏装的料子,她们东西多,就放在前头了。” “奴才叫人挤了出来,东西都放在桌子上,可人太多了,奴才被人挡住了视线,被人撞了一下之后再去看,姑娘和李侍妾的衣料混在一起了。等理出来一瞧,姑娘的布料就叫人给毁了。” 烟雨忍着眼泪,把衣料给宁翘看。 三件都被剪子豁开了,想来很匆忙,只剪了几下,但是上头绣出来的花样已经给破坏了。 再想拿着做衣裳,就没那么容易了。 “你干什么去?”烟霞一看就往外冲,宁翘把人给喊住了。 烟霞说:“奴才找她们算账去。”这也太欺负人了。 宁翘叫她回来:“你能找谁算账?人多混乱,烟雨也说了,当时谁也没瞧见,好些人还被撞了,回过神来就混在一起了。她们是有备而来,你去闹一场,能查出什么来?” 没想到这还是个泼辣性子的。 可这件事,不是闹一场就能解决的。她才刚进府,没有证据就跑去针线房闹,这像什么话?性命还要不要了? 这会儿又没有监控。 据烟雨所说,当时针线房里挤满了人,个个手上都捧着东西,里头绣娘们还有差事,浑水摸鱼的人做个手脚,太容易了。 第6章 佟佳氏的人早不去晚不去,偏偏这时候去,她安的是什么心,这还用说么? 烟霞也冷静下来了,将那衣料展开来细看:“这几剪子匆忙得很。可还是做不成通长的衣裳了。至多做个对襟的比甲。福晋的意思,是想要姑娘在家宴上穿出来的。若是做不好,怕是福晋那里不好交代了。” 侍妾进府,身边只带了一个小包袱,别的一概不许有。 她也瞧过了,她们姑娘身边,可没有衣料的,更别说这么名贵的衣料了。 替代都没法替代的。难道等王爷回府家宴时,还穿着这几身么,那就太寒酸失礼了,福晋那里也不好交代啊。 烟雨脸煞白:“奴才去给福晋请罪,都是奴才的罪过。” 宁翘温声安慰她:“你如今跟着我,就别说这些话了。你是我身边的人,我还在这里,没有叫你出去请罪的道理。她们冲着我来的,哪怕就是今儿我亲自送去针线房,也一样会遭了她们的算计。” 这件事,宁翘想过了,她就不能去请罪示弱。 那不就证明她没本事么? 福晋也不会想要抬举一个没本事的人。她要是去了,福晋说不准就要改变主意了。 或者福晋愿意再帮她,这一次都所求甚大,那再有一次的维护,又需要她付出什么呢? 这府里的冰山一角,已令宁翘心中警觉,哪怕靠着福晋,也不能牵扯太深了,否则将来想要抽身可就难了。 烟霞道:“这是上贡的衣料。只怕宫里也留存不多的。南边来的时兴花样子,这么鲜嫩的颜色,怕是福晋那里也再找不出更多的了。” 言下之意,就算福晋想要再给,可能也给不出更多好的了。何况是她们被人算计损毁在先,福晋可不管旁的,若真是去请罪,福晋顺势治罪,那不是弄巧成拙了么。 宁翘瞧着这几件流光溢彩的衣料,微微含笑道:“府上往外采买针线,针线房的人,自己可能出府么?” 烟霞点头:“这是有定规的。可以出府。” 宁翘神色一轻,笑道:“那就成了。烟雨去洗个脸,定定神吧,将这衣料收拾收拾。烟霞去针线房请赵嬷嬷来一趟吧。便说我要量体裁衣。” 按说量体是用不上赵嬷嬷出门的,但宁翘既然这样说了,烟霞就按着宁翘说的,拿着她给的荷包去了针线房。 烟雨哭着回邀月堂的事,几乎一瞬就传遍了整个王府。 烟霞转头又去针线房请赵嬷嬷去邀月堂量体裁衣的事也跟着出了风。 福晋这里知道了,问着身边的蒙嬷嬷:“宁氏这是什么路数?她想做什么?” 蒙嬷嬷笑道:“这个宁侍妾怕是跟侧福晋杠上了。骨子里硬气着呢,说是还要用那几匹布料裁衣。也不知说了什么,赵嬷嬷出来的时候笑得红光满面的。侧福晋那边也在打听消息呢。” 杠上了? 杠上了好啊。 福晋轻轻一笑,也不枉费她舍出来那几匹衣料了。 第4章 福气 半月后。 过了晌午,针线房里一片安静,倒不是绣娘们在做手里的差事,而是众人都屏息敛声围在赵嬷嬷身边。 随着赵嬷嬷最后一手针线做完,才把细针撂下,身边的徒弟就是一阵欢呼,被赵嬷嬷瞧了一眼,忙都安静下来,生怕扰了主子们的清净。 可徒弟们面色都是一片喜气洋洋。 赵嬷嬷身边手把手带出来的亲徒弟高兴道:“真是鬼斧神工啊。这针法技艺用上去,这衣料就跟没动过似的,竟一点也看不出被剪过的痕迹了。” 众人都围着那衣料瞧,倒也没人伸手了,赵嬷嬷亲自将衣料展好,用指尖轻轻抚了抚,才笑道:“细看还是有些分别的。不过现下这样已是极好了。你们先干活吧,我亲自送去给宁姑娘瞧瞧,若是过了她的眼,就拿回来裁衣吧。” 赵嬷嬷在府里是积年的老嬷嬷了,手上也有手艺的,总还是有些体面的,原也不用这样上赶着去一个还未承宠的侍妾那里。 可谁让邀月堂那位宁姑娘出手大方给的多呢? 出了那样的事,偏那位不急不躁的,倒是把针线房上上下下都用银子打点了一回,又哄的赵嬷嬷高兴,这拿了银子,不就卯足了劲儿办差么。 况且赵嬷嬷那里还真不亏。这断面修复的针法技艺,那可是实实在在的学到手了。 众人都有些羡慕赵嬷嬷,谁能想到这一位进府不声不响的,家里竟还有这样的能耐人呢? 烟雨烟霞笑吟吟的把赵嬷嬷迎进屋里。 赵嬷嬷来多回了,她是得钱又得益的人,当下一张笑脸跟蜜糖似的:“叫姑娘久等了。今儿这活儿就算成了。姑娘且瞧瞧,若是还能入眼的话,这衣裳就要做起来了。横竖没有多少时日了,姑娘到时还要上身呢。” 宁翘就细看看。 说起来这衣料,当初拿在手里时,就有种吴侬软语身在江南的烟水朦胧水乡之感。 都说这衣料是南边贡上来的,哪怕是宫里留存也不多。 到底还是有些语焉不详。偏偏她就知道的清楚。 这会儿还没入关呢,尚未开始全面征明,南边的东西,哪有这么容易就到了山海关外头来呢? 说是贡上来的。其实就是那边心向大清的人,和已经降清旧相识们示好,悄悄拿了好东西送过来的。 第7章 那边实在是不成了,人么,做惯了官,就总是想着要给自己留一条后路的。 这些华彩的东西,就是这么送到了盛京。物以稀为贵,自然是先进宫,再赏赐臣下,给主子们先用了。 盛京如今的绣娘,不论宫里宫外,也多是汉人。在旗的都是很少的。 这衣料上精致的绣花,那就不是这里的绣娘能做出来的。怕是宫里的也不成。 所以她们就想着,给她把衣裳剪坏了,她就穿不成了。 可偏偏就是这么巧。 宁家是辽东旧族,是后来编入镶白旗的,说起来确实是在旗的满人。满人最早就有九百多个姓氏,那几个大姓是有的,自然也有宁这样的姓氏。 就像李氏,不是姓李,就是汉军旗或者汉人。也可以是在旗的旗人。这还得看祖上的出身。 宁家早年收留了一个从南边流落来的绣娘。战乱之中一路北上,以为在关内能有安稳,结果总是不成。 颠沛流离之中被四处打野的正蓝旗抢到了关外。宁翘的额娘看着这绣娘流离失所可怜,就收留回家了,留在家里做活。 这绣娘是江南有名的行家,要不是这手艺太扎眼,也不至于在南边待不下去了。 别人拿这剪坏了的衣裳没办法,宁家现成就有个行家,宁翘又怎么可能没办法呢? 她肯定不能把东西送出去叫家里的绣娘补的。 干脆送赵嬷嬷一个人情。给了银子打点她,又请她接了这个巧宗儿,与家里写了信,叫把这个技法教给赵嬷嬷。 这一来二去的,赵嬷嬷又是个真心求教的,家里的绣娘倒是和赵嬷嬷处的很好。 佟佳氏的手再长,总不能干涉赵嬷嬷在府外交朋友吧? 况且针线房拿了她的银子,还真是在用心办差的。她的份例前儿就发下来了,再送去的衣裳,衣料没有那么华贵,但针线房的人用心,好好的叫人收着,就没有再被剪坏了。 可见,这银子还是有用的。 针线房也未必是佟佳氏的地盘。 握着一府里主子们的衣裳裁制,要是这么简单就被佟佳氏掌控了,那福晋还能坐得住么? 赵嬷嬷从邀月堂出来的时候,一脸的春风笑意。 后头跟着的小丫头捧着托盘,那衣料光洁如新,太阳底下,竟似浮光闪现,华丽非常。 赵嬷嬷身上,揣着宁翘给的五十两银子,心里舒坦的跟喝了二两酒似的。 她也没有藏私,回去将衣料好生收好了,叫绣娘们预备干活儿:“宁姑娘那里,这关是过了。嬷嬷我得了彩头,也是这些时日大家伙儿一道的努力。这十两银子拿出来,今儿给大家伙儿弄两桌席面,好生乐呵乐呵。从明儿开始,就都好生给主子姑娘们做衣裳吧。” 这银子拿出来不亏心,要是不拿出来吃了独食,那才是亏心呢。 众人都暗地里咂舌,十两银子啊。那宁姑娘只是个侍妾,一个月能有多少月例,那都是能瞧见的。就这半个月,就砸了小一百两出来了。 这手面可真够大的。府里福晋侧福晋和庶福晋们,那都是来头不小身份尊贵的。 没想到这镶白旗的宁家,也挺有钱啊。 这回那边院里的刁难,就被这小一百两银子砸的没了声。 东院那位,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 东院里,佟佳氏气的摔了一桌的茶具。 “真看清楚了?就跟没剪破一个样?”佟佳氏犹不死心。 佟佳氏身边的大丫鬟永平说:“赵嬷嬷从小花园里过,奴才亲自去瞧的。确实是补好了,就跟新的一个样。绣房里也都瞧见了,只细看略有些痕迹,远远瞧着,和从前一样。” “这个宁氏,倒是有几分本事。是我小瞧她了。” 佟佳氏顺了顺气,方才气狠了有些肚子疼,稍稍缓了缓,她才道,“有没有什么办法,让赵嬷嬷成为咱们的人?” 永平道:“只怕是不成的。这些年,咱们也没少往针线房使力,只是赵嬷嬷油盐不进的,孝敬受用一分不少,可滑不溜手的,要紧的事是一点不肯沾手的。不只是她,就连那些绣娘,有赵嬷嬷护着,咱们也不能轻易动用。” “主子,针线房里管着一府的衣裳裁制,主子爷的衣裳,虽说主在前院针线房做着,但正院和咱们这边,都是有份例的。福晋也盯得紧,事关主子爷,想必赵嬷嬷不敢只偏着咱们的。” 佟佳氏嗤笑一声:“福晋那样的人,没想到这回挺有福气。得了这么个伶俐的马前卒。” 她这几年,花了大心思才争得一点府权。有了两个孩子,才有了和福晋分庭抗礼的底气。 几个蒙古庶福晋在府里,就连几个侍妾都是出身漠南蒙古的。 她可没少吃亏。 如今又来了个镶白旗的宁氏,她能将那几个蒙古庶福晋压下去,难道区区一个侍妾,她还打压不了了? 佟佳氏比福晋晚了几年进府。进府的时候佟佳氏是庶福晋,后来才请封的侧福晋。 多尔衮是先和福晋成婚的,后来才有了更多的伺候的人。 这府里先有了嫡福晋,而后有了庶福晋和侍妾,自然正妻在前,便是早早的立下了请安的规矩。 但因为府里出身蒙古的庶福晋和侍妾多,福晋为显宽和,也没有学南边汉人的规矩,只叫她们一月隔十日请一回安就罢了。 第8章 佟佳氏的地位仅次于福晋,给福晋请安后,众人也要给佟佳氏见礼问安。 宁翘进府的时候,正赶上大格格大阿哥的事,大阿哥水痘子刚好,府中不宜集聚,那一回就没有请安。 这会儿就正好是入府后的头一回请安了。 宁翘到的时候,已有几个庶福晋到了,她给人见礼,一个个去瞧,最后落眼在扎鲁特部的博尔济吉特氏身上。 这一位是庶福晋里头身份最高的了。 明面上是宫里淑妃的养女,身份是扎鲁特部某台吉之女,而实际上,人都说是淑妃从前和林丹汗生的女儿,就她还是林丹汗福晋的时候有的。 这一位进睿亲王府,是皇上当年亲下的旨意。 佟佳氏是踩着点来的,一来就看见了宁翘。 她目光在宁翘身上打转,一点余光扫到了李氏,却有些恼了。 “哟,李侍妾家里,也养着南边来的绣娘么?这是也拿着银子讨好了咱们府里的针线房?” 佟佳氏讥讽道,“你打扮的这么鲜亮,这是给谁看呢?想要俏,也得好好看看自己那张脸,究竟撑不撑得起来!” 平心而论,李氏是真的不丑的。 但在佟佳氏的精心打扮和宁翘的天生丽质面前,就不及太多了。 几句话戳中了李氏的心窝子,要不是记着规矩,李氏真要哭了。 悲愤之下,李氏盯了宁翘一眼,她不敢反驳佟佳氏的话,只能生受了,佟佳氏不过迁怒发泄,说完就落座了,根本不在意李氏如何。 宁翘被看的莫名其妙的,她怎么了?又不是她让李氏穿的这么鲜嫩的? 李氏心里恨死了。 原以为头回请安,按宁氏这样爱出风头的性子,她必定用心打扮的。 李氏不忿自己被宁翘比下去,今儿是真真用心妆扮了。 结果宁翘今日却低调得很,只穿了件银蓝的暗绣衣裳。庶福晋们一个个也都不那么出众,倒是显出李氏来了。 宁翘可不会为李氏解围,她跟李氏没来往,李氏还对她有敌意,她才不会帮她呢。 倒是几个蒙古的庶福晋,也做壁上观不开口,任由气氛僵持着。 宁翘偷偷瞧着,几个蒙古的庶福晋,还有她前头坐着的侍妾们,个个都跟个木头似的,寡言少语,一直沉默。 她们给佟佳氏请安后,就与佟佳氏互不理睬。 这状态就真的,很奇怪。 第5章 争锋 福晋出来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红着眼睛的李氏。 福晋方才在里头,怎会不知道外头发生的事情呢? 但福晋完全没有要为李氏做主的意思,只当做没有看见,也不知道她们的摩擦,含笑坐在那里,接受众人的请安。 方才还跟木头似的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这会儿望着福晋笑道:“福晋身上的这身衣裳真好看,花样似乎和从前不大一样了。瞧着很是新鲜呢。” 福晋往常都是颜色稍稍深些的庄重衣裳,甚少穿这样正红的衣衫。 福晋自持身份出身,尤其是府中子嗣多在佟佳氏膝下时,福晋越发的注重体统规矩,这两年鲜艳的颜色都很少上身了。 乍穿上这大红的颜色,才恍惚叫人想起来,福晋今年还不到三十岁呢。 福晋显然很受用,笑道:“这是针线房孝敬的。赵嬷嬷说新学了些花样,这衣料还是开春的时候送去的,前半月动工了,如今做好了,拿来一瞧倒是很好,你是知道的,我甚少穿的这样新鲜,偶尔试试也无妨。” 蒙古福晋们的衣裳颜色都不甚鲜亮,福晋身上的衣裳很好看,她们都有些羡慕。 宁翘看的有点无语,这一屋子的女人,年纪最大的福晋也不过才二十六岁,甚至都不到三十岁。 这明明是女人最风华正茂的年纪,偏偏到了她们这里,就说的跟七老八十了似的。就跟过了二十岁,女人就开败了似的。 佟佳氏素来打扮的艳丽,她是明眸皓齿的大美人,一打扮就美的十分耀眼,生过两个孩子了,如今又怀着身孕,其实也过了二十岁了。 从前府里就只她一个人最显眼,见福晋这么打扮,佟佳氏就不痛快了:“赵嬷嬷新学了花样,孝敬了福晋,怎么不孝敬姐妹们呢?福晋常说咱们是一家人,怎么还厚此薄彼起来了?” “福晋是打量着自个儿先给主子爷瞧了,也不愿姐妹们在主子爷跟前亮眼了?常日里都说是一家子姐妹不分彼此,怎么到了装扮爱俏的时候,福晋也争宠,争的翻脸不认人了?” 这是讽刺福晋吃相难看了。 佟佳氏咄咄逼人,福晋却笑得很温和:“你的春衫不是赵嬷嬷第一个送去的么?这花样子是这半月新学的,你那里用不上,用在大格格的夏装上倒是正好。” 福晋的春装还要在侧福晋之后才做好,谁不侧目佟佳氏的霸道? 福晋四两拨千斤,几句话就点明了。 宁翘自知身份,这样剑拔弩张火花四溅的对峙,庶福晋们都不参与,她一个侍妾就更不会开口了。 奈何她不开口,有人却不肯放过她。 佟佳氏看向底下,目光落在宁翘身上,轻轻笑道:“赵嬷嬷的新花样,是跟宁侍妾家里的那个绣娘学的吧?听说那个绣娘在宁侍妾家里也有好多年了,她的本事,宁侍妾学了多少呢?” 第9章 宁翘温声道:“回侧福晋,奴才不擅刺绣。” 佟佳氏笑道:“宁侍妾何必自谦?家里守着这么个能耐人,想必跟着学了不少的。咱们满人家的姑娘不拿针线,可宁侍妾这么聪明,听说在家与这个绣娘也颇为亲近。应该是精通的。” “大格格如今一年一年长得快,这小衫都是针线房做的,你既然能指点赵嬷嬷进益,那你就亲手给大格格做几件小衫来吧。” 这是把宁翘当奴才使唤了。 要说入关几十年后,王公大臣府上的侍妾确实是地位很低微的。甚至玉牒族谱之上,没能记载上名字的侍妾大有人在。 但这会儿还没入关呢,宁翘也不是什么身份都没有的侍妾。 出身镶白旗下的小佐领,她阿玛还跟着多尔衮出去打仗了,是多尔衮的嫡系属下,佟佳氏这样将她当做奴才使唤,就是很过分的。 可这时候在府里,佟佳氏是侧福晋,地位仅次于福晋,她说要宁翘做这个事情,是欺辱,但也不得不从。 佟佳氏话音才落,屋中为之一静。 没有人开口,福晋也没有立时为宁翘说话。 她倒是要看看宁氏会怎么应对。若是连佟佳氏的打压都接不下来,那这个宁氏也是个不中用的。 说到底,她是要用宁氏牵制佟佳氏,不是要护着宁氏。 宁翘心里很明白,福晋不是真心护着她的,可这个时候不顶上去,难道还任由佟佳氏踩到头上来吗? 宁翘正色道:“侧福晋的吩咐,恕奴才不能从命了。” “奴才蒙圣恩赐入府中,虽是侍妾,但奴才也是主子爷的人。奴才入府的首要任务是为了伺候主子爷的,奴才不是侧福晋身边的奴才。大格格的衣裳,自有针线房的嬷嬷费心,奴才手脚粗苯,怕是做不好小主子的贴身衣裳。” 佟佳氏没想到宁翘还敢顶嘴:“宁氏,你要以下犯上吗?” 宁翘道:“奴才不敢。奴才是实话实说,先前小主子们才刚刚安好,这个时候奴才做的小衫,怎么能给小主子用呢?侧福晋一向疼爱小主子们,自然对小主子们的衣食住行万般珍重,奴才做的小衫小主子们也用不上,侧福晋又何必这样刁难奴才?” 好啊,没想到这个宁氏还是个硬骨头。 佟佳氏入府几年了,还没见过这样的。看来福晋真是选对人了,这个宁氏还没承宠就狂成这样,以后得宠了,那还得了? 字字句句戳了佟佳氏的心窝子,说她爱孩子都是假装的。这要是继续施展,不就坐实了她一个侧福晋欺负侍妾了? 佟佳氏盯着宁翘那张脸,想起进府那天多尔衮多看的好几眼,佟佳氏心里发狠,坐实了又怎样? 不趁着这时候把宁氏压下去,将来她得宠了,又要怎么办? “来人!” 佟佳氏厉声两个字,宁翘看见坐在她前头的两个侍妾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这得是积威多重啊,怕成这样。 宁翘垂眸,她都把佟佳氏气成这样了,福晋就没有什么表示吗? “慢着。”福晋看够了,一出言,外头要进来的人,就被正院的人拦住了。 “你要做什么?”福晋问佟佳氏。 佟佳氏似笑非笑道:“替福晋管教底下不懂事的奴才。福晋怎么拦着我呢?还是说宁氏这般出言不逊,是出自福晋的授意?” 福晋提醒道:“佟佳氏,这是在正院。你要替我做主,知道这话传出去,你会面对什么吗?” 出身科尔沁的博尔济吉特氏,宫里的皇后宸妃还有庄妃,都是福晋最坚实的靠山。 如今朝中最重蒙古,蒙古各部都跟着八旗四处征战,没有人能,也没有人敢得罪蒙古各部,尤其是深得皇上信重的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 哪怕是出身尊贵的佟佳氏,也得掂量掂量这个分量。 佟佳氏这一胎才过了头三个月,正稳下来,本就为大阿哥大格格的事伤神生气一场,这几日总有些隐隐的肚子疼,这会儿生气更觉得不妥,她虽跟福晋势均力敌,可若是硬顶下去,她在正院肯定是要吃亏的。 佟佳氏狠狠瞪了宁翘一眼,在正院不动她,那等出了正院,她再找宁氏算账。 福晋眸光晦暗的看了宁翘一眼。 这个宁氏,手段和心思都不差。但福晋却隐隐心中不安,口齿太伶俐了些,就跟她的容貌一样,让人看了就容易产生危机感。 同为女人,福晋总有着不太好的感觉。她想要的棋子不该是这样的。可现在也只有这个不服管教的宁氏能用了。 一打一拉的,再压一压,或许能叫宁氏更服软些。 “王爷写信回来,再有些时日,王爷便要归京了。这一回,总要在府里待上些时日的。” 福晋这一句话,就跟一眼泉水似的,注入之后,一下子就搅动了屋中凝滞的气氛。 宁翘就看见,甚至方才木头似的坐在那里的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面上的容色似乎都开始缓缓的流动起来。 就好像一汪死水,瞬间成了流动的活水似的。 福晋可真厉害,寥寥几句话,撩拨的佟佳氏都没心思瞪她了,眸光微闪,大约是在想多尔衮。 宁翘还看见了李氏的跃跃欲试。 福晋微笑看着这一切,王爷给了她和佟佳氏各自书信,她不过略一试探,见佟佳氏的反应便知道了,王爷给佟佳氏的信中并没有说这事,佟佳氏不知道王爷归期已定。 第10章 可见王爷心里,她这个嫡妻还是最重要的。哪怕佟佳氏已经成了仅次于她的侧福晋,有些东西,王爷都不会给佟佳氏。 可佟佳氏的威胁还是太大了,现在不会给,那以后呢?等大阿哥长大了,这些只属于嫡妻的尊荣,怕是也会渐渐消失吧? - 多尔衮是在月余后的深夜归京的。 风尘仆仆的入宫不合适,遣人入宫禀报,与阿济格先各自回府,稍微收拾一下,等妥当了再一道入宫去见皇上。 多尔衮直接来了正院。 福晋服侍多尔衮更衣,热乎乎的膳食端上来,福晋预备陪着多尔衮一道用。 福晋难得一身正红,多尔衮看了觉得亮眼,又见福晋拿来一身宝蓝的衣裳给他换,袖口上绣着一只雄鹰,倒是新奇有趣。 “多少年没这样穿了。”多尔衮有些感慨。 他年轻,为了压服的住人,不得不老成持重些,似这样的衣裳,自封王爵后就不上身了,可今儿着实心情舒畅,战事顺利,又觉得这衣裳做工精细,与以往很是不同。 就由着福晋给他穿上了。 福晋轻轻一笑:“说起来,这还是宁侍妾的心思呢。” “哦?”多尔衮想起来,是那个出征前匆匆赐入府中的镶白旗宁氏。回忆了一下,模样不甚清晰了,但似乎是个美人。 第6章 抢人 多尔衮回来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各处。 宁翘这里也知道了多尔衮这会儿在正院。 宁翘已经洗漱过了,正预备着落灯睡觉了。 烟雨说:“姑娘不再等等么?” 宁翘坐在那里笑:“等什么?等主子爷来?” 烟雨道:“奴才方才瞧见,东院那边的人守在路口,院子里灯火通明的。” 可见也是等着的。还有秋雅阁那边也是。主子爷前两个月不在府上,各处这个时辰落灯的不少,这会儿消息传回来,各处院子都点着灯呢。 宁翘还是叫烟霞熄灯:“东院那里或可一等,但咱们就不必等了。别人要等便等吧,可你瞧着,主子爷这刚回来,怎么可能舍了正院去别处呢?” 纵然佟佳氏再得宠,这该给嫡妻的体面还是要有的。 如今蒙古各部,尤其是科尔沁这个强大的盟友在,多尔衮不可能不顾及福晋的感受的。 要她说,其实佟佳氏也等不着的。多尔衮便是去了东院,也不会在第一日留宿东院的。 若是有变化,那她就是看错多尔衮了。 把嫡妻放在一边,去任何人的屋里过夜,都会叫福晋难堪的。这要是福晋去宫里说一声,只怕多尔衮那里就难做了。 这位在清初历史写下了浓墨重彩的雄才大略的摄政王,不会不知道这些。 果然宁翘睡下不久,就听见说多尔衮匆匆出了正院,出府进宫去了。 同时福晋让人给各处送了消息,主子爷今夜还有事忙,宿在前院,谁也不必等着。 宁翘安安心心的睡觉,第二日一早起来,就听见烟雨说,东院那边的灯亮了一夜,今儿早晨才熄了。 烟霞提了早膳回来,与宁翘说:“姑娘,正院传了话,说各处都不必去主子爷跟前请安了。主子爷忙碌,且刚征战回来,要好好歇着。若是主子爷想见谁,自会请见的。” 要说这府里有谁能主动去见多尔衮,也就只有福晋和侧福晋有这个权力。 哪怕是庶福晋也不能随意去见多尔衮,若是多尔衮想见,自然会去她们的住处院子,或者叫人请过去。 至于府里的侍妾,就只有听安排的份儿,并没有任何做主的自由。 宁翘问:“这是福晋的话,还是主子爷的意思?” 烟霞道:“是主子爷的意思。” 宁翘点点头,她还好,可这后院里的人,坐不住的怕是不止佟佳氏一个,烟雨说,秋雅阁那边,李氏身边的两个丫头,总是在二门口那边探头探脑的,还偷偷打听前头的消息。 要宁翘说,这也是个不怕死的。这时候不老老实实的,居然还敢这么试探。 - 入了夜,多尔衮回府。照旧去了正院。 他一直掌管吏部事务,这一走两个月,吏部到底积压了许多政务,在宫里见过了皇上,交代了战事,又去吏部处置了许多公文,了解了一下这两个月的事宜,差不多妥当些了,才回府来的。 事情多如牛毛,也不是一日就能理清楚的。 自明日起,多尔衮还是照旧要去吏部主事的。 多尔衮喜鹰,府里鹰房养着上千只海东青,每逢出去营猎,那都是要带出去的,那场面,光是看一看,就叫人心潮澎湃了。 瞧见今儿换上的长衫领口上绣着两只海东青,多尔衮勾了勾唇,福晋这心思,啧。 夫妻俩一道用了晚膳,福晋这里估摸着多尔衮的意思,怕是不会再如昨儿似的宿在前院了。 她瞧了瞧多尔衮的神色,想着这会儿他心情似是不错,便轻柔着斟酌笑道:“爷,妾身今儿是有些不方便留爷了。宁侍妾心思灵巧,性子也活泼,不若辛苦爷走一趟吧?” 从前也不是没有这样的时候,早年还能留一留的。 后来她久未生育,佟佳氏进府后一连生了两个孩子,福晋没法子,就只能举荐人了,蒙古的庶福晋还有侍妾们,她都是抬举过的。 第11章 只可惜都不中用,一个都不成。 多尔衮望着福晋:“你不想本王留下来陪着你?” 福晋柔柔笑着:“爷恕罪,妾身实在是不妥当。不敢委屈爷留在妾身这里。” 多尔衮便道:“那福晋就好好养着吧。” 也不说什么时候再来,抬脚就走了。 福晋身边的蒙嬷嬷进来,见福晋在榻前呆呆坐着,忙上前道:“福晋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奴才瞧见主子爷走的时候,似乎不大高兴的。” 主子爷来了,又把人推出去,只怕是不好的。可这件事不这样做,往后再被东院那边绊住脚,邀月堂那边想出头就更难了。 蒙嬷嬷还是心疼自己主子的。 福晋回过神来,轻声道:“我没有不舒服,嬷嬷别担心。主子爷未必是不高兴的。这样的事又不是第一回了。” 她是该说的该做的都说了做了,接下来,就看宁氏自己的本事了。 她不把人推出去,她能怎么办呢? 这里蒙嬷嬷给福晋松散了头发,正院的大丫头英巧进来回话:“福晋,主子爷往东院去了。” 东院? 福晋一下子抓紧了蒙嬷嬷的手,难道还是不成?宁氏那样的美人,都入不了主子爷的眼了吗? - 东院里,佟佳氏喜不自胜的迎接了多尔衮,她知道多尔衮在正院用过晚膳了,因此也没有再预备膳食。 吩咐身边的嬷嬷丫头将寝室好好收拾一下,被褥都要柔软馨香,主子爷这个时候过来了,那肯定是要在这里留宿的啊。 待一切都预备妥当了,佟佳氏才打扮妥当了,去见多尔衮。 多尔衮来东院,先去看了大格格和大阿哥。 这个时辰,两个孩子已经睡熟了,多尔衮悄悄来看过,也没吵醒两个孩子,看他们一切都好,正从大格格屋里出来时,就遇见了盛妆打扮来的佟佳氏。 夜色掩映下,多尔衮微微皱了皱眉。 “都这么晚了,出来做什么?”多尔衮上前去。 佟佳氏娇笑道:“妾许久不见主子爷了。自是要出来迎一迎的。” 多尔衮进了屋中,叫佟佳氏坐下,瞧了佟佳氏一眼:“气色不错。你和孩子,可都还好?” 佟佳氏笑道:“多谢爷记挂。妾很好,孩子也很好。” 多尔衮点点头:“天色不早了,那你好好歇着吧。” 看多尔衮动作似是要走,佟佳氏有那么一瞬的慌张,她伸手牵住了多尔衮的衣袖,鼓起勇气道:“爷,留下吧。妾已经过了三个月了,府医说可以——” 可以什么,佟佳氏没有明说。 她都已经生过两个了,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她不信主子爷不知道。 多尔衮却只温和拍拍她的手背,将衣袖不着痕迹的捋下来:“别胡闹,你好好养着。本王改日再来看你。” 佟佳氏追到门口,也只瞧见了多尔衮大步离开的背影。 她想不明白,以前生大格格大阿哥的时候,她和主子爷也不是没有过的,之前都可以,为什么这次不行了? 难不成,是福晋在主子爷面前说了什么?主子爷就厌弃她了? 正院留不住主子爷,主子爷又不留宿她这里,那主子爷会去哪里? 佟佳氏立时叫人去查看。 永平回来,小心翼翼的禀报:“主子爷去了邀月堂。” 邀月堂?宁氏! 佟佳氏隔着小花园隐约看见邀月堂的光色,好啊,居然敢和她抢人,这个宁氏是留不得了! - 宁翘今儿就没有那么早睡觉了。 入夜之前,福晋让人悄悄给她传话,说今夜让她好好预备着。 福晋送这个消息过来,倒也不是真的就要护着她,不过是怕她没有准备在多尔衮面前失仪带累了正院。 听见多尔衮从正院出来就去了东院的消息,烟雨烟霞两个都有点着急。 宁翘却稳得住。多尔衮一出去两个月,回来去看看孩子,看看佟佳氏,有什么不可以?宁翘很清醒的,她进府的时候,佟佳氏如日中天,可不是失宠的人。 倒是听见说多尔衮从东院出来,往她这里来时,宁翘心里有那么一丝丝的诧异。 佟佳氏没能留住多尔衮? 多尔衮看见院中跪迎他的宁氏,眉目松了松。 浅碧色通长的衣裳,头上简简单单的玉簪子,袖口几朵不知名的小粉花,倒也雅致清新。 尤其是那一双眼睛,一下子勾起了多尔衮的记忆,再看这双眼睛,比初见时还要剔透干净。 一个人,怎么会有这么干净的眼神呢? 通亮的屋里,越发显出宁氏的天生丽质。和她的身段儿比起来,别的竟都没有那么出众了。 “在绣花?”多尔衮随意看了一眼榻上的小摆设,想起福晋的话,问了一句。 宁翘上前伺候多尔衮用茶,笑道:“奴才不敢欺瞒主子爷,奴才哪里会拿针线呢。是奴才瞧着两个丫头打络子,奴才手笨学不会,白看看热闹罢了。” 多尔衮的指腹捻了捻袖口的苍竹,微微笑道:“福晋说,你技艺精湛得很,家学渊源,针线房的人都是得你启发,才有了这些新鲜样子的。” 宁翘忙道:“那是福晋抬举奴才了。奴才哪里有什么技艺,要是奴才真的那么厉害,前儿侧福晋吩咐奴才给大格格绣贴身的小衫,奴才也不会惶恐不敢接下了。” 第12章 福晋这瞎话可真是张口就来,她可不能顺着这话说。回头多尔衮知道了她骗人,保不齐就大祸临头了。 真没想到福晋还在这儿给她挖坑。她要是稍微虚荣一点,可不就中计了。 第7章 受罚 佟佳氏叫宁氏给大格格做贴身的小衫? 多尔衮心中微动,大格格的小衫,不都一向是针线房做的吗? 前儿出了大阿哥水痘子的事情,佟佳氏还私底下和他说,想以后大阿哥和大格格的贴身衣裳都她们自己做,多尔衮不愿佟佳氏费神,没应她这个事。 怎么把宁氏又牵扯进来了? “福晋赏给奴才的衣料,也是奴才想了法子,请赵嬷嬷出府去问了家里的绣娘才补好的。奴才哪能有这样的手艺呢?” 宁翘将事情原原本本照实说了,“赵嬷嬷与奴才家里的绣娘交好,说是跟着学了好多花样子,奴才是半点不懂这个的。在家里的时候就没学过,主子爷就别往奴才脸上贴金了。” “奴才年纪小,家里人宠着奴才,压根没拿过针线呢。” 容貌姣好的小姑娘口齿伶俐,神情娇憨,一字字一句句说的,却是自个儿的短处,还半点不居功,不会针线,好似说的是什么值得骄傲得意的优点似的。 那一脸的小模样,看的多尔衮想笑,这小丫头还挺有意思的。 宁国光他知道。镶白旗底下的那些个小佐领,多尔衮都是记得名字的。 对于宁氏的阿玛,多尔衮是很有些印象的。五大三粗的汉子,打起仗来不要命的往前拼杀,没想到在家里,把女儿宠成这个样子了。 旗下的姑娘当然不必拿针线,可总有些人还是会训导一下的。没想到宁国光家里养着绣娘,还是把女儿养的这么娇。 多尔衮道:“那衣料要是补不好,你怎么办呢?” 宁翘犹犹豫豫地道:“奴才,拿银子出去采买?” 多尔衮笑起来:“那是南边贡上来的衣料,你能上哪去买?” 这小丫头还挺聪明的,知道拿银子疏通针线房的人,又叫她赶上了,家里养着个能干的绣娘。若是没这么巧,看她到时候在家宴上穿什么。 多尔衮一笑,宁翘就不怕了。 她心里松了一口气,她没趁机在多尔衮跟前说福晋和佟佳氏的不好,只照实提了提这事和处境,也是在多尔衮跟前报备一二,免得再有人拿这话出来挖坑给她。 宁翘也想过了,福晋有蒙古的倚仗,佟佳氏有孩子和家世倚仗,她家里还帮不上这么大的忙,她又是刚进府的,在多尔衮面前还得小心翼翼的伺候。 有一颗赤子之心,总比满腹心计要好得多。 从一开始就是真的,这往后才能走得下去。 想通了这个,她也就没那么紧张了。 “奴才进府的时候只带了些银两,都用出去这么些了,阿玛跟奴才说的,拿着银子能傍身的。主子爷说没地儿采买去,那奴才就真的没有办法啦。” 小丫头声音软软的,娇娇的抱怨,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惹得多尔衮越发笑起来。 这丫头,有趣。 宁国光也挺有趣的,教女儿带银子进府来傍身,怎么,是嫌他睿王府护不住他的宝贝女儿了? “过来。”多尔衮瞧的意动,叫宁翘。 搂住乖乖走过来的小丫头,扣着柔软的腰肢儿把人抱到床帐里去。 落下的床帐里,有男人的深沉笑声:“下回再有,本王赐你就是了。这也值得如此苦恼。” “只要,你叫本王高高兴兴的。” 穿着衣裳的时候,就已经很惹眼了。 没想到撂下衣裳看见的,更叫多尔衮惊喜。 小姑娘嫩得很,多尔衮这么些日子没有,在小姑娘身上就多了些,一晚上叫了三回水,几乎是天要亮的时候才歇下了。 宁翘身上又酸又软的,可她倒是瞧出来了,多尔衮是高兴得很。 多尔衮这会儿还很年轻的,二十四岁的男人,勇猛异常,这是把力气都用在她身上了。 感觉没睡多大一会儿,宁翘就听见了外头叫起的声音。 多尔衮还要去衙门值差,这个时辰起身,一会儿就要出府了。 宁翘撑着起身,拿过多尔衮的衣裳要服侍他穿,多尔衮瞧了她一眼,乌发雪肤的,拢着一身的痕迹,自个儿还来不及收拾呢,就来服侍他。 寝衣底下一双长腿似乎都有些站不住了,倒叫多尔衮想起昨夜在床帐里那娇滴滴又不甚庄重的模样来。 多尔衮自己拿了衣裳,把小丫头抱回去了,把她摁在床帐里:“乖,你再睡一会儿。本王自己来。” 在府里叫人服侍惯了。在外头行军打仗没人跟着,还不是自己穿衣卸甲的,他有时候也可以不用太讲究这些。 跟在多尔衮身边的太监周得胜在屏风外头听见了,心里惊讶不已。 什么时候主子爷这样过啊。 这才歇了一晚上呢。主子爷就这般怜惜宁侍妾了? 便是府里的福晋侧福晋的,但凡主子爷歇在府里,哪一回不是起来小心服侍的? 主子爷在外头不讲究这个,在府里这是规矩,哪有人不遵规矩的?叫你躺回去你还真躺回去了? 对于宁翘的听话,多尔衮倒是很满意的。 他想起从前福晋。福晋是最重规矩礼数的,叫她歇着是万万不肯的。还要同他辩几句。 第13章 佟佳氏也是。叫她歇着也不肯,定要服侍他妥当了才肯收拾自己。 哪有眼前的这个小丫头乖呢? 瞧她躺在被褥里,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望着他,里头跟有小钩子似的,看的多尔衮莫名心软,便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 “本王走了。” “恭送主子爷。” 瞧,声音也软软的,很好听。 多尔衮捻了捻袖口的刺绣,含着一丝浅笑往前院去了。早膳就在前院用了,也不必在别处去用了。 差不多到了时辰,宁翘就起身了。 要去正院给福晋请安,她总是不能耽误正事的。 尤其是今天与从前不同。她已承宠,而且昨夜多尔衮来的并不寻常。 从正院出来,是福晋做好了准备的。但多尔衮从东院出来后径直来了她这里,以佟佳氏的性子,怕是更深恨她了。 今日去正院,必受佟佳氏的刁难。 宁翘心里这样想着,却没想到出门之后,还没到正院呢,就在小花园里见到了佟佳氏。 佟佳氏盛装打扮,那一头珠玉点翠衬托着她这个侧福晋十分之华丽。 宁翘上前,给佟佳氏请安:“奴才见过侧福晋。侧福晋万福。” 看佟佳氏的阵仗,应该是特意在这里堵她的。都没打算去正院。 佟佳氏看着宁翘粉嫩红润的脸蛋,想起昨夜听见主子爷歇在了邀月堂的消息,心中便是恼怒:“宁侍妾倒是很准时啊。” 宁翘道:“奴才要去给福晋请安,不敢延误了时辰。” 佟佳氏没叫起,宁翘就只能一直蹲身福礼。往常也就罢了,昨儿闹了一夜,这腿就有点受不住了。 佟佳氏就跟没看见似的,面露讥讽:“你还真是福晋养的一条好狗啊。” “你进来说话。”佟佳氏坐在亭子里,居高临下地叫宁翘。 宁翘却迟迟不动。 佟佳氏身边人多,她身边只带了一个烟雨。 往日在小花园里忙碌的奴才们一个都不见了,就只有她们。 这亭子要上了台阶才能进去,里头人多,如今也不甚宽敞了。 她要是再进去了,难免显得拥挤。 宁翘盯着佟佳氏已经隆起的肚子,这要是有什么碰撞发生意外,佟佳氏腹中的孩子若是出了什么事,那不就赖在她头上了么? 前头已经有了大阿哥水痘子的事,查到一个奶娘就戛然而止了,什么都查不出来,宁翘这时候哪敢进去啊。 “怎么?我叫不动你了?”佟佳氏不耐烦了,恶狠狠的瞪着宁翘。 宁翘道:“侧福晋恕罪。侧福晋有话,就与奴才在这里说吧。” “侧福晋身怀有孕,奴才粗苯,怕伤了侧福晋,不敢到侧福晋身边侍奉。” 佟佳氏站起来,扶着永平的手走过来,眼见着宁翘往后退了好几步,退下台阶后,又谨慎的站在底下福身。 佟佳氏笑了:“你粗苯,这府上就没有伶俐人了吧?你怕我刁难你啊?” “我是侧福晋,你不过区区一个侍妾,承宠了又如何,就不知天高地厚了吗?你既然这么守礼,那就这么站着吧,等日头落下去,站够了,再许你回去。” “是。奴才遵命。”望着佟佳氏扬长而去的身影,宁翘心里叹气,这个请安,她怕是去不成了。 佟佳氏的坑,她纵然不跳,可身份上地位上差距还是太大了。 侧福晋罚侍妾,天经地义,她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要是站着跪着,或者还能好受些,有个受力的地方。 可偏偏就是这个蹲身福礼,这样一直穿着花盆底行礼,对腿和体力真的是巨大的考验。 寻常也就罢了,偏偏宁翘昨夜才承宠过,又没有休息的太好。 六月的盛京没有那么热,可日头底下站了大半个时辰,额上就见汗了。 宁翘也有些站不住了。 要说起来,这会儿王公之家也没有汉家的绣鞋穿,府里伺候男主子的女人们,都是穿着花盆底的,宁翘这个侍妾也不例外,这就老遭罪了。 烟雨在旁边跪着,人都急哭了:“姑娘,福晋怎么还不来救姑娘呢?” 佟佳氏走后,小花园里的奴才们都悄无声息的回来了。一边干活,一边围观宁翘受罚。 转瞬一股风就传遍了府里。昨夜才承宠的宁侍妾叫侧福晋罚了。 烟雨就不信正院那边还没有得到消息。 第8章 告状 正院? 宁翘心想,还是别指望正院了吧。 福晋有心抬举她是不假,但福晋绝不会为了她和佟佳氏翻脸的。 佟佳氏来势汹汹,还是府里有子有宠的侧福晋,福晋做什么要为了她和佟佳氏对上呢? 宁翘叫烟雨莫哭:“再等等吧。正院那边,会来人的。” 不会这时候来,但也不会真的等到日头落下再来。福晋总还要用她的,不是么? 正院那边的请安,按着时辰是差不多结束了。 宁翘这里腿都已经快要失去知觉了,是凭着一口气撑着不肯倒下的。 从正院出来,庶福晋和侍妾们回各自住处,小花园这里都不是必经之路,但要走进来,也不是不可以的。 宁翘眼瞧着花团锦簇的一群人走到树影花丛那边,身影一晃,倒是分了两边,一部分人从外头□□走了,另有些人是直接从她这儿来的。 第14章 没看见佟佳氏,倒是看见了那几个庶福晋和侍妾从旁边走了,没到这条路上来。 她们甚至都没有张望一眼,摆明了是不想沾惹这里的是非的。 倒是李氏,特意走过来,在宁翘身边停留了一瞬,犹豫着看了她一眼,然后就走了。 宁翘看见她的眼神,心里好笑,那是什么眼神,是可怜她怜惜她?还是幸灾乐祸的看热闹? 倒是没有什么人落井下石。 可这样的无视,也明显表示了大家都不想得罪佟佳氏。 临近晌午的时候,蒙嬷嬷来了。 宁翘一瞥见她的身影,计算着她走过来的脚步,在蒙嬷嬷快到了的时候松了心气儿,脚一软立刻倒下来。 身边的烟雨先前听了宁翘的话,没跪的那么实,这会儿看见宁翘倒下来,立刻上去将人扶住。 蒙嬷嬷也被唬了一跳,忙过来也接住了宁翘。 宁翘顺势跌坐在地上,冲着蒙嬷嬷虚弱地笑:“嬷嬷来了。” 她晒了一两个时辰,又站了这么久,一头的汗,虚弱地模样还真不是装的。 蒙嬷嬷忙道:“姑娘受罪了。我们福晋知道姑娘受了委屈,可侧福晋那里不依不饶的,我们福晋也实在是没有办法。为了姑娘将来,只好把样子给做足了,总要叫侧福晋消气的。” 宁翘道:“嬷嬷的话,我明白。叫福晋为奴才费心了。” 蒙嬷嬷道:“姑娘还能走么?侧福晋那里自有我们福晋说项,不会再叫姑娘站到黄昏的。姑娘且回去歇歇,我们福晋自不会叫姑娘白白受委屈的。” “多谢福晋。多谢嬷嬷。” 烟雨一个人怕是不成的,蒙嬷嬷又叫了几个人,送宁翘回了邀月堂。 她这里办完了差事,回福晋跟前复命。 福晋问她:“宁氏瞧着如何了?” “有些热着了,腿上估摸着回去得上药的。”蒙嬷嬷斟酌答道。 福晋道:“那就叫府医去给她瞧一瞧。这件事想个法子传到前头去,若是能叫王爷知道,就叫王爷知道吧。” “福晋这是要为宁侍妾铺路?”蒙嬷嬷问。 福晋淡淡道:“如今也是瞧出来了,宁氏这性子,不压一压,怕是不成的。这是个主意大的,不会甘心为我所用。得叫她知道,佟佳氏恨她欲死,她若是想跟佟佳氏抗衡,还得靠着我。” “叫王爷知道,也不是为她铺路。是我想看看,她在王爷心中地位究竟如何。”不过拿这个事试探一二罢了。 有能给佟佳氏添堵的机会,怎么能不用呢? 蒙嬷嬷道:“那周得胜素来不管后头的事情。怕是话传到他那里,就断了。” 福晋轻轻一笑:“难道前院就只有一个周得胜么?总有周得胜压不住的人,总有想要取代周得胜的人。嬷嬷只管去办吧。” 前院的人自然该忠心多尔衮,和后院里是完全不同的两套班子。互相是井水不犯河水的。 福晋和侧福晋有着能请见多尔衮的权力,但前院这里,也不是她们能随意踏足的地方。 传句话儿什么的悄悄的还成,要是想要拿捏前院的人,那是很难的。 周得胜跟着多尔衮出府了,他是贴身伺候的,多尔衮出去办差,他自然是要跟着的,因此对府里这些事还一概不知的。 倒是叫前院里伺候的一个太监,也是周得胜的徒弟,叫周卫的给听见了。 正院的话,他倒是留心了。也知道东院那边让人守着二门口,但凡主子爷一回府,指定就被东院的人给请去了。 这请去还能干什么,肯定是抢先告状啊。 这会儿就看是谁的动作更快了。 宁翘膝盖和脚踝都有点疼,用了药倒是好些了。 可晒了一两个时辰,回来喝了解暑汤还是晕晕的,一下午都昏昏沉沉的。 烟雨上了药没什么大碍,烟霞倒是一脸忧心忡忡的模样。 “姑娘,要不,奴才也去二门口守着吧?” 宁翘道:“东院的人在那里,还能让你见到主子爷的人,先把主子爷请来?” “我到底只是个侍妾。让你去那边,是不合规矩的事。若是叫东院拿住了,只怕福晋出面也救不了我。” 烟霞道:“那难道咱们就真的什么都不做么?” 宁翘垂眸,目光落在膝盖上,这么站着受罚,是很疼的,脚踝都有点肿了,烟雨哪怕没有跪实,膝盖上也是一片青紫,方才用了药油,下了死劲才给她揉开了。 这次吃了这么大的亏,难道就这样算了吗? 那显然是不可能的。 “不要着急。”宁翘想,这一局,她是一定要赢回来的。 - 多尔衮还是入夜才回府的。这回都没去正院用膳,就在前院用了些。 晚上还有些公文要处置,还有几个旗下的人要见一见,他是没打算到后头去的。 用了膳更衣,就这么一点空闲时间,叫周卫瞅准了,就想要到书房来找个空子把话漏一漏,结果还是让周得胜给抓住了。 “你小子怎么跑这儿来了?你自个儿的差事呢?” 周卫嘿嘿一笑:“师傅,奴才这不是来给师傅请安么。” “滚回去吧。我这儿忙着呢,别给我这儿添乱。”周得胜瞧着这徒弟就不对劲,站在那儿,看着周卫走了他才进了书房去伺候。 第15章 多尔衮看看新换衣裳的袖口领口,绣的王爵龙云纹,这是前院预备的衣裳,没有后院针线房那么多的心思。 见周得胜进来,随口便问道:“大格格大阿哥如何了?” 昨儿去了孩子们都睡了,没和孩子们说上几句话。他心里惦记孩子们,自然是要问一问的。 周得胜回来后,自有底下人和他说,他便答道:“小主子们一切都好。二门口那里,侧福晋让人守着,请主子爷回府后去一趟,说是小主子们想念主子爷了。” 周得胜知道今儿府里后头发生的事了。 也知道福晋放的风。可这和他没什么关系的。他是主子爷的人,主子爷若垂问,他自然要答,主子爷若不问,他是一个字都不会多说的。 哪怕是烂在肚子里,也不会往出说。 主子爷只问了大格格和大阿哥,那他就只答大格格与大阿哥。 侧福晋派人来请主子爷,说小主子们想念主子爷了,他就照实了说。 至于侧福晋把主子爷请去了要做什么,他管不着这个。前院的人,最重要的就是一个忠心,是绝不会擅自揣度主子爷的心思,也不能擅自替主子爷做主的。 多尔衮听了,便道:“那就先去东院瞧瞧。” 大阿哥五岁了,大格格也有两三岁了。 两个孩子还都住在东院里,但大阿哥已经慢慢开始启蒙了,懂些道理和规矩,每日还要写字,见了多尔衮来,规规矩矩的给多尔衮行礼。 就是生大阿哥的时候佟佳氏年岁稍稍小了一点,大阿哥有些体弱,这几年好好养着,已经比先前好多了,可比起英亲王府上的那几个小子,那就差的太多了。 大格格年纪小一点,长得蛮好的,多尔衮瞧了也喜欢,就是性子和大阿哥似的,大约是两个孩子一直在一起,她也是很规矩的样子。 不能说不好,就是似乎不是那么的亲近。 让多尔衮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妾今日罚了宁侍妾,也实在是她胆大妄为,妾叫她上前来说话,她竟不听妾的话。” 打发走了孩子们,佟佳氏就做出一副委屈模样来,“前儿在正院,妾是误会了,想着她大约也会针线,想叫她做点大格格的小衫来,不过是玩笑话,她倒是义正言辞的教育妾了。妾好歹是主子爷的侧福晋,宁侍妾这样没规矩,那日后妾在府里,还怎么过日子?” 多尔衮本来还不信,结果一听才晓得,这事儿是真的。 就在白天小花园里的事,都看见了。 多尔衮便有些不愉,佟佳氏是府里的侧福晋,有子的亲王侧福晋,那是在宫里娘娘面前都是有体面的,宁氏还敢这样没规矩? 也不知怎的,多尔衮就勾起以前的旧事来。 佟佳氏所在的正白旗,那原本是先皇的两黄旗下。这两黄旗,其中一旗给了多铎,说好了镶黄旗是要给他的。 结果到了最后先皇去了,他额娘被人逼死,该他的镶黄旗也被皇上抢了去。 后来换旗色,正黄旗成了正白旗给了多铎,把原来的镶白旗给了他。可原本,还是他们兄弟一道执掌先皇嫡系的。 多尔衮有这个根结在,就见不得这么没规矩的事情。 当下脸就黑了。 佟佳氏得意的看着多尔衮大步离去的身影,唇角勾起一抹笑,跟她斗,宁氏那丫头还嫩点。 第9章 打脸 邀月堂这边安安静静的。 院里的人看见多尔衮来,都忙要请安,周得胜一个手势,都噤声不敢说话了。 多尔衮慢慢走到廊下,瞧见窗里门帘缝隙里透出来的一点光亮,又听见屋里有说话的声音,便站在那里听,没有即刻进去。 “姑娘的脚踝用了药,总算是好些了。只是一会儿还得揉一揉,多少还是有些疼的,姑娘可得忍一忍。” “我知道疼啊。也亏得这个药效果好,若是再拖上几日,怕是都要疼死了。所幸一股脑的揉好了,也不耽误出门给福晋请安。今儿没去成,明儿是肯定要去补上的。” 里头轻声细语的,多尔衮的眉头皱了皱,伤的这么重?路都不好走了? 听见里头又说。 “姑娘可说如今怎么办呢?主子爷去了侧福晋那里,今日的事主子爷必然是知道了,明日怎么样还不知道呢。奴才有些担心,就怕主子爷对姑娘气怒。” 里头宁翘的声音还是那么软软的:“主子爷是雄才伟略的人物,断不会偏听偏信的。侧福晋那里有一套说辞,主子爷纵然气怒,但也一定会给我一个分辨的机会。总不能是侧福晋一个人说了算嘛。” 多尔衮在外头听着,倒是一愣。 他还真没想过给宁氏自辩的机会。没想到宁氏还对他这么看好呢。 方才听了佟佳氏的话,多尔衮见不得这样没规矩的事情,心中着实恼怒,过来邀月堂就想发落了宁氏。 可一来就听见她这样说话,心里又想起昨日她侍奉的模样来,又想起她率直可爱的那些言语,心里慢慢觉得,或者宁氏也不是那等没规矩的人呢? 只是没想到,在宁氏心里是这样想着他,是这样看待他,又是这样信任他的。 “本王给你个自辩的机会。本王倒是听听你是怎么狡辩的?” 多尔衮撩开门帘就自己进来了。 把屋里主仆三个吓了一大跳。谁能想到堂堂睿亲王还在外头听墙角呢? 第16章 宁翘都顾不得想自己方才有没有说什么不中听的话,忙站起来给多尔衮行礼,结果忘了脚还不利索呢,身子一歪,就被多尔衮给扶住了。 抱着她坐下,对上宁翘的眼睛,多尔衮瞧了瞧她的伤。 这丫头脚踝细骨伶仃的,皮肤又白,一手就能握住,那么漂亮的脚腕这会儿都肿了,小腿上也有些肿,看起来怪可怜的。 她身上还有些昨夜未消的痕迹呢。 多尔衮行军打仗,对伤有些经验,伸手给她试探了下,就知道没伤着筋骨,就是站久了,用了药过两日就能好。 这在他都不算什么事。 只是这丫头在家里就娇惯得很,那么娇养着长起来的小姑娘,怕是吃苦了。 宁翘见多尔衮进来时,面上还有些余怒未消,这会儿看了她的伤,似乎就没有那么冷冰冰板着脸的模样了。 她大着胆子握住了多尔衮的手,心里计较片刻,才轻声道:“主子爷又不是不知道,奴才进府的时候,福晋赏赐给奴才的衣料那么好,奴才喜欢的不得了,当即就送到针线房去做衣裳了。就想家宴的时候穿给主子爷看的。” “可怎么偏偏就这么倒霉,偏就是奴才的衣料被剪坏了呢?要是奴才家里没有那个绣娘,奴才可就辜负了福晋的心意,也见罪于主子爷了呀。” 来的时候,多尔衮就问了,周得胜把这些日子后头的事与他说了,他知道这个事。 当下就问道:“你觉得是佟佳氏让人剪坏了你的衣料?” 宁翘道:“奴才没有证据,也没有在现场,没有亲见的事情,当时人又多,没有人知道是怎么回事,奴才不能这样说。” “可是,这衣料也不是奴才做好的,侧福晋也不能让奴才给大格格做小衫呀。奴才进府来是伺候主子爷的,侧福晋不能总是这样欺负奴才的。” 瞧这小丫头委屈的。 多尔衮也没松口:“佟佳氏是侧福晋,她便是一定要让你做,你还能真的不做?府里也是有规矩的,今日你不听她的话,她罚你,把这事儿放在哪儿,她都是没错的。说错的,只会是你。” 这么个娇惯单纯的性子,本该是严厉教导的。可多尔衮看着那一双红红的眼睛,愣是没忍心。 但也是难得耐心了。 到底是为了那一句,这丫头记着进府是来伺候他的,一片赤诚为主之心,跟她阿玛一个样,倒是很不错。 宁翘要哭不哭的望着多尔衮:“主子爷,小花园那个亭子主子爷知道是什么样子么。那儿地势高,台阶又多,当时侧福晋带着不少人呢,奴才要是进去了,若是有什么碰撞,侧福晋还怀着身孕呢,那岂不是真是大错了?” “奴才宁肯不进去,也是为了侧福晋的身孕着想。前儿奴才进府,为了大格格大阿哥的事情,主子爷早就训诫过府里的奴才们。要是因为奴才,侧福晋的孩子有了什么闪失,那奴才还要不要活了?” “奴才刚进府不久,不想就这么离开主子爷。” 一滴眼泪落下来,宁翘默默道,“奴才害怕。” 一席话,说的多尔衮竟沉默起来。 万万料想不到,这丫头竟是这么个想法。竟还是为了他的子嗣着想。 那个花园亭子他是知道的,地方很高。对孕妇来说,确实是不大安全的。 小花园地方也不小,好好的,佟佳氏为什么非要带着人在亭子里见宁氏?在别的地方说话不好吗? 何况那是去正院请安的时辰,怎么就不能等到去了正院好好的坐着说呢? 他这里正想着,听见小姑娘又说:“奴才下回要是再遇上这样的事情,还是不会从命的。侧福晋要欺负奴才,奴才下回就不生受了。奴才是主子爷的侍妾,可也不能随意叫人这么打杀的。” 这么娇滴滴的小姑娘,这话的气性倒是挺大的。这还是个不能吃亏的。可这性子,在王府里做了侍妾,注定就是要吃亏的。 多尔衮说:“真有下回,你怎么办?” 宁翘眼睛亮晶晶的看过来:“找主子爷呀。主子爷总会给奴才一个公道的。奴才这可不是狡辩,这是主子爷宽宏大量,处事公正,愿意给奴才一个自辩的机会。” 多尔衮想说,那也得你能见得到本王啊。若是见不到,什么都白搭。可想了想,还是没有说出来。 这丫头求一个公道,可在这王侯之家里,哪有那么多的公道可言?又哪里知道,自辩的机会,更不是人人都能有的。 他们兄弟三人,当年被迫与娘家舅舅割席绝交,那会儿谁给他们自辩的机会了?谁给他们公道了? 那还是当初的大汗现在的皇上逼着他们干的。 多尔衮太知道冤屈的滋味了。 他本该斥责教导,教这丫头好好谨守本分,好好记着王府里的规矩。 可看着这丫头的眼睛,想起宁国光一心护主,想起她镶白旗人的身份,这心就狠不下去了。 自己家的奴才,比正白旗的人更亲近些。这可是正经旗下人,不依靠他,能依靠着谁呢? “脚踝上了药,还疼不疼了?”多尔衮问。 见多尔衮的眉头松了,宁翘就知道这是把人哄好了。 立刻笑道:“不怎么疼啦。这药很好的,明儿早起就好啦。” 她不想吃亏,也不想这样委曲求全的吃亏。在多尔衮跟前冒险说出来,唯一的倚仗,便是多尔衮的护短。 第17章 这位是有帝王之心的人,不管他在历史上有没有做成皇上,至少他是有这个心的。 而历来开疆拓土的帝王,最喜欢的便是直臣纯臣,只忠于自己的臣子。 福晋有私心,佟佳氏有私心,她们都有自己的小心思,不可能豁出一切去依靠多尔衮。 但宁翘可以啊。她的出身就决定了她的立场。 更何况,宁翘的目标是先要活下去。活下去才能讲其他的事情。 她对多尔衮表明了忠心,坚贞的纯臣之心,相信多尔衮会感受到的。 被抱到床榻上的时候,宁翘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怎么说着说着,到床帐里来了? 下一秒,宁翘就感受到了多尔衮。他是真的都感受到了。但是这个表达方式呢,稍微有点猛。 床帐落下来的那一刻,看着外头微微晃动的光亮,宁翘伸手揽住了多尔衮的肩背。 男人的肩背宽阔她抱不住,但是已经尽力了。 唇角微微勾起,这个结果就很好了不是么? 多尔衮宿在了她这里,就表明了对她的相信。不知道佟佳氏那里,又是个什么光景呢? 佟佳氏应该气死了吧。 - 佟佳氏这里一直没睡,一直在等着邀月堂的消息。 灯亮了许久,永平小心翼翼的走进来:“主子,邀月堂那边的灯都熄了。主子也歇了吧。天色不早了,主子现在是双身子,您可不能这么熬着的。” 佟佳氏神色暗淡:“主子爷没有责罚宁氏吗?” 永平道:“奴才没听见这样的消息。” 佟佳氏忽而苦笑:“是啊,要是有这样的消息,早就传开了,怎么还用我来问呢?” 她不甘心地问道:“邀月堂那边,叫了几回水啊?主子爷没走吗?” 永平迟疑了一下,才说:“恍惚听说,是三回。主子爷,主子爷歇在了邀月堂。” 佟佳氏恨得差点将新留出来的指甲折断,好歹还是忍住了,咬牙道:“她倒是真有本事呢。” 佟佳氏就想不明白了。主子爷怒气冲冲的走了,往常若是这样,宁氏必定遭殃,怎么今日却这样例外?主子爷甚至还宿在了邀月堂? 究竟是哪里出错了? 她究竟是哪里没有做对呢? 幻想着宁氏被狠狠责罚,从此不再被主子爷宠幸,结果却是她啪啪被打脸。 主子爷宿在了邀月堂,等于是狠狠打了她这个侧福晋一巴掌。 她与宁氏的争锋,是宁氏赢了。主子爷这样给宁氏做脸,那她这个侧福晋的脸又往哪里放呢? 明儿晨起,她这个侧福晋还怎么有脸出去见人啊? 佟佳氏没有丝毫睡意,轻轻抚着自己的肚子。 原以为有了这个孩子,她的地位自然更高于从前了。 之前一切都是好好的,可这个宁氏进府后,就变了样。 主子爷不在她这里留宿,待宁氏还这样亲近,竟不惜下了她的脸面,是她做错了什么吗? 还是说,福晋借着宁氏,在主子爷跟前说了些什么? 佟佳氏向来身居高位。进府就是庶福晋,没做过侍妾,侍奉几年就有了两个孩子,晋为侧福晋,她的身份出身,阿玛在朝中的高位,都叫她眼高于顶,从不认为主子爷会不喜欢她。 可现在,佟佳氏心中却隐隐有了惶恐不安。 哪怕她怀着身孕,身边还有一子一女,哪怕这府里的孩子都是她生的,可好像还是有什么东西开始变了。她甚至不知道这里头少了些什么,是什么时候少的。 - 秋雅阁的李氏,也是彻夜难眠。 宁氏与她一同进府,看今日情形,人人都说主子爷从东院出来的时候满脸怒意,宁氏是一定会被重罚的。 可进了邀月堂也不知发生了些什么,竟叫宁氏都给化解了。主子爷非但没有责罚宁氏,反而还留在了邀月堂,留宿在那里,明晃晃的告诉众人,今儿的事,主子爷是站在了宁氏这一边的。 宁氏在这府里,算是有了一席之地。没想到这样性子的人还能得宠。 可便是这样,宁氏和佟佳氏之间怕就是深深结仇了。 宁氏身后站着福晋,又莫非,主子爷是看在福晋的面子上才这样制衡后院的? 李氏觉得自己抓住了事情的关键。 她与宁氏一同进府,身份地位都是一样的,她容貌也不差,她还是想要争一争的,总得先叫主子爷眼里看见她这个人吧。 不然总这样不上不下的,是什么意思呢。 佟佳氏那眼里揉不得沙子的,就不靠过去了。但是福晋那里,还是可以依靠的。她总是要侍奉主子爷一回的。不然这么久主子爷都不来秋雅阁,她就跟着成了后院的笑话了。 福晋那里,李氏思忖,她要怎么样才能让福晋也抬举她也用她呢?至少,她得让福晋觉得她比宁氏更有用才行啊。若是能把宁氏踹下去,那就更好了。 - 多尔衮那夜宿在邀月堂后,就有多日不曾再进后院了。 他是忙起来了,每日去衙门,又进宫去跟皇上商议政事,哪儿都离不开他这位红极一时的睿亲王,有时候甚至连回府的时间都没有,自然也没有时间到后头来了。 后宅的事,多尔衮自认已经安抚住了。 那天夜里宿在邀月堂,就已经是表明了他的态度。 第18章 宁翘这里,也确实是宁静了许多。 可单单只是这个,宁翘却根本觉得不够。 佟佳氏那么欺负她,多尔衮那里也没有什么具体的章程和说法呢。多尔衮是给了她脸面,是叫佟佳氏没脸了,可这在宁翘看来远远不够。 但这事儿急不来,这得慢慢来。 她与多尔衮之间相识尚浅,时日不长,她自己根基还不稳呢,更没法要求多尔衮做更多的事情了。 说到底,还是得和多尔衮之间多培养培养感情,只有加深了她在多尔衮心目中的分量,才能与佟佳氏抗衡。 正遇上请安的日子,福晋让人来说一声,说她脚受伤了,叫她好好养着,这一回的请安就免了,等脚伤养好了,再叫她去正院请安。 宁翘也不客气,直接就应下了。 她不去正院,正好乐得不用去看佟佳氏的嘴脸。虽然也有点可惜,但听说东院那边摔了好几套茶具,宁翘心里还是有点开心的。 又过两日,周卫到邀月堂来请宁翘去前院。 宁翘还挺惊喜的:“主子爷请我去?” 周卫道:“是,主子爷请姑娘去前院侍墨。” 宁翘没想到多尔衮好些天不来后院,这会儿有时间了,头一个想的还是她。 她请周卫稍等片刻,这身上的衣裳是刚上身的,也就不必换了,头发上梳的也好好的,只将绢花换成了小巧的珍珠流苏簪子,耳朵上的带了珍珠坠子,就同周卫去了。 还是照旧烟雨跟着去,烟霞留下来看家。 到了二门口,就是前院与后宅的分割处了。 这里就如同天堑似的,将前院与后宅分开来。若无多尔衮的手令,任何人都不能随意过去。 便是福晋和侧福晋有请见的权力,也不能擅闯,见不见的,还得多尔衮说了算。 如今宁翘是周卫领着来的,显然多尔衮的命令守门的人都知道,对着周卫点点头,就放他们过去了。 宁翘走过去的时候,甚至能感觉到多少道视线落在脊背上的实感。 这暗地里不知道有多少盯着二门口的奴才们悄悄回去,找他们各自的主子汇报去了。 第10章 怠慢 多尔衮还在忙,周卫先将宁翘请到了东间里去候着。 这儿是素日待客的地方,倒也不是待外头男客的地方,那都是在前头别的地方,离这儿自然是远着的。 这东间就是预备着后院福晋或者侧福晋过来的时候,多尔衮一时顾不上见人,就请主子们在这里歇歇脚的。 主人家自备的地方,外人轻易是进不来的。若有女客上门来,那自然是直接送到后头正院或者是东院各自相关联人的地方,不会在前院停留。 后宅也自然备着女客们歇脚的地方。 福晋和侧福晋也有些日子没过来了,周卫去请前院伺候的丫头们来奉茶时,悄悄瞧了一眼屋里的宁翘。 没想到这位倒是挣上来了,竟有本事叫主子爷心里惦记着,还特地把人叫到前院来侍墨。 前院侍候的丫头,跟太监的配置是一个样的。 领头的大丫头叫冬卉,底下的两个一个叫思敏一个叫思青。这都是能近身伺候多尔衮的,底下的小丫头们,寻常也是难进屋的。 周卫去叫了,来东间奉茶的就是思敏和思青。 烟雨跟着宁翘来前院,瞧着这里的规矩比后头更严苛些,她也怕说错了话做错了事,所以要拘谨些。 宁翘进了屋子等着,烟雨就站在外头候着。 思敏思青端茶过来的时候,烟雨想上前去接着,前头的思敏都没松手,只瞥了她一眼,自己哼了一声进去了,后头的思青见烟雨尴尬,就笑道:“妹妹莫怪。这原是我们的差事。奴才们都是伺候主子爷的,自然不能在这里躲懒的。” 这话是没错,可烟雨内务府出来的,也不是听不出话音话里有话,她面上说了一句思青姐姐说的是,思青就敛了笑意,跟着进去了。 烟雨在后头跟着进屋,心里琢磨,前院的丫头们这是不高兴给她甩脸子呢。 就不知道是单纯的只给她甩脸子,还是对她们姑娘也这样了。 主子爷跟前的人,她们两眼一抹黑,只知道个大概的人事,究竟是个什么性子,都是不知情的。 宁翘坐了一会儿,瞧见这里摆设很有些野趣,便起身来瞧瞧。 墙上挂着画,不是什么山水图,是擒猛虎的图,看着笔触很流畅,构图也很大气。底下的印章倒是很模糊,看不大清楚是谁的印。题字更是笔走龙蛇,宁翘看了半晌,也只能勉强认得几个字。 墙上挂着金弓,主位上摆着一张很大很霸气很完整的虎皮。带着浓厚的皮毛,野性十足,那一看就是真的。 宁翘看着那虎头,都觉得那里头的虎牙是真锋利啊。 思敏思青端着茶点进来,见宁翘站着,就过去将手里的东西搁下。 盘底碗底跟桌案的碰撞声叫宁翘听见了,她回头一瞧,二人忙给她行礼。 站在宁翘跟前,自然没有对着烟雨的那样傲慢无礼,但那声碰撞,却还是叫宁翘留了心。 到底还是这些时日见多了不恭敬的人,是不是真心敬服一看就知道。 宁翘看了看思敏,又看了看思青,再去看了看烟雨,心里倒是有了几分计较。 睿亲王身边伺候的侍女,架子不小啊。 第19章 这府里伺候的奴才们,基本都是出自旗下的。有镶白旗选上来的,也有正白旗选上来的,其他旗下的就很少了。 进府之前必然也是受过培训的,该有的规矩必然是有的。 就比如这给主子奉茶点这一说。 哪能进来就哐的一声放下来,弄出些声响来惊扰了主子呢? 她们是多尔衮身边伺候的人,必有能力做到一点声音都不发出来的将东西放下,偏要制造些声响出来,那做出这样一副高傲的姿态来,摆明了就是不将她放在眼里的。 宁翘在心里感叹,这侍妾的身份,果然还是太低了啊。连多尔衮身边的丫头都瞧不起她。 “主子爷那里还要忙一会儿。请姑娘用些茶点吧。” 宁翘温和一笑:“好啊。有劳两位姑娘了。” 她却也没有动。不喝茶,也不吃那个糕点。 思敏道:“奴才们还有差事在身上。姑娘若是没有什么吩咐,奴才们就先退下了。姑娘要是有需要,可以让烟雨来寻奴才们。” 宁翘点头称好。 思敏思青两个就走了。 两个人从东间出来,面上还没什么,等回了茶房,小丫头们都不在,思敏就不高兴了:“你瞧她的那个样子。好,那你们退下吧。” 思敏不忿道,“倒是架子拿的好,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府里的主子呢。不过是和咱们一样的人,以为侍妾便一步登天了么。还不是奴才秧子出身的。” 思青年纪小些,胆子也没那么大,但也是有些不服气的:“说起来,姐姐和她的出身也差不多。都是一样镶白旗的出身,姐姐在主子爷跟前也十来年了,还是自小的情分,姐姐怎么就比不上她呢?要我说,这会儿也就是主子爷新鲜的,将来还有姐姐出头的时候呢。姐姐也别急,等主子爷撩开手,谁还记得她是谁呢?” “可在咱们前院,谁不知道,姐姐是主子爷跟前的第一人。” 思敏这一两年年纪大了点,看见别府上不乏贴身伺候的丫头被收房的事,这心思也就慢慢的动起来了。 原本这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她就揣上了这个心思。 本来还在琢磨这个事情的时候,突然宫里赐下了两个侍妾进王府,思敏这心里头就不自在不痛快了,她就看宁翘不顺眼了。 要是将来也能有侧福晋那样的造化,谁乐意现在还做丫头伺候一个侍妾呢? 思青想跟着她混,自然顺着她哄着她怂恿她。 “行了,这些话就先别说了。”思敏道,“横竖再有些时日,就能看出来了。到时候主子爷若有恩典,我自然不会忘了咱们姐妹的。” 思青倒是不想被收房,可谁不愿意过得好些呢?听思敏这话,就知道这是应了,当下高高兴兴的就办差去了。 她出身比不上思敏,前头有个思敏长得好看些,她们底下的这些丫头们,也争不过呀。 屋里没别人在了,烟雨这才自在些,见宁翘不动茶点,就仔细瞧了瞧,这一瞧之下,就生气了。 “这是奉上来的什么茶点?” 茶水不冒气儿就罢了,看那茶尖,像是泡过一轮才送上来的,根本就不是新茶。 这夏热的天气,本来也不该用这春日里剩下的茶品,这摆明了就是敷衍。像是从奴才茶水房里送出来的玩意儿,不过外头茶盏好看些罢了。 再看那糕点,表面上看着还好好的,可凑近了一瞧,就知道不是现做的,至少也是昨儿夜里做了放了一夜,是吃不完剩下的端上来了。 烟雨觉得大开眼界了:“前院膳房管着主子爷的膳食,这东西就做成这样,怎么敢端出来的?姑娘,她们是怎么敢的啊?” 宁翘稳得住,还笑道:“怎么不敢呢?何况,这也未必出自前院的膳房。伺候主子爷的膳食,他们不敢轻忽马虎。可我只是一个侍妾,这府里能对我甩脸子的,多得是呢。” 烟雨生气道:“那姑娘也是主子爷的人,容不得她们这样轻慢!这明显就是奴才茶房里端出来的东西。怕是给那些跑腿的太监们垫肚子预备的,姑娘这样的人,怎么能用呢?” 宁翘想,我也没打算真用的。 烟雨要撤下去,宁翘说:“不着急。先放着吧。就这么放着。” 烟雨也不知道自家姑娘要做什么,但姑娘既说放着,她就放着了。 这头烟雨还想说点什么的,那头周卫就来请宁翘过去了。 说是主子爷那边的幕僚议完了事情,主子爷请宁姑娘过去。 这屋里也有书案笔墨的,但既然多尔衮要另在书房里相见,宁翘自然是跟着过去的。 多尔衮的书房要大了一倍,里头的布置也更奢华矜贵些。 宁翘看到了更大的一张虎皮,墙上挂着的成了万马奔腾的图,还挂着一张弓,比之前屋里的金弓要大些,不是金的,但看起来很重,也旧了许多,似乎是用了很多年的。 “奴才给主子爷请安。主子爷万福金安。” 多尔衮撂下手里的笔,抬手叫她起身,又招手叫她过去:“瞧你走路还成。脚上的伤可大好了?” 宁翘笑道:“多谢主子爷惦记奴才。奴才的脚大好了。” 多尔衮点点头:“那便好。再过些时日府里要开宴了。你虽说不用出来见人,但后头你们也得聚一聚,若是脚再不好,那就不妥当了。” 第20章 大清成立后,大汗成了皇上,他这个贝勒也成了和硕睿亲王。 一共册封了六位亲王,他这位睿亲王在其中居于第三位。 这是大清国的大喜事,也是他们府上的大喜事。 宫里的宴席开完了,便轮到各家府上了。 郑亲王济尔哈朗和礼亲王代善府上都办过宴席之后,就到了多尔衮这里。 说是家宴,但这个宴席规模也不会小的。当天来府上的人也不会少。 多是皇亲贵胄王公大臣及其女眷,福晋自然是要出面料理的,佟佳氏身孕也有六个月了,但她是府上的侧福晋,也是躲不过去的。 大约还要再有人出来照应着,但怎么也轮不到宁翘。 侍妾不必出来待客,可多尔衮把她的脚伤放在心上了,没空去后头瞧瞧,就把人带到前院来看看,并提点提点她。 也不知这些时日这丫头怎么样了。如今看她面色红润,笑意吟吟的模样,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叫人心里看了就觉得舒坦。 多尔衮就放心了。 方才正事都谈完了,公文也批复的差不多了,剩下的都不是那么着急的,多尔衮就放在一边,一会儿再处置。 这里还有几个重要的帖子得他亲自来写,便先写起来。 真把小丫头叫来了,见她侍墨没经验,但做的还像个样子,也就由着她去了。 方才的墨还有些,倒也是够用的。 多尔衮专心写帖子,倒是没瞧见宁翘一心二用,饶有兴致的看着进来奉茶的思敏思青二人。 这两个可半点没有在那边屋里的高傲敷衍姿态了,两个人都恭恭敬敬的,送到桌案前的茶水冒着热气儿,茶盏也十分精致。那茶香袅袅,闻着就沁人心脾,正是好东西。 送上来的糕点也香甜新鲜。 宁翘倒是没用,瞧见没,还有一碗冰酥酪呢。 多尔衮不会用这个,这怕是给她预备的吧? 宁翘还是没动,榻上摆着的那块虎皮真的特别大,宁翘很难忽略,目光总忍不住落在上头。 多尔衮正好写完了,收下最后一笔,把帖子放旁边晾着,一抬眼就瞧见了宁翘的目光。 望过去他就笑了:“喜欢这个?” 宁翘想了想,说:“奴才觉得很霸气。” 那可是真老虎。多半是多尔衮营猎所得。这会儿大清还没入关呢,这会儿的亲王贝勒们,包括皇太极在内,那可都是能征善战的,马上功夫一等一的强。 似这等将猎物放在房里昭示自己勇猛的行为,那可太普遍了。 宁翘的话取悦到了多尔衮,他面上的笑容深了些:“这个是本王去岁猎获的。没损了它的皮毛,叫人制成这样放在这里的。” “你在那边屋里瞧见的,是本王十六岁的时候,跟着皇上去郊外营猎所获,同样也不曾损了那老虎的皮毛。” 多尔衮说起这些,有着亲王的矜持,却也遮掩不住青年男人的自傲。 那眉宇之间飞扬的气势,仿佛让宁翘看见了将来那个入关后叱咤风云的摄政王。 宁翘真心实意的赞道:“主子爷可真厉害。” 多尔衮显然更受用了:“你喜欢的话,将来本王送你一个。” 宁翘忙道:“奴才不敢。奴才可不敢劳烦主子爷。奴才是小女子,这个太霸气了,奴才怕晚上起来看见给吓着了。” 福晋那里好像没有这个,她哪敢要呢?要了不是给自己添麻烦么? 多尔衮觉得这丫头答的话听着好笑又可爱。 宁国光骑术箭术都是很不错的,就没给自个儿女儿猎过什么?就这个还怕了?如今八旗出身的女孩子,哪个没见过狩猎的? 她还说起自己胆子小了。 多尔衮故意逗小丫头:“那不给你这个。回头给你猎些小兔子什么的。硝制皮毛给你冬日里围脖用。” 宁翘想,人家就是这个习俗。况且盛京冬日里是真的很冷的,不用这个怕是难得过去。 她不能总抱着现代人的那些思想过日子。再推拒下去,把多尔衮弄生气了,她就白费了这么多的心思了。 她还是得抛开那些思想,因地制宜的融入一下。 宁翘便问道:“那只单给奴才一个人么?” “那样会不会太显眼啦?” 她当然只想给她自己一个人啊。但是现在她根基还是太浅了,没办法抗衡福晋和佟佳氏两个人。 一个佟佳氏都够难缠的了。若是把原本还成的福晋给刺激了,她的日子怕是真要难过了。 “你啊,心思可真多。” 多尔衮点了点小丫头的额头,却也知道这么显眼是不成的,怕是叫她不好过了,便说,“到时她们都会有。更少不了要给你好的。” 宁翘高兴了:“多谢主子爷。主子爷待奴才真好。” 这就好了?这小丫头可真好哄。 多尔衮道:“午膳留下一起用。想吃什么就点什么。” 叫周得胜拿了膳食单子来,多尔衮就叫宁翘先点。 去了后头几回,倒是没有和这丫头一道好好用用膳,这会儿赶上了,这会儿就看看,这么个娇生惯养的小丫头在吃食上是个什么口味。 王府里什么没有呢,凭她口味再刁,他也能养活她,难不成还叫她动用她阿玛给她傍身的体己银子么。 第21章 第11章 处置 这会儿时令新鲜蔬菜还是挺多的,供应的很足。 宁翘先前刚进府的时候,佟佳氏使绊子,从针线房那里给了她难堪,她用了些法子给化解了。 叫后院上上下下都见了她的手段,所以后院膳房里倒是没有出手难为她什么。 每日都是照着侍妾的份例给她预备的膳食,烟雨去提膳回来,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偶尔也能点点膳,日子还是过得挺滋润的。 可到底侍妾的身份低了些,每日的份例都是有限的,能点的东西还是不多的。这吃食上头多少还是拘谨了些。 多尔衮这话的意思,那就是叫她放开了点的。 那宁翘可就不客气了。 宁翘说:“奴才想要烤鳌花鱼,想要烤羊肉,就是那种羊肉腿,想要烤的脆脆的但是里面嫩嫩的,稍微带一点点辣的那种。” 膳食单子上列了好几种新鲜的夏河鱼。宁翘早惦记这个了,看见羊腿就想吃烤肉,干脆就提出来了。 青菜配菜主食的,宁翘都没说,就特特交代了一定要烤羊肉烤鱼还要烤牛肉。 周得胜在旁边听着咂舌,这可是盛夏八月里,盛京热的晚些,正是快要进伏天的日子了,这会儿吃烤羊肉?真是没听说过。 还以为主子爷肯定是不乐意的,结果转眼一瞧,主子爷眼睛都亮了。 “吃烤羊肉?好啊。”多尔衮添了几样配菜,点了他自个儿爱吃的酱香牛肉,才把单子递给周得胜,“剩下的叫膳房看着添吧。” 他也有点想念那一口了。 没想到这个丫头在吃上,口味倒是同他一致的。 周得胜哪敢劝呢?周得胜压根不敢劝啊。拿着点膳单子就去了,横竖叫膳房的人操心去吧。 膳房太监郭喜接了这单子,倒是愣了片刻。 “周哥哥,这前儿才将烤具都收起来了,预备着立冬再拿出来的,怎么这会儿又要上烤羊肉了?” 周得胜笑道:“你们膳食单子上进了新鲜羊肉牛肉,还不许主子爷要了?” 郭喜忙道:“奴才不敢。奴才就是想哥哥提点一句,主子爷向来饮食有节,再喜欢,这夏日里要羊肉也是有限的。今儿这敞开了吃,还要用烤的,奴才这儿的新鲜羊肉自然是足足的,但也想有个数儿,究竟该怎么侍奉呢?” 周得胜又笑:“你素日周到殷勤,难道没瞧见上头说的?要外头脆脆的,里头嫩嫩的,只要一点点辣就足够了。往日里主子爷要的都是蒙油烘烤的,辣头太足了。今儿尝个新鲜的,这不是身边儿有人侍奉着么。” 身边有人侍奉着。 郭喜还能不知道?今儿可是把那位宁侍妾请到前头来了。 针线房里一出事,后头主子们手才动一动,就叫赵嬷嬷捡了个便宜,如今手艺精进,正院东院都抢着用人,又和宁侍妾交好,还入了主子爷的眼,这谁不羡慕这个巧宗儿呢? 偏偏他没有一双巧手,只会收拾膳食。 可膳食收拾好了,未必没有进项啊。今儿不就是在宁姑娘跟前露脸的机会么?难得主子爷心情好,他自要好好的拿出本事来侍奉主子了。 郭喜要大干一场,连忙吩咐徒弟们开库房,把收起来的烤具全都拿出来用。 既然都烤上羊肉了,也就不拘什么别的了,清淡的汤料送上去做了些阳春面,又弄了一碗辣条十足的油泼面,吊上些青菜。 预备的小料齐全好看,送上去一桌琳琅满目的好看又好吃。 这会儿尚未入关,可没有后头入关后那么多的规矩,把人生生拘束着不得自在。 身边有人侍膳,但也不是只许用一点,多尔衮是新封的睿亲王,炙手可热的人物,他说要吃,难道奴才们还能不给他吃么? 这烤肉就不能叫旁人动手,得自己吃着才痛快。 吃到后来,多尔衮把人都叫出去候着了,他同宁翘两个人几乎吃掉了大半,瞧着身边眼睛亮晶晶的小丫头,多尔衮勾唇笑起来。 “赏。”这一顿痛快。他和小丫头都吃的挺高兴的。郭喜有心了,做得好自然是该赏的。 用完了午膳,瞧了瞧外头的日头,多尔衮牵着宁翘的手,问她:“你是不是要回去了?” 宁翘和他吃了一顿饭,胆子都变大了,俏皮反问道:“主子爷想奴才回去么?” 笑得还挺调皮的。 多尔衮笑道:“本王尚还要见几个人,有些事情要处置。一两个时辰就没事了。你若不想回去,晚上就在这陪着本王。” 宁翘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好呀。” 都接她过来了。她这会儿要是走了,那晚上还不知道便宜谁了呢。 隔壁屋里外间也有炕,里头也有床榻,在那儿休息休息,一两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 宁翘回那边屋里的时候,果然就看见先前叫烟雨没撤下去的茶水和糕点还在。 那茶水已经彻底冷了。糕点早放的失去了香味,看上去就很难看,哪有方才那一顿膳食有滋有味呢。 宁翘也不管这些,知道烟雨方才在茶房里好好用过了午膳的,她现在也机灵些了,没和思敏思青在一起吃,去跟底下的小丫头们一起吃的。 虽然说吃的差一点,但是小丫头们不敢太过分,烟雨就没有受什么委屈。 这里的茶水和糕点没有撤下去,那边就没再送来了。 第22章 宁翘意料之中的事,听完烟雨去打听来的消息,更坐实了心里头的想法,思敏思青这两个丫头,还真是心大了啊。 瞧不起她侍妾的身份,可也不瞧一瞧,她是伺候多尔衮的人,是多尔衮的女人,而她们呢,现在还只是多尔衮的丫头罢了。 她偏不将这些茶水点心撤下去,就要叫多尔衮看一看。连底下的奴才们都这样踩她,看看多尔衮是个什么反应。究竟会不会为她做主呢。 天气也不冷,宁翘就在外头炕上歇下了。这屋里没什么书看,只好歇一歇养养精神了。 多尔衮忙完了,踩着将将落下去的一点日头踏入了房中。 正好看见宁翘睡眼惺忪的坐在外间榻上,还在醒神呢,傻乎乎的很可爱,一双眼里拢着秋水横波,漂亮的像宝石。 坐过去,小丫头看见他了,要起身行礼,叫多尔衮给摁住了。 都搂上了,还折腾什么,抱着再说吧。 瞧着怀里的人望着小案几上的茶盏发呆,多尔衮笑了一声:“要喝茶?” 宁翘轻轻哼了一声:“奴才不要。这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送来的。” 嗯? 多尔衮伸手碰了碰茶盏,又借着窗前天光看了看那糕点,这脸色就沉下去了:“周得胜!” 周得胜才进来,还没站稳,一个茶盏就碎在他脚边了,茶水溅了一裤腿,周得胜吓得连忙跪下去,却听见主子爷轻声哄着怀里的宁侍妾。 宁翘其实也没吓着,就是下意识的抖了一下,多尔衮哄了她就安静下来了。 就听见多尔衮斥道:“狗奴才!伺候的什么!” 冰凉的茶水沁到裤腿里头,周得胜恨不得把底下的奴才们一口咬碎,这是哪个不长眼的,倒是连累了他在这里受苦挨骂。 这位好歹叫到前院来了,在后头都能呛侧福晋的人物,前院还敢有人这么明目张胆的踩,这是不要命了吗! 周得胜领命去查,衣裳都来不及换,查清楚后,带着白着脸的冬卉思敏思青三个人来了。 一块儿跪在多尔衮面前,好似都在发抖。 宁翘就听见多尔衮问她:“你来的时候,没瞧见她们?她们没来侍奉你?” 宁翘轻柔一笑:“奴才是周卫公公领来的。思敏思青两位姑娘奉茶,奴才不渴,也没有用。就那么放着了。奴才后来睡着了,也不知道两位姑娘有没有来换过。醒来时瞧见似乎还是那个样子。” 多尔衮又不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人,他这些年南征北战的,最苦的时候,那干粮有味道还不是全给吃了。 还能看不出那茶水和点心都放了一日,还是隔夜的? 他再问周得胜,和宁翘的话是一个样的。周得胜都查清楚了,就是思敏思青没有来换过,就只送了早间那么一回。 可见早上送来的,就是不好的。 这丫头没用,她不是不知道,是心知肚明,却也没在用午膳的时候跟自己告状。 哪怕是现在,自己这么盯着她看,她笑了一会儿就不笑了,一双干干净净的眼眸望着他,让多尔衮莫名觉得心里有点不舒服。 当初是谁说的,再有这样的委屈就不生受了?一定会和他说的。 怎么奴才们轻慢她,她就不说了? “一人杖二十。不许用药,不许休息。继续伺候。” “冬卉罚俸一年。思敏思青,罚俸两年。” 行杖比打板子稍微狠一点,伤筋动骨的会很痛,还不许用药休息,那就是很重的责罚了。 要继续伺候,往后为这个伤病了死了,那就是挪出去的命。 三个人都是旗下的奴才,要这么戴罪挪出去了,一家子的体面都没了,从此之后,就没了在旗下的立足之地了,被旗主厌弃的奴才,会生不如死的凄惨。 周得胜亲自监督行杖。前院没差事的奴才们集体观看。 缘由都没有遮掩,就是不敬主子,不守规矩。 “为什么不和本王说?”外头三个人堵了嘴,远远的拉出去打,现场看特别震撼,他们这儿是听不见任何声音的,屋里安安静静的。 宁翘依偎在多尔衮怀里:“因为主子爷过来的话,会看见的呀。” 多尔衮勾了勾她的下巴,叫她看着自己:“所以就摆在这里,为了叫本王看见?” 宁翘眼里映着多尔衮的身影:“奴才什么都没有,只有主子爷能为奴才做主。主子爷愿意替奴才做主,是奴才的荣幸。主子爷眼里,要是什么都容得下,就不是奴才欢喜的主子爷了。” 多尔衮嗤笑一声,眸中却有笑意:“年纪不大,小心思倒是不少。” “奴才的小心思都用在主子爷身上啦。”她就是存了心要撩人的。柔软的脸蛋在多尔衮的掌心蹭了蹭。 啧。瞧瞧这张嘴,怎么这么会哄人。 多尔衮翻了个身把人压住,掌心一团火,一下子就烧了下去。 前院的动静,很快就传到了后头。 收着烤具的库房在郭喜的大张旗鼓之下开了,前头膳房烤肉的动静还是挺大的,肉倒是用的不甚多,可是式样多,自然是要热火朝天的忙活一阵的。 前头的风转瞬就到了后头,紧随而至的,还有黄昏时处置了前院三个头等丫头的事。 谁不知道冬卉思敏思青在多尔衮跟前的体面? 这都是打小跟起来的,在主子爷跟前挂上号的人物,轻易不能得罪。 第23章 就是侍奉上的疏忽,主子爷却破例为宁侍妾开了库房,还将三个丫头狠狠杖责了一顿。还不许用药不许休息,这可是大大的给宁侍妾做脸了。 上回侧福晋在花园里罚站的事儿没过去多久,主子爷在听了侧福晋告状后去了宁侍妾屋里,结果就宿在了宁侍妾屋里。 这是摆明了相信宁侍妾,为宁侍妾撑腰站在宁侍妾这边的意思。 这回呢,甚至将三个大丫头都给责罚了。 叫人不得不正式邀月堂的这位宁侍妾了。 许多人敏锐的感觉到,这府里的平衡被打破了。 这是要变天了吗? 从前府上最得宠的便是侧福晋佟佳氏。 福晋与主子爷多年夫妻关系和谐,但主子爷并不偏宠福晋。对府里的蒙古庶福晋和侍妾们,保障她们的生活,但并不宠爱她们。 可现在呢?横空出世一个宁侍妾。 以侍妾的身份,竟也生生杀出一条路来。 进府这几个月里,就硬是让主子爷为她诸多破例。 难道她这是要得宠了吗?难道侧福晋是要失宠了吗? 主子爷难道就这么对侧福晋放了手,就喜欢上这一位了? 不单福晋这里这样想。这后宅里头,不知多少人是这样想的。 几个蒙古庶福晋们,心里所思所想的,也没有很露出来。府里谁得宠都好,大约她们几个蒙古出身的庶福晋,是难得宠了。 前几年或许还心存幻想,可在府里磨了这些年了,心气儿早就磨平了。可是这一位,又能得宠多久呢? 要不然,趁着佟佳氏或者将要失宠,趁着宁氏还未站稳脚跟的时候,是不是福晋,是不是她们,还能再做些什么? 按说皇上与王爷是兄弟,怎么皇上就能那样疼宠爱恋博尔济吉特氏出身的宸妃娘娘,怎么王爷偏就对她们姐妹用不上真爱呵护呢? 宁翘第二日起身的时候,她的衣裳已经从邀月堂那边送来了。 多尔衮昨儿惩治一番,没有人敢再为难烟雨,自然也不敢再给她什么脸色看,至少面儿上,一切都是规规矩矩的。 她这里起身更衣,烟雨在身边伺候着,冬卉思敏思青三个带着伤,撑着伤伺候她,宁翘一句都不多问,只管叫她们该如何便如何。 这三个丫头真绷起来,宁翘也看不出什么深浅来,可她不管那些,但凡一点侍奉不周到,她总有法子再叫多尔衮知道的。 她们总得认清自己的身份。 就像宁翘自个儿,总记着她只是个侍妾的。 要是不认清自个儿的身份,在这样的王府里,是活不下去的。 多尔衮早起就出门去了,宁翘走的时候他都不在府里。 就是半梦半醒的时候被他捏着鼻子闹了一回,说她睡相不好老抱着他,害得她差点起不来。 烟雨扶着宁翘出来,刚出二门口,就瞧见佟佳氏的丫头永宁站在那儿。 周卫在同永宁说话,周卫与永宁说话的姿态,比跟宁翘说话的姿态可低多了。 两个人都看见宁翘出来了,周卫给宁翘礼了礼,到底她也是多尔衮的女人,身份再低也不能怠慢。 永宁的礼数就敷衍多了。 行过礼也不管她,继续和周卫说话。 宁翘也没有停留,他们说话声音不大,走过去的时候还不说话了,宁翘也没听见什么,等走远了些悄悄回头看一眼,两个人已经分开了。 宁翘想,佟佳氏这是坐不住了么? 她进府也有几个月了,进府后多尔衮出门,之后多尔衮回府,就只在她这里宿过几回,都没去福晋或者佟佳氏那里过。 佟佳氏肯定坐不住了吧。 第12章 警告 佟佳氏肯定是坐不住的。 她让永宁算着时辰去前头传话,就是想赶在主子爷出府之前问一声,能不能请主子爷到她这里来用膳。 午膳不妥当,晚膳自然是更好的。 用了晚膳,再同孩子们在一起待一会儿,自然也就可以顺理成章的留下了。 可谁知永宁竟扑空了,主子爷比从前的时辰还要早出府些。没能得到确切的消息,佟佳氏心中不确定,但还是让人去后院膳房预备着了。 “你说过去时,正遇见宁氏回来了?” 永宁道:“是。就从奴才跟前走的。周卫给她结结实实行了礼。” 佟佳氏冷道:“难得去前头,她怎么不多待一会儿呢?主子爷才为她惩治了人,不该在前院抖抖威风再回来么?” 永宁说:“那也是主子爷做主。宁氏到底是侍妾的出身,再要是骄狂,那就真的不像话了。何况主子爷出去了,前院又没人,她待在那里,像什么样子呢。可不得有点自知之明么。” 佟佳氏如今心里再急,也不得不定下来些。 主子爷从没有这样过的。哪怕当年她进府,是得宠的,也从没有说是这个样子的。主子爷宠宁氏的架势很不一样,叫她瞧着心里跟油煎似的。 她得宠的时候,主子爷也没说不去旁人屋里。更不会一连几个月不进福晋的屋里。就算那几个庶福晋侍妾不得宠,主子爷不去过夜,一年半载的,想起来也会去坐一坐。 可这几个月里,除了福晋那里,主子爷偶尔去坐一坐说说话外,竟再没人了。 主子爷做了睿亲王,自然比从前更忙些,可是主子爷不怎么进后院了,这也是事实啊。 第24章 佟佳氏这会儿顾不得再去为难宁氏什么的。就算是为难,也不在这个时候。 主子爷许久不来她这里,见孩子也多是抱到前院去见,怕是为了之前的事情恼了她了。 佟佳氏就想,今夜请了主子爷来东院用晚膳,总得缓和一二。 她低头认个错,哄一哄主子爷,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 一天都没有消息,到了傍晚的时候,前院才来了消息,说主子爷回来了,会来东院用晚膳。 佟佳氏这悬了一天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忙吩咐永平:“等主子爷过来,你们就将烤具抬上来。今儿晚膳我来动手,你们让人看着大格格和大阿哥些,别叫他们烫了手。” 她听见主子爷在前头和宁氏用烤肉很畅快,这就存了个心思。 想着夜里也整一点。正白旗的出身,她家里阿玛早年也是行军打仗的出身,只是后来年纪大了才不出去了,在工部饶余贝勒手底下做承政,这些年很得重用。 她烤肉的手艺自然是不差的。 宁氏没动手,她亲自动手了,这足见诚意了吧。 多尔衮想着冷了佟佳氏些许时日,想来是差不多了。更衣之后就应了佟佳氏所请,往东院用膳。 东院里头倒是热火朝天的,院子里放着冰,还摆着烤具。 佟佳氏笑靥如花:“给主子爷请安。妾身许久不见爷了,想念得很。爷赏脸来了,妾身为爷侍菜吧。” 多尔衮看着她很是明显的大肚子,这再有两三个月就要生了,却还要这样忙活,多尔衮轻轻皱了皱眉。 可看着大格格与大阿哥的笑脸,多尔衮还是点了点头,没有拒绝,也没有多说什么。 佟佳氏今日倒是很不一样,温柔小意的服侍,很有些当初刚进府时的模样。 多尔衮也叫她温声细语的勾带,想起她刚入府时的青涩来,心里慢慢柔软下来,可目光落在她的肚子上时,目光又深幽了几分。 再是相似,也不复当年了。 她当初进府,府里也都是蒙古出身的福晋们,她那会儿的日子想必也是艰难的。 多尔衮现在想起来,那会儿他的心都在外头的战事上,日子很难,尤其是在皇上身边的日子,一刻都不得掉以轻心,他想要出头是很不容易的。 福晋出身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那时候大清与蒙古是密不可分的盟友,那么些贝勒阿哥们,都想要娶蒙古的福晋,想要被先皇被大汗看中。 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如愿的。那会儿,只有皇上最信重的人才可以。 他得了这个机会。求娶了福晋回来。他是为了荣耀加身,不是为了福晋这个人。可也因为这一点,福晋那会儿在府里是绝对的权威。 佟佳氏难道不了解被人孤立被人欺负的滋味吗? 怎么她起来了之后,要这样对待别人? 她分明不是这样的性子,早些年到如今宠着她,不就是她这份柔婉温顺的性子吗?怎么现在变了,变得这么咄咄逼人了? 还是说佟佳氏一直都是这样的,只是他看错了,她伪装的好? 都是他两个孩子的生母了,肚子里还怀着一个,却叫多尔衮越发的看不清了。 多尔衮看在大格格大阿哥的份上,没有离开。晚间也宿在了东院。 佟佳氏一晚上殷勤服侍,就是为了这一刻的。 她打发人送了大格格大阿哥去睡觉,院子里早就收拾好了,她卸了钗环,上了床榻,一只手就放在了多尔衮的手臂上。轻轻抚了抚。 多尔衮没动,片刻后将她的手放好,说:“你还有身子,别胡闹。” 佟佳氏不肯再重蹈覆辙,便轻声说:“难道主子爷不想么?” 多尔衮默了默,而后目光幽深盯着佟佳氏:“本王看过你的脉案。这孩子你怀的并不平顺,总有时会腹痛。这两个月才好了些。医嘱你平心静气,安心养胎。本王想看到孩子平安降生。” “这孩子若平安生下来,你也是有功的。” 在多尔衮如鹰般锐利的目光下,佟佳氏好似被看透了心思,动弹不得了。 多尔衮重新闭上了眼睛,没有再说话。佟佳氏也默默闭上了眼睛。 是真的不一样了啊。主子爷竟是在警告她,警告她安分守己,不要让这个孩子有任何的闪失。否则她就是有罪的。 多尔衮是有些生气。生气佟佳氏不以孩子为念。到这个时候了,还不好好珍重自身。比起宁氏来,实在是太不听话了些。 - 春天住到邀月堂的时候,宁翘就让烟雨去花房拿了些种子过来,就撒在邀月堂的空地上,想着到了夏天的时候,开一院子的花,那多好看啊。 这会儿时候到了,还真是开了一院子的花出来,还成功爬了一架子的金银花出来。 这会儿能看的书其实还是很多的。 但宁翘只是个侍妾,能到她手里的书册本来就有限,要是又因为看了什么不妥当的被佟佳氏或者是福晋抓住把柄,她又得遭罪了。 干脆就不要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每日里吃吃喝喝,看烟雨烟霞动动针线,看小丫头们侍弄侍弄花草,日子也挺开心的。 宁翘正在那儿瞧一架子的金银花呢。 烟雨烟霞两个犹豫许久,还是烟霞过来了:“姑娘,主子爷宿在东院了。” 第25章 宁翘哦了一声:“好啊。知道了。” 佟佳氏费了这么大劲,要是还将多尔衮留不下来,那可真是白费了她这么多年的得宠。 烟霞瞧着宁翘的手一顿,又看着自家姑娘那若无其事的模样,便道:“姑娘,针线房将家宴上姑娘要穿的衣裳送来了。姑娘试试吧。若是有什么不妥当的,趁着这会儿还有些日子,正好叫她们拿去再改一改。” 烟霞是怕她们姑娘心里难受。就想着找个别的事儿转移一下注意力。 从这边院子望过去,东院那边的灯光隐隐绰绰的,这不是瞧了叫姑娘伤心么? 主子爷待姑娘好,姑娘人又年轻,就怕面上瞧着好,心里过不去这关啊。 宁翘瞧了烟霞一眼,知道这丫头是故意说这个的,就想引她进去。 她欣然一笑:“那就去瞧瞧吧。” 衣裳呢,肯定是很美的。那料子难得,赵嬷嬷又花了大心思,又有家里绣娘的鼎力相助,没上身就是一片灿烂夺目。 宁翘对这个身体还是很有信心的,这身材要什么有什么,穿上这身衣裳,绝对是人群中的焦点。优势的地方根本不容忽视。 不过她也没试。衣裳翻来覆去试过好多回了,样样合身完美,不用再折腾。 “来吧。咱们梳洗卸妆,睡觉吧。”倒还不如早早的歇着养好精神呢,她昨夜就没有睡够的,今早起身的也早了些,这会儿没什么事,还是睡觉吧。 看着烟雨烟霞担心的目光,宁翘也只管笑,没有和她们多说什么。 她们担心什么,她知道,可要说她一点儿都没有芥蒂,那肯定也是不可能的。所以也没法和烟雨烟霞说什么。 躺在床榻上的时候,宁翘让自己想开些。 这样的事情,怕是以后还会有的。而且还不少。她是什么人呢?在这儿想要求现代人的那一套,是嫌自己死的不够快么。 左右连个宠妾都还没争上呢。就想那些有的没的,纯粹是乱了自己的心。 这么想着想着,宁翘倒是渐渐心宽了,还真睡着了。 这一觉质量还不错,第二日晨起的时候神清气爽。 烟雨来伺候她梳洗时也是一脸的笑。 “姑娘,您猜怎么着?昨夜您睡下后不久,东院那边开了门,主子爷竟走了,回前院去了。听说后来,主子爷是在前院歇下的。这会儿八成是已经出府了。” 其实除了福晋和佟佳氏,别的院子也并不能确切知道多尔衮的行踪。这都是有规矩的,谁敢打听主子爷的行踪呢? 有时候前头瞒着起来,连福晋和佟佳氏都是不能知道的。 烟雨这样说,也是因为在前头待了一日,知道多尔衮要出门办差,约莫就是这么个时辰。 宁翘奇道:“不是说主子爷歇在东院了?怎么还走了?” 这是睡下了又起来走了?又没人往后头传话,证明前院没事,是多尔衮自己走的。 宁翘想到,又没人跟佟佳氏抢人,佟佳氏是怎么又没能留住多尔衮呢? 烟雨道:“歇是歇了。可咱们这边不是离的近些么?那边院门一打开,咱们这边就能看见。昨儿个奴才值夜,就听见有动静,远远瞧了一眼。主子爷走的安静,东院那边也没什么大的动静,夜里没人知道,不过这会儿,怕是后头各处都知道了。” 宁翘瞧了烟雨一眼,提醒道:“别这么笑,叫人知道你看侧福晋的笑话,我可保不住你。” 烟雨忙道:“奴才知道了。奴才出去可不敢这样的。奴才这不是为了姑娘高兴嘛。” 宁翘失笑道:“你高兴什么。这话以后也不许说了。主子爷此番必有主子爷的缘由,可不是因为我就如何的。” 烟霞却严肃道:“日后你说这个话,可要害死咱们邀月堂了。可不许再说了。难道你想叫人说姑娘魅.惑主子爷,哄的主子爷厌弃侧福晋么?” 烟雨一下子就给吓到了,连忙捂着嘴道:“不说了不说了。以后打死奴才也不说这个话了。” 人差点都给烟霞吓哭了,还是宁翘哄了几句,顺着毛就给哄好了。 这丫头有时候跳脱,幸而有烟霞压着,倒也挺好的。活泼些,又能弥补烟霞的板正,还是很不错的。 她们相处的好,宁翘也不会去过多干涉她们的相处方式。 只是多尔衮从东院离开,肯定不是因为心里念着她,才不去和佟佳氏睡一块儿的。 这怀着身孕,也不至于立刻就走啊。两个人什么都不做,睡一晚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宁翘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她与多尔衮之间的感情还没深到那个份上。 她要是真的相信多尔衮是为了她才这么着的,那才是糊涂了。 这里头肯定有什么事。 前儿她才去了前院一日一夜,又闹出那么大的动静,佟佳氏讨好多尔衮没有成功,多尔衮深夜还走了。 东院是守得紧,可多尔衮出来后,连她这里都知道了这事,想必福晋那里是一定也知道了的。 福晋和佟佳氏不睦,肯定要拿这件事做文章的。搞不好她又是那个出头的椽子。 今儿去正院请安,她得打起十二分精神了。 “妆扮不必太华丽了。”宁翘嘱咐烟雨,“也不必太素净了。” 要不出挑,符合侍妾的身份,但也不能太低调,叫人看着寒酸瞧不起。 第26章 福晋自从得了赵嬷嬷的孝敬,倒是爱穿正红的衣裳了,正红深红的衣裳上金线绣的繁复,平添了许多亲王福晋的威严与庄重。 竟比从前宁翘刚进府的时候沉沉模样煦热了许多。 福晋拿足了正妻的派头,等众人请安落座后,福晋叫宁翘:“宁氏,你起身。” “你跪下。”那声音中,有高高在上的威势与压迫。 宁翘依言跪下,暗暗看了佟佳氏一眼,看到了她眼中的恨,也看到了她眼中闪烁的按捺不住的兴奋的光。 宁翘垂眸,福晋这是,要冲着她来了? 第13章 反击 “王爷十六岁就跟着皇上在外征战了。数年身先士卒,哪怕是铁打的身子,也总有受伤熬不住的时候。” 福晋声音很凉,像数九寒天的大雪落在宁翘一身,“早几年府医就说过的,夏日热燥,王爷身上旧伤积郁,不宜在夏天的时候食用热性之物。宁氏,你怂恿王爷食用烤肉,坏了府里的规矩,理当受罚。” 福晋要抬举宁翘,可宁翘这几个月在府里这样显眼,福晋又不乐意了。 福晋这话没掺假,多尔衮很早就上战场了,府医也确实有这么一说。 事实上,爱新觉罗家的男人,从高皇帝到当今皇上,再加上那些常年征战在外的王公贝勒们,都是有这么个毛病的。 这就和他们蒙古各部里的男人女人们一个样,食肉食多了,又长年累月的四处征战,这身上到了夏日就燥热,会有些难熬。 这本来也不是什么太大的事情,但她想要拿捏宁氏,压一压她,这事儿就很容易拿出来说了。 宁翘微微抬眸,看了一眼佟佳氏,又看了一眼福晋,她说:“奴才不服。” 佟佳氏在旁边坐着倒笑了:“你不服?你有什么不服的?” “难道你没有怂恿主子爷吃羊肉用烤物?前院开库房那么大的动静,你当福晋和我都不知道?” 宁翘看向佟佳氏:“奴才不服的是,昨夜主子爷在东院,不是一样也用了烤物?还是侧福晋亲自烤制的。奴才听说,侧福晋还特意往前院打听了主子爷前儿午膳的单子,又另自己预备了些菜品。” “怎么福晋却只说奴才的不是,而不罚侧福晋?福晋持家向来公正,若想要众人敬服,福晋怎能厚此薄彼呢?” 宁翘就是打定主意了,要将佟佳氏也拖下水。 她和多尔衮用了一回膳,前院膳房就得了赏。后院膳房原本就抱着不得罪她的心,东院那边才有动静,自然有人悄悄的传了风出来,叫烟雨听见了这话。 这人学她讨好多尔衮,福晋要作筏子,就拿两个人一块儿作筏子吧。 “要罚就一起罚。福晋不偏颇,奴才甘愿受罚。” 佟佳氏怎么能甘愿受罚呢? 她变了脸色:“宁氏,你放肆!”她看单子的事,宁氏怎么知道的? 宁翘道:“侧福晋何必欲盖弥彰?侧福晋的院子与我相距不远,何况这么大动干戈的烤肉,您的院子又不是密封的,总会有味道传出来。福晋与庶福晋们多出自蒙古,难道连烤肉味儿都不熟悉么?” “这夏日的风徐徐而动,怕是后院没有人不知道侧福晋的院子里昨夜吃的是什么吧。” 佟佳氏没想到看热闹还沾了一身腥,她是看出福晋也芥蒂宁氏了,可宁氏刁滑,竟然把她一起拖下水了。 她一个侧福晋,难道福晋还敢责罚她吗? 佟佳氏偏偏不认:“就算所用烤物,事先我也是禀过主子爷的。主子爷允准了,我才上用的。难道我还能害了主子爷不成?主子爷若是自己不愿意吃,我还能强迫了主子爷不成?” 宁翘微微一笑,看向福晋:“侧福晋说出了奴才的心声。奴才也是这个话。奴才比不上侧福晋尊贵,就更不敢强迫主子爷了。况且,主子爷是先同奴才用的,一日后,才同侧福晋用的。一回是尝鲜,二回是积食,还望福晋明察。” 福晋稳坐主位,静静的看着跪在那里的宁翘。 一屋子的庶福晋和侍妾都不做声。都跟木头似的坐在那里。 便是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也都是不说话的,可心里怎么想的,就谁也不知道了,怕也都是没有面上这么平静的。 这都多少年了,睿王府后院里何时有这么牙尖嘴利的人物啊? 她们素日所知道的福晋,端庄大度,外头都说福晋贤惠。 而佟佳氏,那就是温柔明媚的女子,何曾见过她这样失态过? 偏偏这个宁氏进府后,她们什么都瞧见了。 福晋和侧福晋旗鼓相当,一直都是站在对立面的,谁也不能真正的压倒谁。 今儿这事,谁都能瞧的出来,福晋就是针对宁氏的。 偏偏宁氏三言两语,把侧福晋拖下水,还把侧福晋的把柄送到了福晋的手里,叫福晋能名正言顺的处置佟佳氏。 至少,若是不处置佟佳氏,就也不能处罚她了。 当初还在想,这个宁氏是不是真的有用,没想到宁氏还真是有大用的。 福晋心里其实很高兴啊。 佟佳氏对上她,向来都是谨慎的,没想到遇上宁氏后,就开始出昏招了。 将宁氏和佟佳氏一起责罚,名正言顺,也不是不可以。 只是,福晋看了看佟佳氏的肚子,有些犹豫。 第27章 宁翘当然看出了福晋的犹豫。 她把佟佳氏拖下水,为的就是这个,可她也不会就这么轻易的放过佟佳氏。 宁翘道:“福晋方才说,主子爷不宜用热性之物,但午间用了些,主子爷散了一下午,其实能散去许多热意。可晚间用了,又不出府办差,只在屋中消磨,自然是要沉郁在身上的。奴才不懂医理,但福晋也可问问府医,用过燥热之物后,再用南草,是不是会更叫人难受些?” “南草?”福晋皱眉,“什么南草?” 倒不是说福晋不认识此物,而是府里已经许久没有此物出现过了。 福晋敏感的看向佟佳氏,眸中已有厉色:“你给王爷用了南草?” 佟佳氏面色一白,不等佟佳氏回答,宁翘便抢先道:“奴才的院子和东院距离不远。这风向对吹起来,什么味道都能闻到,这也不是奴才的杜撰。福晋只管去问,园子里伺候的奴才们都是知道的。” 佟佳氏知道难以辩驳,偏偏又不甘心,她又不能承认,只能说:“那不是给主子爷用的。是底下奴才们所用。” 福晋这回不用宁翘提醒了。 福晋说:“佟佳氏,你觉得这话,我会相信吗?你有孕在身,本就不能用这个。南草这等物事,府里早就禁止了,哪个奴才敢不要命用这个?何况你院中还有大格格和大阿哥,他们年纪小,可闻不得这个味道。” “你昨夜所用器具,只要用心查看,自然能查出来。你动用了什么东西,你院子里是否还有南草,是不是要等我叫人去你院中彻查,你才肯承认啊?” 佟佳氏不说话了。她沉默着。要真是到了那一步,她恐怕就没有什么体面了。 南草这个东西,其实就是最原始的烟.草。而且是味道更冲的那种。 有记载,说睿亲王很喜欢这个东西。王府里还特意辟出一块地来种这个东西。 有猜测说,多尔衮最后年纪轻轻不到四十岁就去世了,很大可能是因为征战身上旧伤很多,然后因为这个南草被掏空了身体,才会坠马受伤,然后去世的。 而且多尔衮子嗣不丰,又或者说是记载上没有什么孩子,也是从这儿来的。 宁翘进府后,并没有在王府看见有这样的地方。就只是在昨夜,闻到了类似的味道,她猜测佟佳氏因为用了这个东西勾住了多尔衮。 因福晋所言,多尔衮大概也知道自己的问题所在,所以并不多用南草。 用多了这个,又食用了烤肉之物,他们祖上本来身上就同关内的人不一样,天生体热些,自然会很不舒服的。这便是多尔衮深夜还要离开东院的原因。 怕是身上不舒服,又不能在东院里吵着有孕的佟佳氏和孩子们,这才去前院歇息去了。 显然,福晋也和宁翘猜测一样。 福晋看着佟佳氏的眼神更冷:“你有孕在身,府中开宴在即,我不能罚你太过。王府的颜面,总是要顾及的。除当日你出来迎客外,这段时日,你就好好待在东院,不要出来了。” “等孩子平安降生后,我自会禀明王爷,该如何就如何,叫你禁足都是应该的。” 佟佳氏有孕在身宽宥了,那宁翘这里也就不了了之了。 宁翘起身,心里倒觉得还成。 多尔衮没有声张此事,福晋也不好就此事大做文章,免得府里开宴的时候叫外头的人看了笑话。这事涉及多尔衮的身体,自然是要慎重些。 但看福晋的意思,显然是要秋后算账的。难得有这样拿捏佟佳氏的机会,想来福晋是不会放过的。 她们只管狗咬狗,宁翘这里却有另一层想头。 多尔衮史上活得不长久,她自然不想多尔衮是那样的结局。现在不好想日后她的未来,若果然那样,她自然另有盘算。 可多尔衮现在还好好的,若是能好好调养他的身体,叫他活得好好的,活得长久些,是不是她自个儿将来的结局,也能更好些呢? 宁翘不动声色地揉了揉膝盖,盯着福晋与佟佳氏说话的模样,看着佟佳氏难得低眉顺眼却又明显不甘心的样子,目光轻轻落在了她的肚子上。 再有两三个月,这孩子就要出生了。 福晋明说等孩子平安降生,可有大阿哥大格格被人放了痘痂的事在先,这孩子还能平安生下来吗? 佟佳氏变相的叫福晋给打压了,这府上宴席的事情福晋就顺理成章的卸下了佟佳氏的差事,将庶福晋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给提了起来,许多差事都吩咐给她去做了。 宁翘这里自然是没有份的。便是前头好几个庶福晋,也都是没得用的。 她们请安完了,各自从正院离开,佟佳氏早都走了。 前头几个庶福晋走了,宁翘走在最后,她感觉有些异样,回头瞧了一眼,李氏没有同她一起,那边福晋扬了扬下巴,李氏就从位置上过去,给福晋行礼,福晋便扶着李氏的手进了内室。 宁翘眨了眨眼,李氏什么时候这么殷勤服侍福晋了? 出了正院,回了邀月堂,烟霞有差事出去了。 烟雨才悄悄同宁翘道:“不知道李侍妾什么时候搭上了正院。奴才去打听过了,似乎就是上回姑娘受罚没去请安的那一回,正院里说起宫里娘娘抄经的事,要用满蒙汉三种文字一起写,福晋汉文不大通,侧福晋蒙文不大通,偏李氏出来了,她都是通的。福晋就叫她帮着抄经了。” 第28章 烟雨还真是用心查过了,“李侍妾的哥哥,听说是正儿八经考出来的。家里还是有些学问的。老一辈的人跟着先帝皇上打仗,家里的子弟摁着学,就学出来几个。李侍妾的一笔字好,福晋都是当众夸过的。” 宁翘道:“这么说,李氏还是很有学问的?” 烟雨道:“怕是称不上有学问。就是比奴才们多认得字,读过一些书。听说在家里跟着哥哥们一起读过书的。” 宁翘笑道:“这时节,想在八旗里头找个满蒙汉都通的满洲姑娘,可不是容易的事儿。李氏父兄,都很有远见啊。” 烟雨哼了一声:“那不管。在奴才这里,谁也不成,就是姑娘才是最厉害的。” 宁翘心说,那可不一定吧。就她这样子,未必懂得比李氏多。也不知道李氏的深浅,不能贸然断定。 但想来李氏这个人,定是不简单的。她都敢去福晋那里博一条路子,还这么大胆的展示她的长处,帮着福晋给宫里娘娘抄经,只不知到时候东西抄好了,宫里娘娘面前,福晋可会提李氏的名字么。 又或者讨好了福晋,能让福晋在多尔衮面前举荐她? 睿亲王府开宴这日,府上中门打开,大宴四方宾客。 朝中显贵,王公大臣们几乎都来了。 女眷们自有福晋侧福晋还有庶福晋们招待着,这个场合底下,侍妾是都不会出面的,甚至都不会从自己的住处出来。 也没哪个人家把自己家的侍妾带出来的,所以侍妾不需要出去待客。 只管安分待着就是了。 宫里的赏赐流水似的送到王府来。 前院膳房和后院膳房都忙得脚不沾地的,这会儿侍妾们的膳食自然就不大好了。倒不是说吃不上饭,但肯定是没有平日里那么精心精致的。 别人那里或许是真的不好,但宁翘这儿就还和平时是一样的,甚至要更丰盛些。 没想到和针线房结了个善缘,还叫膳房这头惦记着孝敬了。 宁翘也没小气,借着府里的好日子,来送膳的人都是得了赏的。 府里热闹了一日,她们不得出去,白听了一天的声儿,什么事都不知道,到了晚间客都散了大半,预备着要去赴家宴的时候,宁翘才听见了一个消息。 午后宫里,皇上跟前的大太监亲来传旨。 皇上携宸妃娘娘去养息牧牧场围猎,令睿亲王多尔衮随行。 宫里娘娘只去了宸妃娘娘一个,但既有后妃随行,那叫去的亲王贝勒们也是可以带人的,不带正妻,自然是要带旁人的。 这个各个府里自己定。 宁翘捋袖子的手一顿,这是个机会啊。 若能跟着多尔衮出门一趟,她也能跟多尔衮好好培养培养感情。 就是不知道会带几个人一起去?若是带她一个去,那自然是最好的。 就怕福晋不会答应。 第14章 争宠 府里的家宴定在后院正厅乐道堂。 乐道堂就在正院里面,福晋起居在后头,乐道堂前后宽敞,正是适合办宴的地方。 将府里的家宴办在这里,也是给福晋的体面。 当初定下来的时候,也是禀过了多尔衮首肯的。 夏日黑得晚些,宁翘到乐道堂的时候,天光还是亮着的。 她身份低些,当然不可能跟佟佳氏似的,踩着时辰过来,肯定是要早到一些的。 她来的时候,侍妾们都到了,庶福晋们还没有到,佟佳氏也没有来,福晋当然也是没出来的。 她便坐在给侍妾们预备的小花厅里。 宁翘一来,就感觉到众人落在她身上的目光,都在打量她,打量她的衣裳。 兴许是先前在福晋面前拖佟佳氏下水的缘故,她锋芒毕露分毫不让,叫众人都觉得诧异,觉得她的性子不好惹,又兼这几个月深居简出的,与别人都没有什么来往,所以也没有人主动找她搭话。 宁翘也没有主动开口的意思。 侍妾们等候的地方与福晋侧福晋庶福晋不在一起,中间隔着半人高的屏风。 宁翘看见李氏穿着银蓝色的旗装跟在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身后忙里忙外的十分殷勤,倒是和那几个庶福晋还能搭上话,和这边的侍妾们也能说上几句话。 甚至瞧见她,都笑意吟吟的。 宁翘在这样的场合,也端着职业微笑,不会轻易开口,但行为举止,定是符合她如今的身份的,不会叫人挑出什么错处来。 福晋是一身正红的旗装,发式竟小小的有了些两把头的模样,佟佳氏纵有先前那样的事,也没低调多少,穿的是一身珍珠红的旗装,头上也是鎏金珠翠十分华丽。 庶福晋们也都是暗红银红的旗装,无一不喜庆精致。 宁翘瞧了瞧自个儿身上粉嫩的衣裳,垂眸无声的笑了笑,就说福晋怎么会那样好心呢?出挑是出挑,可这一身的嫩色,是福晋心知肚明的是那喜庆的红能压过的。 是叫她出风头,又不肯叫她比她们的风头更胜。 可这风头是落在多尔衮眼里的,可不是她们说了算的。 大阿哥大格格侍立依偎在佟佳氏身边,那边福晋们说话热热闹闹的,倒是现在这边的侍妾们安静些。但等李氏回来后,这边也热闹了起来。 “妹妹可是有些不舒服?怎么不说话呢?” 第29章 宁翘看着李氏的笑,道:“姐姐说笑了,没有不舒服。只是听姐姐们言语有趣,一时听住了,所以才没有开口。” 李氏比宁翘大一点,理所当然称一句妹妹。 李氏闻言笑道:“这倒是了。妹妹是个内秀的人,别人行止言语都是牢牢记在心上的,咱们只管说笑,倒忘了妹妹是个有心的人。若是什么话叫妹妹听见了不妥当,妹妹可要当面指出来,可别看了咱们的笑话呢。” 几个侍妾听了都笑,却都望着宁翘,似乎是抱团了隐隐排斥她的意思。 这话里讽刺意味甚浓,宁翘却笑道:“姐姐这样当面拜托我,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日后我就只管盯着姐姐,揪着姐姐的错处。姐姐是无心的人,那就只能靠妹妹了。” 李氏是想试探一二,结果被宁翘一顿抢白,半点便宜没有占到。还把自己搭进去了。 这几回她们算是知道了,宁氏轻易不开口的,可要是主动招惹了她,怕是拿捏不住她,还要反过来对她拿捏了。 李氏进府就先矮了一头,哪怕年纪大些,占一句姐姐的便宜也没什么用处,宁翘已经侍奉过多尔衮了,而她都还没有正经见过多尔衮,这气势上就先输了,在宁翘跟前还是底气不足的。 余下的侍妾也不想在这样的好日子惹麻烦,因此都不说话了,只管聊她们的。 天擦黑的时候,堂中点了灯,华光满堂间,多尔衮大步走了进来。 他一出现,福晋佟佳氏庶福晋们立刻就迎了上去。 福晋站在多尔衮身侧,佟佳氏站在另外一边,大阿哥牵着大格格围上去,这就将多尔衮身边的位置给占满了。 庶福晋们只能围绕在外面。赶着过去请安的侍妾们就只能在起身后远远的跟着了。 宁翘进府最晚,年纪又是最小的,本来就在最后头,这一下更是被挤到了边缘,连多尔衮的身形都看不到了。 今日府上开宴,多尔衮一整天都在前院待客,没有到后院来。也就是这会儿才和福晋她们见上。 便和福晋说了几句话,又笑着和大阿哥大格格说了些话,问候了佟佳氏,也问候了庶福晋们。 侍妾们在后头太远了,就没顾得上开口就入席了。 为昨夜的事情,佟佳氏一直悬着心的,生怕多尔衮怪罪,见多尔衮还肯与她说话,还肯当着孩子给她些体面,佟佳氏这心才算是放了下来。 她现在也不敢再强求主子爷留宿了。只要这会儿能平安生下孩子,等出了月子,这事儿慢慢过去之后,到了那时她再想办法笼络主子爷就是了。 只是这段日子,绝不能只叫宁氏一个人跟在主子爷身边。 佟佳氏方才就瞧见了,宁氏太显眼了,她得找一个人出来制衡宁氏。把主子爷让出去她是万难做到的,跟福晋似的举荐人无疑是剜了佟佳氏的心,但若是另想法子,还是可以的。 佟佳氏自白日里听了圣旨,这心里头就在琢磨随同多尔衮出去的人选。 多尔衮还肯与佟佳氏说几句话,到底还是念着今日特殊,不好在家宴上闹出什么来,但并不代表他心里是原谅了佟佳氏的。 家宴是顶好的大喜事,福晋为了表示喜庆,为了叫多尔衮高兴,没有用小案,没有按照宫里还有王公之家的规矩各人用各人的案几。 而是特意命人制了一张大大的圆桌,能够坐下所有人。 多尔衮左边坐着福晋,右边坐着佟佳氏和孩子们,依次下来是庶福晋们,然后才是侍妾。 宁翘的地方离着多尔衮很远,可也偏偏就是这么巧,她离着多尔衮很远,可两个人却坐了个相对的位置。 多尔衮一抬眼就看见了对面的宁翘。 众人都是一水儿的大红银红海棠红的衣裳,偏偏宁翘就跟那果树上的粉桃似的,嫩生生亮堂堂的透着水意。 雪白的小脸在灯光底下晶莹剔透的。粉色的衣裳就像是云层后的月亮那般明亮夺目,整个人像是在人群中发光。 多尔衮原本一进来就远远瞧见她了。结果人群一围上来,瞬间就失去了她的踪迹,直到这会儿,才看见小丫头的模样。 可小丫头却并未看他,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微微垂下去,也不大瞧得清楚她的神色。 李氏就坐在宁翘身侧,见多尔衮的目光望过来,她立时挺了挺脊背,拿出自己最好的一面来,结果主子爷愣是一眼都没有瞧她。 那目光都落在宁翘身上去了。 她特意挑选了这身银蓝的衣料,就想着夜色底下灯光里头能亮些,可谁能想到宁翘就跟在发光似的,她被衬托的黯淡无光,主子爷瞧都不瞧她。 李氏这心里真是酸涩极了。 偏偏宁氏半点知觉都没有,她都看见主子爷数次看宁氏了,宁氏居然头也不抬,只管在那儿吃东西。 宁翘本来来的时候不饿的,这会儿是真的有点饿了。 她也不能放开吃,叫主子们看见了不像话,便只能捡着放在跟前的几样菜慢慢吃。 想着先垫一垫肚子,等吃了个三四分,一会儿回了邀月堂,再往膳房要些东西来,那会儿再放开了吃就是了。 她知道多尔衮在看她,而且看了不止一眼了。 可她有点不想抬头,不想和他在重重人群里对视。 在座的都是他的女人,宁翘本来以为自己适应的还是挺好的,但是真正身处其中,还是有那么一点点情绪。 第30章 福晋温声细语,佟佳氏笑靥如花,两个孩子童言童语逗趣,就连庶福晋们都是言笑晏晏的模样,侍妾们虽然都不说话,但也都是笑着的。 宁翘总觉得自己坐在这儿,也是含笑的,却好像和她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她说服自己努力了很多,但是好像还不够。融入她们不可能,既一开始就拿真性情出来了,只能一条道走到底了。 不挣出一条路来,怎么走出去? 多尔衮心里不大安乐。 这丫头也不知怎么回事。也不知闹得什么别扭,只管吃那几盘菜,也不看看他。是太惯着她了?还是谁又惹得她不高兴了? 可她要是受委屈了不高兴了,怎么不来找他呢? 开头的时候可都是高高兴兴的,可后头谁都瞧出主子爷的心不在焉了,圆桌上大家团团坐,这眉眼分明得很,谁没看见主子爷对宁氏的频频回顾呢? 吃到后来,个个都是强颜欢笑,心里难受,偏偏还得奉承讨好,别提多累了。 散席的时候,福晋叫住了李氏:“你留下。去端一碗醒酒汤来侍奉王爷。” 李氏万没有料想到惊喜来的这样快,心思一下子活泛起来,面上却只微微露出些温柔笑意来,轻声应了是,自去了。 佟佳氏脚步一顿,终究没有说什么,带着孩子们领着庶福晋们一起出了乐道堂。 今日虽不是初一十五这样的正日子,却是为了庆祝主子爷封王,那福晋作为亲王福晋也是有体面的,这样的日子,主子爷不会去旁人屋里,只会歇在正院。 那么福晋叫谁留下服侍,就不是她这个侧福晋能置喙的了。 主子爷还是很给福晋体面的,在众人面前,连她的面子都能顾及,肯定不会拂了福晋的颜面。 多尔衮看都没看李氏一眼,只拿眼盯着走在最后头的宁翘。 却瞧见那一晚上都不与他对视的小丫头忽而停住脚步,如乌鸟投林般回头望了他一眼。 那幽幽的一眼啊,好似穿透了他的目光,望进了他的心里去。 那样依依不舍又微红着眼的模样,又叫端坐在那里的多尔衮莫名的不高兴了。 他总觉得,小丫头这一走,似乎把他也跟着带走了。 第15章 人情 可多尔衮却不能去邀月堂。 今天这样的日子,他若是不歇在福晋这里,而是去了邀月堂,那宁氏往后的日子怕是更加的不好过了。 福晋的体面关乎蒙古科尔沁那边的牵扯,总不是那样简单就能撇开的。 去端了醒酒汤来的李氏到多尔衮跟前,跪着将醒酒汤呈送到多尔衮面前。 “请主子爷进用。” 温柔若水的声音扯回了多尔衮的思绪。 多尔衮垂眸看下去,这是谁?他不记得了。 福晋在旁笑道:“李侍妾伺候王爷,王爷请用吧。” 多尔衮懒得用:“放着吧。”并不多看李氏一眼。实在是李氏不出众,有宁翘那一眼珠玉在前,李氏这里就实在看不进多尔衮的眼里了。 方才宁翘那一眼,福晋和留在这里的李氏可都看见了。谁也没想到当着人宁氏还敢这样勾人,眼瞧着主子爷心不在焉起来,福晋与李氏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谁能想到宁氏家宴的时候安安静静的,勾的主子爷频频回顾,到了这会儿突然还狐媚子起来了。这欲擒故纵可真是好手段啊。 福晋看了李氏一眼,李氏柔顺退到旁边站着。 福晋柔声道:“皇后娘娘发愿抄经,说是想要趁着这段时日为大清祈福,各家女眷身上都有差事,妾身这里不擅汉文,李氏倒是通这个。妾身就将她提上来了,她的一笔字,果真是极好的。” “听闻她阿玛在主子爷旗下也是得用的,一家子都好,文武双全的。” 福晋本意是夸赞李氏,想要把李氏提的比宁氏更高些,谁知听在多尔衮耳朵里,却变了个味道。 多尔衮神色忽然淡淡的:“福晋还这么关心外头的事情么?李什绪在本王这里好不好,福晋这么清楚?” 福晋夸赞宁氏是用的内帷手段,多尔衮没这么敏感,这会儿又提起宫里娘娘,又说李氏汉文好,又说李什绪得用,这是想干什么,用皇后来压他吗? 福晋愣了愣,忙找补道:“是妾身失言了。外头的事,妾身哪里知道呢?不过也是瞧着李氏好,又进了府一向安分,才觉得她是个好的。她一家子都在镶白旗下,那自然也是好的了。” 多尔衮想,福晋可真是用心啊,当初举荐宁氏的时候,可没有这么多好话的。还故意叫他以为那小丫头会针线,到了李氏这里,就一家子都是好的了? 多尔衮就觉得没什么意思了。 对李氏印象不好,对李氏一家子印象也不好了。 比不上宁国光安分守己,比不上宁氏一心赤忱。 这是走了皇后的路子,想要博个风头,想叫他看上,送到他床榻上去? 又不是李氏,或者李家,为了福晋和皇后的垂顾举荐,私底下费了多少心思呢? 这可真是他的好奴才啊。 多尔衮不说话,只盯着福晋看,盯着李氏看。 李氏可没这么直面过多尔衮,叫多尔衮那双如鹰般的眼睛盯着,她心慌的要命,出了一身的汗,里衣都湿透了,却也不敢挪动一下。 第31章 福晋倒是还好,在多尔衮的目光下还能保持着温柔的笑容。 她当然知道,李氏的模样不及宁氏,这样顶着推出来,王爷或许会不喜,但这也不是一回两回的事情了,从前也都是这样的。 说的那些话,刻意提了皇后娘娘,也是为叫王爷心里明白,李氏也是御赐进府的,不该厚此薄彼。 多尔衮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才会觉得福晋索然无味的。 这样的事,福晋是常做的。从前是蒙古出身的庶福晋,后来是蒙古部落出身的侍妾,为了子嗣,为了体现她身为正室福晋的大度,一次次的把他推给别人。 要说起宫里她的那位贵为皇后的姑母,她们还真是一样的。 她们的贤惠大度,都给了同为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的姐妹子侄。 若不是他府上至今只有佟佳氏有孩子,怕福晋也会和皇后一样,叫她们出身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的子侄姐妹像霸着皇上身边似的霸着他。 周得胜进来禀报:“主子爷,豫亲王来了。” 多铎?他不是已经回府了?怎么去而复返? 多尔衮起身:“本王去前院了。” 福晋紧追几步:“王爷今夜留宿,妾身叫李氏伺候您吧?” 多尔衮回身望着福晋:“不必了。本王宿在前院。” 若与多铎谈事,怕是要些时候,福晋这里不顺心,多尔衮不想来这里,对李氏也没什么兴趣,又不能去别处,在前院挺好的。 多尔衮走后,小花厅里陷入难言的寂静。 福晋也没有多说什么,当着李氏的面,福晋不会将心里的失望表现出来,她与李氏说:“你先回去吧。” 李氏走后,福晋才道:“王爷这样,我就更不能让宁氏跟着王爷出去了。” 福晋身边的蒙嬷嬷道:“主子爷向来都听福晋的安排,为何这次不愿了?是、没瞧上李侍妾么?” 福晋忙了一日,这会儿已经满心疲累了,她先前许是没什么感觉的,只是在方才,才觉得多尔衮待她的态度有些不同寻常,可仔细想来,并不觉得自己做的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福晋道:“李氏同宁氏比起来,自然逊色许多。可宁氏太出众了,要是真让她出了头,只怕比佟佳氏还要难缠。这回出去,皇上带着的是宸妃娘娘,虽说皇后娘娘还在宫中,但好歹出去的也是咱们科尔沁的人。皇上最宠宸妃娘娘,这回出去,李氏自然是跟着的,再一个,选个出身蒙古的庶福晋吧。” 只带着一个侍妾肯定是不像话的。别府上或许还带了侧福晋和庶福晋,侍妾不好出去应酬,虽说李氏出身镶白旗下,但总归还是侍妾,总不好叫别府上与这边不来往的。 蒙嬷嬷说:“李氏在福晋跟前卖好,这些时日倒也做得很好,可这事若是轻易就应许了,奴才总觉得李氏得到的太轻松了些?” 要是把李氏捧上去,李氏也跟宁氏似的翻脸不认人,那岂不是又成了个祸患了? 福晋道:“我当然知道。所以,要看到李氏的诚意。若她能叫我满意,我自会助她此次出行的。” 横竖还有些时日,福晋等着李氏做出她该做出的‘诚意’。 - 多尔衮以为多铎来寻他,是为了公事。 多铎封王后,领了礼部事务。这回大清建立,皇上的大典,后宫封后大典,各个妃子娘娘的册封典礼,还有王爵们的典礼,把多铎可忙坏了。 多尔衮还想着多铎是不是瘦了,可一瞧这亲弟弟,精神好得很,那一双眼里精光闪烁的,可见日子过得还不错。 “你说你福晋不好了?” 多尔衮瞧了瞧多铎神情,见他说起这个不至萎靡不振,心中暗暗放了心,才细问道,“前儿只知道是病了,如何又不好了?” 多铎道:“哥哥是知道的,她这一两年就一直不好的。” “先前知道建立大清了,我成了豫亲王,她是亲王福晋,为这个振奋精神,倒是好了一阵子,可是这病在肺腑里,沉疴旧病,哪有那么容易好的?” “这几个月忙忙叨叨的到现在,她已经是油尽灯枯了。怕是这个夏天就熬不住了。一直撑着,是怕这时候出来白事不好。可我知道,等后头几家贝勒的事情了结了,她大约就……撑不住了。” 多铎的嫡福晋,也是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家里的。不是掌权的这一脉,是支脉。与皇后宸妃庄妃,还有多尔衮的嫡福晋都是亲戚。 但是和多尔衮的嫡福晋一样,跟皇后宸妃与庄妃,还是隔了一层的侄女姐妹。 多铎如今在朝中也是人物了,他的福晋要是没了,怕是不出三个月,等丧事办完了,这继福晋的人选就要定下来了。 这位置是不能空缺太久的。 多尔衮道:“你福晋身后无子,你也年轻,盯着你继福晋位置的人怕是不少的。这事出来,皇上那里应当也会过问的。” 除了郑亲王济尔哈朗,怕是就他们兄弟两个是最出风头的了。皇上那里信重,不可能不过问多铎的婚事的。 多铎道:“哥,我看中了一个人。” 多尔衮问:“谁?” “莽古斯的小女儿。”多铎道,“就是他收继来的那个福晋给他生的小女儿。” 那也是科尔沁的博尔济吉特氏。比起之前那个,多铎看中的这个那就是皇后真正的亲妹妹了。 第32章 和皇后是有直接的血缘关系的。 多铎这是铁了心要和科尔沁的嫡系博尔济吉特氏亲密不分了。 多尔衮微微垂眸:“真想好了?” 多铎道:“我想好了。” “那你喜欢的那个侧福晋?”多尔衮道,“她是正黄旗的出身,抬起来做个嫡福晋还是很可以的。真的就不要了?” 多铎沉默片刻,才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可是,哥,皇上这回出去,只带了宸妃。哪怕只有宸妃,也说明皇上心里,看重的还是蒙古科尔沁。哥,你知道吗?就在方才,宫里有消息,说宸妃有身孕了。太医诊脉,断言是个男胎,皇上喜不自胜。命人多加了三倍的护卫,也一定要将宸妃带去围猎游玩。” “哥,战事在即,这样的时候不多了。这个孩子还没出生就得皇上这样偏爱,比之豪格那是天壤之别。若是这孩子生下来果真是个皇子,那么将来——” 那么将来就是有着蒙古科尔沁血统的皇子继承大位了。 依着皇上对宸妃的宠爱,这不是不可能的。 到了那时候,只怕本就尊贵的科尔沁部就会凌驾在蒙古各部之上,荣耀更甚。 多铎娶了这样的福晋,将来的前程就更有保障了。 可多尔衮想着,却觉得心痛心酸。 他们兄弟为了这样的荣光付出了什么,他们自己是最清楚的。而偏偏这样的日子,还必须要继续下去。 “舅舅那里,常年没有走动过了。你继福晋的人选定了之后,皇上给你赐婚,一切尘埃落定后。下回出征前,你与我悄悄往舅舅那里走一趟,看看他。” 多铎眼中光芒闪动:“哥,你是说——” 多尔衮道:“没有解禁。皇上还是不许舅舅与我们往来的。这是私底下的事。也是我冒险做了一回主。舅舅出身正黄旗,他手底下的皆是精锐,哪怕卸甲多年,正黄旗里许多人也不曾忘了他。” “你家那个侧福晋,也是他费尽了心思的。送到你身边的,是正黄旗的人心,改换旗色后,正黄旗里头也未必没有我们的经营。去看看他老人家,也是慰藉额娘的心。当年的事,是你同老十二年轻气盛,不能叫舅舅寒心的。” 要不是当年逼死额娘的事后,阿济格同多铎为了争一口气,在皇太极明确表明不许他们来往结亲后,还硬要多铎娶阿布泰的女儿,事情也不至于走到这个地步。 面上兄弟三个与乌拉部的旧人,与舅舅阿布泰断了往来,但私底下,多尔衮从没有放弃过努力。 他额娘的仇,舅舅的怨愤,乌拉部的颠沛流离,他都深深的记在心上了。 “总有一日。”多铎咬牙,“总有一日。哥哥,我们能拿回属于我们自己的东西。” 多尔衮望向窗外深重的夜色。 是的。总有一日,大清要走向不必依靠任何人的境地。他会拿回属于他们兄弟的东西,也会不必再这样屈居人下,违逆心意了。 - 宁翘也没指望就那么一眼能让多尔衮离开正院来追她。 可偏偏就是这么巧,豫亲王竟来了,豫亲王是深夜离开的,多尔衮就宿在了前院。 往后几日,多尔衮又早出晚归的忙起来,竟是一直没顾得上来后头。 宁翘也就没再见到多尔衮了。 她若是想跟着出去,只能当面求多尔衮,这会儿福晋那里,肯定是不会帮她的。至于别人,就更不必说了。 宁翘正琢磨着怎么找个时候去前院求见多尔衮的,去针线房拿秋装的烟雨就回来了。 面上瞧着好好的很沉稳,一进屋就变了神色,宁翘一眼就看见了。 烟霞就问了:“怎么了?” 烟雨抚着心口道:“这些日子主子爷不进后院,咱们姑娘深居简出的,也不怎么出去,还不知道外头的事呢。还是今儿赵嬷嬷避过众人,悄悄扯着奴才到背人的地方去说了,奴才才知道,姑娘在外头被人说嘴了。” 宁翘问道:“说什么了?” 烟雨迟疑了一下:“奴才不敢说。”也是不想说不愿说。 烟霞道:“都这个时候了,还有什么不敢说的。你只管说就是了,你不说出来,咱们怎么想法子呢?” 烟雨这才道:“她们在外头说的可难听了。也不知怎么的,姑娘伺候主子爷的细节都传出去了,说的有鼻子有眼的。说姑娘伺候主子爷的时候不守规矩,不伺候主子爷穿戴,只管自己高睡。姑娘不安分守己,若是按着规矩,是要重重惩罚的。” 烟霞肃容道:“这些事,向来是你我近身伺候的。怎会传出去?主子爷跟前伺候的人更是口紧得很。他们就更不会往外说了。这要是查出来,打死都是轻的。没有人敢的。” 烟雨也是这样说。 宁翘道:“我这屋里,确实是只有你们两个能进。可你们俩也只有两双眼睛四双手,总有差事在身上。这院子大,人又少,你们两个要忙我的差事,还要压制管教外头的小丫头们。咱们院里没有太监,可这样也是不少事了,难免有疏忽的时候。叫人钻了空子也未可知的。” 烟雨烟霞闻言忙跪下请罪。 宁翘叫了她们起来:“说这个不是怪罪你们的意思。是说咱们精力有限,被外头的人利用也是有的。这院子怕是跟个筛子似的,能守得住什么?我不是一眼望过去,都能闻到东院的动静么?” 第33章 “侧福晋那里,可是将她的院子守得跟个铁桶似的。不还是叫我闻见了?” 宁翘看向烟雨:“赵嬷嬷与你说这个,怕是还有别的话说。你且都说来,究竟是怎么回事。她是怎么说的?” 针线房里人来人往的交集众多,各处的消息混杂,最是个灵通的地方。 她结了这个善缘,这好处怕是就显在这里了。 这是赵嬷嬷不想看她被人算计了,顺手还人情来了。 烟雨道:“赵嬷嬷没给奴才实话。只说这些话在府里传了许久了,恍惚听见是秋雅阁那边的人先说起来的。说是,听咱们院子里的小丫头们在花园里聚堆儿摘花说起的。” 秋雅阁?李氏? 宁翘了然,李氏这时候针对她,怕是想把她撅下去,想要自己跟着多尔衮出门吧? 第16章 顶撞 宁翘只是喜欢瞧满院子的花草,倒不会自己亲自侍弄。 院子里的小丫头们有时候也会去小花园里聚堆儿摘花,回来放在院子里添个鲜亮的景儿,也是为了讨好她的意思。 至于说是不是小丫头们主动说的是非,还是被人勾着带着说出来的,时间这么久了,想必很难查清楚了。 有人有心为之,院子里的小丫头们又不牢靠,自然就把她陷入这圈套中了。 烟霞道:“都这么长时间了,咱们两个在外头行走,也不全然是与世隔绝的,可偏偏就是一个字都没有听见,也没人到咱们跟前来说,这样把咱们和姑娘都蒙在鼓里,怕是不仅仅只有秋雅阁,也不是秋雅阁一个能做到的。” 烟雨回过味来,不免气愤:“那这么说,这院里的丫头们,竟是一个都不能信了?” 这还得了?! 她和烟霞也是费了心思调/教的,居然没有一个忠心的。 烟雨当即气得往外冲:“我去教训教训这帮小蹄子!” 烟霞将她拦住了,才道:“这不是她们的事。你还听不出么?她们怕也是听命行事。赵嬷嬷这样子,兴许早就听说了,既然这会儿能和你说,怎么早先不说呢?显然是说不得的。就是这会儿,也是冒险同你说的。” “你仔细想想,赵嬷嬷可还有什么话要带给姑娘的?” 烟雨缓了缓,见自家姑娘十分稳得住的样子,神色轻缓,姿态从容,烟霞也没有那么慌,她也慢慢冷静下来。 她想了想,说:“赵嬷嬷说,她前儿也走动的不方便。暗地里不止有一拨人盯着她的行踪。她来不得咱们这里,也有人不让她过来。赵嬷嬷低声与奴才说,这府里能这样做的人是不多的。秋雅阁拦不住,可旁的地方,还是有人能拦住的。” 赵嬷嬷的话说的还是很隐晦的,没有特指是谁。但是一听就能明白的。 宁翘也知晓了。秋雅阁做不到的事,正院和东院,难道还能做不到么? 赵嬷嬷大约也是到了这个时候,才找到合适的时机与烟雨说上话。 烟霞道:“姑娘,这一遭布置的这样缜密谨慎,将咱们都瞒住了,又有赵嬷嬷的话,怕是没法去查了。以奴才们的能力,怕是查也查不出什么来的。” 宁翘道:“人家明面上的事,也不怕你们去查。赵嬷嬷不是说了么?是咱们院子里的小丫头出去说的,叫人听见了,才有这些传言。至于后头那些,焉知不是她们放出来的风声,引着咱们上钩的?” 便是查出来又怎样?她猜测这里面少不了福晋还有佟佳氏的手笔,李氏是明面上出来的人,可暗地里呢,这府里又有多少人做了手脚? “姑娘,那咱们现在怎么办呢?” 跟着宁翘久了,烟雨烟霞也知道自家姑娘是个什么性子了。 姑娘年纪虽然小些,但若依照汉人的规矩,姑娘也是已经及笄了的。 满人家的姑娘嫁人更早些,横竖都是早早就当家做主了的。 进府以来姑娘身份上虽低些,可从来不是六神无主的人,事事都有主意,跟着这样的主子,是她们的福分。 这会子也是自然而然的问着宁翘的主意了。 宁翘想了想,叫烟霞到跟前来:“你想个法子,悄悄往赵嬷嬷那里去一趟,不要叫人看见了。只怕这会儿盯着的人多,你要掩人耳目,去替我送个东西,可能办到?” 烟霞听了,点头道:“姑娘放心。奴才一刻钟后便能回来。” 先前是刻意被人蒙在鼓里,这会儿不跟她们硬顶着,宁翘叫烟霞另辟蹊径,想来事情还是能有几成把握的。 赵嬷嬷是这府里难得下五旗的出身,这会儿还没有最明确的下五旗的说法,但她所在的旗分,肯定和皇上自领的,以及几位皇上信重亲王所领的旗分皆不沾边的。 能在睿王府里领后院针线房的差事,赵嬷嬷这个人肯定是不简单的。 大约也只有这样的出身,才能叫各方放心的使唤。可也正是这个出身,给了宁翘能拉拢几分这个善缘的机会。 烟霞回来,刚同宁翘说赵嬷嬷把事儿应下了,还未来得及细说,正院那边就来人了。 宁翘已经收拾妥当了。福晋倒是手脚快得很,这就要带她走了么? 烟雨却进来道:“姑娘,正院来的是福晋跟前的英巧。带着人要带走咱们院里的三个粗使的小丫头。她们说,查出来最近府里风言风语的源头就是这三个丫头,要带去正院审问,然后一并处置了。” 第34章 宁翘手一顿,微微垂下的眼眸闪过一点讥诮,福晋这就强硬起来了。 “人带走了?” 烟雨道:“是。奴才拦不住。” “拦不住就对了。”宁翘道,“你随我去正院。烟霞留下守着。” 到了正院一看,人倒是齐全。 福晋还有佟佳氏,还有叫福晋提起来管事的庶福晋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也在,侍妾们都没在,就一个李氏在。 宁翘特意在佟佳氏的肚子上多瞧了几眼,比之前更大了些,而且佟佳氏的气色似乎也没有之前那么好了。 明明福晋说的是家宴之后不叫佟佳氏出来了,要她在东院禁足的。 可佟佳氏还是出来了。且福晋还没法说什么,只能由着佟佳氏。 看来这会儿府上的侧福晋权力真的还是挺大的。至少侧福晋强硬起来,连福晋也不能硬压着侧福晋的。 “奴才听说福晋派了人到奴才院子里去拿人,不知道那三个丫头做了什么事,叫福晋容不下她们了?” 宁翘一坐下,就装作不知情的模样质问她们。 她们向来都会扣帽子,能把黑的说成白的,她也跟着装成小白花。这又有什么难的呢? 福晋深深看着宁翘:“你不知道?” 宁翘继续装:“奴才什么都不知道。” “那是奴才院里做粗活的丫头,平日里的活计就在院子里,年纪小也不叫她们做些别的。不知是有什么事叫福晋误会了,丫头们年纪小不懂事,何至于叫福晋容不下她们呢?” 佟佳氏冷哼一声:“年纪小不懂事就可以坏了府里的规矩了?” “那宁氏你的年纪也不大,是不是也可以将这府上的规矩视若无物随意践踏,到头来罚你,还要被你说一句是福晋容不下你?” 宁翘微微一笑:“这个奴才可不敢当。论起犯错,奴才及不上侧福晋。侧福晋比奴才年长,是知道府里的规矩的。可知道归知道,不也一样遭了罚么?” “侧福晋这儿福晋都容得下,怎么别人就容不下了?” 佟佳氏这会儿最恨别人说她年纪大,尤其是被宁翘说。 一时气的脸都红了,可随后手抚上肚子,又见福晋冷冷看了她一眼,佟佳氏记起自己此来的目的,就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福晋叫李氏:“瞧宁侍妾这样,是还什么都不知道呢。李侍妾就把对我说的话,与宁侍妾说说吧。” 李氏应了一声是,才道:“这几个丫头是年纪小,可进府的时候也是学了规矩的,在府上当差是断不会出错的。这也不该成为她们犯错的理由。在妹妹院里当差,妹妹心肠软怜惜她们,可府里还是有规矩在的。” “我打量着妹妹还什么都不知道吧?近些时日府上传言太多了,都是有关妹妹的,我听见了心里就很是为妹妹担忧。妹妹年纪小,我又是与妹妹一同进府的,说不得是要相互帮衬的。因此在知道她们乱嚼舌根后,就找人打听了事由,然后来正院禀报了福晋,请福晋为妹妹做主,这才有了拿人的事。” 李氏也是装腔作势的好姿态。 宁翘问她:“什么传言?” 李氏倒是一眼怜惜的望着宁翘:“说的都是些不堪入耳的话。是妹妹伺候主子爷时的事情。且不说妹妹规矩不规矩的话,这几个丫头说主子的坏话,那就不能留。福晋拿人审问,也是情理之中的事。若是妹妹院里还有这样的人,审问出来,自然是交由福晋一并处置了,妹妹院里也能安分些。” “这么说,这件事,是姐姐的首告了?”宁翘盯着李氏。 李氏温声道:“是啊。我也是心系妹妹的。” 宁翘淡淡道:“好啊。那我记住姐姐的‘关照’了。” 不承认也就罢了。既然李氏承认了跳出来咬她一口,那她可不得牢牢记住了? 李氏依旧是那个温温柔柔的模样。 佟佳氏却不耐烦她们这样说话。 她道:“奴才们的事情,自有福晋审问,该如何处置便如何处置。现下要说的是宁氏你自己的问题。你以为你什么都不知道就逃过去了吗?你的问题更大!” 宁翘道:“敢问侧福晋,奴才又怎么了?” 佟佳氏冷道:“该侍奉主子爷的时候,你却呼呼大睡,由着主子爷自己穿戴,你这是罪大恶极。” “宁氏,你是进王府来做侍妾的,不是来做主子的。你得知道自己的身份!” 侍妾算不得主子。哪怕是皇上所领的两黄旗的出身,若是做了侍妾,也不算主子。 “奴才当然记得自己的身份。正因为奴才记得,奴才同侧福晋说过,奴才是进府来伺候主子爷的,主子爷说什么就是什么。” 宁翘道,“敢问侧福晋一句,奴才侍奉主子爷的时候是什么样儿,侧福晋亲眼见过了?” 宁翘原本就生的美艳,脸上身上都跟玉似的白嫩,她便是正经起来,也是娇美的,这会儿又跟着多尔衮识得了风月,骨子里添上几分娇软风韵,她有刻意做出那暧.昧的姿态来,竟叫在场的人看的都是一窒。 狐媚子!真是个不知羞耻的狐媚子! 佟佳氏恼羞成怒:“你放肆!你的丫头都招了,你还嘴硬什么?” 正巧福晋那边的人带了口供证据进来,就像是事先排练好的似的。 她们就是要将邀月堂上上下下一网打尽。 第35章 宁翘只管一笑:“奴才知道了。原来福晋和侧福晋都是胆子很大的,还有李姐姐也是。你们都是只管自个儿的人,主子爷说什么对你们来说并不重要。若是主子爷叫你们歇着,你们也不会听从,还是要违抗主子爷的命令的。” “那又何必开口闭口的说主子爷呢?这府里,叫你们全权做主,不是很好么?” 福晋摇头:“你越说越不像话了。从前瞧你倒好,怎生是个这样的性子?难道我不是为了你好?这证据确凿的事情,何须这样狡辩抵赖?” “原本想着,主子爷喜爱你,这回出门我是要叫你跟着去的。结果你却是这个样子,那就不成了。你还得在府里学一学规矩。你院里的人也都要换换。好好在邀月堂待着吧。学不好规矩,日后主子爷那里,都不许你去伺候了。” “我这里指着蒙嬷嬷去你屋里教一教你规矩。你这性子不好,若是不改了,日后也不必出来了。” 福晋想,这是不成了。这时候不撕破脸,只管用身份压一压,将来把性子磨平了,还是能用一用的。 至少这张脸,总还是有些用处的。 宁翘看着李氏送她出来时眼里若隐若现的笑意,心里却想着,这个侍妾的身份还是太低了。处处叫人看不起,还要处处被人压制。 若是有机会,还是要往上走一走的。 要不然和福晋和佟佳氏对上,她们若是动用了手上的权柄,她真的是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宁翘就像个犯人似的被押回邀月堂,烟霞倒是还在,但小丫头们都被人带走了。 她望着满院子里盛开的各色鲜花,想着李氏那模样,福晋和佟佳氏也不是一条心的,她们两个为了出门的人选博弈,那李氏就能得偿所愿了吗? 第17章 援手 皇上要去养息牧场围猎,去的人还是挺多的。 随行一切事务,下旨都由济尔哈朗和多尔衮主理。 可这两个人里头,偏偏就是没有定出一个谁最终做主的章程来。 济尔哈朗是皇上的堂兄弟,与皇上的关系是极好的。两个人的情谊还要追溯到皇上还没有做大汗之前。那会儿济尔哈朗叫先帝养在身边,与还是皇子的皇太极是极其亲密的。 一个是皇上爱重的郑亲王,一个是皇上信重的睿亲王,而在排序上,济尔哈朗还在多尔衮的前面,这多尔衮心里怎么能服气呢? 原本他心里的陈年旧怨就是没有放下的。不过是压制克制放在了心底最深处的。对着皇上许还能不提及,对上济尔哈朗就真是不大愿意让步了。 可又不得不让步。 济尔哈朗在册封为郑亲王后就更是支棱起来了。 这样的两个人碰在一起,大的矛盾或者冲突许是会克制的,但小的摩擦与争执总是难免的。 今儿你不同意我的方案,明儿我觉得你的安排有问题,天天都是不大顺利磕磕绊绊的,弄得多尔衮夜里回府的时候心情都不好。 跟济尔哈朗为围猎的事情扯皮,弄得户部许多公文还未处理,多尔衮回来见了几个人,用了晚膳后就在书房里处理公文。 人人都只瞧见了眼前的出巡,都只以为这会儿战事胜了是要狂欢的。 唯他心里明白,皇上这是想着松一松筋骨,而后又要大干一场了。只是不知道接下来,皇上预备着要打哪里了。 多尔衮脑子转得快,看着公文又起身,去瞧瞧军报,又在窗前站了片刻,小憩的时候听见些声音,像是从后院过来的。 多尔衮心中一动,叫了周得胜:“谁从二门口过来了?” 周得胜道:“回主子爷,是后头针线房的赵嬷嬷。奉福晋的命为主子爷裁制了些路上穿戴的秋装,还有些交季的时候换洗的贴身衣裳。这会儿都做好了,就一并送过来了。” 前院的针线房当然会为多尔衮预备好这些。 但福晋照料多尔衮多年,赵嬷嬷手艺精进,既得了多尔衮的喜欢,福晋当然是要把这样的事情抓在手上的,她不管,难道要交给佟佳氏去管吗? 能够在多尔衮面前刷存在感的机会,福晋是不会放过的。 多尔衮一听赵嬷嬷,就想起宁翘来了。 这都有好几日没见了。 多尔衮抬脚就往外走:“去瞧瞧。” 周得胜都惊了。主子爷这是怎么了,怎么还对针线房送来的衣裳感兴趣了?这平日里,哪管过这个啊。 那衣裳是针线房再三检查过的。送来后,就直接交由冬卉几个收进多尔衮出行的箱笼之中。 福晋那里也给多尔衮预备了出行的箱笼,到时候会一起送到正院来,和这里的箱笼一起装车,再跟着多尔衮出门。 多尔衮来了,冬卉几个和赵嬷嬷忙给多尔衮请安。 赵嬷嬷也带来了两个人,正和冬卉几个核对衣裳的种类与数量,多尔衮抬手叫起后,她们便继续忙着手里的差事。 只是人人都心里纳罕,主子爷什么时候连这样的小事都要亲自盯着了? 冬卉几个手上的差事不停,可心里却在暗暗打鼓,手上的动作更谨慎些,倒是赵嬷嬷,仍旧是很从容的模样。 冬卉正将手里的长袍展开,亲自检查有没有什么绣针没取下的地方,结果不知道什么东西从里头滚出来了,将冬卉几个吓了一跳。 倒是思敏给捡着了,嫌弃地拿在手里看:“这是什么?” 第36章 赵嬷嬷哎呀一声,倒是笑了笑,去思敏手里给拿了过来:“怎么滚到这儿来了?奴才在屋里找了好久呢,没想到却滚到这里来了。倒是惊着各位姑娘了。真是对不住。” 冬卉也看见了,问道:“嬷嬷,这是什么?” 说这东西像个香囊球吧,又和普通的香囊球不一样,这个扁扁的,真的是十分的难看,上头也不知道绣的是什么花样,半点都看不出来。 冬卉心里也嫌弃,方才拿在手里的长袍也放下了,这东西从里头掉出来,来历不明,主子爷的衣裳是万不能被沾污了的,这长袍也就不必收进箱笼里了。 赵嬷嬷笑道:“这也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姑娘们不认识也是有的。是邀月堂的宁姑娘给奴才的。说是近些日子学了一点,想绣个香囊球预备着秋日里熏香用的。也不给旁人,就自个儿用,奴才是顺手放在奴才身边的,想着有机会自然要送回去的,哪知道这东西滚来滚去的,倒是滚到主子爷的衣裳里去了。” “是奴才的过错。” 当着多尔衮的面,冬卉几个也不能对赵嬷嬷甩脸子或者说些什么。 她们是在宁翘手里吃过亏的。听到说宁姑娘三个字,三个挨过打的这身上的伤明明早就好了,却又仿佛疼起来了。 冬卉不想提这个,正要预备着下一件,手还没伸出去呢,就听见那边多尔衮道:“东西拿过来。” 多尔衮看的是赵嬷嬷。 赵嬷嬷忙将手里的东西呈上去。 多尔衮看着看着,心里不由好笑,这绣的是什么?香囊球?他看着怎么跟个胖胖的鸟儿似的? 放在手里捏一捏,不似正常的香囊那样硬挺,还是软软的,看得出针脚并不好,也不知绣的什么花样,翠绿翠绿的跟青菜叶子似的。 赵嬷嬷还在旁边介绍:“主子爷,宁姑娘说,这是苍竹。” 苍竹? 多尔衮好险没笑出来。 他抬手指了指那件长袍:“放进去。” 拿着香囊球就往书房去了。也没叫人跟着,赵嬷嬷就没跟着,这边冬卉拿了那长袍,掸了好几下,再心不甘情不愿,也还是放进去了。 一抬眼,冬卉几个就见赵嬷嬷笑眯眯的拿着下一件衣裳请她们检查。 周得胜自然是跟着走了,这里便只剩下他们几个,旁的人都在外头伺候着。 冬卉手上的差事不停,嘴上却道:“听闻嬷嬷在后院针线房中一向是左右逢源,却也是不偏不倚的,我还以为嬷嬷真和传闻中是一样的。怎么,才有了正院责罚宁姑娘的消息,嬷嬷就来替宁姑娘跑腿了?” “嬷嬷这是收了邀月堂多少好处啊?” 冬卉是前院大丫头,地位上其实和赵嬷嬷相差不了太多的。实际上冬卉在多尔衮身边伺候着,她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所能接触掌握的东西,比赵嬷嬷还是强上许多的。 她有底气说这个话。 这会儿前院已知道后头发生的事情了。正院闹出那么大的动静,还有谁不知道呢? 冬卉就说了,赵嬷嬷怎么偏偏这个时候来前院送衣裳了呢?原来是为了这个。 不知道若是正院知道赵嬷嬷帮了宁氏这一回,福晋心里该作何想法呢? 赵嬷嬷还是笑眯眯的模样:“姑娘这话是怎么说的呢?” “我这里是针线房,宁姑娘想要做个香囊球,与我探讨绣技的事情,怎么到了姑娘嘴里,这话就这般难听了呢?” “冬卉姑娘好歹体恤我们身上差事重。这剩下的衣裳清点了,我们好回去接着办差呢。” 赵嬷嬷也不怕冬卉。后院针线房的差事她是凭本事坐上去的,就靠着前院的这几个丫头,还没有那么大的能力把她怎么着。 她方才一来就已经知道了,前头的人已经知道后头的消息了。 只是主子爷这里还不知道。怕是主子爷不问起,也不会有人告诉主子爷的。这是福晋做的决定,福晋有这个权力。 她能做的都已经做了。主要是宁侍妾真的给的太多了。 而且她这个人吧,也不是那等没心没肺的人,在这王府里,也不是人人都把真心丢了的。 人人都说宁侍妾根基不稳,可赵嬷嬷却觉得,往后的路谁知道呢,指不定宁侍妾就爬起来了呢? 她这话说的在情在理,冬卉有心嘲讽几句,又怕被人抓住了挨板子,只得悻悻作罢。 多尔衮瞧着手里的东西,这东西可真丑啊,可瞧着又有点想笑,这要真是小丫头做的,她倒是没撒谎,她是真的不会这个。 不会还做成这个样子,还好意思拿出来么。 “去请宁氏来。” 周得胜答应一声,目光在多尔衮的手上一掠而过,也不敢多看,心里的话转了几个弯,到底还是没有说出来的。 他是主子爷身边贴身伺候的人,心里眼里只该有主子爷,不该放着任何事。府里的事他心里明镜儿似的,可主子爷要是不问呢,他也什么都不会说。 这未免是太过于不近人情了,但也只有这样,才能叫主子爷放心。 周得胜出门,叫了周卫来,吩咐了一声。 周卫人都傻了:“师傅,宁侍妾叫福晋给禁足了。这邀月堂里上上下下都空了,奴才这能去请得来人么?” 周得胜冷道:“主子爷要见人,你说能请来吗?谁敢拦着主子爷要见的人?” 第37章 得了周得胜这个话,周卫心里琢磨上了,立刻道:“是奴才糊涂了。奴才这就去。” 周卫到了邀月堂,没见到宁翘,先见到了蒙嬷嬷,将来意一说。 蒙嬷嬷不肯松口,只笑道:“这倒是不巧了。福晋吩咐奴才在这儿教导宁侍妾规矩。不若公公回去回禀一声,这后头的事情,主子爷怕是还不知道吧?主子爷若是方便,福晋正好也要去前头见见主子爷的。” 福晋那头是还没顾得上过去,出门的人选和佟佳氏相持不下,福晋都恼了,偏偏都不肯让步,以至于耽误了见主子爷的时辰。 周卫得了周得胜的准话,也不退让,便道:“嬷嬷是伺候福晋的,福晋有话,奴才们都不敢违逆。可主子爷那头,立等着要见宁侍妾。嬷嬷这个话,奴才是不敢回去回禀的。要不然,就请嬷嬷随奴才走一趟,嬷嬷亲自与主子爷说吧?” 蒙嬷嬷哪敢这个节骨眼去前头见多尔衮呢? 那不是把后头的事情现眼的戳在主子爷的跟前么。 福晋就是要来个先斩后奏,一切尘埃落定后,直接把出门的人选送去前院然后报上去,叫主子爷知道,再无转圜的余地,这会儿子她过去,那不是摆明了叫宁氏翻身么? 蒙嬷嬷左右为难,又不敢硬扛着,更不敢去面见主子爷,最后实在没有办法,只能让周卫带着宁氏走了,她这里立刻回了正院,将事情告诉福晋去了。 蒙嬷嬷的人不让烟雨烟霞跟着,宁翘将她们两个留在邀月堂也是放心的,这个时候,福晋想必也不会动她们。 宁翘自个儿跟着周卫去了。 周卫一来,她就知道交给赵嬷嬷的事成了。 原本心里还是有些忐忑的,就怕多尔衮见了东西也不见她,现下看了,或许自己在他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小小的不同吧。 她的绣品完全不能见人,这个香囊球是很费了些功夫做出来的,本来只是想练练手的,毕竟勾这个要稍微容易一点,可做出来还是丑得很。 她早就搁下了,却没想到这时候派上用场了。 多尔衮的手是挽弓握缰的手,上头布满了茧子的,可这样一双手,却捏着她那亮灰为主的香囊球在灯色底下看,还放在自己腰间比了比。 多尔衮的腰间,有个精致无比的香囊荷包。 宁翘的脸红了红:“奴才的丑死了。主子爷还给奴才吧。” 堂堂睿亲王戴这个出去,怕是要叫人笑话的。 第18章 做主 多尔衮抬眼一瞧,小丫头来了。 今儿倒是穿的粉蓝色的衣裳,灯光底下瞧过去,最显眼的便是她那一截纤细的腰身。 这丫头脸生得好,身上也生得好,哪怕寻常的衣裳在她身上,也总能勾勒出那娇滴滴的不庄重。 多尔衮抬手将请安的宁翘扶起来:“还给你?怎么能还给你?” “这东西可是在本王的衣裳里发现的。落在本王怀里,就是本王的东西。” 这府里当差的奴才,哪一个不是小心谨慎才有的日子? 能在后院针线房管事的,那还能是简单的人物? 后宅侍妾的东西要是这么容易就混进他的衣裳里头了,那这府里不就乱套了? 多尔衮捏了捏宁翘的鼻尖:“心思不少。想见本王何须如此迂回?叫人通传一声就是了。” 难道他还能不见? 宁翘伸手去拿她的香囊球,结果被多尔衮攥在掌心里怎么都拿不出来,后来连带着她的手也被包裹住,彻底的挣脱不开了。 多尔衮逗了好几声,结果都没得到回应,不由低了头去瞧:“怎么了?” 宁翘垂眸,眼睫都在轻轻颤动,留给多尔衮一个柔弱的侧脸:“主子爷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么?” 听她语气不对,多尔衮把宁翘下巴挑起来,仔细去瞧她:“受委屈了?” 他这样问了,宁翘却不肯说了。 整个人却依偎到多尔衮怀里,将手环上多尔衮的脖颈,轻声说:“主子爷把东西还给奴才吧。奴才的东西,配不上主子爷。” “你说什么?”多尔衮抱着人的动作倒是轻柔,话语上却带了十足十的压迫感。 宁翘恍若未觉,抱着多尔衮的脖子委屈道:“这不是奴才说的。是有人跟奴才这么说的。奴才这样的身份,怎么配得上伺候主子爷呢?要不然,就是奴才不懂规矩了。” “奴才在宫里学规矩的时候,嬷嬷们都是夸奖得很。说奴才是极出众的,主子爷还没说奴才的不好,怎么就轮到她盯着奴才了?她和奴才是一样的人,不说互相帮衬,至少也不该揪着奴才不放的,怎么还针对奴才呢?” “谁?”多尔衮问道。 宁翘又不说话了。 是问不出什么了,可也知道,这丫头是受了大委屈了。他忙了这么些时日,顾不上后院的事情,还以为一切都好好的呢,没想到又出事了。 多尔衮看向周得胜:“怎么回事?还不快说。” 周得胜莫名觉得主子爷的眼神令人胆寒,可他也不敢多想,也没有时间多想,忙将事情都说了出来。 多尔衮一听就沉了脸色。 福晋这是要做什么?针对宁氏,说宁氏没规矩。可是他让宁氏歇着的,这么处置,是想要做他这个睿亲王的主吗? 福晋的主意真的是越发的大了。 第38章 多尔衮心中开始对福晋生出了不满。 不许宁氏跟着他出门,那谁跟着?李氏吗? 多尔衮本来就对李氏没什么印象。上回家宴后福晋叫了李氏到跟前来伺候,多尔衮也没记住李氏的脸,现在早就忘了李氏的样子。 本来谈不上什么喜恶,可听了宁翘的话,多尔衮对李氏的印象就成了帮着福晋搬弄是非的人,他对李氏有些厌恶反感。 “府里有规矩。自己去刑房领罚。” 周得胜心里早有准备,听见多尔衮这样说,他跪在那儿给多尔衮磕头:“多谢主子爷。” 多尔衮不会给周得胜容情。后院的事情牵扯动静这么大,他半点都不知道。 若不是小丫头想法子送了东西过来,怕是过了今夜,他都还不知晓。 真等到消息送过来,小丫头还不知道要吃多少亏。 多尔衮没说叫周得胜之后歇着,也就是受了责罚后还得回来继续当差,可这个空档,多尔衮身边是不能没人的,周得胜去了,自然是周卫顶上了。 周得胜阴恻恻的看了周卫一眼,周卫这会儿倒是不怕了,还冲着周得胜嘿嘿一笑:“师傅,徒儿替师傅看一会儿,徒儿等着师傅回来呢。” 周得胜早知道这小子不安好心的,可又有什么办法呢? 他这是马失前蹄了。谁能想到主子爷竟这般着紧宁侍妾的事? 他这差事当的,主子爷不问的事情,他根本就不好出口的。他这样的位置,压根不能有什么偏颇。偏偏就是吃了这个亏了。 看来这顿打,是怎么都躲不掉的。 可周得胜心里,又该将这笔账算在谁头上呢? 宁翘晚膳没有好好用,多尔衮便叫她点膳,宁翘琢磨着这人回来就在书房忙事情,方才进来的时候,他还不知晓后头的事,瞧她的香囊球眉宇之间也有些郁郁的神色。 怕是在外头当差也不顺利,也不知是生了什么气的。 大约也是没有好好用膳的。 她就做主了。 要了两碗牛肉汤,要鲜嫩些的牛肉,而且还要调些咸香鲜辣的小料,然后还有小米南瓜粥,又有青椒酥皮的肉夹馍。 甜的就要了个紫苏凉糕,青菜和其他的,就看膳房自个儿的发挥了。 多尔衮晚膳也就随便应付了一下,在值房对着济尔哈朗实在是吃不下的,回府来瞧见那些公文也没什么胃口。 这会儿热腾腾的牛肉汤端上来,还有膳房做的面,可以自个儿动手做成拌面,一闻见那个味道,多尔衮的食欲就上来了。 吃了一碗辣乎乎的牛肉面,咬着那筋道的肉夹馍,多尔衮这心里的气慢慢就顺下去了。 瞧着小丫头吃的满足的模样,多尔衮的眉目慢慢柔和了些。 这丫头方才可怜见的,委屈成那个样子,这会儿吃好了,倒是又高兴了。 说她气性大吧,偏偏又娇滴滴的软,很快就能哄好。 多尔衮向来口味重,叫府医说了几年,也不过是将南草给戒掉了。 盖因府医说的,用南草会在子嗣上有所妨碍。多尔衮还想多生几个孩子,府里大阿哥大格格是站住了,佟佳氏那里还有一个,但比起其他府上,还是有些少了的。 其余饮食上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节制。 府里的福晋庶福晋多出自蒙古,后院膳房自然是照顾她们的口味多些。 满人和蒙古人大致上的口味也差不多,多尔衮跟她们吃了些年,也不觉得怎样。本来还以为挺好的,可跟宁氏吃了两顿后,忽然有了对比,就觉出不对劲来了。 好是好,可似乎没有那么自在。 他是自在的,可福晋们不自在。 偏偏这丫头在他面前放得开,倒不是说吃相怎么样,而是她吃东西的模样,叫多尔衮看着舒坦,福晋们太端着了,倒不像是过家常日子,像是在伺候主子。 这香囊球看久了,似乎也没有那么丑了。 “这个,本王替你收着了。下回,送本王的要最好的。” 宁翘眼睁睁的看着多尔衮将香囊球攥在手里,叫了周卫进来,叫他开库房去找个盒子来装着。 周卫没想到有这好事,一叠声的应了,忙着就去找周得胜要库房钥匙去了。 这平日里可都是周得胜一个人管着库房钥匙的。钥匙自然不能带在身上,是放起来的,需要周得胜的对牌才能去取。 前院主子爷的库房有人管着。后院的总库房,就是福晋管着了。 主子爷有话,周得胜岂敢不从,他可不肯将对牌交出去,刚打完,还流着血呢,就带着周卫去拿钥匙取东西。 两个人拿了东西回来,周得胜虽然换了衣裳,可主子爷没有话,他身上不敢上药,又还在流血,还是有些味道的。 宁翘瞧见那血迹都渗透出来了,她也只当做没看见。 这位好是好,做奴才是够忠心的。可人家不借她路走,那也不必去套什么近乎了。 多尔衮身边的人,她现在这个身份地位,最好还是少沾惹为妙。 至于福晋叫她受委屈的事,多尔衮连周得胜都打了,还能不为她做主么? 倒是多尔衮,他是闻惯了血腥味的,可怕吓着小丫头,就叫周得胜出去候着。 “主子爷怎么拿这个装呀?” 宁翘还想呢,什么盒子非要开库房去拿,听多尔衮说也不大明白,周卫拿了盒子送来看了才知道,竟是这么个精美的白玉盒子,那盒子上的雕花也很漂亮,本身就是个艺术品,却装着她的丑香囊球。 第39章 这是不是太隆重了?多尔衮这么稀罕她的物件呢? 多尔衮将东西装好,又叫周卫送回库房去放好,望着宁翘亮晶晶的眼睛,他笑道:“本王这是替你收着。这东西这么丑,怎么见人?” “若是寻常收着,有人瞧见了,不是要笑话你?回头嘲笑你,你又要哭了,不若装在这里,本王的东西没人敢乱动。” 宁翘就跟泄了气的皮球似的。这个人就不会说点好听的嘛。 “奴才学不会,奴才手笨,再做不出比这个更好的了。” 宁翘抓着多尔衮的手,眨眼睛撒娇,“主子爷换个别的吧?这个奴才真的不成。” 多尔衮微微挑眉,把她柔软的小手握进掌心:“别的?” 别的也行。 现成的人在跟前,不见的时候念过一两回,现在见了,就想起那天依依惜别的一双眼来。 这丫头一双眼睛勾.人得很,抱到床榻上,落下床帐,多尔衮只想瞧见她眼里更多的水色。 第19章 出气 正院这里,在福晋与佟佳氏因为出门人选争执不下的时候,前院请走了宁翘的消息传回来,福晋和佟佳氏就都不说话了。 福晋这里知道了赵嬷嬷的事,当下却又不能立刻做什么。 周得胜都挨打了,她在这个时候,对赵嬷嬷做任何事情,怕都是不妥当的。 前院罚人,是有能力做到悄无声息的。周得胜被责打,消息立刻就放出来了,还让人知道责罚他的原因,这就是给府里上下看的。 更是给她这个嫡福晋看的。 看着佟佳氏幸灾乐祸的神情,还有那眼中毫不遮掩的嘲讽,福晋心里是很不好受的。 她只是教导宁氏规矩,王爷就要责打周得胜,这是什么意思,是对她这个持家的嫡福晋不满吗? 虽然王爷现在只是打了周得胜,可又是让人开库房,又是特意叫人强硬把宁氏带走,这下一步,是不是要责罚她这个嫡福晋了? 在王爷眼中,宁氏就那么重要? “若我是福晋,这会儿就该去前院求见主子爷,与主子爷定下另一个出门的人选。” 佟佳氏觉得福晋现在的脸色真好看,她看的心里真痛快啊。 横竖她是没法跟着出门的。肚子里还有个小的,她有所顾忌施展不开。拦不住宁氏,那就再送上去一个,总不能让宁氏一个人占便宜吧。 福晋道:“你有主张,你怎么不去呢?” 佟佳氏反倒笑起来,她抚了抚肚子,叫永平将她扶起来:“我就不去了。坐了这么久,我也乏了。既是福晋主审的此事,福晋自个儿做主吧。我就回去歇着了。” 福晋面色铁青的看着佟佳氏,她倒是溜得快。 眼瞅着这事占不到好处了就走了。 那之前跟她掰扯那么久,白白浪费了那么多的时间! 福晋也顾不上恨佟佳氏,佟佳氏这肚子有些大,再有些时候孩子就要生了,这孩子要是再生下来,那佟佳氏身边就有三个孩子了。 东院跟个铁桶似的,侧福晋也有些掌家的权力,要是再强势些,这府里将来,就真的不知道是谁做主了。 “走吧。跟我去前院求见王爷。” 蒙嬷嬷轻声说:“事有变化,福晋跟主子爷说话可要缓着些了。这回出门至少要带两个人的。拦不住宁氏,总得有个别的什么人才好。” 福晋又换上了深重的墨色衣衫:“李氏是一定要去的。” 多年情分,她当面与王爷说,王爷还是会念着旧情的。 福晋身上的衣裳几乎和夜色融为一体了,是走到了二门口跟前,才叫守门的奴才给看见了,忙着就给福晋请安。 “奴才替福晋进去通禀一声。” 若是从前,福晋只会坦然的等在这里,因为她是一定会进去的。 可现在,福晋的心里竟有些许的忐忑不安。 看见周得胜一瘸一拐的出现,看见周卫跟在周得胜身后时,福晋攥紧了蒙嬷嬷扶着她的手。 “福晋,主子爷歇下了。主子爷知晓福晋来了,说请福晋回去。明日再说话。” 宁氏在这儿没回去,又说多尔衮歇下了,那还能是什么意思呢? 福晋偏不肯这样想,她只想着是奴才搪塞她,是多尔衮恼她不愿意见她,便道:“周公公再去禀报一声吧。我是为了陪伴王爷出门的人选来的。” 周得胜面上很是为难。 福晋的出身摆在那里,不是单纯的仅仅只是睿亲王府的嫡福晋。 周得胜道:“福晋,不是奴才要拦着您,主子爷是真的歇下了。这会儿再去惊扰,奴才担待不起。” 周卫更恭敬些:“福晋,奴才师傅这话是真的。主子爷歇了,只留下这话。奴才们不敢打搅,福晋还请恕罪。若是福晋站在这儿候着,怕是奴才们就更不好交代了。” 态度是恭敬的,可这话就不好听了。 周得胜隐晦的看了周卫一眼,这小子胆肥了是吧。 福晋的脸色也不好看,不许她在这里站着,是赶她走吗? 往日里来去自如的二门口,今儿叫人拦着,怎么都进不去,看着里头分明都是她熟悉的模样,可今日这垂花门就跟个天堑似的拦着,她怎么都过不去。 福晋走的时候,想幸而这会儿天黑了,旁人瞧不见她的面色。 第40章 可这又有什么用呢?不出一刻钟,府里所有人都会知道,她在这里无功而返。 - 多尔衮年轻,跟宁翘一闹就是一夜,天光大亮的时候,宁翘睁开眼睛来一瞧,床帐中透着光亮,多尔衮竟在她身边坐着看书。 对上她的目光,多尔衮就笑了:“醒了?” 宁翘黏过来:“奴才还以为主子爷走了呢。” 多尔衮眉峰动了动:“今儿懒得去值房了。”是不想再去看济尔哈朗的嘴脸了。 他手底下的人多的是,叫别人跟济尔哈朗去吵吧。反正他是绝不会让步的。该做的安排一样都不会少。济尔哈朗不同意也没用。 宁翘既醒了,两个人就起身了。 梳洗过后就用早膳。 早上两个人都想用点软糯的主食,膳房就孝敬了晶莹剔透的小笼包和饺子,还有今儿新的新鲜奶酪,这边刚用完,那头就来禀报,说书房里幕僚们已经候着多尔衮了。 是不出门办事,但公务甚多,多尔衮还是要在书房议事的。 这头又来人,说福晋让人来问询,想要请见王爷。 宁翘昨夜后来都晕晕乎乎的,压根没听见也不知道福晋来过的事,这会儿听见他们说话才知道,原来昨夜福晋来过,多尔衮还没见她。 对上多尔衮望过来的眼神,宁翘道:“主子爷要忙正事,那奴才就要回去了。” 多尔衮挑眉,这就回去了? 周得胜这会儿已经好多了,他把见缝插针的周卫那小子给踹下去后,他就在多尔衮身边伺候着。 这会儿倒是适时地说了一句:“主子爷,福晋说,昨儿抓起来的邀月堂的小丫头们,今早就已经放回去了。” 多尔衮望进宁翘的眸中,明白了,这丫头是在这儿等着他呢。 福晋这轻描淡写的虎头蛇尾。这就完了?就没个说法了? 挥手叫周得胜出去候着,再叫回绝福晋派来的人,然后多尔衮把人牵着坐下来,说:“这回出门,本王要带着你去的。” 宁翘指尖在他掌心轻轻点了点:“是只带着奴才一个人么?” 多尔衮迟疑了一下,才道:“此番围猎,各家府上也都有侧福晋和庶福晋出门。本王若只带你一个,就太显眼了些。” 他不怕显眼。是觉得这样对宁翘不好。 这样一来,他的身边就只有小丫头一个,盯着她的人就太多了,那样对她不好。 “奴才知道啦。”宁翘想也知道不可能的。 “那主子爷还想带着谁一起呢?” 说实话,多尔衮觉得另一个带谁都是一样的。他只是觉得把宁翘带在身边会叫他舒坦些。 可这丫头的眼神太活泼了,这一看就有心思。 “你在想什么?”多尔衮问道。 宁翘一笑:“奴才想,不然请主子爷把李侍妾带上吧。” 多尔衮还真是没想到:“不是昨儿还说她不好吗?” “是啊,就是因为她不好。她在福晋跟前告奴才的状,奴才咽不下这口气,奴才得出了这口气,所以才得把她带着呀。奴才跟着主子爷出门,万事都有主子爷做主,主子爷可要替奴才出气的。” 带着李氏,总好过带着其他人的。 那几个侍妾是没戏了。庶福晋们都有身份,会压制她。没有人比李氏更合适了。 李氏与她身份相当,至今也没得宠,在路上在外头,没人给李氏撑腰,她不就能出这口气了么? 被李氏咬下的这一口,她可是咽不下去的。早晚得找补回来。 多尔衮笑起来。 这丫头可真有意思,这是使唤上他了? 还出气。 就这么直白的把自个儿心里想的话全一股脑的说给他听,真的好吗? 叫他知道她憋着坏,和李氏不睦,这就好了? 就不怕他将来不喜欢她了,想起这些事来,对她又添了一层坏印象么? “本王知道了。你回去吧。本王忙完了夜里去邀月堂。” 他要忙一日,叫她在前院待着也是无事,不如叫她先回去。 宁翘眼睛都亮了:“真的?” 多尔衮道:“作甚骗你?” “福晋送回来的人。你就不要碰了,也不必再用了。本王再给你寻好的送来。你那邀月堂的人太少了,也都不妥当,你的事,就叫她们别沾手了。” 宁翘忙道:“烟雨烟霞还是很好的。” 多尔衮要去书房了,便道:“知道了。周得胜会给你妥当安置的。” 那些个奴才都不能要了。那几家子也都不必再旗下待着了,叫人发卖出去就是。不尽心伺候主子的,还叫人一下就收买了的,断不能留在他睿亲王府。 这丫头身边,不能留这样的人。 烟雨烟霞也得叫周得胜再练练。既然这丫头舍不得,就暂且不动她们,但是别人不行,这邀月堂的人都得全部淘换一遍,再来的人,得认清他们的主子究竟是谁。 宁氏是镶白旗的出身,伺候的人还得从镶白旗底下出。 他记得宁国光手底下也是有些许人的,那些个人要靠着宁国光,终身都在宁国光手里,若是叫旗下的姑娘进来,想来才会尽心服侍。 这丫头被福晋这样针对,皆因邀月堂跟个筛子似的,什么消息都能漏出去,还是得有她自己信得过的人守着才成。 第41章 第20章 嫉妒 宁翘昨夜过来的时候,烟雨烟霞都没有跟着,晨起的时候是冬卉带着两个小丫头伺候的她。 等多尔衮去书房后,宁翘就回邀月堂了。 这会儿前院可没人敢叫宁翘自个儿回去的。主子爷将周得胜都打了,为的就是没叫主子爷第一时间知道后院的情形,这会儿宁姑娘的事,谁敢不上心呢? 冬卉特意吩咐了两个二等丫头,跟着宁翘回去。 烟雨烟霞昨夜在宁翘走了之后还挺担心的,后来听见说福晋去前头求见主子爷没见上只能回去了。 又说她们姑娘歇在了前院,烟雨烟霞这才放了心。 两个人守着空空的邀月堂过了一夜,晨起的时候烟霞去前头送了宁翘的衣裳,也没进去,是看着前院的丫头接过去了,她就回来了。 后来福晋将邀月堂里的小丫头们都放回来了,烟雨烟霞也没让她们乱走,都拘在一处,等着宁翘回来看如何处置。 两个人见自家姑娘好端端的回来了,心中大定,又听见宁翘说要赏,烟霞忙去拿了绞好的碎银子,赏给了那两个前院来的丫头。 多尔衮给宁翘说夜里会来邀月堂,想来是要在这儿留宿的。 多尔衮又说那些小丫头不叫她管,那她就真的不管了。 昨儿个蒙嬷嬷倒是还没来得及上手教她规矩,盖因她的出身,到底还是不能随意拿捏的,今儿个蒙嬷嬷就没再来了。 只是烟雨烟霞收拾了一番,这邀月堂里还是有些乱。 看着不顺眼。 不如她之前的宁静安逸。 昨天福晋派来的那些人,有意无意的,将她的花都踩烂了许多。 “姑娘,周公公来了。”烟霞过来禀报。 宁翘换上一副微笑脸:“请周公公院中相见吧。” 周得胜倒是来得快。 周得胜哪敢不快呢?这差事是主子爷亲自交代的,他生怕又出了什么纰漏,不敢假手他人,连送来的人都是他亲自去挑的。 这要是办砸了,他又要挨打了。 周得胜带来了八个人,四个丫头,四个小太监。 宁翘看了看,先笑道:“周公公,这人数上恐怕不大合规矩吧。” 她只是侍妾,还用不上这么多的人。李氏那里,一共加起来也就只有六个人。 先前邀月堂里的粗使小丫头们里外加起来,也就五六个。 周得胜道:“宁姑娘,主子爷说了,姑娘的邀月堂地界大些,这些人是正好的。主子爷亲赐,旁人也说不得姑娘什么的。” 福晋当初一心想要宁翘承宠,所以给她的邀月堂比秋雅阁是大些,也更好些。 周得胜挑的四个丫头都是镶白旗下的,宁翘仔细听了她们的家世,就明白这是挑的家生奴才啊。 他们宁家是多尔衮旗下的奴才,而这几个,包括这几个太监在内,其实算是奴才的奴才,就是伺候宁家的。 这等于是完完全全是宁翘的人了。 和府里没有任何关系,这是多尔衮给她的人,也是她在府里的立身之本。 四个丫头都拨给烟雨烟霞,重新取了名字,叫烟清烟水烟庭烟兰。 四个小太监也都是看着挺干净的,他们还没有领头的人,宁翘问了他们几句话,点了这个稍微年纪大一点的刚安做了他们的领头太监。 宁翘道:“周公公来的时候,是从小花园里过来的么?” 周得胜点头:“奴才是这么过来的。” 宁翘哦了一声:“那这么说,侧福晋那里想来是都看见了的?” 这话让周得胜没法接,可也还是得接啊:“是。奴才们一路过来,东院那边想来是都看见了的。” 宁翘瞧了瞧自己的指尖,微微笑道:“那正院呢?我这里添人,总不会不知会福晋一声吧?” 周得胜原本还不大懂宁翘的意思,听了这话,心里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 周得胜道:“姑娘放心。奴才带着人过来,将主子爷的吩咐都一并告诉了福晋,福晋都是知道的。主子爷说邀月堂的事情福晋就不必处置了。姑娘伺候的极好,奴才也是带着赏赐过来的。” 他不只是带了人过来,还有多尔衮给宁翘的赏赐。 福晋不是说宁翘不守规矩么。多尔衮就偏要给宁翘体面,给宁翘做脸。 从前院过来,肯定是要经过小花园的,周得胜带着人本来就阵仗很大了,何况还有主子爷给宁侍妾的赏赐。 这赏赐也不是一般的几样物件,开了前院库房,几乎是按照主子爷的吩咐,收拾了十来样东西过来。 他一出二门口,这情形怕是就一阵风似的传开了,后头各处哪还有不知道的呢? 屋里的坑屏,屏风,还有里里外外的摆件,都叫周得胜拿来的东西给换了一遍。 宁翘还收到一匣子上好的珍珠,颗颗圆润光亮,这珠子都不大,是她这个身份能戴出去的,镶在鞋上衣裳首饰上都是很好的。 周得胜选来的东西,也都不逾制,都是宁翘能用的。 但里里外外换了新,不是原本的物件了,这邀月堂看着就跟原先大不一样了,很是亮堂活泼,有人气儿。 奴才们各自分了差事,小丫头们一走,这邀月堂立刻就井井有条起来。 盯了盯那些被踩烂的花,宁翘笑着看向周得胜:“公公是知道的,主子爷夜里要来我这里,可我这儿的花都叫踩烂了,主子爷看了像什么样子呢?” 第42章 “我是个不管事的。丫头们也都是新来的,怕是没有这个体面。若是能叫主子爷舒心了,自然都是好的了。” 周得胜心想,这位宁侍妾可真是不一般哪。 难怪在主子爷跟前胆子都那么大。 他笑道:“姑娘放心。奴才与花房说一声,自有人来更换。主子爷过来时,便能瞧见一院子盛放的花朵了。” 宁翘笑得情真意切:“有劳周公公了。” 别怪她使唤周得胜。这事要她自己办起来不难,可只怕各处都要卡着,怕是不妥当的。不若就叫周得胜跑一趟,他的面子大,事情很快就能办好。 有这一层面子,又是为了多尔衮,不怕周得胜不接下来。 临走的时候,宁翘给周得胜道了乏,叫烟雨烟霞两个送出去,但就没有赏他了。 周得胜这样的人,她这个身份赏赐他反而不好,况且周得胜这样的人,也不是寻常金银之物能够收买的。 不与他有这样的牵扯是最好的。 刚安带着小太监们出去安置,邀月堂院子里的活儿以后都是他们的了。 烟雨烟霞就带着四个丫头伺候在宁翘身边。这传话的提膳的等等差事,自然都是要重新分配的。 这样有规矩的布置起来,邀月堂里里外外叫他们把守起来,就不跟从前是个筛子似的了。 新来的都知道先前的事了,都知道口得严实,从此往后邀月堂的事情,可不能再往外露了。 虽然这八个都跟着烟雨烟霞喊宁翘姑娘,但他们心里其实都将宁翘当做主子的。 瞧着烟雨烟霞两个眼巴巴的望着自己,宁翘笑道:“主子爷说了,我这回跟着一起去。这回出门,就烟雨带着烟清跟着吧。烟霞带着她们几个守在家里。刚安也跟着,另外三个也留在家里。” 宁翘也是存了心想试试新来的究竟行不行。 现在这儿还是要把烟雨烟霞拆开来分着。 烟雨烟霞两个倒是没有什么不满的,两个人问过宁翘后,就谈好了,这回是烟雨跟着去,下回就是烟霞跟着去。 宁翘只管两个人都要历练,也就默认了。 这一说定了,自然就要开始收拾出门的箱笼了。 这侍妾出门,带的人是有定数的,用的东西也都是有定数的。 能带出去的就四个箱笼,一应所需的东西都要放在里面。 周得胜带来的四个丫头不愧是从旗下奴才们里头挑的最好的,她们家里父兄都跟着出去行军打仗过,都是很会收拾行装的。 跟着烟雨烟霞收拾了一会儿,哪怕精简了许多,却还是多出许多的。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这回随驾出去围猎,是要在外头宿营两个月的,那养息牧牧场连行宫都没有,他们就喜欢在外头宿营扎帐的那种感觉,这在外头住着,可不比在屋里住着的,需要的东西就更多了。 哪怕是夏天,渡过辽河后,那边到了晚上的温差也是很大的,而且要一直待到九月才回来,若是要到草原上或者以前叶赫乌拉等部旧地上去游猎,那风就更大了。 这御寒的厚衣裳也是要带几件的。 宁翘叫她们索性不要再减少了:“这都是需要带的东西,再少怕是到了那边都不够用的。那地方可没处逛街市去,想买怕是也买不到这样好的。” 就先放在这儿吧,等晚上多尔衮来了,再问问他怎么办好了。 福晋后来又派人去过二门口,想要请见多尔衮。多尔衮后来见了福晋。 也就差不多一刻钟的时间,福晋就从前头回来了。 同时带回来一个消息。这次跟随多尔衮出门的是宁氏和李氏。 消息传到李氏这里,李氏这忐忑了一夜的心终于是安定下来了。 她就怕自己这事不能成。可福晋三番两次的去请见,她还是抱有一丝希望的。 瞧见主子爷那样为宁氏做脸,她心里酸酸的难受,这样出头闹了一回,却没能得到想要的结果,又怕主子爷为此责罚了她。 听说连周得胜都挨打了,而她这里却静悄悄的没个动静,李氏就想着,或许宁氏在主子爷心里也没有那么重要的。 她这回跟着出门,还是有机会的。 毕竟她和宁氏是一样的身份,大家都是侍妾,主子爷身边也没有别的人在。只有她们两个随行,又不像府里这么多的人,主子爷眼里还能看不到她吗? 李氏这里得了消息就开始收拾箱笼了。 收拾来收拾去的,箱笼都是不够。 她和她的两个丫头慧文慧怡都不知道怎么办了,慧文说去问问福晋。 李氏不同意:“就为了这点小事去问福晋,岂不是显得咱们一点主意都没有?” 李氏叫慧怡:“你去邀月堂,打听打听宁氏那边是怎么安排的。这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还是可以问一问的。” 结果不出一刻钟,慧怡无功而返:“姑娘,奴才连邀月堂的门都进不去。守门的小太监一问三不知。奴才什么都没打听到。那门上也什么都瞧不见,不知道里头是什么动静。” 现在的邀月堂就跟个铁桶似的,外头且不说,但确实是轻易打听不到里头的消息了。 李氏道:“你说了是我叫你去的吗?” “奴才说了。”慧怡道,“可他们说宁姑娘在忙,要预备着出门的事情,不得空闲见奴才。至于奴才说的事,他们说,宁姑娘也是头一回出门,也不知道章程如何,请姑娘自去问福晋。” 第43章 其实那守门的小太监说的是,邀月堂可不敢不守规矩,秋雅阁是最守规矩的,这事他们姑娘做不得主,还叫她去找那能做主的人。 新来的小太监牙尖嘴利的,跟他们姑娘一个样。 慧怡这会儿也不敢惹麻烦,就回来了。只是话也不敢原样回,还是婉转了些的。 李氏知道,这回是彻底得罪宁氏了。可她没想到,宁氏居然这么硬气,直接就这么将她的人拒之门外了。 难道宁氏就这么自信,自己没有掉下去的那一日? 这还没有怎么样呢,就狂成这个样子了? 李氏气性上来,谁也不问了,只叫慧文慧怡:“你们再删减些东西。穿的戴的不要俭省,但是那随身用的,只够用就行了。实在不行,大毛的衣裳就别带了。” 随行主子爷跟前,自然是保证自己随时都是好看的,绝不能叫宁氏比下去了。 鲜亮衣裳和首饰不能少,只好将这些占地方的御寒的衣裳拿出来些了。 到了晚上,若是遇上大风的天气,少出帷帐就是了。 宁翘听见门上的回话,只管一笑置之,才不管李氏那边如何想呢。 这刚开始就发愁了?这才哪到哪呢。 等上了路,她就会叫李氏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愁滋味。 而她自己的难题,等多尔衮来了之后,就直接一股脑的丢给了多尔衮。 多尔衮瞧着眼巴巴望着他的小丫头。 他失笑道:“箱笼不够用?”这又是什么值得拿出来说的大事? 难道他堂堂睿亲王,身边的侍妾想多带几件衣裳,还没地儿放了? 养息牧牧场那边,倒是也有些旧城的,只是那边的街市自然不如盛京这里的繁华。 “若是抽空带着你去逛一逛还是可以的。但要是在那里置办东西,怕是比不上王府的。”多尔衮道,“叫人将你的衣裳封起来,交给周得胜,直接封到本王的箱笼里,明儿一起运出去就是了。等到了地方,再叫送到你这里来。” 虽说是跟着皇上出行,一切都有规制,但也没有那么的严苛。 他堂堂亲王,手里这点特权还是有的,他肯定不能委屈自己的女人啊。 到了地方,哪怕是在路上,多尔衮也不可能和宁翘一起起居,亲王自有亲王的地方,她是睿王侍妾,自然也有她自己的地方。 哪怕是福晋,也不可能和多尔衮一同起居。 因此,宁翘对于多尔衮的体贴还是很感激的。 多尔衮噙着笑,将人抱到床榻上:“要感激本王也成。那就换种方式吧。” 出门前夜,多尔衮也歇在了邀月堂。 因着第二日天还没亮就要启程坐车去迎圣驾然后一起出城往北边去。 当天夜里,多尔衮就没有动宁翘。 宁翘美美的睡了一觉,天还没亮,是叫身边的动静给吵醒的。 她抬起身子瞧了一眼,多尔衮正在穿衣,望着床帐里的她笑了笑,走过来撩开床帐,就那么半敞着衣衫亲了亲她的额头。 瞧着她露出来的白润肩头,目光暗了暗,才道:“既醒了就起身吧。” “本王先去前头,你随后就来。坐了车你们会先出城。本王去宫里迎驾,等圣驾出城后,你们再跟上来。” 这套流程宁翘已经知道了,但这会儿听着还是觉得繁琐。 这会儿出门肯定是各种不方便的,但也是没法子。能跟着圣驾出门,那可是天大的荣耀,多少人想要求还求不来呢。 这里要掐算着时辰,前头福晋和侧福晋还有庶福晋们都会送多尔衮出门,不能耽误太久的,所以这会儿的早膳就用的简单多了。 因为时辰还早,也吃不了太多的东西。 路上要赶路,自然方便也是不容易的,所以尽量少喝水,少用些汤汤水水的东西。 那干硬的饽饽宁翘实在是吃不下去的,琢磨出了点馒头肉包子小笼包之类稍稍软一点的面食,就着一碗热乎乎的鲜奶酪一点点的吃下去,还是可以的。 多尔衮要在圣驾跟前随行,大约是一整天都要骑马的,更是辛苦。 他也吃了点宁翘的东西,但就怕晌午不顶用,等不到晚上,干脆还是啃了两个饽饽,宁翘看着都替他噎得慌。 好歹用了小半碗奶酪,可算是舒坦些了。 福晋和佟佳氏这些日子没少给她脸色看,只是不出手了,但言语上也不放过宁翘,宁翘是不吃亏的,守着规矩反击,倒也就这样了。 多尔衮一身英姿飒爽的出现在前厅里,福晋和侧福晋还有庶福晋们立刻就迎了过来请安。 多尔衮抬了抬手,叫了起。 紧接着,便是跟在多尔衮身后的宁翘对着福晋们请安。 那日多尔衮看赏,给了宁翘十匹料子,夏装秋装冬装各做了几套。 这会儿上身的是先出来的水红色的旗装。样式做的更利落些,将她身上的线条勾勒出来,盈盈腰肢款款摆动请安,福晋和侧福晋等人的目光一下子就落在了她的胸脯上。 这个宁氏真是。 年纪这样小,也不过十六岁,不知家里是怎么养的,居然就养出这么好的条件来。 哪怕是人家比她大一轮生过孩子的,也不见得有她生得好。 女人们的目光有如实质,刻满了看似隐晦的嫉妒。 不能跟着出门的福晋们,那目光仿佛要将宁翘身上烧出个洞来似的。 第44章 宁翘只管含笑站在多尔衮身侧,这一次,她没有再被挤出去了,毕竟福晋们不能跟着出门,围过来做什么呢。 佟佳氏却带着两个孩子来与多尔衮话别,对上孩子们,多尔衮神情柔软了些。 看他和大阿哥大格格说话,宁翘便轻轻移开了视线。 下一瞬,她就看见李氏悄无声息的站到了多尔衮的另一侧。 见她望过去,李氏一身银蓝的衣裳,打扮的倒是清丽,还对着她柔柔一笑。 宁翘微微勾唇,也回了李氏一个笑。 李氏要做面子功夫,她也不介意陪着李氏演戏啊。只要她知道李氏是个什么心肠就成了。 福晋看着佟佳氏用孩子将多尔衮围住,面色有一瞬的不自然,但随即就一副端庄温厚的笑脸。 “孩子们舍不得王爷,可也不能误了王爷启程的时辰。佟佳氏,将大阿哥与大格格带过来,请王爷上马吧。” 佟佳氏只争得一两刻的相处,当然不满足,可她也不敢真的误了大事,便将大阿哥大格格带到一边。 这个时候,福晋女主人的地位就充分显示出来了。 多尔衮嘱咐福晋:“府里的事就交给福晋了。还有佟佳氏的胎,福晋要看顾好些。等本王回来,希望看见府里一切都好。” 福晋温柔一笑:“王爷放心。妾身一定将府里照顾好。” 福晋虽然有些左性,有些事执拗不肯听话,但这些年照顾府里还是持家有道的,多尔衮还是愿意相信这个发妻的。 福晋如果肯好好过,那就能好好过。 若不成—— 多尔衮上了马,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福晋目送多尔衮纵马远去。 她心里还是舒坦了些,纵然带了宁氏,可还是将李氏给带上了。 她还是这府上的嫡福晋,掌管这府上的一切。 可若是还再能有个孩子—— 福晋的目光隐晦落在大阿哥大格格的身上,那该多好啊。 福晋看向宁翘与李氏:“你们跟着王爷出门,不要惹事,不要惹麻烦。要好好伺候王爷,警醒自身,知道吗?” 宁翘与李氏一齐应了是。 宁翘温顺的模样显然取悦了福晋,福晋含笑道:“好了,你们要先出城,便上车吧。” 宁翘只是不想在这个时候与福晋无谓争锋,她是不怕,但也不想自己行差踏错将把柄送到福晋手里,让福晋有整治她的机会。 宁翘与李氏一同行了礼,转身便去上车。 走近了才发现,门口居然只停着三辆车。 一辆装着箱笼,一辆是奴才们的。那剩下的一辆,难道是她和李氏的? 宁翘抬眸,见李氏笑吟吟的看她:“妹妹先上去吧?” 李氏这是在让她。 李氏还在轻轻的笑:“妹妹,侍妾身份低,没资格一个人一辆车。这一路,就是我与妹妹朝夕相伴了。” 宁翘猛然回头,瞧见了府门口的福晋们。 福晋高高在上的微笑,佟佳氏一脸的幸灾乐祸,庶福晋们神色不明。 宁翘在心里骂人,福晋还真是逮着机会就要恶心她啊。 谁能想到,福晋居然把她和李氏安排在一辆车上! 想要这一路都要对着李氏这张脸,宁翘真是什么兴致都没有了。 第21章 偏爱 宁翘还以为会在城外等很久,没想到皇上的动作还是挺快的。 估摸着时辰,差不多到上午十点多的样子,圣驾就出城了,那边一动,这边等着的队伍就慢慢加入进去了。 睿王地位高,家眷自然是在几个亲王的随行队伍里面,前头就是济尔哈朗郑亲王家的马车。 这可是人太多了,前前后后加起来车驾还是很多的,走在路上都是尘土飞扬的。 这会儿各家府上就不能搞特殊了,就得随着大队人马一起,都歇息就歇息,都赶路就得赶路。 这时候出门是真遭罪的,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烟雨陪着宁翘在马车里坐着,对面就是李氏和她的丫头慧文。 相对而坐,宁翘连闭目养神都绷着心神。 天擦黑的时候,好不容易到了第一个宿处,就在辽河岸边。 这回出来是游猎来的。 在一个地方也住不了太久,地方也没有那么远,所以也不像后来入关之后那样,在几条路线上都有行宫,走到哪儿都有好地方住着。 今儿到了辽河岸边,歇一晚上,明日渡河后就直奔养息河牧场,然后在那里骑马游猎,之后可能再看皇上想往何处去,就往何处去。 侍妾的营帐很小,宁翘进去瞧了,这里头东西倒是都齐全的,也是他们出发的时候收拾的妥当,才将家里常用的东西带出来了,否则若是短了什么,这里也没有多的匀出来给她用。 宁翘睡里头,烟雨烟清两个在外间轮班守夜,刚安就在外头歇息。 白日赶路的时候,刚安也能有歇息的时候。 宁翘在马车上都不与李氏说话,李氏和她搭话搭不上,后来也就不再主动开口了。 这边一片是给睿王府的地方。 多尔衮的主账就在最前面,后面隔出来的就是她和李氏的地方,两个营帐并排在一起,也没有太近,还是有一些距离的。 不过便是这样安排,她们也不能随意到多尔衮的主账那边去,那里有人守着,这道屏障和府里一样,轻易是过不去的。 第45章 这里水草丰茂,在这里安营扎寨,又正好是夏天,这营帐扎在这儿,哪怕地上铺了毡子,也还是要撒些防虫的药的。 这里都是野地方,要是被什么虫子给咬了,那可不是玩的。 光是药品,宁翘就嘱咐烟雨她们带了一大包过来。 封在多尔衮那边的箱笼已经悄悄送过来了。这会儿就不用再送回去了。出门在外,福晋也不在,没有人会去查宁翘这边的箱笼到底有几个。 “主子爷可回来了?” 宁翘坐下来的时候,还有种错觉,好像还在马车里颠簸似的,“膳房那边是怎么说的?” 既然扎营了,晚上大约就不是凑合了。 烟清去收拾箱笼去了,烟雨给宁翘奉茶:“刚安去问过了,膳房那边说,一会儿就能去提膳。只是这会儿刚安定下来,怕是晚上只能用些这里的鲜味。各个府上的份例都是有限的,别的都有,就是青菜不大多了。” 宁翘笑道:“有肉就成。汤汤水水的上一些,青菜有就有,点缀一下就成,我不挑太多的。” 烟雨道:“奴才打听过了,这回出来,豫亲王府上来了侧福晋和两个侍妾,武英郡王府上是嫡福晋带着两个侍妾出来的。别府上,就都是庶福晋带着侍妾了。” 这女眷地位都高些,份例下来,自然是要先紧着爷们的,然后才是女眷的,到了宁翘这里,那肯定就不多了。 总得给主子们预备着的。 膳房这个难处,宁翘还是知道的。 只是没想到,武英郡王,也就是多尔衮的大哥阿济格,将嫡福晋都给带出来了。 烟雨轻声道:“皇上带着宸妃娘娘出来游猎,若不是豫亲王福晋现下病重,怕是也要跟着出来的。武英郡王岂能不带着嫡福晋呢?” 这名义上说是出来游猎,其实也是为了和蒙古加深感情,不然怎么有传言说皇上想要去各部旧地游猎呢? 是威慑,也是拉拢。 宸妃出自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阿济格的嫡福晋也是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一位郡王的女儿。哪怕不是亲戚,也是亲眷。 这回各个府上带来的福晋们和侍妾,许多都是出身蒙古的。也有一部分是八旗的。 似宁翘这样出身的也不少。 听闻豫亲王带出来的那位侧福晋佟佳氏,就是正黄旗的。 宁翘想着她这个身份,她们府上没有庶福晋侧福晋领着,两个侍妾不知道怎么抛头露面,也不知有没有机会见见那位大名鼎鼎的宸妃娘娘。 也不知能不能在人前出现呢。 “听膳房这样的安排,想必主子爷是还没有回来吧。” 烟雨道:“奴才正要说呢,膳房那边还没有往主账送膳食。奴才打听不到前头的事,但刚安方才趁着提水的时候悄悄去问过,隔壁豫亲王陪着皇上赛马去了,听说主子爷也一起的。” 天都黑了还要去赛马?可真是够精力旺盛的。 主账没有吩咐过来,宁翘也没有刻意等着,就告诉烟雨,膳食好了就提过来,她们主仆用了就休息。 宁翘还是有点怕晚上黑灯瞎火的有什么蛇虫过来的,所以在营帐里留了一盏小灯。 烟雨有些担心:“姑娘这就要歇了么?奴才方才出去,瞧见李侍妾帐子里还是亮着灯的。看这个样子,李侍妾应是要等主子爷回来的。” 宁翘笑道:“我不睡着。就是坐着养养神。” 多尔衮还没有回来,哪怕是一夜都不回来了,她也不能就这么睡了。 外头到底不比府里,多尔衮身边不是只有她一个人跟着的,李氏明摆着是想要找时机抢人的,她怎么能给李氏这样的机会呢? 况且也不知道多尔衮那边的情形,若是她这里睡了,结果多尔衮那边要人伺候,那岂不是叫李氏占了便宜了? - 多尔衮在皇太极跟前用的晚膳。 一整日都跟多铎随侍在皇太极身边,也幸而是这些年骑马打仗习惯了,一整日待在马上,也并不觉得如何疲累,就是这吃进去的东西消耗的太快了。 赶路的时候吃的饽饽,顾不上喝几口水,还是到了晚膳的时候,才蒙圣恩赏赐了羊肉汤。 结果跟着皇太极出去跑马,再回来时才叫散了。 等到回到主账的时候,已经是饥肠辘辘的了。 主账里点了灯,进来一瞧,只有身边伺候的人迎上来,没瞧见那个笑容甜甜,眼神清澈的小丫头。 一个人用膳不痛快,多尔衮叫周得胜:“把宁氏请来。” 周得胜跟着出来了,前院的丫头来了两个,思敏和思青,这两个丫头跟来,是跟在主账里伺候的。有时候,总不能将侍妾当做丫头来用的。 周卫没来,跟冬卉一样,都留在府里了。 这请人的差事就落在了思敏头上。 思敏那心思还没歇呢,可挨了一顿打,也只是行事上稍稍收敛了一些,别的一概没改,甚至在心里还是对宁翘不屑的。 周得胜叫她去请人,她也不敢说不去,去了也不敢摆什么太大的脸色,到了后头宁翘的营帐跟前,也是客客气气的说话。 “主子爷请宁姑娘去前头。” 守在外头的刚安忙进去通报。 宁翘只是养养神,才换过的衣裳都没脱,很快就出来了。 隔壁听见动静的李氏也跟着出来了。 第46章 李氏像是没听见思敏的话,笑道:“思敏姑娘,听闻主子爷回来了?” 思敏道:“李姑娘耳目聪明,主子爷确实回来了。” “那敢情好。”李氏上前一步,与宁翘并排站在一起,笑道,“这一日都不曾给主子爷请安,着实是不合礼数的。这时候主子爷既然回来了,还劳烦思敏姑娘带路,通禀一声,我与宁妹妹一同去给主子爷请安。” 思敏到底是冬卉调.教出来的,她也是前院的大丫头,虽有些小心思,但这会儿是绝不敢将主子的吩咐打折扣的。 没吩咐的事儿,她哪敢应下呢? 不大高兴李氏这劲头为难她,语气都冷淡了几分:“主子爷只吩咐了,请宁姑娘去前头。请李姑娘莫要为难奴才,奴才的差事不敢有什么差池的。” 李氏笑道:“我只是想去给主子爷请安,难道这也是为难?奴才给主子爷请安,有什么不对的?一道过去,也不会耽误思敏姑娘的差事。” 宁翘不耐烦在这里听她们掰扯,便道:“主子爷既有吩咐,不好叫主子爷久等。烦请思敏姑娘前头带路吧。” 她看向李氏:“姐姐不是向来看不惯不守规矩的人么?看姐姐这么守规矩,主子爷肯定会高兴吧?” “姐姐要去就去吧。看主子爷没有吩咐,姐姐私自前往,会是个什么结果呢。” 李氏在来的时候,就打定主意了,这一路就黏着宁翘。就不信遇不上主子爷。 见宁翘抬步就走,她忙跟上去。 思敏见状,干脆什么都不说了。心里却很是瞧不上李氏的做派。 镶白旗旗下,怎么会出这样不守规矩的人? 为了邀宠,真是连脸都不要了。 她们走到前头和后面相隔的地方,宁翘跟思敏都过去了。 李氏却被守在那里的太监给拦住了。 甚至前头的士兵都没有动手,李氏就没办法往前走一步了。 李氏将同样的说辞说给那几个太监听了,太监们不为所动,这些都是跟府内内廷伺候不一样的太监,他们在外行走的多,只听多尔衮一人的话。 不会管李氏是个什么身份,只一句话答她。 主子爷没有吩咐,不可通行。 思敏头也没回,她当然知道会是这样的。刚才李氏就没脸,现在更没脸了。是她活该。 宁翘回头瞧了一眼,李氏脸煞白,就那么直直的盯着她们这边。 宁翘转过头来,没有再多看了。 李氏也不想一想,这一路上虽然是在赶路,可规矩还是样样都有的,哪能就乱套了? 府里不好见,难道外头就想见就见了? 侍妾又不是主子,主子们拥有特权,地位越高特权越多,地位低的,就像她们,连出营帐都要听主子的吩咐。 难怪人人都想往上爬呢。在这儿,不为自己争不行的,不往上走,人家就把你踩下去了。 思敏到了帐前就停住了,跟着宁翘来的烟雨也在外头候着,替宁翘打起帘子后,宁翘就进去了。 主账自然是大得很。 这儿的布置也分为前庭和后账。 前头是议事见客的地方,后账里就分为起居和洗漱方便的地方。 这营帐不是那种单纯的帐篷,比起军帐来还要更厚重宽敞些。 进来之后,看见些熟悉的摆设布陈,就好像又回到了王府的前院似的。 多尔衮刚沐浴完了出来,见宁翘来了,唇角勾起,叫小丫头过来:“给本王穿衣。” 伺候多尔衮的人就退出去了。 这还是宁翘头一回在这样的情形下伺候多尔衮。 按说两个人亲密也不止一回了,多尔衮在床榻上是个什么风格她还是知道些的,似这样在明亮灯光下给多尔衮穿衣还是头一回。 宁翘的脸有点红。多尔衮宽肩窄腰的,有点优越的双开门身材,平时锻炼的那么好,骑马射箭的忙碌,这腰腹就生的太好了。 只是看见他身上的些旧伤,才忆起亲密的时候,指尖在他皮肤上摸到的凸起和疤痕。 这都是他为大清征战的勋章。 年纪轻轻的就一身的伤,这要是不好好保养,将来都是旧伤暗伤。年纪大了可怎么办? 夏夜河边凉爽,里头穿了一层衣裳,外头再套上外袍也不会热。 宁翘给多尔衮一点一点的擦头发,膳房那边就将膳食送来了。 多尔衮牵着宁翘的手:“陪本王用一点。” 宁翘笑着点头:“好啊。” 多尔衮牵着她坐下,又望着她笑:“你是不是吃过了?” 宁翘也不藏着,俏皮笑道:“奴才正在长身体呢。现在又饿了。” 多尔衮自己点的膳。这会儿也不能用太硬的东西,他也想用些汤汤水水的,叫用羊杂揉了一碗水面,又上了一个大酱汤做的牛肉锅子,有什么片肉青菜的都端上来,自己烫着吃。 这倒是意外的合了宁翘的口味。 两个人吃的热火朝天的,膳房送来的肉特别鲜嫩,青菜也是水灵灵的好看。 宁翘方才自个儿没吃到,便在多尔衮这里放开了吃的。 多尔衮见她吃的高兴,自己也高兴。 难得啊,能在夜里这样敞开了吃一顿。 吃饱了,多尔衮谈兴正浓,问宁翘:“在家会不会骑马?你阿玛可带你狩猎过?” 第47章 宁翘笑道:“奴才会。奴才从小阿玛在家的时候,也曾带奴才狩猎过的。” 这会儿的八旗可跟入关后的那个八旗不一样,这会儿几乎人人都是战力,女人们更是会骑马会射箭的。 原主的骑术是宁国光亲自教的,宁翘当然也会。 原主这性子,多半还是自己不自信养成的。其实家里都是很宠爱她的,奈何她自己性格就是太软了。 宁翘借着在宫里受训的时候,慢慢的把性格给改过来了,就这么一改,谁也没有起疑心,都以为是宫里嬷嬷教规矩教好的。 多尔衮倒是有些意外:“瞧你胆子小得很,还会骑马?说的这么肯定,想必骑的很好啊。” 宁翘抿着嘴笑:“在主子爷面前,奴才微末伎俩,哪里算好呢?阿玛说的,就是坐上去能拉弓,不叫给主子爷丢人就是了。” 多尔衮捻了捻宁翘的小脸蛋:“过后会在养息河牧场驻跸数日。到时候都要下场骑马比试。你也别怕,只是玩耍一番。也不必逞能,不必怕什么给本王丢人。别受伤就是了。” 宁翘却想,那怕是女眷们都会上场。 这样的场合,大家的脸面都是一样的重要。 下场了就代表的是睿亲王府的脸面,还管什么受伤不受伤的话,肯定是不能给多尔衮丢人啊。 宁翘认真望着多尔衮:“主子爷放心,奴才绝不给主子爷丢人的。奴才也不会让自己受伤。” 多尔衮倒是望见了小丫头眼中的赤忱,这时候还念着他呢。 真是个可心的小东西。 多尔衮过去亲了亲宁翘,喉结滚动了几下,说:“若有人为难你,你就告诉本王。别自个儿受了委屈闷着。” 宁翘被多尔衮抱入怀中,声音软的像春水:“主子爷不问,奴才也是要说的。” “奴才跟李氏一辆车来的,奴才这一路上坐着都没有动弹过,身子骨倒现在都是僵着的。奴才一天都没有说话了。现在跟主子爷在一起,和主子爷说话,可真好啊。” 她连说带比划,多尔衮都能感受到小丫头的难受了。 想起自己一整天在圣驾跟前的侍奉,倒是莫名的有些感同身受。 可福晋是怎么回事? 不是说都安排妥当了? 怎么把宁氏和李氏安排到同一辆车里头? 他睿王府难道还缺一辆马车吗? 多铎的两个侍妾都能一人一个,到了他这儿,福晋倒是替他节俭上了。 多尔衮本就不喜李氏,只不想委屈宁翘,听了这话,不过一句话的事,将她们分开就是了。 都收拾妥当了,多尔衮也不放宁翘回去了。 叫了人来,自然是歇在他这里的。 放下床帐,多尔衮捏了捏她柔软的肩头,含笑道:“不是说身子骨都僵硬了?本王替你松一松筋骨。” 宁翘一声惊呼还没出口,多尔衮就亲上来了。 这哪是松筋骨呢,这简直是要将她给拆了。 没想到这人跑了一天的马,居然还有这样旺盛的精力。 放松一夜的后果,便是晨起的时候,宁翘还是迷迷糊糊的没睡够。 多尔衮把人抱起来,将人叫醒了:“今儿怕是要这时候渡河,人多,可能到了晚上才能到目的地。你与本王走得早,早些起身,到了河那边再车上睡吧。” 宁翘起身后,多尔衮也不放人回去了,留在身边一块儿用早膳。 外头思敏进来禀报:“主子爷,李侍妾在后头求见,说要来给主子爷请安。” 多尔衮的目光一下子就冷下来了。 他这里没有这样的规矩。 思敏吓着了,忙跪下道:“主子爷,奴才是叫那小太监缠的没办法了。李侍妾在后头跪着求,说就想要来给主子爷问安。奴才们都不敢伤着李侍妾了。” 李氏还是有本事的啊。真有韧劲儿,昨夜不成,今早挑着这么早的时候又来了。 可这些奴才,就真的没有办法拦着吗? 八成是看着周得胜之前挨打了,就寻思着想要试探多尔衮的心思。看看这李氏究竟是个什么分量。 要说这思敏还是很有心计的。她们到底身份比不得李氏,这样试探,还挑在宁翘在的时候过来。 宁翘看向多尔衮,似是完全没瞧见这位睿亲王的低气压。 她说:“说起来,李侍妾还真是执着啊。主子爷不知道,昨儿个夜里,李侍妾也是这样的。听闻主子爷回来了,硬是要跟着奴才来给主子爷请安。” “奴才也不敢拦着,只是她也没有得主子爷的话,也不知外头规矩和府里的是不是一个样。跟着思敏姑娘和奴才一道来,在岗哨那里就被拦住了。不然,李侍妾昨儿夜里就到主子爷跟前来请安了呢。” 思敏赫然看向宁翘,宁翘对着她微微一笑:“思敏姑娘,你说是不是啊?” 思敏那个是字,怎么也说不出来,可人却垂了头。 宁氏胆子太大了。居然连这样的话都敢在主子爷面前说。 思敏心里有着隐秘的兴奋,宁氏这样大胆,说不准就惹了主子爷的厌烦呢?要是主子爷厌恶了宁氏,李氏又不得主子爷的喜欢,那这一趟出来,是不是别人就有机会了? 这样也好,宁氏倒是帮了她的忙,可以试试李氏在主子爷心里的分量。 多尔衮都没看思敏,只是若有所思的看向宁翘。 第48章 对于多尔衮的目光,宁翘不闪不避,大大方方的望着他笑,那双漂亮的水眸里,还有着点点促狭呢。 多尔衮心里的冷意忽而就融尽了。 他起身,牵着宁翘的手往外走,眉眼间拢着点点暖意:“你也别另外坐车了。到本王车驾里去待着吧。” 李氏不像话。奴才欠教训。 还是把小丫头安置在身边的好。免得叫不相干的人扰了小丫头的清净,碍眼不说,还讨人嫌得很。 多尔衮出门前看了周得胜一眼,周得胜会意。 得,这马上就要启程了,怎么就是不肯安分点,非要给他找事儿呢? 本来还想着能一起渡河的,这么一来,该处置的人都处置了,这跟不上的,总得受罚了之后,再跟上去吧。 周得胜望着他主子和宁翘的背影,这心里头咂摸出天大的不一样了。 这么些年了,主子爷可从没有这么偏爱过一个人呐。 便是当年的侧福晋,那也是小意温存温柔侍奉才有的今日。 怎么主子爷现在,喜欢上这样的了? 第22章 报复 福晋安排李氏跟着出门来,不可能一点准备都不给她的。 李氏没办法接近多尔衮,只能想出请安的这个法子来。 侍妾要给主子爷请安,这是情理之中的事,进可攻退可守,被拒绝了也不会怎么样。 福晋没法把手伸到多尔衮身边去,但在随行队伍里安排个把人接应李氏,还是能够做到的。 昨夜守门的太监里没有自己人,李氏施展不开,今早再掐着时辰过来是得了消息,福晋安排的人可以帮她。 那小太监拿着话压了思敏,思敏前头去回话了,李氏真的是抱了极大的希望。 想着主子爷也不至于会拒绝她的。不过是请安而已。 等她见了主子爷,主子爷眼里有了她,接下来的事情不就顺理成章了么? 结果她在后头等了许久,什么都没有等到。 远远的看见主子爷牵着宁氏走远了,周得胜到了跟前来,她的脸都白透了。 “周公公。”李氏这会儿感觉可真是不好。 周得胜对着李氏行了行礼,笑道:“李侍妾对不住。主子爷要启程了。吩咐将这不守规矩的奴才处置了。李侍妾也回去预备预备吧,一会儿就要渡河了。不能耽误了时辰。” “奴才斗胆,同李侍妾说几句,主子爷是重规矩的。李侍妾这一回两回的,若是再有,怕是就说不过去了。” 周得胜的话隐晦含蓄,李氏却听得胆寒。 她本来就是豁出去了做出的这些事。 她是镶白旗旗下的奴才,她阿玛她一家子就跟着主子爷做事,难道还能不知道主子爷的性子吗? 她是太想出头了,可她又不是傻子。要是连性命都没了,还争什么宠? 尤其看见周得胜带着人押着那个小太监还有思敏在那里责打。 一概涉事的还有两三个人,都堵了嘴巴摁在那里打,李氏吓得不敢多看,带着慧文赶紧离开了。 福晋安排的人倒是还好,然则其余几个,尤其是思敏,那仇视的目光令李氏想起来就如鲠在喉,心肺焚烧。 别人都忙着自己手上的差事,那边在无声的责打,给所有人威严的震慑。 这里离皇帐没那么远,不能喊叫失礼,可这样堵着嘴的责打,还是令所有人都胆寒的。 李氏这里自然有人收拾她的营帐,李氏恍恍惚惚坐在马车上,想起宁氏的营帐当时先于她拆卸时的情形来。 宁氏一直没有回来,她身边那个叫烟雨的丫头也没有回来。 是那个新来的烟清和刚安一起看着众人收拾的。 奴才们对待他们的态度都明显不一样了。 之前在府里,谁都可以拿捏邀月堂的奴才。李氏为了把宁氏踹下去,特意在福晋面前献计,才有了后来的事情。 结果事情没办好,福晋还恼了她的,这回出来是福晋给她的第二次机会。 可结果呢?她好像还是不成。 反倒是邀月堂的奴才都蒸蒸日上了。 这几个是镶白旗下的奴才,和之前的可不一样。这都是效忠宁家的,跟着出来的这些奴才们对烟清和刚安都这样殷勤,宁氏的差事都排在她的前头,反而是她的事情全都靠后了。 难不成,宁氏真要立起来了? 李氏不得不承认,宁翘和进府的时候不一样了。 她苦涩地想,她和宁氏之间的差距越来越大了。 这马车里如今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慧文怕她消沉,说:“姑娘别着急,一会儿都是要渡河的。早一刻晚一刻到了那边还是要候着的。” 李氏道:“宁氏的东西,应当都已经送过去了吧?” “宁氏不和我在一起,是待在主子爷身边吗?” 明明是她看着主子爷牵着宁氏一起走的,偏偏她就是没法子相信,还想着再问问。 慧文知道,被李氏逼着,慧文也不敢不说:“奴才去问过了,宁侍妾的东西是跟着主子爷的东西一起送过去的。” “宁侍妾叫主子爷安置在自个儿的车驾里。主子爷到皇上跟前当差去了。” 李氏道:“也就是说,宁氏这会儿一个人待在主子爷的车驾里?” 慧文没说话,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么。 第49章 李氏心里妒忌,可又有什么办法呢? - 多尔衮的车驾那自然是又大又宽敞又舒适的。 宁翘不管外头的纷纷扰扰,在上头好好的睡了一觉。 醒来之后发现已经到了养息河这边的牧场了。 收拾妥当了就下车,宁翘发现东西已经送到了营帐那边去了。 这边是要驻跸几日的,游猎就是要玩得尽兴了才会离开。 所以这边的营帐比昨日的要大上许多。 站在睿亲王这边的营帐区域,能看见属于皇太极的皇帐。 八旗营帐和王爵们的营帐拱卫之下,皇帐那边显得特别的气势宏大,粗犷严整。 多尔衮要随侍在皇太极身边,也不得闲回来。 想着之后的赛马,虽说女眷们没有爷们那么激烈,但也是有彩头的,玩起来也是很热烈的。 他怕宁翘胆子小摔着了,也不敢随意叫她骑营地的马,特意挑了一匹又好又快的温顺母马回来,叫周得胜送来给宁翘试一试。 马鞍缰绳一概都是挑选好了的,如今周卫不在,别的小太监信不过也用不上,周得胜绝不肯叫别人出了头,再来个周卫那样的臭小子,他的差事还要不要了? 主子爷的吩咐,他就是跑断了腿,也得来。 “主子爷要忙着,我便回去了。没有主子爷的话,我不好在主子爷的营帐里久待的。” 宁翘一见了这马就喜欢,她倒是不怕这个,她就是怕疼怕摔跤,所以一定要坚信自己的骑术,绝不能让自己摔着。 谢了多尔衮,请周得胜转告后,宁翘才说了这话的。 周得胜还有些受宠若惊,心说今儿在他面前,宁姑娘怎么这么客气啊? 见惯了宁姑娘那个样子,这样儿反倒叫人心里发毛。 周得胜道:“姑娘还请安心。主子爷吩咐了,请姑娘就在主子爷的营帐里歇着,不必再回去了。夜里主子爷或许回来,姑娘只管待着便是了。有什么事就吩咐奴才们去做。” “姑娘若是闷了,在外头走走也可,只不出这片营帐就是了。外头还有军士往来,怕他们冲撞了姑娘。” 宁翘道:“周公公转达,请主子爷放心,奴才不出去的。” 这会儿外头还有安营扎寨的,还有没来的,乱的很,她这时候出去做什么呢。 周得胜走后,宁翘跟那匹马熟悉了一下。 这马是褐色的,缰绳马鞍颜色质感也都是很厚重的,看起来特别帅气的样子。 宁翘想着,这是没有手机,要是有啊,她横竖都得骑马拍上一段视频的。 看烟雨在旁边的反应,她骑马的样子应该还是过得去的。 也不好在外头乱转太久,就骑上马稍微跑了几圈熟悉了一下,就叫人将马牵走安置去了。 多尔衮忙,说了午膳不回来用,想必晚上也回来的很晚。 宁翘这里就自己吃了。 从她在主账这里歇着开始,她的膳食供应就更好了,稍稍稀缺些的青菜也能敞开了吃,每顿膳食也很新鲜,倒是不用叫她操心什么。 烟雨还是跟着她,她的大部分东西都收在自己的营帐那边,那边也离不得人。烟清和刚安就在那边守着,宁翘就很放心的。 晚间提了晚膳回来,烟雨和宁翘道:“奴才听说,李侍妾那边有些不好。” 宁翘嗯了一声,奇道:“她又怎么不好了?” 周得胜来送过马之后,宁翘就听说了思敏和那个小太监还有几个奴才被责打的事情。 心里想着,这个思敏可真是够倒霉的。这都打第二回了吧。 奴才不好好的伺候主子,心思养的这样大,什么事都要试探沾手,也难怪要被打。 不过周得胜只按着多尔衮的意思责罚了奴才们,没听说对李氏怎么样啊。只是叫她不要出来乱走,老老实实的待着而已,这就不好了? 宁翘怀疑,这该不会又是李氏的什么博取关注的手段吧? 烟雨道:“确实是不好了。” “听说李侍妾的牙疼的厉害,说是上火了肿的。这会儿疼的都不敢吃东西了,一吃东西就疼,连清水粥都喝不下去,只能喝点茶水酥酪。” 府里佟佳氏还有孩子,她还怀着孩子,府医要在府里照顾她们母子,看着佟佳氏的胎,多尔衮就没把人带出来。 若是有个头疼脑热的,自然是请随行的大夫了。 宫里说是带了几个太医的,各个府上的也有几个。 宁翘道:“没叫人去请别府上的府医瞧瞧?” 为李氏,惊动太医肯定是不能的。 烟雨道:“若是先前,怕是有人能为她跑腿的。可这会儿,谁愿意去呢?” “主子爷不在,周公公也不在,这里没人敢做主。况且李侍妾自己也不敢出来,怕又犯了规矩,已经忍了一日了。她的丫头着急,也一点办法都没有的。” 宁翘明白了,这是李氏先前莽撞,把人都得罪完了。 谁都看见了,给李氏办事的都挨打了,谁还肯去出这个头呢? 况且她们这回出来,后头并没有侧福晋庶福晋跟着,没有管事的,就没人能调动后头的奴才,大家乐得不知道,反正也不关自个儿的事。 宁翘道:“她这是自作自受。” 烟雨笑道:“姑娘说得对,她就是自作自受。在府里有福晋撑腰就罢了,出来了还以为能左右主子爷。这回这样做,自己得罪了人,有这样的结果,还不知道多少人背地里恨她呢。” 第50章 “她也不得主子爷的喜欢,多少人暗地里都是盯着的。见主子爷不喜欢,又有人恨她,为讨巧,自然有人下手的。” “哦?”宁翘道,“这么说,是有人故意整她的?” 烟雨道:“姑娘是知道的,主子爷的身份在这里,再如何短缺青菜,也不至于吃不上。偏有人做了手脚,李侍妾那里,一天都吃不上青菜,送去的都是烤肉煎肉,都是大热之物,就连她的丫头饭食里,也不见清淡之物。” “她们的马车在日头底下晒到大晌午的才渡河,过来之后又顶着日头扎营帐,说是忙才不曾先做好,可谁不知道,是奴才们懈怠呢?” 就是这么着被人报复了,李氏生气又上火,到处不顺,就闹成这样了。 宁翘问道:“可知道是谁下的手?” 烟雨闻言就笑了:“怕是人不少的。姑娘心里想的,怕是都有。” 宁翘点点头,听过就算了。李氏为人不好,又跟福晋不清不楚的,她们现在是竞争关系,既然有人出手整了李氏,她就乐得看热闹好了。 只是不知道李氏这儿折戟沉沙之后,福晋那又会怎么做呢? 总不能再送一个人过来吧。 有了先前的经验,晚膳宁翘就没有用太多,只管吃饱了就成。 多尔衮回来得晚,在皇太极那里用不好,回来还要再吃夜宵的,他一个人吃不痛快,宁翘也愿意陪着他吃一些。 结果今儿深夜,迎回来的多尔衮一身酒气。 宁翘服侍着他洗漱,叫他闹了一回,出来的时候腿都软了,瞧见多尔衮笑,宁翘脸都红透了:“主子爷怎么能这样呢?” 喝了酒还胡闹。瞧他像是喝醉了。可又似乎没醉。 多尔衮抱着她笑:“本王怎样了?你不喜欢?” 醒酒汤这种东西,多尔衮是不用的。 宁翘也不强迫他,满人海量,这会儿喝酒粗犷,多尔衮似乎也厌恶这样的做派,宁翘就叫了些清淡的饮食,一碗面疙瘩汤,做的小小的,一口一个,里头放了点肉沫,用了一点鲜香的蘸料。 她陪着多尔衮吃了一碗,瞧着他眸中波光粼粼的,就知道吃东西是有用处的。 多尔衮看她忙碌,心里也不知为何轻柔的缓下来,燥热的情绪也跟着平复下来。 叫奴才来收拾,他牵着她的手,捏着她的小手窝窝,等人都走了,才道:“今儿本王带着多铎,悄悄去见了一个人。多年不见,一时感慨,就多饮了些。本王还好,你是没瞧见,多铎都醉成烂泥了。” 宁翘无语,这么说自己亲弟弟真的好么? 能看出多尔衮心里藏着事儿。 只她不确定能不能问,多尔衮又肯不肯说。 想了片刻,她也跟多尔衮报备道:“奴才这一整天都待在营帐里,没去外头。哦对了,主子爷送的马奴才喜欢的不得了。骑着跑了好几圈呢。” “怕什么?不接本王的话,还转移话题了?” 多尔衮捏着宁翘的下巴,在那柔嫩的唇角亲了亲,“皇上待宸妃真是疼宠到骨子里了。却不知两黄旗里,还有人寒着心呢。” 宁翘心一抖,妈呀,这是她能听的吗? 第23章 脸面 皇太极和宸妃之间的爱情故事,那可是流传甚广的。 这会儿还处于大清尚未入关刚刚建立的时候,这是正需要蒙古骑兵的时候,和蒙古各部尤其是科尔沁部尤其是漠南蒙古联系最紧密最亲密的时候。 宫里的蒙古皇后嫔妃是最多的。以至于衍生到各个王爵府中,也是出自蒙古的福晋们最多的时候。 宁翘以为,在多尔衮心里,也是认可这一点的。没想到他会提起两黄旗。 也不知今晚他是去见了什么人,还要带着多铎悄悄的去见。 不能光明正大的去见,回来又表现出对皇太极的怨气,莫非这个人这件事,跟皇太极有关,让他们兄弟不满了? 多尔衮心里满着事。 舅舅的境况比前些年还是好了一些的。只是随着舅舅的黜落,跟着舅舅的一批人都不得重用,难免会有唏嘘怨气。 明明那些人都是得用的,却白白因为派系倾轧而不得施展抱负。 他憋着的这些话,不好尽与多铎和阿济格说。 阿济格是他们的大哥不假,可这性子太过莽撞了些,他不添乱不犯错就已经很不错了,多尔衮不敢和他多说什么,怕他被人算计走漏了风声。 多铎这几年也长大了些,倒是沉稳了许多,也是瞧了这两年,多尔衮才下定决心带着多铎去见阿布泰的。 可多铎喝醉了,他们见面时间也不长,很多话说不了,这心里的情绪没法跟亲弟弟说,回来瞧见小丫头在身边,一股脑的就落在她身上了。 瞧她眼睛滴溜溜的转,多尔衮莫名有些高兴,想起方才这丫头柔顺的模样来。 这丫头是他的人,镶白旗下的,满心满眼都是他,这多好。 “在想什么?怎么不说话了?”瞧她那样,越发的想逗逗她了。 宁翘道:“主子爷的这些话,以后可不能再说了。这是在奴才跟前呢,要是在外头,那就要给主子爷招惹麻烦了。” 幸亏方才只有她在跟前,奴才们都退出去了。若是叫人听见,哪个不长眼的传出去,多尔衮现在苦心经营的一切,都白费了。 第51章 多尔衮失笑:“你还嘱咐上本王了?这不是没有别人在?” “可奴才怕呀。” 宁翘趴在他怀里,轻声说,“主子爷侍奉天子近前,一言一行都有人盯着的。主子爷要谨言慎行,不能再说这样的话了。奴才只盼着主子爷长命百岁,盼着主子爷得偿所愿的一日。” 多尔衮沉默片刻,忽而觉得,似乎什么都不必再说了。 阿布泰的事情,也确实不适合现在跟这丫头说。 瞧她怕的,身上都在抖。 “不用怕。也不要怕。” 多尔衮抱紧了宁翘,说,“本王还护得住你们。” 一时静谧的拥抱,一人平复心绪,怀里的人也慢慢的不发抖了。 谁也没有再戳破这个话题。 外头的周得胜等了许久,等帐中没有声音了,才悄悄的进来,将里头的灯给落了灯罩,后帐里一下子就昏暗了下来。 宁翘先睡着了,可她以为多尔衮已经睡着了。 毕竟多尔衮的呼吸一直很平稳,因为两个人一块儿沐浴过,洗掉了身上的酒气,宁翘靠在多尔衮怀里闻到的都是他的气息。 大约是常年征战的缘故,他身上总透着如山的沉稳,只要他想,他总是拥有着让人迅速平静下来的力量。 但其实多尔衮没有睡着,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睁开眼睛看了看怀里的小丫头,然后真正落下心,睡了。 宁翘在野外露营最怕的就是遇到虫子。 尤其是在这样水草丰茂野生动物很多的地方,特别是这里是专门给他们游猎的地方,那虫子就更多了。 哪怕营帐里头撒过药粉了,宁翘还是有点怕的。 偏偏就是怕什么来什么。 她睡得迷迷糊糊的,忽然就感觉自己脚脖子上有点痒痒的,下意识动了动,就感觉有什么东西爬过去了似的。 那一下整个人都惊醒了。 本来睡在多尔衮怀里的,一下子就弹起来了。 多尔衮很快也醒了,忙将人一把抱住,借着昏暗的光问她:“怎么了?” 怀里的人又在发抖,自己捂着自己的嘴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外头周得胜听见动静,很快进来掌灯,多尔衮这才看见,宁翘雪白细嫩的脚踝上有一道红痕。 宁翘吓得不行,说话都带哭腔了:“主子爷,有虫子。奴才怕。” “不怕不怕啊。”多尔衮在心里叹气,一边哄着人儿一边想,就这胆子,明儿真的能去骑马吗? 偏偏明日的场合避不开的。若是不叫她去,怕是外头的话就不好听了。 周得胜早就把那虫子找到给弄死了。 黑乎乎的一团,宁翘也不敢看,多尔衮叫周得胜拿出去处理了。 他的王帐是撒过药粉的,可这东西到处钻也没个准儿。 药粉味道有些大,这夜里弄在后帐也不好,多尔衮就吩咐周得胜,叫人在外头再多撒些药粉,不许那些虫蚁再过来就是了。 幸亏那虫子不咬人,不然这丫头还得受罪。 瞧那红痕快消了,多尔衮才抱着人继续睡:“方才倒是乖,知道不喊出来。” 他这里离皇帐太近了,这一嗓子要是出去了,怕皇帐那里就要戒严了,侍卫们动起来,只怕一晚上都不得安宁了。 这要是传出去了,少不得又要费些周折了。他不怕什么,就是对这丫头不好。 这个节骨眼上,这丫头是头一次出门,惊扰了圣驾,这样的声名传出去对她是不好的。 宁翘已经不哭了,可怜兮兮的趴在多尔衮怀里,还不忘夸奖自己:“奴才跟主子爷说过的嘛。奴才学规矩学的可好了。宫里的嬷嬷都夸奴才的。” 多尔衮想笑,摸摸她的头:“好了。知道了。睡吧。” - 皇太极兴致特别好,一大早就要带着王公大臣们出去狩猎。 他们狩猎的地方在牧场深处,那里豢养的凶猛动物极多,那边也还有些野生的野兽,似这样热血沸腾的年轻子弟们,最是喜欢去这样的地方释放热血寻求刺激。 皇太极这会儿正是四十有四,自觉年富力强的时候,他一手建立了大清,如今皇权在握,八旗拢在他的身边,最宠爱的嫔妃又有了身孕,简直是如虎添翼威猛异常,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 几乎和多尔衮这样二十来岁的子弟们一样的有精力。 多尔衮一大早走的时候宁翘都不知道。 等她起身了,才知道他们去牧场深处都去了大半个时辰了。 男人们自有男人们的乐趣,女眷们这时候不去参与,也有她们自己的乐子。 宸妃有身孕,不随驾出去,自然一众福晋女眷们都不去,就跟着宸妃陪着宸妃,大家说说话联络联络感情,再下场比个赛什么的。 这时候的福晋女眷们,还有八旗姑娘们,比入关后要开放许多,地位也要高上许多。 入关后就没缠足的说法,那这会儿就更没有了。 别府上都有领头的侧福晋或者庶福晋在。他们睿王府没有,多尔衮在这事上也没有什么交代,宁翘揣度着,还是万事不出头不丢人的意思就成。 她和李氏两个人出去,这就代表了睿王府的脸面。两个人都是侍妾,在外面一致对外,凡事商量着来,李氏好歹也是读过书的人,想必这事上不会犯傻的。 第52章 她这里收拾妥当了,就叫烟雨去瞧瞧,看李氏那里怎么样了,两个人肯定是一起去的好。 她们身份低,总不好去的太晚的。 今儿是人多,可顶着睿王府的头脸,怕也是有不少人盯着的。 烟雨很快就回来了:“姑娘,李侍妾怕是去不成了。她报了病,才叫歇着了。周公公那里知道了,正预备着下午请隔壁郡王府上的府医过来瞧一瞧的。” “去不成了?”宁翘诧异道,“不是说牙疼么?还没有好?” 烟雨道:“瞧姑娘说的。这哪能一日就好呢?要说好,也是能好的,就怕是有人偏不想她好呢。” 烟雨悄悄说,“奴才进去看了,李侍妾脸肿的吓人,半边脸都肿大了,红红的,根本遮盖不住,怕是根本营帐都是出不去的。又说昨夜着了风,身上也疼头也疼。她那丫头说,是昨夜疼的厉害,又觉得身上热,用了冰不顶用,就把帐帘窗子都开了些,就吹了风了,早起就嚷嚷头疼的。” “昨儿的膳食,刚安也瞧瞧去打听了,给李侍妾的越发不好,又热又躁的东西,哪能下口呢?吃或不吃的,都要加重。” 宁翘想,这是被整的很惨啊。 “既然她不去,那就算了。” 宁翘有没有伴儿都成,她自己去还利索些,“那咱们收拾收拾就自个儿去吧。” “那边的病既有周公公看着,你们就别插手了。也别管。省得沾了手被人算计。” 烟雨点头:“姑娘放心。奴才会说给烟清和刚安知道的。” 宁翘虽住在多尔衮这里,但也没打算沾手多尔衮身边的事。 李氏的事她就更不会管了。她和李氏同为侍妾,没必要去出这个头,省得人说她轻狂。她不管,自有人会去管的。 睿王府的凉帐和武英郡王还有豫亲王家的凉帐是挨在一起的。 睿王府的在豫亲王和武英郡王的中间。 宁翘到的时候,两边都还是空的,等她坐下之后,两边的人就陆陆续续的来了。 宁翘是侍妾的身份,不能坐在自己凉帐的主位上,只能坐在后头。 别的帐中都是热热闹闹的,偏她这里,除了她一个人坐着之外,就是烟雨在旁边站着陪着。 宁翘泰然自若,就她一个人撑起睿王府也不觉得如何,哪怕有些别有用心的目光投过来,她仍旧落落大方,很是得体的坐在那儿。 远的人自然不必行礼问安,就是阿济格和多铎家的福晋们来的时候,宁翘得起身来行礼。 倒是没想到遇见了个熟人。 当初在宫里学规矩的时候,她这里的一班秀女,里头也有个李氏。这个李氏是镶蓝旗的出身。 她先出宫的时候,李氏还没有指人家。 今儿倒是意外撞见了,才知道李氏去了武英郡王阿济格的府上,也是侍妾。 看见了熟悉的人,自然是要打招呼的。 而且当初在宫里的时候,李氏就住在宁翘隔壁,两个人关系还可以,待郡王那边的嫡福晋落座后,李氏也跟着在后头落座后,就对着宁翘抿唇一笑。 宁翘也回了她一个笑容。 李氏大约也是进府几个月,没想到这回阿济格还将她带出来了,李氏长得还蛮可爱的,圆圆的脸蛋还有个小梨涡,估摸着是受宠的,才能跟着出来。 刚开始的时候自然都拘谨些。 可等到宸妃来了,坐了大半个时辰后,福晋夫人们就都放开了。 嫡福晋嫡妻们先玩,宸妃有孕在身不下场,就给她们助兴。 宁翘看了一会儿,就是有点远不大清楚,但也看见了,宸妃容色艳丽,比她们府上的福晋肯定是要美上许多的。 包括在场的这些蒙古福晋里头,宸妃应该是最漂亮的那个了。 听说草原上第一美人的名号是给了庄妃布木布泰的,可偏偏受宠的是庄妃的姐姐宸妃。 宁翘是真的有些好奇啊,不知道庄妃,鼎鼎大名的孝庄太皇太后,究竟是个什么模样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有幸见见人。 宁翘这儿正心里八卦呢,忽而感觉有人悄悄靠了过来,她回身一看,原来是李氏。 “妹妹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谁呢。” 李氏比她稍微小一点,人又长得可爱,宁翘觉得她年纪小,两个人关系还成,自然叫一声妹妹。 李氏腼腆一笑,悄声道:“我们福晋下去了。我过来和你说说话。” 郡王府的另一个侍妾端端正正的坐在那里,好似没瞧见李氏和宁翘的亲近。 宁翘看了看,也看不出什么深浅来,索性不看了。 这样的场合,大家都坐在一起,也不可能不交际来往的。 这个李氏可比她们府上的李氏可爱多了。 多尔衮昨夜的话,显示他和兄弟们关系还是不错的。别府上另说,但和这两府上的人来往,大约不碍事。 也只是坐一起说说话,不会涉及什么敏感的事。 况且,她只是侍妾,人家府上的嫡福晋和侧福晋也不会主动和她说话的。 侍妾只能和侍妾玩儿么。 “一会儿的分组赛马,听说连皇上都拿了彩头出来,说是哪一祖赢了,来年的游猎头回驻跸就由赢的一方定地方。福晋们都摩拳擦掌,我们福晋耳提面命,叫我一会儿挑个个头小的马呢。”李氏跟宁翘咬耳朵说悄悄话。 第53章 在宫里的日子,宁翘与人和睦相处,却也并不过分亲近。 偏就是这个李氏,宁翘有一回见她们屋里人受罚,李氏一个人睡觉害怕,她去陪她坐了一会儿,就叫李氏认定她是个好人了。 本来阿济格和多尔衮就是亲兄弟,府上的女眷也亲厚几分,李氏有意和宁翘保持友好的关系,当然要分享自己所知的信息了。 宁翘一问一个不知道:“什么分组赛马?” 李氏轻声道:“睿王爷没有和你说吗?” 宁翘茫然:“我们主子爷什么都没说啊。” 也是怪她自己,盲目信任多尔衮了。也是叫昨夜那虫子给吓到了没缓过来。 只记得叫烟雨打听帐里的消息,忘了叫烟雨打听外头的消息了。 偏偏他们府上没有侧福晋和庶福晋,管事的都没来,李氏又不顶用了,就没人告诉宁翘这些事了。 李氏想了想,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 可这是人家府上的事,她不好深说的,就不提了。 只管和宁翘咬耳朵,告诉她内情。 “我们福晋和我们主子爷说话的时候,我就在旁边伺候呢,我都听见了。” “这赛马啊,是宸妃娘娘提的。郑亲王福晋跟着凑趣,说着说着,就成了分组比赛。福晋女眷们全部分为两组,一组是蒙古的,一组是八旗的。一对一的比赛,不拘场地时间,便是这游猎期间比完。最后计算胜负,赢的那一组自然是胜者,然后再得娘娘和皇上的彩头。” 那这意思,是蒙古和八旗的女人们分组对上了啊。 宸妃拿出来的彩头,是当初得封宸妃时,朝.鲜送来的贡物,最稀有的鲛丝纱,一共两匹,宸妃拿了一匹出来。 李氏说,这是在皇上定了彩头之后,宸妃才定的。 宁翘瞧了瞧周围,见人人都看着福晋们赛马,听了李氏的话,就晓得今儿这只是热身赛,只是在玩儿呢,正式比赛还没有开始。 可人人都被调动了情绪,没有人注意她们这边了。 这样的彩头定下来,难怪两边都想赢。为的恐怕不仅仅是彩头,谁愿意自己的阵营输掉呢? 宁翘望着李氏,贴近她轻声道:“妹妹,你们福晋,这是想你输啊。” 说是玩儿,可怕是人人心里都憋着一股劲儿。她不由得想起多尔衮昨夜的话来。 李氏咬着唇,几乎是用气声说道:“姐姐,你想想,想想郑亲王福晋的出身呢。” 第24章 危机 郑亲王济尔哈朗的嫡福晋钮祜禄氏,是开国元勋额亦都的女儿。 说起这个额亦都,当然是不简单的。 单说他的十几个女儿里头,有一位就是皇太极的原配夫人,是元妃,只是后来因事被休了。过了一位乌拉那拉氏之后,这才有了后头的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也就是现在的中宫皇后。 说到后世有名的。那就是康熙的孝昭仁皇后钮祜禄氏。这个钮祜禄氏是遏必隆的女儿,而遏必隆便是额亦都的儿子,孝昭仁皇后就是额亦都的孙女。 这一支钮祜禄氏的出身那就是极其的高贵了。 额亦都出身可是正儿八经的镶黄旗,那是嫡系中的嫡系了。 钮祜禄氏嫁给济尔哈朗做嫡福晋,郑王府上一共有四位侧福晋。 头一位侧福晋出身叶赫那拉氏。这位的出身也是极其尊贵的。她的叶赫那拉是孝慈高皇后的叶赫那拉。也就是努.尔.哈.赤有名的那位孟古皇后。 这位叶赫那拉氏是孝慈高皇后的亲侄孙女,是孝慈高皇后兄长的孙女。也是叶赫部嫡系的一支。 第二位侧福晋叶赫那拉氏是前头侧福晋的妹妹,曾嫁给林丹汗为他的第三大福晋,生下的长子额哲后带着察哈尔部归顺大清。之后就奉命嫁给了济尔哈朗。 第三位侧福晋瑚儿哈苏氏和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都出自蒙古。 这么一来,就一目了然了,济尔哈朗府上,做主的是八旗旧部,是从前的女真旧部,蒙古福晋们的地位肯定是没有那么高的。 郑王福晋凑趣,当然是不愿意叫蒙古福晋们出风头的。这提议,摆明了是冲着蒙古福晋们去的。 面上瞧着都是一片和睦,可私底下,到底还是要斗心眼子的。 济尔哈朗是镶蓝旗的领主,李氏就是出自镶蓝旗的,那钮祜禄氏便也算是李氏的主子。 郑王福晋都那样说了,想必是要赢的。旗主有命,李氏这就不能输。 偏偏阿济格府上做主的嫡福晋是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的出身,她当然想要蒙古福晋们赢了,所以才会叫李氏输掉比赛。 宁翘喃喃道:“这比赛,是要动真格的啊。” 李氏苦恼道:“可不是么。我都愁死了。都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一头是镶蓝旗,一头是府上的嫡福晋,谁也得罪不起,谁的话也不能不听,可真是够难的。 宁翘小声问:“你们主子爷是怎么说的?” 李氏更苦恼了:“我们主子爷说随便,谁赢不是赢呢。叫我能赢就赢,赢不了拉倒。” 宁翘就想,阿济格这怕是不想站队吧。 宸妃的彩头是稀罕物件。倒是可以放一放的。 只是皇太极的彩头,那意头就深多了。赢的那一组可以定来年游猎的地方。 那也就是说,来年先去哪边,那边就有排面,证明跟哪边亲近。 第54章 按多尔衮昨儿说的话,怕是八旗里头,有不少人心里对皇太极这般亲近蒙古还是有些想法的。只是为了大业,一直在忍让,一直在克制。 碰上这么个玩耍的事情,就半真半假的提出来了。 女人之间的胜负,不涉及男人的战争,可也激烈见人心的很呐。 这些事,阿济格要么真看不出来,要么就是装傻装糊涂,两边和稀泥。毕竟他府上没有那么复杂,蒙古嫡福晋当家做主,底下都是侍妾,还没有侧福晋,嫡福晋也有自己的儿子。 他大约不好公然站在八旗这边。 宁翘说:“那你就听你们主子爷的。” 济尔哈朗是旗主不假,可李氏总不能得罪自己的顶头上司吧,到时候真要不成了,也不怕的。这是分组比赛,别人努努力,把差距弥补一下就好了。 也不是一把定输赢的。 李氏就问宁翘:“那姐姐你呢?” “我啊,”宁翘往外头看看,见就只有她们坐着不动,就连隔壁阿济格的另一个侍妾都往前头去看了,她也拉着李氏去看热闹,然后小声在李氏耳边道,“我先看看再说吧。” 看看对手是谁再说。 李氏身上都有那么多的牵扯。 她这里怕是牵扯更多了。阿济格府上好歹还有嫡福晋和两个侍妾。 可睿王府就只有她一个人。输了赢了只怕都有说法的。 这人多了可以分担结果,但她一个人,那结果就归她自己一个人承担了。 宁翘心里只有一点庆幸,幸亏不是今儿上场就比了。还能回去问问多尔衮。 年长些的福晋们肯定是不上场了的。 今儿热身赛,就是玩一玩,福晋们都上去玩了玩,日头高的时候,就把凉帐撑开来,一同用膳吃烤肉喝冰酥酪的,甚至还有喝烈酒的,然后几个地位高的福晋就开始商议分配了。 年轻的福晋们都是要分组的。 这儿四十就算年长了,因此底下年轻的都要分队。 李氏紧张的不行,宁翘也瞧见她前头好几个年轻的庶福晋衣裳都给汗湿了。 分到李氏这里,跟她赛马的是饶余郡王阿巴泰府上的侍妾乌梁海氏。 宁翘瞧见李氏明显是松了一口气。瞧着那个乌梁海氏瘦瘦小小的小姑娘,宁翘想这两个人打个平手应该是可以的。 到了宁翘这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睿王府只她一人,这样的瞩目叫李氏为宁翘捏了一把汗,却瞧见宁翘姿态从容,起身给各位福晋夫人请安。 “肃亲王侧福晋博尔济吉特氏。” 宁翘听见这个结果,手一顿,脸上的笑容愈发和煦:“是,奴才领命。奴才谢福晋主子们恩典。” 从来都是身份相当作为对手。偏偏到了宁翘这里,就是不一样的。 宸妃在上头问了,郑王福晋解释说人不够分了,后头都是混着的。 可混着的也不会这样混。多是侧福晋对庶福晋,侧福晋对侍妾的,还真只有宁翘这一个。 所有人都知道这不对,但没有人出来说什么,因为宸妃首肯了,郑王福晋也同意了。 宁翘人微言轻,更没法说什么了。 她也看出来了,这是针对睿王府而来的。是针对多尔衮来的。 这位肃亲王的侧福晋博尔济吉特氏,身份上比她们府上的福晋与皇后娘娘的关系还要亲厚些。 跟宸妃还有庄妃没有隔着,是正经的堂姊妹。不像她们府上的福晋还是隔着一层的。 宁翘若是输了,那就是技不如人,睿王府的脸都丢光了。 皇上兄弟不如皇上的大阿哥。 宁翘若是赢了,那府上的福晋和这位侧福晋之间——还有宫里的关系,还有他们叔侄关系,怕是也会有波动的。 这些错综复杂的关系,怕是还有很多宁翘不知道的事情和漩涡。 她看向那位博尔济吉特氏,她也正看向宁翘。 宁翘遥遥一礼,博尔济吉特氏点了点头,离得远了些,自然是不好说话的。 可看那位博尔济吉特氏的个性,似乎跟福晋又是不大一样的。总之有一点,对宁翘肯定是没有多少善意的。 别的宁翘可能不大清楚,可有关这位侧福晋的事情,宁翘还是知道的。 豪格将原先犯错的嫡福晋杀了之后,就是博尔济吉特上位,从侧福晋变成了嫡福晋,而等到豪格死后,这位博尔济吉特氏就被后来的多尔衮娶到了府里,成了多尔衮的侧福晋。 有传言说,这位是怀着孩子嫁入王府的,还说这腹中的孩子就是多尔衮的,这两个人在豪格活着的时候暗通款曲,在豪格死后就在一起了。 这说法还挺有流传度的,宁翘在心里打了个问号。就目前当然看不出什么。但不妨碍她对博尔济吉特氏没有好感。 科尔沁的博尔济吉特氏家里姐妹真多,皇太极身边有许多,多尔衮多铎阿济格他们兄弟子侄身边也是挺多的,还都是姑姑姊妹共侍一夫。 宁翘这心里危机感好重的。 这要是叫府里的博尔济吉特氏抱团了,那还能有她的活路吗? 她这里想着她的心事,却没瞧见旁边不远的地方,坐着多铎的侧福晋佟佳氏。佟佳氏正若有所思的望着宁翘,片刻后,唇角勾起一抹轻轻的笑意。 在凉帐底下坐了半日,宁翘还是跟李氏一道下场跑了半圈。 第55章 自然有人看她们的,宁翘也不在意这个,倒是李氏总是很担心的望着她。 宁翘笑道:“没事。别担心这个了。你好好练你的马吧。” 李氏方才也瞧见了乌梁海氏的骑术,觉得与自己相差无几,但是她排在很后面,所以还有些时日可以练习。 乌梁海氏很努力的在练习的。李氏的目标是跟乌梁海氏打个平手,这样对两方都有很好的交代了。所以她就得很努力的练习,不能被乌梁海氏丢下。 宁翘回去的时候,拿着扇面挡着自个儿的脸:“虽没有直接晒着,但这么练马,迟早是要晒黑的。这回去可得想个法子,总不能变成个黑炭头吧。” 烟雨抿着嘴笑:“姑娘天生丽质,怎么会晒黑呢?” 要说起来还真是,烟雨在旁边瞧的真真的,练马的时候好几个福晋跑了一圈回来,就像是晒黑了似的,偏她们姑娘不怎么出汗不说,在太阳底下骑马那模样,像个发光的白团子似的。 别提有多好看了。 多尔衮晚间回来,瞧见小丫头一脸的水润润,眼睛里的水色韵浓,更显得娇嫩漂亮,忍不住伸手抹了一下,香香软软的,也不知抹的什么,光滑水亮。 “今日练马了?”多尔衮在外头,早听见她们这边的事情了。 “是呀。” 多尔衮更衣,宁翘也跟着进去了,有奴才在,宁翘也没动手,多尔衮望着宁翘眉眼软和,宁翘等人走了,才小声抱怨道,“主子爷怎么什么都不和奴才说呢?奴才今儿去了才知道,原来还有个分组赛马。” 抱怨的声音都娇娇的,多尔衮牵着手将人带出来,眉眼间含了一点点笑意。 多尔衮说:“怕吓着你。本王吩咐人看着你了。不会叫你吃亏的。” 见多尔衮笑,宁翘就想,他今日应当是心情好了的。 宁翘道:“奴才胆子也没那么小嘛。就是不知道主子爷心里是个什么章程。主子爷是想奴才赢,还是想奴才输呢?” 没有府里的女人们在跟前,没有福晋没有佟佳氏,没有那么深的天堑般的距离,两个人朝夕相处的几日,倒是比在府里的时候还要更好些。 就连说话相处,都要随意合拍许多。 多尔衮笑看着宁翘:“想你赢,你就能赢?” 宁翘眨眨眼:“奴才听主子爷的。” “这不是一场普通的赛马,”见小丫头点头,多尔衮话锋一转,又深深看了她一眼,“这也可以是一场普通的赛马。” “你呢?你怎么想的?” 宁翘看了看多尔衮,大胆说了:“奴才不能输。” “奴才也不想输。” “嗯?”多尔衮问,“为何?” 宁翘想了想,道:“奴才不想主子爷,也不想许多人为了赛马的结果而寒心。至少奴才努力过,对结果不会因为没有尽力而后悔。” “奴才的私心,奴才也不想输。哪怕是女人的比拼,奴才也不能输的。” 前头的话,叫多尔衮默然片刻,伸手捏了捏宁翘的下巴,摩挲两下。 听到后头倒笑了,这丫头胆子小得很,偏偏性子还这么直,半点亏都吃不得,胜负心还这么强。 却又意外的叫多尔衮欣赏。 “跟你阿玛一个样。”多尔衮笑道。 宁翘也笑:“那肯定嘛。奴才是阿玛的宝贝女儿,当然像阿玛了。” 穿过来这么些时间了,每回想起原主的家人,都不会像是想起陌生人的那种感觉。而是就像是想起亲人是一样的,对他们还是有感情的。 就像现在,心中也涌动的些许的情感。这是相伴多年的亲人的感觉。 或许她的心还没有归属,但是至少,她也还有家人吧。 多尔衮望着面前眉眼弯弯的小丫头:“你既然不想输,那就不要输。” “但万事不可逞强。不能为了这个伤害自己,也不能让自己受伤了。” “好。”宁翘高兴了,“奴才答应主子爷。” 多尔衮也笑,还捏了捏小丫头的耳朵。 这丫头说得对,女人的比拼,有时候是谁也帮不上的。 他有他的战场,而小丫头,也有她要去征服的战场。 - 宁翘和博尔济吉特氏的赛马时间,安排的比李氏与乌梁海氏的时间还要后面。几乎是快要到游猎时间结束的时候了。 外头男人们热火朝天的游猎,每日还要宴会见客,女人们陪着男人们,自个儿还要玩耍赛马,倒是充实热闹的不得了。 这时候尚未入关,风气十分开化,宁翘算是见识到了大清最开始的风土人情了。 说实话,这可比在盛京好多了。出了都城,好像都释放了天性似的。 可她也知道,等回到了都城,回到了宫中,回到了各自的府邸里,那规矩又要将人压住了。 - 李氏脸肿的吓人,天天牙疼,根本就不能出来见人,只能每天躲在帐子里。 请来的府医给开了药,这上火是在慢慢好转了,可风寒却好得慢极了,她这一场病虚弱下来,别说骑马了,在外头晒一下太阳都是头晕的。 这分组赛马的事,是决计赶不上了。 更别说争宠要侍奉多尔衮的事了。 李氏现在都怕接到福晋的信。福晋每在信里催她一次,她就心慌得很。 第56章 可现在福晋不再来信了,她这心里却又更难受了。 “若是我好了,也能跟宁氏一样,与人分组赛马,那样至少还有用些,不至于叫福晋对我失望了。现下这样被丢在这里,怕是福晋那里也没法交代了。这回去之后,又还能有什么机会呢?” 在养息河牧场驻跸些日子后,皇太极又启程往前走了。 李氏这个病要养着,根本走不了。事情报上去,多尔衮也没叫她跟着,大队人马都跟着走了,只将她留在当地,还在牧场里住着,叫人好生照料,等病好了,再往前头去追就是了。 可这样掉下来,这一趟出来,就什么都捞不到了。 李氏灰心得很。 慧文道:“姑娘可千万别这么想。奴才听说那分组赛马是与蒙古福晋们比赛马,这也不是好相与的。一个不小心就得罪人了。要是输了,还给咱们王府丢人了。姑娘这样清清静静的养病,多好呢。” “等回府了,总还是有机会的。姑娘可千万要振作精神啊。” 李氏道:“我只是不甘心,叫宁氏在人前出了头。这在外头,府里的人都不在跟前,主子爷眼里,可不就只有她一个人么?” 这话慧文就不敢接了。越说越觉得前程灰暗,不如不说。她心里倒是盼着宁侍妾栽个大跟头,主子爷跟前没人挡着,她们姑娘就可以争上去了。 - 宁翘本来以为,这分组赛马里头,她的作用也就是做个稳固基底的螺丝钉罢了。 最关键的是在于她和博尔济吉特氏的输赢。至于两组之间的输赢,怕就不是她一个小小的侍妾能够决定的了。 那得大家一起齐心才成,她一个人是左右不了的。 可偏偏呢,这世上的事就是这么巧合的。 本来宁翘和博尔济吉特氏不是最后一组的,可她们很多组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频频换时间,频频提前,竟叫宁翘和博尔济吉特氏成了最后一组。 李氏和乌梁海氏还真打了个平手。 而到了宁翘这里,两组的比分竟然算下来也是平手。 输赢的关键,最后决胜的一局,被命运安排到了宁翘的手里。 她赢,八旗赢,女真旧部赢。 她输,蒙古赢。 这几日皇太极那边接到了急务,叫王爵大臣们过去议事,不然的话,只怕围观的还要更多的。 多尔衮天不亮就走了,宁翘一身浅紫色的旗装,利落的盘着大辫子,只攒了两个绢花,什么钗环首饰都没有戴。 手里握着马鞭,由着烟雨给她整理衣领。 “姑娘,府里来信了。” “嗯,我知道。”宁翘早上就看见了,府里来了福晋写的家信,只是多尔衮还没来得及查看,就先出门了。 家信就放在那儿,宁翘当然不会去看,那是福晋给多尔衮的,她不会伸手。 烟雨抿了抿唇,轻声说:“府里也有信给咱们。” “嗯?”宁翘疑惑,“谁给的?” 出来也有快两个月了,眼瞅着夏天都要过去了,这几日天都冷起来了,她可从没有收到过府里的书信,府里有什么事,还非得告诉她呢? 烟雨悄悄说:“信是递到烟清手上的。刚安悄悄送过来,没叫人知道。送的人说,姑娘一看就知道了。” 宁翘手一伸:“拿来吧。” 也不是正儿八经的书信,但是密封的很严实,在一个小蜡丸里头。 宁翘取出来看了。 对上烟雨的眼神,她把东西递过去:“都毁掉吧。不要叫人看到了。” 是府里来的书信。是赵嬷嬷找人辗转秘密送来的。 这都两个月了,佟佳氏的产期到了。前些日子,佟佳氏发动了。 府里的二阿哥落了地。 不过二阿哥生来体弱,哭声也弱,似乎是不大好的。东院里护的很严实,听说就连福晋也没瞧见二阿哥的样子。 宁翘想,福晋的信中,大约也会写这件事。 赵嬷嬷特地将这消息送来,当是想提前叫她知道府里的动态,就怕她会不知道。 二阿哥不好,多尔衮知道了恐怕心里也不会高兴的。她若不知情,恐怕会撞上。 赵嬷嬷用心良苦,她承这个人情了。 如今瞧来,赵嬷嬷与她颇为和睦,似乎是很有站在一条船上的趋势啊。 还没出门就得到这个消息,出门后到了地方,宁翘也说不出自己是个什么心情。 大约就像是高高兴兴看见了满山的鲜花,却突然看见了边缘的围栏似的。 以为是自由的,其实是圈养的。 等再看见博尔济吉特氏那张脸,看着她坐在高头大马上倨傲的样子,落在她身上轻蔑不屑的眼神。 宁翘的手握紧了手里的缰绳。 等着吧,她一定会赢的。 为了她自己的将来。 也为了狠狠打击这些试图掌控大清未来的蒙古女人们。 第25章 敌意 草场上入秋的风更凛冽逼人些。 宁翘纵马驰骋的时候,只用了那么一瞬间,就爱上了这种在天地间徜徉的感觉。 她自穿越以来,心里就憋着一股劲儿,这劲头一直徘徊在信中迁延不去,今儿终于借着赛马一股脑的发泄了出来。 甚至冲过了终点线,她还跑出去老远。 后来将手里的缰绳一拉,跟着她酣畅淋漓跑了一回的马嘶鸣一声,慢悠悠的带着她小跑回去了。 第57章 李氏激动极了,跑过来正赶上宁翘下马来,她笑嘻嘻的拉着宁翘的手,又怕给旁边的人听到似的。 轻声道:“姐姐,你赢啦。” 宁翘知道。冲过终点线的时候,她眼角余光看到博尔济吉特氏比她慢了半个身位。 等她回来的时候,看见博尔济吉特氏铁青着脸坐在马背上,等她的侍女过来了,博尔济吉特氏才下来了。 宁翘赢了,就代表八旗赢了,代表女真旧部赢了。 福晋夫人们可都是热烈奔放的性子,这两个月的游猎下来,更是无所拘束了。何况在场的大部分都是人精,能不知道这一场输赢意味着什么吗。 八旗女真旧部出身的福晋夫人们都在欢呼,蒙古福晋们包括宸妃在内,这脸色自然是不大好的。 可大面上总不能这样不大气的,僵硬了一瞬后,都在笑,在恭喜。 宁翘叫人迎到了宸妃跟前。 上回分组的时候,宁翘身份低坐的远,离贵人们都是有一定距离的。 这会儿她赢了关键的一局,就叫人带到最前头来了。 众目睽睽之下,宁翘谨记规矩,也不敢到处乱看,更不敢抬头看宸妃,规规矩矩的给宸妃磕头行礼请安,还有在场的福晋夫人们,个个比她身份高,都要问一遍安。 “把头抬起来。”宸妃含着一点浅笑,看向宁翘。 宁翘被叫起后,便慢慢将头抬起来,也不能直视宸妃的眼睛,只好微微垂着视线,入目瞧见的,就是宸妃脚上穿着的精致的鹿皮靴子。 那靴子上头钉着硕大的闪亮东珠,那规格似乎是皇后才能用的。 宁翘抬起头后,跟前一圈人都看清了她的模样,有几个年轻福晋明显深吸了一口气,还听见有人似乎嘶了一声。 宸妃同礼亲王代善的嫡福晋笑道:“本宫先前还在想呢,怎么听说睿王这回出来,身边只带了两个侍妾,有一个还病了,就剩下这一个。这也太少了些。” “今儿一看着人倒是明白了,原来这个生的国色天香年轻动人,这一个看进眼里了,就把别人放下了。” 礼亲王福晋是正红旗人,姓李佳氏,她可是正儿八经的八旗出身。 这一回分组比赛,礼亲王福晋年纪大了不参加,就与济尔哈朗的福晋在一起,给八旗给女真旧部的参赛的福晋们掠阵。 听见宸妃这样说,礼王福晋笑呵呵地道:“要说国色天香年轻动人,那还得是娘娘这样的美人,她小孩子家家的,哪够得上这样的话呢?” “小?”宸妃看向宁翘,笑道,“你多大了?” 宁翘道:“回娘娘的话,奴才尚不足十六。” 宸妃哦了一声,说:“那就是快十六了。本宫听说了,你是皇上赐到睿王府的。镶白旗的出身,正经是睿王旗下的奴才。怕是家里也有跟着睿王从征的吧。我们肃王侧福晋当初在科尔沁,那也是从小练就的骑术,今儿倒是输给你了。可见你不但长得好,骑术也是不错的。” 博尔济吉特氏就在旁边,听见这话,忿忿道:“我不服!娘娘,她的马有问题!我是绝不可能会输的!” 又看向宁翘,眼睛里似在喷火,“你的马有问题!” 宁翘没看博尔济吉特氏,可博尔济吉特氏看向她的目光充满了敌意,那灼热简直无可忽视,就好像恨上了宁翘似的。 宁翘自个儿还不知道这恨究竟从何而来。 “马有问题?”宸妃不紧不慢地道,“你们上场之前,不是都检查过了吗?” 博尔济吉特氏就是不服,非要再检查一遍。 就在宸妃要松口的时候,礼王福晋笑道:“宁氏,这马你是从何而来的啊?” 礼王福晋还挺温和客气的,“娘娘,容妾先问问再行定夺吧。” 代善如今的地位还是很高的,几乎等同于族长,皇太极将他高高的架起来,他是两红旗的旗主,就连皇太极都对他恩遇有加,宸妃自然不能怠慢礼王福晋了。 闻言就没说什么了。 宁翘道:“这马是刚到养息河牧场的时候,我们主子爷所赐。是主子爷替奴才寻来的良马。” “是睿王亲送的马啊。难怪这样稳当了。” 礼王福晋望着眼前的几个人和善笑道,“睿王最爱良马与猎鹰。这回皇上出来游猎,睿王将府上千只海东青都带了出来。这马既然是睿王寻的,想必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侧福晋如若执意要检查,那检查一下也好。可若是这话传到睿王那里去了,恐怕就不大好听了。咱们这一群上了年纪的,又有身份地位尊贵的。怕叫人家说出去欺负小孩子,那可就不好了。” 宸妃眉目一顿,深深看了礼王福晋一眼。 礼王福晋毫不示弱,含笑与宸妃交换了几个眼神。 宸妃看向博尔济吉特氏:“睿亲王亲自选出来的良马,不会有什么问题的。你技不如人,还在这里赖马,还不快退下去,没得叫人笑话你失了体面欺负一个侍妾。” 博尔济吉特氏不服,还想说些什么,宸妃深深看了她一眼,博尔济吉特氏只得退下去了。 宸妃这才望向宁翘,笑道:“你赢了。本宫信守承诺,这彩头自然是给你的。皇上的彩头也落在了你身上。” 有宫人捧着那装着鲛丝纱的托盘走到宁翘面前。 哪怕是在凉帐底下,也能看见这鲛丝纱如海水般闪烁着温柔的蓝色波光。 第58章 宁翘接了,谢了恩,却将托盘捧到了礼王福晋的面前。 她道:“既是分组比赛,赢了也不全是奴才的功。奴才侥幸得胜,不敢贪功,这鲛丝纱合该是给您的。您德高望重,带着奴才们一起得到了这个结果,这是您领导有方。” “奴才年纪小,身份低微,更当不起皇上的彩头了。福晋身份贵重,才是那个担大任的人,福晋若愿再辛劳些,那便是奴才们的福气了。” 礼王福晋倒是听笑了:“你们听听,说她年纪小,还是小孩子家家的,这张嘴就这么甜,难怪讨你们王爷的喜欢呢。若换了我,我也喜欢。” “你既这样说了,若不照拂你,倒是我小气了。” “这么着吧,这鲛丝纱我就不取了,既赏赐给你,便是你的缘分,只管拿着就是了。至于皇上的彩头,那便是我多辛劳些了。你还小,也不懂这些,就自个儿玩去吧。” 宁翘顺势行礼,欢喜笑道:“多谢福晋。多谢福晋主子们疼爱。奴才告退了。” 天儿本来不那么热,可宁翘从里头退出来,这身上还是出了些汗的。 手指头上都有些细汗,也就只有她自个儿知道。 迎着众人的视线与目光走回去,宁翘倒也不至于腿软,面上还带着和煦甜美的笑容,心里却在思索着方才的那一幕。 宸妃心思深,但不喜她也是真的。 礼亲王福晋一直是向着她说话的。宸妃和博尔济吉特氏想要借口压制她,都是礼亲王福晋来给她解围的。 宁翘想起多尔衮那天说过的话。他说他不担心,是因为吩咐了人看着她的。 那这个人是礼王福晋吗? 多尔衮跟代善的长子次子关系极好,且长子次子都是嫡福晋所出,是因为这个原因,礼王福晋才会护着她的吧。 但礼王福晋的身份摆在那里,恐怕叫多尔衮用不上吩咐这两个字。 宁翘心里想着事儿,落座之后担心她的李氏又凑过来说话,是以就没瞧见多铎那边,豫亲王侧福晋佟佳氏又在看着她,那双明眸中含着隐隐的担忧。 这一片地方倒也不是完全没有遮挡,在众人瞧不见的地方,多尔衮多铎兄弟两个站在阴影里,看见了赛马的全程。 “哥,没事吧。我都说了不会有事的,叫你放心好了,你非要偷偷跑出来,要是叫皇上发现了,这话怎么说呢?” 多尔衮淡淡道:“皇上不会发现的。” 多尔衮不亲眼看着,多少总是有些不放心的。 这丫头的骑术他亲自指导过,确实不错。 瞧着一副柔柔弱弱的模样,跟个软乎乎的奶团子似的,结果上了马倒像是换了个人,动作利索干净,那一脸的无畏看着跟那怕虫子哭得哼哼唧唧的样儿像是两个人。 多尔衮现在倒是相信了,这丫头傲骨顶起来,连佟佳氏都是敢顶撞的。 方才她在宸妃在福晋夫人面前的样子,他全看见了。 柔顺乖巧,嘴巴还很会说话很会哄人,就跟在他跟前似的。 可看着她给别人行礼,和看着她给自己行礼,是完全不一样的。 看着小丫头在别人面前那样,多尔衮心里很不舒服。 这种不舒服,就像一根刺扎在心里,没有不能忍受,但好像也无法忽视。 “你福晋没了一个多月了,她的丧仪也完了。你府上总要有个主事的人,原本这回你就在外头,回去之后总要有个表示的。” 多尔衮道,“你的继福晋人选,皇上也问起过,我看就这些日子,你找个时间,趁着还没回去,将你的意思与皇上说了。皇上若应了,皇后娘娘那里也不会驳回的。你的婚事,大约年前就能定下来。” 多铎道:“这么快就要定下来?” 多尔衮道:“不快了。这次回去,大约再有些时日,皇上就要动起来了。八旗要出征,蒙古也要出兵的。不叫他们满意,怕是私底下又不痛快的。这回是福晋们赛马,可却是我睿王府赢了。你觉得他们会甘心吗?” 多铎想了想,说:“好。那我明日就去找皇上。” “可是,哥,他们让八旗赢一次,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多尔衮垂眸,淡淡笑了笑,眼中却有些冷:“你说呢?” “要是可以,你为何非要求娶博尔济吉特氏家的女儿?” 多铎不说话了,半晌跟上多尔衮的脚步,低声说:“你家这个侍妾,倒是挺聪明的,知道叫礼王福晋来选定地方。到时候礼王福晋开了口,皇上想来也不会驳回的。不管明年是个什么情形,至少头次游猎的地方,必是女真旧部了。” 多尔衮眼里才有了一点笑意,这丫头是挺聪明的。倒也不枉费是他看上的人。 那鲛丝纱看起来柔软,实则很是坚韧,捏在手上看着是透明的蓝色,却仿佛还能挡风似的,真的是个很稀罕的物件。 这会儿还没有攻打朝.鲜呢,这会儿朝.鲜还是偏向关内的。可那边还是送来这样的好东西,可见私下里还是想和大清缓和关系不想发生冲突的。 游猎途中,自然是没法好好做衣裳的。 烟雨将这鲛丝纱收起来,送到烟清那里,叫收在箱笼里,等回去之后再送去赵嬷嬷那里,做个外头的外袍出来,罩在夹衣外头穿,一定是特别好看的。 烟雨把东西送去了回来,就跟宁翘和她琢磨:“你说这鲛丝纱要是卖出去,外头市面上是个什么价钱呢?” 第59章 烟雨吓了一跳,忙趁着没人悄声道:“这话姑娘可不能叫人听见了。那是贡物,又是宸妃娘娘赏赐的,都是有市无价的东西,这要是拿出去卖,岂不是要问罪的?” 宁翘就笑起来:“好啦好啦。知道了。瞧你说的那样,不过是白问问罢了,别怕。” 她肯定不会把东西拿出去卖的,又不是疯的不想活了。 只不过是她自个儿的小金库见底了,想着怎么能扒拉点银子攒钱罢了。 她总是要攒一点体己的,不然真到了那个最差的结果,她总不能身无分文的活不下去吧? “本王看你就不是白问问。” 多尔衮走进来,瞧着宁翘,似笑非笑的模样。 宁翘不防这话被多尔衮听见了,本来也不是第一次被偷听了,稍稍一愣过后立刻就放松下来。 宁翘笑着,绝不承认自己是个财迷:“奴才就是白问问。” 多尔衮招了招手,眸中的笑意总算化作了实意,瞧着周得胜呈送两个盒子给了宁翘,他才道:“早先就该想到的。那会儿叫人开库房,倒是没想起来这个给你是最好的。” 宁翘打开来一瞧,两盒子金银之物。一盒子银元宝,一盒子金元宝,看的宁翘眼睛都花了。 就听多尔衮道:“好好收着吧。要用的时候就绞碎了用。不够本王这里还有,不在明面上给你,私底下贴补总是有的。就别用你阿玛给你的体己了,你一家子人还要靠着你阿玛,你弟弟妹妹年纪还小。” 谁能不喜欢这样的硬通货呢? 宁翘真心实意的给多尔衮行礼,又道谢:“奴才感恩主子爷体恤。奴才替阿玛,替家里人多谢主子爷。” “你今日做得极好。该赏。” 多尔衮想起她在马上的模样,又瞧宁翘现在笑得眉眼弯弯,一双水眸柔柔润润的模样,不由得有些心猿意马,一把攥住她的细腰,暧.昧道,“晚上,本王还要赏你的。” 宁翘的脸有点红,她倒是没说话,瞧了抱着盒子出去的烟雨,还有退出去的周得胜,又看看盯着她的多尔衮,她轻轻抿了抿唇,伸手轻轻牵住多尔衮的衣袖,不放开了。 其实这赏赐吧,都是可以多来一点的。哪种都好,她都可以。 床榻上一闹,就到了后半夜。 宁翘昏昏欲睡,却被多尔衮捏住了鼻尖。 她一睁开眼睛,就瞧见多尔衮望着她。 “主子爷,奴才困了。”声音软软的,还带着些嘶哑。 多尔衮笑了笑,却轻声道:“再过两日,就要拔营了。” “回去的时候会在养息河牧场停留两日,然后差不多便是原路回去。等到了养息河牧场,你去看看李氏,安顿安顿她。周得胜就不必去了。” 宁翘困劲儿走了一半:“奴才去?” 多尔衮肯定道:“是,你去。” 宁翘眨了眨眼:“奴才去,怕是有些不妥当吧?” 多尔衮看了她一眼,道:“没有什么不妥当的。又不叫你做什么,只管你看看她,安顿她,问一声,也就是了。其余的事情,周得胜会安排妥当的。” 宁翘知道李氏的病将养的差不多了。 半个月前就消肿了,前儿风寒也好了,人是还有些虚弱的,但总归是好了。 她和李氏同为侍妾,按说没有什么安顿照顾的说法。平级又差不多的出身底下,就该是各人管着各人自己的事。 可多尔衮现下叫她去安顿李氏。 看着多尔衮深邃眸中的神色,宁翘应下了:“奴才知道了。奴才听主子爷的。” 多尔衮这是去叫她施恩的。也是去叫她压制李氏的。 她出门前就想好了,要好好的叫李氏吃点苦头的。 结果没等她动手,李氏自个儿就得罪人遭罪了。 宁翘就乐得不伸手了。 现在要回去了,府里佟佳氏有了二阿哥,福晋有宫里娘娘倚仗,她在这里又出了大风头,被礼王福晋护着,怕是现在没人不晓得睿王府的宁侍妾赢了肃王侧福晋的事儿。 这可是叫博尔济吉特氏丢了面子的事。 男人们那边如何,宁翘够不着也不知道,但多尔衮肯定能应付的。 可女人们这边呢?怕是难应对的。 多尔衮这时候叫她去施恩,也有逼着李氏向她低头的意思。 见小丫头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多尔衮摸摸她的头:“睡吧。还想什么。” 宁翘也好困了,想不动了。眼睛亮晶晶的轻轻亲了亲多尔衮的脸颊,干脆利落的睡了。 - 豫亲王嫡福晋的丧事,办的极好极妥当,哪怕皇上等一众人都不在盛京,甚至连多铎本人都不在盛京,皇后也没有让自个儿的小姑母身后凄清。 说是小姑母,但实则年纪还没有皇后大,不过是因着辈分高些,所以才叫皇后称作一声小姑母。 对于皇后和睿王福晋来说,这是亲人离世,自然是伤痛些。 尤其福晋与多铎的嫡福晋虽然辈分差些,却年纪相差不甚大,两个人的关系是极好的。 要说这亲兄弟三个人里头,多尔衮与多铎的关系要更好些,那这妯娌三个,关系就是一样的亲厚了。 时隔一个多月,这伤痛也总算是缓过来些。 尤其是皇上将要回京,多铎的继福晋人选又已经定下来了,旧人去了,新人又要来,豫亲王府嫡福晋的位置还是她们博尔济吉特氏的,这令皇后与福晋心中安慰得很。 第60章 皇后叫了福晋进宫来说话,问起二阿哥的事。 福晋便说不大好:“王爷还未回来,我去信问过满月的事,这孩子经不起折腾,王爷的意思就是满月不办了。当初洗三就是没有办的。” 皇后便问道:“你看二阿哥,能不能好?” 这个福晋就不敢说了。 为了这个体弱的二阿哥,佟佳氏生产的时候还有些伤了身子,见着二阿哥又伤心了一场,不得已要做个双月,现在还没有出月子。 福晋不能不看看二阿哥的,也就是在前些日子,天气稍稍暖和些,福晋去东院坐了坐,瞧见了那个孩子。 确实是体弱,比大阿哥生下来的时候,要差多了。 皇后道:“你府上的宁氏,没想到这么有造化,游猎的时候出了大风头,倒也看出了她的用心。她还是心向着八旗的。虽说咱们现在不分这个,本宫还是大清的皇后呢,可咱们蒙古,也不能这样被压制。” “若是再不争取,将来你府上的世子,就跟博尔济吉特氏没有什么关系了。咱们身上的血,早已和爱新觉罗氏融在一起了,可能不能传下去,尚未可知啊。” 福晋道:“宁氏只是个侍妾,就算有了孩子,她也不能自己养着。还是要抱来我跟前的。” 这是立了大清,规矩上还稍稍松散了些。侍妾在府里还能称一声姑娘,身边还有人能伺候。 在后金的时候,或者更早一点,先帝的时候,除了有名分的福晋们,那侍妾就是个奴才,就是伺候主子的奴才。 奴才的孩子当然不能叫奴才养育,都是交给其他的福晋们养着。 福晋想,宁氏生在现在,还真是赶上好时候了。 不然凭她的出身,哪怕她阿玛再如何,只要是旗下的奴才,那就是翻不得身的。 皇后摇了摇头:“本宫信不过宁氏。宸妃来信,说这个宁氏不简单。她在宫里的时候,就叫教导她们的嬷嬷称赞,可见是个有心的。” “趁着这回多铎娶福晋,本宫替你们府上也挑了一个人。他们不是一定要赢蒙古么,那咱们受了委屈,讨要一点好处又有什么不可以的?” “这回各个王爵府上,都会进几个人。又不是只有科尔沁的博尔济吉特氏。我们博尔济吉特家的女儿适龄的许多,本宫为她们挑个好归宿就是了。” 福晋听这话就猜测进府的人身份怕是不简单的。 她问道:“姑母选的,是哪家的姑娘呢?” 第26章 回府 皇后笑道:“这个也不是别人。本宫一说出来,你就知道了。” “是察哈尔亲王的妹妹。她时年十六岁,正是好时候,还没有婚配,前儿本宫看见了名册上有她的名字,特意去信问过了郑王侧福晋,还没有许人家,本宫就想着,她若是入了睿王府,必是个好归宿。于你也是很好的。” “本宫啊,还见过她的,生的花容月貌,定叫多尔衮一见了就喜欢。就不会眼里头只有你们府上的那个宁氏了。” 察哈尔亲王,说的就是林丹汗死后,身边的那位苏泰大福晋给生的儿子额哲。是他继承了汗位,后来多尔衮等人去劝降,他们母子献出传国玉玺,归降了后金。 之后皇太极就将额哲册封为察哈尔亲王,统领察哈尔旧部。但实际上,这些部落人马都已经归了大清了。 这位叶赫那拉氏名苏泰的福晋归降后金后就由皇太极做主,嫁给了济尔哈朗。 这原本也是游牧民族那会儿的习俗,没有说什么丈夫死了要夫人守寡一辈子的道理。 再说了,蒙古察哈尔部是自己归降大清的,他们的部落都归了大清的,自然一切都由皇太极支配。 蒙古部落的当家女主人们,这手里也是有人马部落从众的。谁能娶了,这些人就跟着谁,林丹汗的几个福晋都嫁人了,这一个就成了济尔哈朗的侧福晋。 叶赫那拉氏和林丹汗生了一儿一女,儿子是额哲,女儿年纪小一点,就是皇后所说的这个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 叶赫那拉氏嫁给济尔哈朗后,尚未给济尔哈朗生育子女,她就只有这两个孩子,也没有养在身边,女儿跟着哥哥在察哈尔的驻地生活。 这个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的身份比府上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的身份更尊贵些,毕竟这个是明面上的,说起来也是个郡主格格的身份,而多尔衮府里的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都没过明路,算不得真正林丹汗的女儿。 福晋在心里盘算着,面上问道:“姑母如此说,那郑王侧福晋那里,是个什么心思呢?” 虽说这位不养在侧福晋跟前了,但到底是亲女儿。额哲又是个孝顺的,并不是不在一起或者额娘改嫁了,就断了来往联系的。 要是真成了,那他们睿王府也是同郑王府上有些联系了。这里头的牵扯就更深了。不单单是和叶赫旧部的牵扯,和蒙古的牵扯也更深了。 皇后这一步可谓是走的极好的,一下子就将这个嫌隙给补上了。 若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当真得宠,那么多尔衮可能就会和阿济格一样,不会在蒙古与八旗女真旧部的暗争中站队了。 这是府里的蒙古方面的砝码还不够,皇后还要再往里面加一个。 皇后笑道:“她自然是千百个愿意的。若寻常婚嫁,怕也只能在他们部族中寻一个台吉嫁了。多尔衮深得皇上器重,前途不可限量,又骁勇善战是个良配,她怎么会不愿意呢?” 第61章 福晋也不知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滋味,许是难受的麻木了。 府里进人,这也是寻常事。距离宁氏李氏进府也有小半年的光阴了。 若是个什么别的出身或者是侍妾,她大概都能笑容面对。 偏偏是这么个身份出身。 福晋笑不出来,逼着自己笑:“那姑母这里,预备着怎么安置她呢?” 皇后道:“这样的出身,怕是不能做侍妾的。只她还年轻,本宫就想着,进府先是个庶福晋吧。等日后再有子嗣,再晋为侧福晋,你身边也有个帮手,也不至于叫你府上的佟佳氏一人独大了。” 福晋心里倒有些苦涩,这一进府就是庶福晋,那将来生了孩子,还能抱养给她吗? 皇后瞧了她一眼,缓缓道:“你别以为本宫就不疼你了。她生了孩子,你若想要,本宫做主,抱养给你也是可以的。她还年轻,将来也不会只有一个孩子,你和她都好,这才是本宫想看见的。” 皇后笑道:“再说了,你也不大,说不准将来还会有自己的孩子,这就更不必挂怀了。” 福晋赔着笑:“姑母说的是。” 心里却想,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进了府有了孩子,她能抱养的过来吗?这生母养母都在府里,这孩子将来长大了,听谁的,孝敬谁呢? 将来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成了侧福晋,孩子还有几个的话,那她这个福晋怎么办?会不会又觉得她好,她把自己这个福晋也给取代了? 福晋本来就想的多,现下想的更多了。 可这些,那是肯定没法儿跟皇后说了的。 - 府里要进人的消息,宁翘还是从郡王府上的李氏,也就是她如今玩得好的这个小姐妹这里知道的。 本来两个人就关系不错,自从赛马一程,李氏将她视作顶顶厉害的人,崇拜她崇拜的不得了,这关系突飞猛进的就更好了。 在宸妃和福晋夫人们面前显眼过一回后,宁翘有意低调,基本上都不怎么出门了,也不去外头晃悠游逛。 生怕叫个高位的主子逮着又要对她怎么样。 那天肃王侧福晋始终不服,始终阴恻恻盯着她打量的模样,她都看在眼里了。 这惹不起,还不能躲不起么。 况且她一个侍妾,身份太低了,也融不进福晋夫人们的圈子,别家侍妾都是福晋们带着出门交际的,她没人带着,当然不能自己出去的。 倒是有侍妾邀请她一块儿出门,但宁翘觉得自己真是血不厚,想办法都给推了,她现在就参与不了这样的聚会。 就算礼王福晋为她说话,也不能回回为她说话吧。她躲着,别人也就不能拿她怎么样了。 多尔衮兄弟几个的营帐挨在一起,这阿济格的营帐就在旁边,李氏想过来也不是很难。 阿济格的福晋为赛马的结果很不高兴,可在外头和蒙古福晋们聚一聚说说话反而比生闷气好。 李氏的顶头上司出门了,她有空就会来和宁翘说话。 说起多铎的继福晋人选定了,又说起回去之后可能各个府上要进人的消息,宁翘就是这么知道的。 李氏还算是得宠的,阿济格和嫡福晋说话也不避着她,她就知道的多,李氏家里是镶蓝旗的出身,她阿玛的官职稍稍高些,知道的事情也多些。 家里有消息,也会送给李氏知道。 这回阿济格府上倒是没进人,听李氏的意思,是她们嫡福晋亲自给拒了的。 “我们福晋不大高兴呢。说要进蒙古的,那就是存心和她过不去,要是进八旗的,那就是要气死她。宫里那边听说了,也就把我们府上略过去了。” 李氏悄悄和宁翘咬耳朵,“也是我们主子爷是郡王,不大显着。我们福晋性子直,才能这么着。若是姐姐你这府上,这样显眼,那指定是不成的。” “我们府上啊,”宁翘想想从福晋到庶福晋的那几张脸,轻声道,“若不是你和我说,我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宁翘觉得福晋巴不得这会儿府上进人吧。 李氏忍不住好奇道:“睿王爷没有和姐姐说过这些事吗?” 宁翘道:“我们主子爷不曾与我说过这些事。” 李氏眨眨眼,想问问为什么的,可这是别府上的私事,更何况还涉及到睿王,她问就很不合适了。哪怕心里好奇心爆棚,也只能忍下了。 宁翘见她忍得辛苦,就笑道:“我想着,那个鲛丝纱着实漂亮。等回了府上,我想拿来做个外衫,还想给咱们两个一人做一个小荷包,我们府上针线房的嬷嬷手艺好,做出来的荷包特别精致。” “你要是喜欢,我就叫她动针线了。妹妹可别嫌弃才好啊。” 李氏一下子被转移了注意力,高兴的不得了:“我怎么会嫌弃呀。姐姐送我东西,我可开心了。” 都是小姑娘嘛,哪有不喜欢漂亮东西的。何况这鲛丝纱和李氏可没有缘分,如今居然能得一个精致小荷包,这就是大大的惊喜了。 再说起来的,便是衣裳首饰的话题,没再继续聊这个了。 福晋的家信其实来的很规律的。多尔衮的家信倒是不怎么规律。 送回府里的信,也跟之前是一样的规矩,福晋那里一封,东院那里一封。 宁翘多在多尔衮这里过夜,碰上多尔衮写家信的时候,哪怕在旁边侍墨,也不会去看信的内容。 第62章 府里二阿哥的事情,多尔衮倒是会和她说一点。 两个人也会说些家常话。 但是福晋在信里说什么要进人的话,宁翘是不知道的。但以福晋的性子,肯定是会和多尔衮说的。 至于多尔衮不和她说的原因,宁翘多少也能猜到。 还是两个人之间的感情没到那个份儿上。 她跟着多尔衮出来,是培养感情了,但没到那个必须要多尔衮给她交代府里要进人这个动向的地步。 对多尔衮来说,这个怕是不需要宁翘知道的事儿。因此他提都没有提过。 又或许在多尔衮心里,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的进府,和宁翘是没什么关系的。 这些年,府里进人多了,难道还要个个都同一个小侍妾说明么? 既多尔衮不说,宁翘就当不知道好了。便是叫多尔衮晓得她知道了,也能说是在外头知道的。 毕竟李氏都说了,这事儿的消息外头都传遍了,也就是宁翘不出门,才会不晓得。 转眼到了十月,皇太极预备着回盛京在宫里过颁金节,宸妃差不多也显怀了,肚子鼓起来,便不好在外头待着了,是要回宫中去养胎的。 且宫中传出消息,说庄妃也有了三个月的身孕。算起来,便是皇太极离宫前,庄妃就已经有了身孕了。 这样一来,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的姐妹两个都有了身孕,皇后心里高兴,今年的颁金节就是要大半的。 加上皇太极这回的游猎心情十分的畅快,他原本就是要借着这次出来散散心,叫大家紧绷的精神稍微放松一下,以准备下一次的军.事行动的。 现在既然要回去了,过了颁金节后就预备着要部署了,这些时日皇太极频繁见人,多尔衮多铎兄弟几个都侍奉在皇太极身边,多尔衮天天早出晚归的,倒是很少和宁翘碰上。 好多时候都是宁翘睡熟了,多尔衮才回来的。 回到养息河牧场这一日,宁翘自己收拾妥当后,就来见李氏了。 李氏就住在牧场的牧民家中。 走的时候有过交代,李氏又是睿王府的侍妾,对于这里的人来说,自然也是要好好侍奉的主子。 因此李氏并没有受到什么苛待。 可宁翘见到李氏的时候,还是吓了一跳的。 李氏苦笑道:“吓着妹妹了吧。” 她自己看镜子里的自己,也是吓到了的。不过两个月的时间,就跟花儿失去了水分似的,迅速的枯萎下来。 刚进府时的朝气与活力,还有那蓬勃的野心和进取心,都在这两个月的无望中被磨没了。 反观宁翘。 本就生得好,如今再看她容光焕发面色红润的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李氏越发的自惭形秽,她如今,和宁氏的差距越发的大了。 宁氏的大名早已响彻耳边,听说在宸妃娘娘跟前都露脸了。而她呢?却连主子爷的边都没有摸到。 主子爷恐怕连她长什么样都不记得了吧。 李氏这个样子,宁翘倒是能够理解,可萎靡不振这模样,专门做给她看又有什么用? 宁翘单刀直入:“是主子爷叫我来的。” 言下之意,要不是多尔衮吩咐,她是不会过来的。 宁翘道:“主子爷说,再有两日就要启程回去了。叫我来看看你,安顿一下你的事情,其余的事情自有周得胜替你打点。” 李氏这两个月真是尝尽了冷暖苦楚,之前在府里心高气傲的还想攀着福晋举荐自己,如今被整成这个样子,这心落下来,倒是没有一定要和宁翘比拼的劲头了。 哪怕她心中苦涩,承认自己与宁翘的差距越来越大。 听见宁翘的话,李氏的心都凉透了。 她们同为侍妾,主子爷却叫宁翘来安顿她的事务,这说明什么?说明主子爷认可了宁翘在某种程度上是高于她的。 甚至可以说,是默认了宁翘来做她的主。 李氏这两个月再没有接到福晋的信,也没有福晋的人来寻她,李氏心里明白,福晋怕是已经放弃她了。 现在主子爷已经说到了这个地步,难道她还能不听主子爷的吗? 这府里,她已失了福晋欢心,一段时间内怕是难以弥补,而主子爷那里若是没有看见她的改变,恐怕也是不会满意的。 李氏心念电转,立刻有了决断:“多谢主子爷的恩典。也多谢妹妹。劳烦妹妹为我安置了,我一切都听妹妹的。” 宁翘倒是没想到李氏这么上道,直接就示弱听话了。 她微微一笑,道:“姐姐还不知道吧?府里又要进新人了。” “宫里的安排,皇后娘娘要将察哈尔亲王的妹妹送到咱们府上来,做主子爷的庶福晋。这一位在察哈尔部也算是郡主格格的身份了。进来之后,这身份地位怕是比扎鲁特部的那位庶福晋还要高些。年纪又小,宫里娘娘们,都是盼着她尽快有子嗣的。” 李氏不知道这个事。 她在这里就跟被人遗忘了似的,照顾她生活的牧民也不会知道盛京贵人们的消息,这还是李氏第一次听说这个事。 到底是有心思的人,一听就联想到了几方的关窍。怕是根子上,还是出在那分组赛马的结果上。不然,怎么会指出了这么多博尔济吉特氏的姑娘呢? 还把察哈尔的郡主格格送到了她们府上。 第63章 而这个时候,主子爷还偏偏叫宁氏来安顿她。 佟佳氏出身正白旗,又是侧福晋,不需要也不会帮扶任何人。别的蒙古庶福晋和侍妾们自然都靠不上,府里只有她和宁翘一同进府,又都是出身镶白旗的,若她们在一处,总好过在府里孤军奋战啊。 而她须得退出一射之地,唯宁氏马首是瞻。这是主子爷给她指的路。 李氏脸上挂了笑,倒有几分那会儿在福晋跟前伶俐的样子:“妹妹仁厚,还特意来提点我,这里谢过妹妹了。这往后庶福晋进府了,少不得还要寻些空闲时候,与妹妹时常作伴说话呢。” 宁翘含笑道:“我这个人,只和说得上话的人说话。” 言罢,也不等李氏再说什么,便站起来只管道,“姐姐身子还需,先歇着吧,要什么只管吩咐,自有人为姐姐办妥的。” 慧文在旁边一句话都不敢说,等宁翘走了,慧文才轻声道:“姑娘,宁侍妾这是什么意思,是不相信姑娘么?” 李氏苦笑道:“她素来谨慎,胆子也大,又是个有主意的,哪能说几句话就相信的?也只有回府叫她看见了我的诚意,许是才能打动她几分。” 慧文担忧:“那福晋那里若是知道了,怕是会怪罪姑娘的。” 李氏道:“那就想个法子,暗通款曲吧。主子爷的意思,恐怕也是不愿意看见我与宁氏过于亲密,是叫我听宁氏的话,不过从甚密,也好迷惑府中诸人。” 毕竟暗地里的交好,比明面上叫人看见的交好,更叫人难以提防。 这边宁翘还真是这个心思。 平白无故几句话,李氏不足以取信她。看看李氏日后表现,若有诚意,才值得考虑。 回了主账后,宁翘听说她走后,李氏那里寻了府医去瞧,瞧过之后说是要了安神的药,过后就没什么动静了。 宁翘听了只管一笑,这李氏还真是个有趣的人。 这是想暗度陈仓啊。不想明面上叫人看见她们好了,这是要留着余地方便迷惑旁人么。 烟雨却觉得李氏心里有鬼:“她这样做,难道不是败坏姑娘的名声么?姑娘才去看过她,她就说她不成了要看府医,不是摆明了叫人以为姑娘欺负了她?” 宁翘一点不生气,笑道:“你也别这么着急。她现在能做的有限。到底是个什么心思,回府不就知道了?” 听说福晋在盛京,隔三差五的就进宫给皇后请安。 趁着给豫亲王指继福晋的事,安排了这许多人进王爵府上。 宁翘就想,凭着自己在外头出风头的那个事,回府之后还能风平浪静? 指定都是事。总有李氏表现的时候。 回来盛京,这天儿就愈发的冷了。 北边的冷空气袭来,气温骤降,宁翘把灌满热水的手炉都给抱上了。 带上的大毛衣裳有了用处,也都给穿在身上了,有这层衣裳御寒,那风才不像冷刀子似的穿透心肺。 难怪满人拼了命的要南下呢,这盛京的冬天可真是难过啊。 就这个时节里头,比后世还要更冷些,冬天的时日更长些,自然是更难过的。 宁翘这儿准备充足,倒是还好,没有冻着。 李氏那里就够呛了。她根本没怎么带御寒的衣裳,这会儿冷得都直打哆嗦,幸而回程的时候快些,路程也不是很远,忍一忍一日也就到了。 多尔衮的车驾从府门口都能望见了。 福晋带着众人都在门口等着迎多尔衮。 一水儿的鲜亮毛衣裳,宁翘在车上悄悄看,远远的就看见了。 多尔衮下了马车,福晋领着众人就迎了上来,多尔衮却没先瞧她们,而是回身自然的将手伸出来,要牵着出来的宁翘下车。 宁翘本来准备自己下来的,结果看见多尔衮宽大的手掌送上来,她一愣,旋即勾起灿烂的笑容望着多尔衮甜甜一笑,然后把手放在多尔衮手里,由着他牵下来了。 宁翘下来后,就拢着披风乖巧站在多尔衮身侧,没想到啊没想到一回来就在众目睽睽底下拉满了仇恨值。 她也没想到多尔衮会要扶她的。 许是这些时日在外头习惯了,就顺手了吧。 宁翘有点喜欢这样的感觉。她不怕被人恨,就怕多尔衮不惦记她。 李氏在后头的马车上下来,入眼就是这一幕,她冻僵了,顾不上酸什么,守在府里的她的丫头慧怡立刻送了披风上来,又递了手炉过去。 李氏暖着了,才走上前来同宁翘一起给福晋等人行礼问安。 福晋等人全看见了,一时脸上的笑容都僵硬了,可多尔衮在这里,她们又不愿意叫多尔衮一回来就看见她们这样,遂都又笑起来。 她们全看见了宁翘从多尔衮的车驾下来,倒是不约而同有了一致排外的心思。 福晋叫了起,她们就直接围了上来,将宁翘和李氏挤在后面,直接挤出人群。 福晋与带着孩子的佟佳氏一左一右的护着,庶福晋们围着多尔衮,簇拥着多尔衮进府,寒风中,竟只有宁翘同李氏两个。 纵宁翘有心理准备,看见自己孤零零的落下来,身边的李氏也跟着进府去了,她倒是在心里愣了愣才抬脚的。 多尔衮牵宁翘下车,纯是这两个月在外头习惯了,她练马的时候,他经常就是牵着抱着下来的,回来的时候顺手了,就直接这么干了。 第64章 他自己倒是觉得没什么。 还想着回府了,怎么小丫头倒是不过来黏糊他了呢? 左看右看的,都没瞧见小丫头的身影。 眼角余光捕捉到一道浅紫色的身影,多尔衮回头望过去。 他的小丫头孤零零的一个人跟在所有人后头,哪怕身上穿着厚实的披风,也还是显得纤细孤单。 那一身的落寞刺痛了多尔衮的眼。 总觉得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 在外头的时候,明明不是这样的。 府里人多,人多热闹么,可怎么就把他和小丫头隔开了呢? 还这么远。是他伸手都够不到的距离。 第27章 百岁 多尔衮忽而停下来回头看,身边跟着的众人也都停下来,顺着多尔衮的目光看过去,一时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宁翘的身上。 宁翘已经跟上来了,在队伍最后头被他们看的莫名其妙的。 这是怎么了?她没有做什么没规矩的事情吧。 福晋见此情景,笑着将大格格大阿哥牵过来,送到多尔衮身边,用两个孩子扯回多尔衮的注意力。 福晋说:“王爷还没回来的时候,大格格和大阿哥就总念叨着阿玛,怎么如今见到人了,大格格和大阿哥不多和王爷说说话呢?” “咱们大格格都长高了,大阿哥的功课,先生也说是极好的,王爷一去两个月,和孩子们说说话吧。” 福晋怕自己拉不回多尔衮的注意力,特地将佟佳氏的两个孩子推出来吸引多尔衮。 这种时候,甭管什么人都好,就是不能叫多尔衮太过关注宁氏了。 佟佳氏这头上还悬着产后可能禁足的刀呢。 为着二阿哥生来体弱的事情,她很自责,心里也很是惶恐,多尔衮不在府里的日子,她都没跟福晋对线过。倒是相安无事的各过各的日子。 今儿恰好是出了双月的日子,她精心打扮了,带着孩子来府门口迎接多尔衮,就怕多尔衮将她给抛之脑后了。 这会儿福晋乐意拉拔她打压宁氏,她当然是乐意的。 便笑着叫大格格大阿哥,顺着福晋的话夸了夸两个孩子。 福晋说话的时机实在是太过巧妙了,多尔衮正想叫宁翘到他身边来的,结果就被福晋打断了。 大格格和大阿哥牵着他的手,软软糯糯的说话,多尔衮就没法再说别的了。 多尔衮道:“天儿冷,两个孩子素来也不是那样健壮,叫带回去吧,省得在这里冻坏了生病。你们也都散了吧。” 福晋殷切道:“王爷去妾院中喝盏茶,用晚膳,暖暖身子吧。” 原该是如此的。当家的回来了,肯定是先去正妻那里的。 可多尔衮心里对福晋还有些不满。 多铎的继福晋,那是多铎自个儿求来的。可之后再把博尔济吉特氏家的姑娘赐给别人,就纯是皇后的平衡之术了。 这是要为蒙古福晋们争取利益。真是吃不得一点亏的。 结果就叫他这府里,又要进一位察哈尔的博尔济吉特氏。 这位还是济尔哈朗的侧福晋以前跟林丹汗生的。要真是按照关系算起来,那他和济尔哈朗算什么呢? 为这个,济尔哈朗没少拿话挤兑他刺激他,阴阳怪气他。 导致现在多尔衮看见济尔哈朗就不痛快,这会儿看见福晋,想起福晋时常进宫去和皇后说话,这股气就一股脑的落在福晋身上了。 多尔衮拒绝道:“不必了。福晋忙了一日,也回去歇着吧。本王去看看二阿哥。” 二阿哥体弱,从生下来还没见过多尔衮呢。 这时候去看看,福晋就没法拦着。 佟佳氏倒是一脸的喜色,高兴的不得了,可对上多尔衮沉静的目光,她心里一空,又不敢露出高兴的神情了。 多尔衮深深看了庶福晋后头的宁翘一眼,目光穿过人群落在她身上,说:“天冷,回去别贪凉吃生冷的。换了衣裳就别出来了,在屋子里好好暖一暖。” 宁翘回他甜甜一个笑:“是。奴才听主子爷的。” 再望过去,便是众人一齐目送多尔衮和佟佳氏,带着大格格与大阿哥一同往东院去了。 多尔衮走的稍微快一点,佟佳氏牵着大格格和大阿哥在后头跟着。 天确实很冷,李氏都有些支撑不住了,福晋瞧了众人一眼,目光在宁翘身上停留了好一会儿,才道:“王爷既说了,你们就都回去歇着吧。” 众人这才散了。 宁翘回了邀月堂,烟霞带着邀月堂的奴才们来给宁翘请安,宁翘笑着都免了。 外头虽好,但总归是回了熟悉的地方,这身上还是放松不少的。 烟雨带着烟清去收拾箱笼了,要将里头的东西都拿出来重新放好。 烟霞则带着烟水几个给宁翘换衣裳梳头发,再同宁翘说说这两个月邀月堂的事儿,还有府里的事儿。 邀月堂里上上下下都是一片忙活,正这会儿呢,前院带着人送赏来了。 是多尔衮赏赐皮毛。 还是早前那会儿多尔衮答应她的,什么时候猎到了好的,就送给她。 这回出去游猎,多尔衮这里收获颇丰,送来宁翘这里的,都是上好的雪兔银兔的皮毛,还有大块的大张的,都是些浅色的鲜亮的颜色。 有两件墨狐的,还可以做大氅,还有鹿的獐子的,都是一点杂色没有的。 第65章 大约是怕她害怕,都处理的很好,没有多尔衮书房里的那么野性十足。 宁翘心里一边念佛,一边想着入乡随俗入乡随俗,然后将东西都收下了。 给了前院来人打赏,烟霞就进来给她换了热乎乎的手炉。 烟霞说:“奴才打听过了,主子爷送来咱们这里的皮毛是最多的,就是没有那么大块的。但实在是精致得很,姑娘是肯定喜欢的。” “送去正院和东院的,倒是有小虎的皮子,不过没有这样多,颜色也深重些。不过自然也都是极好的。” 宁翘问道:“是各处都有?” 烟霞道:“也不是各处都有。除了正院和东院,再就是咱们这里。几位庶福晋那里,东西和样子,都要少些,都是两三张,没有这样多的。侍妾们那里都没有。秋雅阁也没有。” 李氏也没有? 这怕是很不得多尔衮的欢心了。 不过也不稀奇。 多尔衮这一下,就显出她这里来了。除了动物种类的区别,她和正院东院几乎没有太大的差别,这是明晃晃的偏爱了。 宁翘夸赞烟霞:“这消息打听的不错。清清楚楚的,这样很好。” 一回来气象更新,邀月堂生机勃勃,跟走的时候比起来,那可好太多了。 烟霞倒有些不好意思:“姑娘觉得好,那才是好的。奴才们是一定要尽心的。姑娘要走上去,奴才们可不能拖姑娘的后腿。” 宁翘笑起来,这话说的忠心也漂亮。 这主仆一心,把阵地守住了,才能说向上的话呢。 二阿哥确实是体弱,饶是多尔衮做好了心理准备,可等看见那个襁褓里瘦瘦小小的婴孩时,还是在心里吓了一跳。 他面上倒是没有表露出来,只是心里却想着,这和大格格大阿哥出生的时候小了许多了。 且这孩子有时候拳头紧攥,全然不似他哥哥姐姐那样时放松。 哭声也弱,还总是呛奶,看着就不是长久之相。 多尔衮都不敢抱,生怕给孩子抱出个好歹来。 二阿哥就那么睡着,呼吸声都很微弱,一看就是个很瘦弱的孩子,多尔衮都怕他一下子呼吸不上来或是怎么样。 大格格年岁大一点,出生比大阿哥早两年,这会儿这个年纪,差不多也是开蒙的时候。 多尔衮可不想大女儿什么都不懂,还是叫人教她认字读书了的。大阿哥的先生给大阿哥慢慢启蒙,顺道也带着大格格读书。 从前多尔衮觉得佟佳氏柔软温顺这一点还挺好的,后来发现她可能不是这样的,正白旗的出身,她阿玛还有官职在身,怎么想也不至于是那样做小伏低的性子。 可她将两个孩子也养的循规蹈矩的,多尔衮这就有点不高兴了。 大格格屋里甚至还有针线。这么点小的孩子,学什么汉人家的姑娘动针线呢?难道他睿王府的格格,将来出阁嫁人了,还缺这个吗? 连宁国光家里养的闺女,都知道不给宁氏上针线呢。 多尔衮给两个孩子定了骑射师傅,倒也不用教太深的,孩子筋骨软,还没长起来,就是带着玩,想把两个孩子带的更活泼些。 不能叫佟佳氏带的孩子见了他,跟病猫似的。 趁着年纪小,还是掰过来的好。 叫人送了大格格和大阿哥回屋里,想起病弱的二阿哥,多尔衮再看佟佳氏,这心里也就不那么痛快了。 又勾起先前在这院子里用过南草的不愉来。 他心中有事,很早他就逼着府医讲明白过,他的身体状况。 征战多年,不可能没有点旧伤的。 想长长久久的活着,就得戒下南草之物。 他额娘,舅舅,多少人死在皇太极的夺位上了,他不好好活着,怎么给他们报仇?怎么拿回属于他们兄弟的东西? 偏偏就是佟佳氏,为了一己私欲,教他动用了南草。 那天睡到深夜的不舒服,多尔衮直到现在都能想起来。若不是还顾念着她有孩子,怕是当场就要发落了她的。 想当初,佟佳氏担心他,还每每劝他要保重身体,甚至将他的南草都悄悄扔掉了,现在再看,不都是笑话么? 可见她为了自己,他的一切都靠后了。 佟佳氏心里忐忑,多尔衮的眼神实在是令她心中惴惴不安。 现在哪还有什么旖旎心思呢? 孩子们一走,她便跪在多尔衮跟前请罪:“主子爷,二阿哥不好,都是妾这个额娘不好。请主子爷责罚。” 多尔衮示意永平:“将你主子扶起来。” 多尔衮道:“你这些时日少出去。好好留在东院照顾孩子。你手里的事情,都交给福晋打理,也好叫你专心照顾几个孩子。二阿哥你多看顾些,不要让他着凉了。” 佟佳氏脸都白了,主子爷这是叫她交权? 然则她又不敢多问,不敢为自己求情,生怕真的将她给禁足了。 颤颤巍巍,我见犹怜的模样,倒不是作假的,佟佳氏道:“妾一切都听主子爷的。这会儿正是用膳的时候,妾伺候主子爷用膳吧。” “不必了。”多尔衮没这个心情留下来。 在这儿吃,他心气不顺。 他起身便走:“你好好照顾孩子。” “恭送主子爷。”佟佳氏能有什么办法呢?她心中就像这呼啸的冷风似的,都凉透了,没一处暖和的。 第66章 好像自从宁氏进府,她看见的最多的,就是主子爷离开东院的背影。 佟佳氏叫永平:“去看看主子爷去了何处。” - 外头天都已经黑了。 多尔衮就在东院喝了一盏热茶,出来叫冷风一吹,什么热乎劲都没了。 都这个时辰了,府上各处都掌灯了。 见多尔衮出来后似乎不急着走,站在那儿不知道想什么。 周得胜硬着头皮上来提醒道:“主子爷,您该用膳了。” 多尔衮瞪了周得胜一眼,嫌他多事,但好歹没骂人。 他难道不知道自己该用膳了? 正院福晋那里,他是不想去的,东院这里不想留,这时候回前院多尔衮又不愿意,只想了一瞬,多尔衮抬脚就往对面的邀月堂去了。 周得胜都有些麻木了。 这是在外头黏糊着还不够,回来还得去邀月堂了。 这主子爷回来的第一顿第一夜,府里多少人盯着的,就看主子爷要去哪儿,偏偏主子爷不去正院,在东院也待不住,还是去了邀月堂。 这可真是一枝独秀啊。 多尔衮踏入邀月堂,瞧见满院子精心护住的花草,比方才穿过来的小花园里的花草仿佛都要鲜艳些。 又瞧见屋里有光,窗户上映着晃动的人影,多尔衮的心,忽而一下子就平静了下来。 没叫噤声,瞧见多尔衮来了的小丫头立刻打起门帘来,又往里头通报了一声,多尔衮就瞧见小丫头含笑迎了出来。 “奴才给主子爷请安。” 宁翘换了衣裳,浅灰色的小袄子,底下的袄裙也是灰粉色的,这身打扮倒是少见,却比那长袍要好看些,这么穿也不难看,家常衣裳倒是有些新意了。 跟那长袍掐起来一样,越发显得她身段玲珑。 一眼望进小丫头甜甜的笑容里,多尔衮看见了那不遮掩的惊喜,他眼中也带了几分笑意。 小丫头看见他这么高兴么。 “可用过膳了?”多尔衮牵着人坐下问道。 宁翘笑道:“还不曾。奴才同烟雨烟霞她们一道收拾东西呢。想着安置好了就用膳的。这会儿刚弄好,主子爷就来了。” “主子爷陪奴才一道用膳吧?” 宁翘还真挺惊讶的,还以为多尔衮就在东院过了。 谁知道他这个点过来了。看这个样子,大概是什么都没吃的。 对佟佳氏,她也真是服了,怎么几次三番就是留不住人呢? 多尔衮说是去看二阿哥的,瞧这神情模样,眼底深处藏着的不愉,大约二阿哥是真的不太好的。 宁翘心里猜测,面上却是绝不会主动去问的。 等多尔衮点了头,她就吩咐了膳房备膳,然后又叫取了多尔衮的衣裳来,伺候他更衣。 去东院连衣裳都没换,还穿着回来的那一身,只怕那边和佟佳氏两个人处的不大好啊。 多尔衮垂眸看了看宁翘,这丫头给他换了衣裳,他心里似乎更舒坦些,瞧着她的眉毛,生的也是极好的。 多尔衮忽而道:“怎么忽然穿这样的衣裳了?” 宁翘笑道:“都是奴才的一点想头。想着这么穿方便些。都是按着长袍的样式裁制的。奴才出去也不穿,就是在邀月堂里家常穿着。只请赵嬷嬷做了几套,还叫她不要传出去呢。” “主子爷若是不喜欢,以后奴才不穿了。” 上袄下裙,但不是汉人的样式。瞧着是旗装,也不难看。 多尔衮道:“家常穿一穿罢了。只给本王看。不要穿出去了。” 宁翘甜甜一笑:“奴才知道啦。奴才肯定不会穿出去的。” 那不是给自己找麻烦么。甚至连这个样式,都不是宁翘自个儿主动要求的,是引导着赵嬷嬷试一试,毕竟旗下的姑娘们私底下也有这样的款式。 只是很少,处于萌芽的阶段。 但是宁翘知道,这样的打扮会越来越多的。以后起了汉军旗,那会儿就会兴起了。 其实不该纵着她穿这样的衣裳。多尔衮想。 可瞧见她眼睛里的欢喜与笑意,多尔衮又不忍说什么了。 几件衣裳而已,怎么就穿不得了? 就连他自个儿,现在不也偏爱在衣领,在袖口整些多样的刺绣么。 后院膳房现在也伶俐得很,这边多尔衮懒得想要吃什么,宁翘怕饿着多尔衮了,也懒得多想,只说要一个羊蝎子的锅子,另外的就看膳房自己置办了。 膳房送来了鲜香的羊蝎子锅子,是新鲜现做的。配上的都是现切的羊肉片片,还有些鱼丸肉丸和新鲜的海虾。 然后送来了五张牛肉卷,里头倒是多种多样的五个口味,还有小菜蘸料,方便主子们自个儿调配。 另外还送了两盏冰糖炖雪梨,还有些饽饽和小包子。 多尔衮热乎乎的吃了一顿,心里才是彻底的爽快了。 既然在邀月堂用了晚膳,夜里自然是不走了的。 回程路上事多,又是日夜侍奉在皇太极那里的,多尔衮好几日不曾亲近宁翘了。 这会儿回来了,又是自个儿的地方,到了床榻上,多尔衮就纵上了。 攥着宁翘,直到深夜凌晨尽兴了,才把人放开了。 一连七八日,多尔衮白日里忙公事,夜里回府后都只往邀月堂去,也不去别的地方,一时间这府里能见主子爷最多的地方,就成了邀月堂了。 第67章 甚至连福晋那里,多尔衮也不曾留夜,只是在正院福晋那里用过几回午膳就走了。 二阿哥洗三满月都不曾好好过。就怕折了这孩子的寿数。 可到底是多尔衮的第二个儿子,又是府上的侧福晋所生,前头不过,后头的百岁再不过,这就说不过去了。 这百岁,也是孩子生下百天的日子。是为了和丧仪那个百天区分开,所以称作百岁。也是为了给孩子讨一点寿数的意思。 二阿哥百岁正赶在颁金节之前,多尔衮说要办,佟佳氏那里倒是松了一口气的。 她手里的事情交出了大半,专心一意的照顾三个孩子,得到了更多关注的大格格和大阿哥性子开朗了许多,二阿哥的身子骨竟也好了许多。 能在百岁的时候抱着出来见人了。 佟佳氏对孩子的事是万分小心的,轻易不会将孩子抱出来的,可百岁那天,总得抱出来一会儿。 福晋是府里的女主人,做百岁前,也是要作为长者给二阿哥赐福的,佟佳氏趁着给福晋请安的正日子,一个晴好的天儿,就把二阿哥小心翼翼的抱来了正院。 就只当是试一试。 佟佳氏也是心酸,大阿哥大格格那会儿哪有这样的。三个月也皮实的很,没想到二阿哥竟会这么脆弱。 请安这日,众人都在,宁翘一看见襁褓里小小的瘦弱的婴儿,这心里下意识的就是一紧。 她是真害怕啊。 就怕和那几个孩子有什么牵扯。当初这佟佳氏可是想要用自个儿的身孕害她的。 这会儿三个孩子都在,看着众人言笑晏晏夸赞二阿哥的模样,宁翘心里高度警惕。 要不是规矩死死的压着,她现在只想拔腿就跑。 宁翘只瞧见二阿哥几眼,看那个样子,确实是胎里弱,就这还是将养了三个月好了些的状态,那刚生下来的时候什么样都可想而知了。 “说起来,宸妃娘娘赏赐宁氏的场景,咱们都没见过,你呢,回来了也少言寡语的,不跟咱们说起,这稳重是好事,却没得叫人觉得,咱们府里的姐妹不和睦似的。” 福晋说了几句二阿哥好的话,待奶娘将二阿哥抱到佟佳氏身边后,福晋忽而话锋一转,说到了宁翘这里。 福晋笑道:“二阿哥的百岁,王爷说是要大办的。府上人多,来的人也多,少不得要说起游猎的事情。宸妃娘娘赏赐给你的鲛丝纱,咱们都还没见过呢。到时候若外头的人问起,咱们可没有话说。” “不若趁着这时候人都齐全,就叫将那鲛丝纱取来,咱们都长一长见识,看看那边来的稀罕物件,是个什么模样,回头也好与人说啊。” 这个时候,看什么鲛丝纱啊。 宁翘还没来得及开口,福晋一扬手,蒙嬷嬷就出去了。 宁翘道:“福晋容禀,奴才不知道福晋这话,昨儿刚将鲛丝纱送到针线房去了。奴才让烟雨去针线房取来吧。” 福晋微微一笑,示意宁翘坐下:“不必要你的人去。我知道你将东西送去了针线房,蒙嬷嬷带着我的话去针线房取来就是了。不过白看看,看完了给你送回去就是了。” 福晋的态度稀松寻常,甚至还带着温厚的笑意,还打趣说宁翘小气什么的。 宁翘一行应对,一行在心里预料猜测。 这怕是又要出事了。 怎么就单单盯着她一个人薅呢? 好不容易送点好东西去针线房,就非得整点事出来。 这下好了,被福晋盯上了,那要做给隔壁府上小姐妹李氏的小荷包只怕是没戏了。 第28章 枯光 蒙嬷嬷带着两个丫头去针线房,指明了要取宁侍妾的鲛丝纱去正院看看。 这是带着福晋的令来的,赵嬷嬷也不能拦着。 可早前宁侍妾的衣料就在针线房出过事,后来花了些精力才弥补起来,这前车之鉴,赵嬷嬷还牢牢记在心里呢。 赵嬷嬷笑道:“怎敢劳动嬷嬷烦累呢?这原本就是咱们奴才的本分。奴才叫两个人拿着东西,跟着嬷嬷一道去。回来就不必请您烦心了。” 这鲛丝纱可不比之前的那些衣料,这要是剪坏了,可就没法复原了。 赵嬷嬷得叫人看着点。 她再清楚不过了,哪怕是不动剪子,能在衣料上做的手脚也太多了。 蒙嬷嬷冷笑道:“这话说的,福晋的话,咱们做奴才的也得听命不是。福晋是叫我取回去,不过是主子们要瞧一瞧稀罕,赵姐姐这是不放心我了?” 这都是两个积年的老嬷嬷,蒙嬷嬷还是福晋当初从科尔沁带来的,赵嬷嬷比起来还真是比不过的。 赵嬷嬷忙道:“哎哟,奴才可当不起您一声姐姐。您只管拿着吧,就是烦累您走一趟了。” 针线房的人将鲛丝纱从上锁的箱柜里取出来。 蒙嬷嬷示意身边的两个丫头去接过来。对着赵嬷嬷点了点头,便带着人走了。 她们还算小心,可针线房的人都瞧着了,心里可都是惴惴不安的,这可是宫里赏赐的贡物啊。 这要是叫人剪坏了,只怕她们都得跟着掉脑袋。宁侍妾那里也别想好。 接了鲛丝纱差事在身上的两个绣娘脸都煞白煞白的:“师傅——”这可怎么办呢? 赵嬷嬷也不放心,一咬牙,指了指那个机灵些的:“你悄悄的跟着去,看看都有什么人接触过那鲛丝纱。将来也好做个见证。” 第68章 今日正院也人多,这人多眼杂的,有什么遮挡的,都方便他们做手脚。 那绣娘原本就是鲛丝纱的差事,这会儿过去也不耽误手上的差事,忙就悄悄的去了。 那鲛丝纱端来的时候好好的,流光溢彩的泛着大海般的蓝光,叫赵嬷嬷亲自捧着,给各位主子们瞧。 本来这是传说中的稀罕物件,都听说过,但见过的人很少。 福晋也是没见过的。宫里娘娘里头,也就只有宸妃得了此物。 朝.鲜也是今岁才送了此物过来,从前那都是送到关内去了。 知道如何精美漂亮,但想象和实物终归是不一样的,见到了实物,才晓得那比赛上,福晋夫人们何以会如此的疯狂了。 这样漂亮的东西,谁会不想要呢? 人人看了,都拿眼神去戳宁翘,那目光里的含义太多了,灼的宁翘都感受到了她们强自压抑的嫉妒。 宁翘警醒,身边的人也跟着嗅觉灵敏,这会儿人人注意力都在那鲛丝纱上头,没人注意到宁翘身边的烟清悄悄的离开过一会儿。 等烟清回来后,在宁翘身边说了几句话。 宁翘心中了然。 难怪说赵嬷嬷怎会不跟着来。原来是叫蒙嬷嬷给拦住了。 这样精美发亮的物件,女人看了喜欢,小孩子们自然也是好奇的。 那鲛丝纱叫蒙嬷嬷端着一处处的传阅细看,送到佟佳氏跟前的时候,一下子就吸引了大格格大阿哥的目光。 这两个孩子本来就是被佟佳氏拘着性子的,叫骑射师傅带了些时日,骑射师傅又是被多尔衮交代过的,师傅再去引导一下两个孩子。 况他们长大了一点,也知道自个儿是睿王府的大格格大阿哥,佟佳氏这几日也会在他们跟前念叨,说他们是府里的长女长子之类的话。 两个孩子活泼了,性子胆子都大了不少。 心里觉得好奇,两个孩子就一齐伸手碰了一下那个料子。 入手触感爽滑,偏又有些纱织的感觉,还挺新奇的,跟他们寻常穿的衣裳都不一样。 谁也没想到大阿哥和大格格会伸手碰,佟佳氏下意识的要阻止,已经是来不及了。 佟佳氏教导大格格大阿哥:“这是宫里赏赐的贡物。不要乱碰。” 福晋听着倒是笑了:“哪儿就那样矜贵了?这鲛丝纱是贡物不假,但也是能做成衣裳穿着的,咱们自家的孩子,碰一碰又怎么了?” “你别吓着孩子了。大格格和大阿哥是王爷的长女长子,可不能这样乖巧,合该是要霸气些才好的。” 又望着宁翘笑道,“宁侍妾不会这样小气的吧?大格格和大阿哥碰一碰,宁侍妾就要不高兴了?” 宁翘道:“福晋说笑了。奴才要是不许人碰,缘何要拿出来做衣裳呢?这送到针线房去,别说是碰了,还要拿针在上头绣花呢。” 福晋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也没生气,还叫蒙嬷嬷拿着给大格格大阿哥多看了一会儿。 就在蒙嬷嬷把东西拿走往前头再走了几步后,忽而听到了孩子的痛呼声,还有佟佳氏发颤发抖的声音。 “大阿哥,你怎么了?” 众目睽睽之下,大阿哥和大格格的手指开始发红发肿,而且可能还很疼,两个孩子都哭了。 然后抱着二阿哥的奶娘声音也在发抖,还伴随着二阿哥细弱的哭声。 二阿哥的脸上也开始出现发红的疹子。 紧接着,蒙嬷嬷手里的鲛丝纱也开始变了颜色,波光粼粼的蓝光黯淡了,变成了枯萎的红色,那料子像是被什么浸透了似的,直接就失去了所有的光彩。 场面一瞬就陷入了混乱中。 孩子的哭声直冲宁翘的脑门。 还有奶娘的求饶,佟佳氏的怒斥,福晋的一叠声叫去请府医来,还有庶福晋们的骚动。 那个托盘被蒙嬷嬷扔在地上,所有人都绕道走,没有人敢碰,也没有人敢靠近。 宁翘面上也装作焦急的模样,随大流去担心着急,可心里却落了定,看,终于来了。 毁了她的鲛丝纱,就是要把这三个孩子一网打尽么? 一番忙乱,府医来看过后,说是鲛丝纱上叫人下了什么东西,导致大阿哥和大格格过敏了。 但具体是什么东西还需要拿回去检查,检查之后才能确定。并且猜测这东西应该是药粉之类的,导致孩子们接触之后过敏了。 而二阿哥身上的红疹,也不知是不是出花了。还需要隔离观察才成。 这么小的孩子,就得这样遭罪,佟佳氏的眼睛都红了。 可又有什么办法呢?只能按照府医说的来做。 孩子们很快送回去了,二阿哥那边要单独安置,大格格和大阿哥这边,佟佳氏叫了信得过的奶娘照顾,还叫了身边的永宁去看着。 佟佳氏没有立刻就走,这里还没有说法呢,她倒是要看看,是谁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害她的孩子。 若说佟佳氏方才没有回过神来,这会儿也已经醒过神来了。 什么要拿着鲛丝纱来给众人开开眼,这明显就是冲着她的三个孩子来的。 照说上回大阿哥出水痘子的事情还没找到幕后的人,不过是个奶娘顶了罪,佟佳氏是不信这后头没有推手的。 可偏偏佟佳氏怎么查都查不出来别的。 本来这件事在她心里就没有放下,又出了眼前的事。 第69章 佟佳氏的目光在福晋身上来回打转,之后又将目光锁定每一个人,最后落在宁翘的身上。 是福晋?还是宁氏? 福晋神情凝重:“我啊,原本是好意,想着叫你们看看稀罕东西。谁想到出了这样的事情呢?这鲛丝纱是送来的贡物,宫里娘娘赏赐下来的,本来给宁氏做了衣裳就罢了,如今叫两个孩子碰了下就给毁了,将来宸妃娘娘问起,少不得是要直说了。” 福晋对佟佳氏道,“你也不用担心,两个孩子年纪都小,也不是故意的,回头与宸妃娘娘说起,娘娘也是可以体谅的。便是宁氏那里,方才她不是也再三说了么,她不是小气的人,不会跟咱们自家人孩子计较的。” 福晋这样说,佟佳氏就不乐意了:“福晋这话的意思,是说这鲛丝纱是毁在大格格和大阿哥的手上了?这个我们可是担不起的。若不是福晋叫人把鲛丝纱呈送上来,非要咱们看看,大格格和大阿哥,还有二阿哥怎会出现问题呢?” “也就更不会出现上手去碰的情形了。” “今儿这事,可是福晋起的头,便是在宸妃娘娘跟前,也不是由着福晋一味的说嘴,我还坐着呢,这话我也是要禀明娘娘知道的。” 福晋一脸无辜,还有被冤枉的委屈:“你这话说的,难道我是存了什么不好的心思?我这不是一片好意,想叫你们都瞧一瞧?我又不曾动过那鲛丝纱,怎会知道后头这些事?大格格和大阿哥,可是你自个儿约束的。” 福晋一推到底,把佟佳氏气了个够呛。 这话要是传出去,不定说成什么呢。说她对宸妃娘娘不满,故意借着孩子的手把鲛丝纱给毁了,可她的三个孩子都过敏伤着了,难道她会干这样伤敌一千自损一万二的事情吗? 这是看着她交权了,就想着法儿来治她的孩子了。说到底,她也是有两个儿子的人,这府里的人都看她碍眼,福晋就是头一个,今儿这局,福晋怕是做定了。 可恨寻不到证据。 福晋和佟佳氏对线,旁人都不说话,都默默坐着陪着。 宁翘自然也不会主动开口。 她现在看出来了。要真是福晋,福晋这一招高明啊。 借着两个孩子的手毁了鲛丝纱,里外一点责任都不担着,还叫佟佳氏的三个孩子都伤着了,看这个样子,这三个孩子还得把这一关过去才成。 要是心狠一点的,只怕三个孩子都—— 宁翘一直觉得福晋不简单的,现在看来,简直是深不可测。 难怪这府里一直孩子这样少,也就只有佟佳氏能生下来养出来。佟佳氏能把孩子护着长到这个年纪,当真是不容易的。 再往后,怕是也不好说了。 “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佟佳氏道,“这鲛丝纱是福晋叫蒙嬷嬷去针线房取来的。这一路过来,谁知道蒙嬷嬷做过什么事情呢?福晋若要自证,就该将蒙嬷嬷和这两个丫头交由我审一审。事关大阿哥大格格还有二阿哥,还望福晋不要阻拦,不要轻忽了事。” 佟佳氏这就要咬上福晋的人了。 她交权是没有办法,可若是涉及争权夺利,眼下有这个机会,就绝不能让福晋逃过去。 福晋不满道:“侧福晋这是什么意思?照着你的话,那岂不是在场的看过的人都有嫌疑了?蒙嬷嬷是照着我的话去取东西的。取回来也是咱们先看的,这碰过的人这么多,你非要提审蒙嬷嬷,那下一步是不是屈打成招,说成我指使要害了你的孩子了?” 佟佳氏这会儿深恨福晋,哪愿意便宜福晋呢? 她咬牙道:“碰过的人都要提审。福晋坐在这个位置上,难道不该以身作则吗?” 佟佳氏寸步不让,福晋也恼了:“好啊。那就依你所言,叫府里来审就是了。你这样说,那将针线房中碰过这鲛丝纱的也都押起来,一个个审清楚就是了。这东西是从针线房里拿出来才出的事,邀月堂的人就暂且先不动了。” “宁氏,你莫怕,只管先坐着。这件事,还轮不到你头上去。” 宁翘就看见佟佳氏瞪了她一眼。 宁翘抿唇,福晋是不会无缘无故护着她的。这个时候福晋这样说,也非是真心护着她,不过是为了做戏,为了叫佟佳氏厌恶她罢了。 她现在想,若站在这事是福晋做的立场上,福晋这个决定来看,那这件事是一箭三雕。 毁了鲛丝纱,害了三个孩子,还将赵嬷嬷的针线房给牵扯进来了。赵嬷嬷要受罪,必然针线房管事要换人。 这恐怕是福晋最深的目的了。 赵嬷嬷和她交好,福晋这一手,是要砍去她在府里的臂膀啊。 福晋之用心,深远绵长,边走边看,才能看出几分用意来。 可这事要不是福晋做的,那这个布局的人就更厉害了。 躲在暗地里把控人心的手段,很是精准。这个人想要的很多,如果猜不出这个人是谁,那这睿王府的水就更深了。 宁翘是叫烟霞将鲛丝纱送到针线房去的。 从昨日到今儿,接触过鲛丝纱的人里头,那肯定是有赵嬷嬷的,另外就是两个接了鲛丝纱裁制差事的绣娘。 有了先前的前车之鉴,邀月堂送来的东西,这针线房里头是不会轻易给碰的。 所以去针线房带出来的人,就只有这三个。 第70章 赵嬷嬷垂着眼眸,宁翘也没有看她,并没有与针线房的人有任何的眼神交流。 趁着佟佳氏开口叫把人带下去之前,宁翘先道:“福晋,侧福晋,奴才有话要说。” 佟佳氏已经是有些不耐烦了,福晋却温声道:“有什么想说的,你说吧。” 宁翘道:“按说奴才的人将这鲛丝纱送到针线房去。回来跟奴才说,这鲛丝纱是当着她的面儿锁到箱柜里去的。可这绣娘们要做活,今儿肯定是要拿出来的。” “这针线房里头人多手杂的,奴才深有体会,想必福晋和侧福晋以及诸位庶福晋都是知道的。这来来往往的人一多,看的再严实也难保有人趁乱下手。就怕有些不该碰这鲛丝纱的人碰了。却没有拿住,叫她逃脱了。到了那时候,岂不是冤枉了蒙嬷嬷和赵嬷嬷么?” 宁翘看向佟佳氏,“真要是那样,侧福晋就把歹人给放走了。岂不是大大的疏漏?” 福晋却说:“你要是这样说,那这事儿就搅缠个没完了。谁碰过没碰过的。如何知道的清楚?既说是有人下手,当先审了赵嬷嬷再说。她是针线房的管事,没能做好自己的分内事,就先从她开始,一样一样往下查,顺藤摸瓜,总会查出来的。” 佟佳氏看了宁翘两眼,越发觉得福晋可疑,她怀疑的看着宁翘,道:“你有办法补上疏漏?” 这时候谁也不可信。可比起福晋,佟佳氏还是觉得宁翘的说法似乎更站得住。 且先听听再说。 佟佳氏这时候也能看出来了,不管这事怎么样,福晋想趁乱收拾赵嬷嬷,那是一定的了。 这赵嬷嬷和邀月堂交好,这个宁氏想保下赵嬷嬷,想必会和福晋顶到底的。宁氏跟福晋不是一伙儿的,那这局面对她就是有利的。 宁翘道:“侧福晋容禀。奴才这里常用一种蜜合香。是在家的时候奴才自己调制的,是奴才自个儿喜欢的滋味,这鲛丝纱上,也有这样的味道。这香味清淡些,放了一夜可能就不是那么明显了。但人闻不出来,犬却是能嗅出来的。” “还请侧福晋禀明主子爷,请开了犬房,将府上最优秀的猎犬请出来,将各处伺候的丫头太监拢在一处,挨个一闻就知道了。不该谁当差的,却接触了这鲛丝纱,谁就是有问题的。到时候再一一审问,自能抓到为非作歹的人,也不会冤枉了没有做这些事的人。” “福晋跟前的蒙嬷嬷一向持重,若有这个方向,想必嬷嬷也就不必跟着受苦了。” 宁翘特意点了一句,就想看看福晋的反应。 福晋并不支持:“这等事情,如何能惊动王爷?王爷尚在宫中值房当差,这要是耽误了王爷的公务,谁来负责,你吗?” 宁翘的话显然已经说动了佟佳氏。 都不必宁翘再开口,佟佳氏直接道:“这等事情是哪等事情?府上就这三个孩子,都是主子爷的亲生骨肉,如今皆哭闹不休,福晋觉得这事还不够大?福晋是巴不得我们母子都没了,才称心如意了是吗?” 福晋道:“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佟佳氏冷笑道:“福晋若不拦着,我只当福晋是一心向明月的。福晋若一再阻拦,等见了主子爷,若孩子们不好了,福晋就别怪我口无遮拦了。” 大阿哥和大格格那边并不见好转,说是全身都红肿了,二阿哥那里也是不大好,福晋当然不敢担这个罪责,这可是三个孩子的性命,要真是有个什么好歹,怕是多尔衮到时候真的会怪罪她的。 趁着福晋哑口无言的时候,佟佳氏展现了侧福晋的权威。 “永宁,拿了我的印,叫容西出府去请主子爷回来做主。” 佟佳氏是睿王侧福晋,亲王侧福晋,跟睿王福晋一样,都有个私印。 入关前,王爵福晋还是有一定的权力的。就跟林丹汗的那几个福晋一样,多少有点势力在身边的。 是到了后来,入关后渐渐地整改,福晋们就专门宅于后院了。 也是入关后,福晋和侧福晋之间的差距,才渐渐拉大的。 这会儿,佟佳氏的掌家之权虽被收回去了。但她的私印只比福晋的小一点,似这等派人出府去寻多尔衮的事情,还是能够做到的。 福晋也不能拦着她。何况事关府里的三个孩子。 容西是佟佳氏跟前的掌事大太监,东院的事情一概叫佟佳氏身边的两个大丫头永平和永宁给占住了。 容西就只能管着外头的一应事情。 这几日佟佳氏交权了,容西正觉得没事干呢,三位小主子的事他插不上手,这会儿来了这一趟差事,他牟足了劲儿,拿着佟佳氏的印骑马就去了。 走的时候告诉永宁,不把主子爷请回来,他也不回来了。 这会儿王公大臣们在宫中办差,和后来在紫禁城值房里办差是不一样的。 规矩没有那么大,大臣们或许和外头不能时常来往,怕乱了宫里的规矩和秩序。 但作为王爵之身的多尔衮,那就没有那么多的束缚了。 况且府里出了急事,容西又是拿着侧福晋的私印来求见的,几经传唤后,容西就见到了周得胜。 周得胜将容西带到了多尔衮面前。 这会儿正是晌午后,不到大臣来见的时候,济尔哈朗也出去办事了,屋子里就只有多尔衮一个人。 阳光透过窗棂落在地上,一身朝服的多尔衮眉目庄重,面沉似水,听着容西的禀报,晦暗不明的眸中辩不出息怒。 第71章 跪着的容西却觉得屋里的气氛凝滞极了,压制的他都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鲛丝纱,毁掉了?” 容西没想到听见这样一句话,愣了片刻,才道:“回主子爷的话,奴才没有去正院,没瞧见如何了。但听见人说,说鲛丝纱那面上的颜色,已经枯掉了。” 多尔衮垂眸,看了看拇指上的扳指。 那丫头得了鲛丝纱,多高兴啊,笑得甜甜的,和他说裁制好了衣裳要穿给他看的,结果就这么没了。 还不定怎么难过吧。 多尔衮不说话,周得胜也不敢开口,容西就更不敢开口了。 只是容西觉得心里怪怪的,这个时候了,还关心鲛丝纱? 转念又一想,那是贡物啊,就这么毁掉了,怕是皇上那里,不好交代啊。 可他只是个奴才,想不了这样的大事,只盼着做好自个儿的差事,好好的请了主子爷回去给小主子做主,他也好在侧福晋跟前露露脸。 “周得胜,拿了本王的帖子,去太医院请专精儿科的太医去府上给大格格大阿哥还有二阿哥看一看。本王去禀明皇上。” 多尔衮盯着容西,“你跟本王去见皇上。把你知道的听说的,如实禀报皇上知道。” 鲛丝纱的事,小不了。小丫头现在扛不起这样的风浪。 但他可以。 第29章 鹰犬 宫里的太医来的很快,多尔衮还没有回府的时候,太医就到了。 大格格和大阿哥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身上除了红肿之外,还有些轻微的呼吸不畅,在查出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的之前是不能随便用药的。 府医只能先将情况控制一下。 太医和府医一起,也总算是将二阿哥的情况控制住了。 二阿哥也不是出花,更不是水痘子,是同大格格大阿哥一样的过敏状态,只是因为二阿哥年纪小又体弱,因此情况比大格格和大阿哥严重许多。 府医和太医一块儿研究鲛丝纱上头究竟是涂了什么才会这样的。 还没得出结论的时候,多尔衮就回来了。 容西这会儿已经是汗流浃背神色恍惚了,谁能想到他竟被叫去见了皇上呢?可好歹还是完成了侧福晋主子交代的差事。 尽量的忽略忘记在御前受到的威压与问话,容西将攥着的私印交还给永宁,但也不敢就走,还要在外头听差,就怕侧福晋主子还有什么差事要吩咐给她。 这会儿众人都在东院,孩子们的屋子里是安安静静没有人,刻意保持着舒适的环境给他们,人都在东院的正厅里。 多尔衮进来的时候,福晋和佟佳氏都站起来了,也都过来迎他。 庶福晋们也站起来了,起身行礼,没有围上来。 多尔衮先找到了那熟悉的身影,看了两眼宁翘,确定这丫头面上看起来还好,眼睛也没有红后,他才将目光投向了福晋和佟佳氏的身上。 福晋和佟佳氏显然都想说话,多尔衮摆了摆手,道:“本王先去看看孩子们。” 多尔衮去看三个孩子,福晋和佟佳氏也跟着进去了,庶福晋们犹豫了一下,没有主子爷的话,她们不敢擅动,因此也没有跟着进去。 如今来给福晋请安,原先那些侍妾们没有宠爱没有体面,已渐不必她们出门了,要那么多人在府里走动,也不妥当。 原本侍妾地位就低,在多尔衮跟前没有存在感后,福晋也不常叫她们出来了,只管她们能过日子,请安之类的事项,多半不叫她们来了。 因此这回除了庶福晋们,在场的就只有宁翘和李氏。 庶福晋们不跟着进去,她两个自然更不会跟着进去了。 因此也不知里头太医和府医会同多尔衮福晋还有佟佳氏说些什么。 多尔衮出来后,福晋与多尔衮一同坐到主位上,佟佳氏红着眼睛坐在下首,看那眼睛红肿的,显然是在里头又哭过一回了。 多尔衮叫周得胜开犬房,将犬房最优秀的三条猎犬牵过来。 鹰犬鹰犬,自古这两样就是在一起的。 睿王府的海东青是有名的凶猛,那养着的猎犬自然也是勇猛异常了。 宁翘跟着游猎的时候,就有幸见识过这种东北猎犬的凶猛与忠诚。 犬房奴才牵来的三个是身材最高大威猛的三只。他们类似于獒犬的长相,两只全黑,一只金黄,身上都有浓密的毛发,牙齿尖利就跟狼是一样的。 宁翘还稳得住,福晋和庶福晋们似乎也还好,但不少奴才们被那气势所慑,实际上还是有点怕的。 这一口要是咬上来,非死即残。 宁翘早就叫烟清去寻了她的香来,自有犬房奴才将东西拿过去给猎犬闻了。 然后又有人端着已经枯色了的鲛丝纱过去给那猎犬嗅闻。 这鲛丝纱上有下的东西,说不定就有人沾上了那些味道,叫猎犬嗅闻一下,也是能够分辨出来的,要是把人一下子找出来,那就更省事了。 犬房奴才牵着三只猎犬去嗅闻被拢齐了的奴才们的时候,宁翘悄悄观察了一下,发现福晋和庶福晋们神色都很镇定,毫无慌张之态。 宁翘随即将目光投注到那些奴才们的身上。 “主子爷您瞧,她在发抖!” 宁翘的密切关注让她发现了第三排有个瘦小的丫头有异状,她立刻就指了出来。 第72章 那丫头立刻被揪了出来。 还有两个失态的,还有两个藏东西的。在猎犬靠近的时候心神不宁慌张逃跑的,都被抓了出来,一共十来个人。 李氏在宁翘指出来后,也跟着出来提醒了两个。 宁翘不着痕迹的看了李氏那边一眼,李氏倒是没看她这边,她在心里笑了一下,李氏像现在这样和她保持表面上的关系冷淡倒是也不错。 关系不亲近,明里暗里的操作性更大。 抓出来的人里头有正院的人,也有东院的人,还有几个庶福晋院子里的人。 倒都不是在屋里伺候的,都是在外面院子里伺候做活的。 看得出福晋和佟佳氏都有话要说,几个庶福晋似乎也想开口,但是多尔衮面沉似水的模样让她们欲言又止,最后谁都没敢开口。 多尔衮叫周得胜将这些人都押下去,叫周得胜亲自去审,而后犬房的奴才们在确定没有漏网之鱼后,才将这些猎犬带回去了。 事情还需要调查,现在没有定论。 多尔衮既已经回来了,自然府里做主的就是他了。 等奴才们都退下后,多尔衮道:“你们都散了,回去吧。本王留在这里看看孩子们。” 几个孩子年纪还是太小,就怕情形会不稳定,今夜太医也会留在府上看顾,直到确定了过敏的物质才会回去。 福晋道:“听说王爷回府前,去见过皇上了。那鲛丝纱的事情,宫里是怎么说的呢?” 多尔衮深深看了福晋一眼:“皇上体谅。福晋不必多虑。” 他把佟佳氏身边的人带去了御前。 说了鲛丝纱的事,也说了府里三个孩子被算计的事。 皇上如今正盼着宸妃腹中的骨肉,盼着想要得一个阿哥,对于孩子的事情就心有怜惜,听说了三个孩子的事情,完全不计较被毁掉的鲛丝纱。 还叫多尔衮好好查,一定要查清楚是怎么回事。 鲛丝纱的事情在皇上跟前报备过,皇上都不追究了,日后宸妃那里,任何人那里也好,都不好再拿这个说事了。 无论是借此攻击大阿哥大格格,还是借此降罪于宁氏,都是要掂量几分的。 多尔衮知道皇上如今信重他,为了将来,也为了能更好的待在皇上身边,适当的让皇上知道他也有烦恼的麻烦事,这也不是什么不好的事情。 若是太完美了,少不得是要将皇上忌惮的。 当初他们兄弟还小的时候,额娘事事追求完美,先帝又处处优容他们兄弟,不就引起了皇上的嫉妒心么? 这样的事情,万不能再发生了。 福晋带着众人离开,多尔衮的目光最后落在了宁翘的身上。总有一日,这鲛丝纱还要再好好的送到小丫头手上的。 - 出了这事,府里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好歹有了宁翘的打岔和出主意,福晋身边的蒙嬷嬷和针线房的赵嬷嬷没有受大罪,但事情牵涉到她们,肯定是少不得要被周得胜盘问的。 但至少比先前的境况好多了,赵嬷嬷如果真清白,是不会因此丢了她手上的差事的。 宁翘要把赵嬷嬷捞出来,连带着捞了蒙嬷嬷,倒也无事,只要赵嬷嬷不受大罪就成了。 宁翘回了邀月堂,就吩咐人关上门,如非必要,尽量就不要出去了。 烟清还攥着那个给猎犬嗅闻过的香。 宁翘叫拿给烟雨:“去毁掉吧。这就不要了。” 宁翘叫烟清出去约束一下邀月堂的人:“几个小丫头那里你去说一说。再去嘱咐一下刚安他们。看看外头还有什么不妥当的,你就同他们一道安置一下。” 烟清答应着出去了。 这头烟霞等她走了,才轻声道:“姑娘,那鲛丝纱上头,压根没有什么蜜合香啊。” 屋里就只有她们主仆三个。 邀月堂如今规矩严,没有宁翘的意思,轻易是不会有人进来的,这会儿多尔衮也不会过来,也没人会偷听。 烟清他们几个都有差事在身上,也不会听见屋里这些话。 烟雨烟霞两个是最早伺候宁翘的,也是贴身伺候宁翘的。 宁翘身边可没有什么一贯用的蜜合香,更别说是从家里带来的了。 方才叫烟清回来拿的,也就是近些时日用的香膏罢了。 宁翘笑道:“是啊。我是胡诌的。只你们两个知道,不会有人知道的。” 她当时那么说,就只是为了说动佟佳氏请开犬房罢了。 实际上,请来多尔衮养的猎犬,也并不是为了嗅闻什么味道,是为了叫这些凶猛的猎犬给那些人造成一种心理上的压力。 “毕竟这做了坏事的人心里有鬼,就算他心理素质再好,也总是怕会有漏了破绽的时候。何况这不是一个人能做成的。但凡有一个突破口出现问题,就总能查出来的。” 宁翘道,“哪怕今日找出来的那几个都没问题,这藏着的人也会心神不宁,说不准就有动作的。我相信主子爷会有办法的。” 他都能压服众人坐上摄政王的位置,难道还会没点手段么? 她这抛砖引玉,也只是为了把赵嬷嬷捞出来,再顺道诈出点线索来。 那香被猎犬们嗅闻过,本来也不会再用了,毁掉不要了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这件事就烂在主仆三个肚子里,也不会再拿出来说了。 第73章 本来宁翘就当众说过了,那香味放置一天就已经淡了,猎犬哪怕闻不出来也无事,何况当时的情形众人都看见了,是能闻出来的。 这事可进可退,于宁翘这里不是阻碍。 多尔衮在东院守了一夜,之后便是回府就会去看看孩子们。孩子们这个样子,他当然没什么心情和佟佳氏做什么,何况二阿哥那个模样,多尔衮不放心,夜里基本上都是陪在二阿哥那边的。 大格格和大阿哥身上的红肿消了大半,状况也在慢慢的变好。二阿哥的情形也好了一些,但是身上的疹子还是没有消下去,二阿哥不好灌药,只能把药给奶娘吃了,二阿哥再从奶娘那里吸收。 多尔衮不想去福晋那里,周得胜倒是查出一些东西来,只是不好宣扬,多尔衮连佟佳氏都没说,只他这里先知道了。 佟佳氏那里心系孩子,多尔衮几日不得展颜,也想到别的地方好好的歇一歇。 这日午后,多尔衮来了邀月堂。 小丫头身上的衣裳颜色倒是浅淡些,阳关底下有点紫粉色的亮,还挺好看的。 耳鬓上簪着绢花,多尔衮摸了摸:“见了本王不高兴?” 怎么不笑了?素日都是笑得甜甜的,今日怎么不笑了?一双眼睛纯净透亮,里头的担心真是一望到底啊。 宁翘被牵着,也不说话,就望着多尔衮。不信他不明白。 多尔衮垂眸笑了笑,道:“大格格和大阿哥快好了。二阿哥也还好。没有不许你们笑。就别憋着自己了。” 宁翘立时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来:“大格格和大阿哥他们快好了,主子爷也能安心些。” 多尔衮点点她的小脸蛋,嗯了一声:“在做什么呢?” 宁翘笑道:“这几日,主子爷赏赐奴才好多的衣料,奴才都挑花了眼了,正和烟雨她们分类呢。想着冬天和春天的时候,再添些什么衣裳。不过这也不着急,针线房那边差事多,奴才慢些才能送过去。” 多尔衮是为了补偿她。鲛丝纱没了,就送来各色稀罕的衣料给她。比当初福晋给的她还要好些。也都是她这个身份能穿的,这两日,宁翘就和丫头们在忙这个。 多尔衮道:“周得胜那边,没发现赵氏有什么不妥当的。今儿已叫她和她底下的人回去当差了。你有什么要做的,只管送去就是了。年下事情多,年节底下可不能耽误了给你做衣裳的。” 宁翘倒是已经听见了,蒙嬷嬷那边已经放回去了,如今听说赵嬷嬷也放回去了,宁翘这便安心了。 看小丫头甜甜说着谢谢主子爷。 多尔衮便道:“那鲛丝纱上被人下了一种药汁。太医和府医都验出来了,是容易叫小孩子身上过敏起疹子红肿的草药。下手的人很谨慎,剂量不多。大阿哥和大格格那会儿正一人抱着一个手炉,遇上热气那凝固冰冻的药汁就融化了,叫他们沾上了。” “也是鲛丝纱枯色的主要原因。那药汁剥离不下来,那东西留着也是祸害,等事情完了,本王会让人把那东西毁掉的。” “二阿哥没碰那东西,但他身子弱,又和大阿哥大格格离得近些,自然也跟着沾染了。这东西哪怕他沾染一点点,也差点要了他的命。” 宁翘感叹:“这害人的心思可真巧。也真够狠毒的。” 多尔衮想,是啊,巧得很,瞧瞧,把多少人都牵扯其中了。 多尔衮捏捏宁翘的脸:“东西毁了,没有偷偷哭吧?” 宁翘立时扬起下巴:“奴才在主子爷眼里,就是那么没出息的人么。” 多尔衮倒是叫她逗笑了:“不是说你没出息。是怕你心里难过呢,怕你悄悄伤心。那是个好东西,将来本王寻到了,再送你。这个东西已有说法了,就别惦记了。” “奴才知道的。主子爷不说,奴才也是知道的,” 宁翘在多尔衮掌心蹭了蹭,轻声说,“奴才就是有些害怕。这鲛丝纱好歹是没经过奴才的手。要是经过了奴才的手,那奴才怎么说得清呢?” 这回要是把她也算计进去了,那可真是百口莫辩了。这样的艰难自证,就算是清白的,怕是也要受苦的。 这回这个人,是目标在孩子们身上,要是把她算上了,只怕也是一场祸事。 宁翘怕啊。怕什么呢? 怕多尔衮对她的感情不到位。怕受罪。怕被人算计。 也怕这个局面被她碰上了。 要是将来她有了孩子,是不是也跟这回似的,被人这么算计? 最关键的是,还不知道是谁干的。 多尔衮手上的动作温柔,语声也温柔,眸光却因为宁翘的话而冷凝成霜:“别怕。本王会查清楚的。” “现在已经有些眉目了。只是还没有找到人,等找到了人,就知道了。” 多尔衮明显是不肯多说的样子,宁翘也知道现在还没有定论,要说也是无从说起的。她也就懂事的没有追问。 任由多尔衮将她抱在怀中安慰。 多尔衮垂眸看她。 这是小丫头第二次说怕了。 她怕什么,他都是知道的。 他原先以为,可能真的是福晋们有什么问题,才以至于就只有佟佳氏所生的这三个孩子。 但这回深查下去,发现好像不是那么回事。 有些人是真的不能生,而有些人不是,是明明可以生的,但就是没有怀上。 第74章 查出来的东西太过于繁杂,也很凌乱,没有太过于指向明显的线索。 这是经年累月的东西,需要耐心的调查。 多尔衮叫周得胜暗地里好好的捋一遍府里的事情,并不急于要得到什么结论了。这需要时间去一一摸清楚。 可府里,也是该好好的整顿一下了。 若是不好好的整顿一番,怎么能放心叫小丫头给他生养孩子呢? 宁翘听着多尔衮沉稳的心跳声。 她被迫做了他的侍妾,与他相处了这半年,觉得他实实在在算得上是个伟岸男子。她始终觉得,如多尔衮没有才干,是绝不可能坐上摄政王的位置的。 大清能够入关,多尔衮居功至伟。 这个男人说一不二,她还是愿意相信他的。她成为了他的侍妾,在这四方天地之中,她也只能相信他了。 - 二阿哥的百岁便是在这样的气氛底下办起来的。 府里外松内紧,周得胜用手段将府里好好的梳理了一遍,悄悄的就把有问题的人都换下来了,这是多尔衮亲自下的令,连福晋都不能过问的。 福晋不提,府里自然没有人会提起,底下暗潮汹涌的,面上都好好的给二阿哥办百岁。 府里开宴,侍妾们还是不能出来的。 福晋没有特意提哪个人出来,侍妾们就都得在各自的住处待着,不必出去见客迎客。 三个孩子一出事,东院这边事务更多,佟佳氏这里就恢复了一点权力。 二阿哥的百岁,就是佟佳氏和福晋一起商量着办的。 因为府里微妙的气氛,也为了不叫多尔衮生气,福晋基本上没有跟佟佳氏对着干,只要不逾越规矩,不太过分,佟佳氏的要求福晋基本上都满足了。 佟佳氏这里一出山,福晋那里又把着事务,庶福晋们就没了用武之地,这回也没有谁出来协理事务,都成了陪衬。 宁翘乐得不出去见人。 多尔衮还怕她多想,私底下还开导过她,说到底还是有人盯着她,鲛丝纱的事情把她牵扯进来了,怕她害怕,就这么不出去也好。 身份上太显眼了,也不是什么好事。 宁翘倒是完全赞同的,她本来也不想去是非圈里招惹是非的,就这么苟着躲着,也挺好的啊。 可偏偏宁翘不出门,外头却到处都是宁侍妾的传说。 阿济格府上的李氏也是侍妾,她们府上的嫡福晋来做客,肯定是不会带着她的。 两个人见不上面,李氏还特意给宁翘写了一封信,悄悄叫人送进来给宁翘。 鲛丝纱的事情,李氏已经知道了,她说很担心宁翘,问宁翘有没有事,只要宁翘没事就成,还说小荷包的事情没关系啦,叫宁翘不要放在心上。 还俏皮打趣,说她以后也赢一匹鲛丝纱,看管的好好的,两个人再一起做小荷包出来戴着。 宁翘看到这里还在笑,后来就不笑了。 直到看完信,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烟霞看着不妥当,问道:“姑娘,是出了什么事吗?” 宁翘端坐在炕上,看着窗外院子里的花草,语声悠淡:“咱们只管待在府里,外头的事是一概不知的。却没想到外头沸反盈天的,倒是把我,和主子爷架的高高的。真是难为她们的这些心思了。” 她只是睿王府的一个小小侍妾,本不该有这样高昂的名声。 游猎途中一场命运的安排,叫她出头,奠定了八旗和女真旧部福晋夫人们的胜利。 她就说嘛,蒙古福晋们怎么会善罢甘休呢? 别人不能动,就可着她一个人祸祸了。 谁让她是睿王府的侍妾呢? 多尔衮如今如日中天的,想要拿捏他的不仅有朝中的人,有皇上,这宫中,这后宅里的女人,又有哪个不想把他攥在手里的? 第30章 挂红 烟霞她们也不知道府外的事情。 近些时日福晋和佟佳氏都管得严,轻易不许人出去了,便是出去的人也都有各自的差事,不许在外头逗留的时间过长。 又有前头周得胜的手段,府里人人都老老实实的,哪怕是听到了外头的话,也没有人敢在府里乱传。 赵嬷嬷那边恢复了针线房的差事。 但怕再叫正院和东院那边拿住,宁翘就有意识的减少了与赵嬷嬷的来往和联系,除了正常的差事吩咐之外,赵嬷嬷那边也安静下来,知道邀月堂这边的意思,也没有私底下再往邀月堂这边送消息了。 刚安那边也只在府里听差,这消息来源一断,也就只有从李氏这里知道了。 李氏的信是写给她的,自然就不好拿给烟霞她们看了。 这信也不好留着的,趁着烟雨拿了火盆过来,宁翘沾了火,将东西丢到火盆里,看着信纸瞬间燃起。 就着火光,她慢慢道:“外头说,主子爷在府里独宠我一个,连福晋和侧福晋都靠后了。说我仗着宠爱,连鲛丝纱毁了,都有主子爷特意在宫中,在皇上跟前为我周旋。” “说的我好似是张牙舞爪一手遮天的宠妾,福晋和侧福晋都不能奈我何。就连在先前的游猎上,都有礼亲王福晋护着我,不许宸妃娘娘说我。” “他们便说,只怕察哈尔的庶福晋进了我们府上,也是独守空房,不得主子爷看一眼。说这一切都是主子爷默许的,主子爷便是不喜蒙古的福晋们,所以来一个冷落一个。说我将来,便是第二个侧福晋。甚至比侧福晋还要霸道。侧福晋好歹没有霸占主子爷,而我呢,霸着主子爷不肯松手。” 第75章 烟雨听着都生气:“这是从何说起呢?这不是颠倒是非黑白么?姑娘什么时候霸着主子爷不松手了?” 宁翘笑道:“是啊,那不是主子爷自个儿不愿意宿在正院或者东院么。” 她又不曾拦着他什么的。 福晋和佟佳氏是自己留不住人的。 以她现在和多尔衮的关系和相处,她只怕也够不上什么拦着他不许他去别人那里。 便是李氏,不也是他自个儿不要的么? 烟霞道:“可外头的人知道什么呢?主子爷也不会逢人去说这些心思的。” “这些事,若非有人刻意有心引导,断不会闹得这个模样。说的这样有鼻子有眼的,怕是针对的还是主子爷。” “姑娘的缘故,在游猎的时候,众目睽睽都是瞧的清楚的。姑娘自个儿什么时候能做主呢?都是上头的人,由着自个儿的心思,想要逼着人就范,就把姑娘抬出来了。” 烟霞不好说的太明白,可意思就是那个意思。 宁翘想,是啊,她就是说,她被当枪使了啊。 烟霞这样一说,烟雨烟清几个就都明白了。 这是为了给将要进府的庶福晋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铺路呢。 是不满先前赛马的结果。借着这个来说事,就像她们姑娘说的,是把她们姑娘和主子爷高高的架起来,攥在手里,叫他们迫于压力不得不就范。 奴才几个没遇上过这样的事情,可纵然遇上了,也是鞭长莫及。 都是内宅伺候的侍女,又能做些什么呢? 外头的这些传言,甚至连她们姑娘自己,都是难以去澄清的。 火盆里的火光早就燃尽了。 宁翘翻了个身,将窗户上的小帘扒开些,看院子里的花儿。 如今天冷,也不大好开窗户了,就这么瞧着也不错。 她盘腿坐在榻上,背对着烟雨几个,声音缓缓的,没含着太过浓烈的喜怒:“我是没个做主的时候。可叫她们弄的,还枉担了个虚名。” 多尔衮和她真还没到那个份上。 可多尔衮还是在意她的。 怕是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进府,这外头的舆论压下来,多尔衮再不喜蒙古福晋,也得进她的屋里去的。 那边这话传的,是奔着一箭几雕去的。 他们是想要多尔衮亲近蒙古福晋。 若不被他们挂上,宁翘犯不着管这个事。原本她也没想着要如何,这个时候谈什么独宠,那都是够不上。感情没到地方,跟多尔衮这样的人谈独宠,人家能听她的? 她就想好好的在这府里活下去。等将来有一日,也许还能有自己的好日子过。 可他们偏偏把她挂上了。 叫她担了这个虚名。她偏偏又不是这里土生土长的奴才,软性子的任由他们拿捏,担了虚名也一声不吭的窝着不出头。 转个身,几个丫头都眼巴巴的看着她,等着她示下呢。 宁翘倒是笑了:“都瞧着我做什么。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这虚名也担不了几日的。不值当什么,也不会影响咱们过日子。” 她现在的身份不够高,管不到外头的事,只能管管自个儿眼前的事。家里轻易是不好动用的。如今府里规矩严,还是不要将家里牵扯进来了。 外头暂且按捺一下。 可他们不是说她独宠么。那好啊,那就试试呗。 凭什么要枉担这个虚名呢?她就要把它坐实了。 - 二阿哥的百岁过后,紧接着就是颁金节。 颁金节是不亚于年节的日子,宫里对这个节日也是很重视的。 遇上这样的日子,各家各府上都是要进宫请安的。 多尔衮就更是要日日进宫了。 福晋和佟佳氏也是要日日进宫请安的。再在宫中消磨一日时光,一共十日,过后才会恢复正常的生活。 若是宫里娘娘们点名,才是叫上的庶福晋跟着进宫,若是没有点名,那庶福晋们就不必进宫了。 宁翘没有身份,也没人专门点着她非要她出现,是以这样的日子底下,多尔衮福晋侧福晋们的忙碌,就显出宁翘的闲适来了。 但闲适也是相对的。并不是真的就什么都不做,主子们不在府里,就没人管然后放飞了。 福晋和佟佳氏每日天不亮就起身,然后收拾妥当后,带着大格格一起入宫。 大阿哥和二阿哥年纪都还小,不到入宫的时候,就没有跟着去了。 大格格年纪大些,先前的红肿早就好了,后来再检查也没有出现什么别的问题,很快就恢复了,皇后又惦记着孩子们,佟佳氏就把大格格带到宫里去了。 大阿哥的红肿也将近好了,唯有二阿哥反反复复的,每日还是要从奶娘那里吃药的。 福晋和侧福晋要进宫,庶福晋和侍妾们哪里能贪睡不起呢? 哪怕不进宫,也都要提早起身,收拾打扮妥当了,再来正院送福晋和侧福晋出门,有时候福晋和侧福晋会同多尔衮一起进宫。 而有时候多尔衮很忙,很早就进宫了,福晋和侧福晋就得自己进宫。 多尔衮这些时日是真的很忙,自下药的事情后,都一直没有再来过后院了。 好在福晋和侧福晋只是起身早,送出去后,庶福晋和侍妾们都各自回去,宁翘还是有时间补觉的。 第76章 二阿哥的百岁开宴一回,府外的人来府上赴宴,李氏信上说的那些话也跟着传进了府里,毕竟外头主子们都来了一趟,人人都有好奇心,都八卦别府上的事,都有吃瓜看热闹的心。 这明里暗里的,就总有人往福晋侧福晋还有庶福晋们这里打听。 来回几次,府里的人自然就都知道了。 原本为着之前下药的事情,佟佳氏看宁翘的眼神比先前可稍稍缓和了些,可有了这些话私底下传起来。 佟佳氏再看她的眼神,又跟要像是活吃了她似的。 福晋看她的眼神也很冰冷,庶福晋们就更是不掺杂一丝感情了。 本来与侍妾们没有任何来往的,李氏那边也刻意在保持距离,宁翘这会儿在府里,就真个成了众矢之的了。 可到底因为之前周得胜整顿过,奴才们还不敢如何明目张胆的,但已经有些苗头了,从烟水烟汀几个去外头办差,有人胡搅蛮缠的,这就能看出来了。 颁金节的最后一日,多尔衮一夜未归,第二日天刚蒙蒙亮,福晋和佟佳氏带着大格格预备起行的时候,在正院门口。 福晋说:“这个节倒也安生过下来了。今儿去了宫里,明日就不去了。你们也好歇一歇。” “宫里皇后娘娘与我说过了,察哈尔郡主不日就要进府。我也同王爷商议过了,府里会有家宴,是为庶福晋接风洗尘的喜宴。” 按规矩庶福晋进府,是没有什么仪式的。总归是妾室,不会有什么隆重的仪式。 这家宴喜宴,都是福晋看在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出身的份上才有的。 这当然也是给蒙古福晋们的体面。 当初佟佳氏作为庶福晋进府的时候,可没有这个的。 福晋说这话的时候目光浅浅掠过众人,最后落在了宁翘的身上,然后一直盯着她看。 宁翘能感觉的到,可她也没有特意突出的说什么。 福晋这话没有针对她说,众人都一起听着,宁翘不会自己顶上去,也就随着众人听着答应罢了。 福晋把安排喜宴的事交给了庶福晋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 她这两日没空盯着,前期的预备都是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做的,有福晋在后头看着,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也不敢弄鬼,况她一向老实,事情按部就班的办着。 等颁金节一完,宁翘就瞧见东院后头的养云斋叫收拾起来了。 那地方又大又宽敞,是一处极好的院子。 虽然跟前院隔着东院和邀月堂,但比其他庶福晋们的院子要好上许多的。 加上一个养云斋,倒是跟东院还有她的邀月堂成了三足鼎立的情形。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进门的这日,养云斋挂了红。 这肯定不能跟福晋与多尔衮大婚的时候相比,但能给养云斋挂红,也是极大的荣耀和体面了。 “听说这位察哈尔的郡主长得花容月貌的,颁金节的时候,还得了皇后娘娘的夸赞。” 宁翘倒是有些好奇,“察哈尔王爷亲自送嫁,只可惜不是正妻,不能到咱们府上来讨一杯喜酒喝。” 到底只是庶福晋,府里的喜宴是不对外的。否则若是破例了,她们蒙古庶福晋们自己就要闹起来了。 其实若是凭着这位郡主的出身,嫁别人至少都是个侧福晋,若是年轻些的王爵,做人家嫡福晋都是够格的。 偏偏指给了多尔衮,多尔衮这府上人才济济,她来了,就只能是个庶福晋了。 烟雨轻声哼道:“人人都说察哈尔庶福晋生的千娇百媚,奴才不管这些,奴才只知道,她们这是冲着姑娘来的。送这么个人来咱们府上,不就是想着要得主子爷的青睐么。” 蒙古福晋们其实都不丑的,但是因为地域不同还有生长环境的原因,自然也不是那等娇媚的模样。 宸妃那样柔弱的,还是比较少有的。大部分都是比较英气的,比较大气的长相。也是没有那么大众意义上的好看。 宁翘笑道:“你这话要是叫人听见了,可要说是我不自量力了。一个侍妾,一个是察哈尔郡主的庶福晋,怎么相提并论呢?” 烟霞道:“姑娘是镶白旗下出身的。奴才说句大不敬的话,这是姑娘跟主子爷之间谁也比不得的亲近。” “好好好,”宁翘笑道,“我说不过你们,我也不长她的志气了。将衣裳拿出来换上吧,今儿这喜宴,咱们可不能去晚了。” 梳妆的时候,宁翘点了大红的唇脂。 这穿不上正红的旗装,还不兴用大红的唇脂了? 她偏要打扮的流光溢彩的。给察哈尔庶福晋添福添喜气,不是么? “府里是不是已有传言说我失宠了呀?”宁翘最后看看妆容。 烟霞板正道:“是。也有十来日了。” 宁翘笑道:“你们暗地里盯着些,务必要叫该听见的人都听见。” 烟霞道:“姑娘放心吧。” 烟雨忍不住嘀咕道:“主子爷只是这些日子没有来后院,姑娘不是失宠。” 宁翘又笑,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叫人看着,就是失宠。你们注意点,必要的时候添一把火。传出去了也无所谓,叫他们闹不清去吧。失宠得宠的,都不要紧,要紧的是主子爷怎么想,知道么。” 这事儿是烟霞掌着的,烟霞心里有数,知道如何分寸,宁翘放心得很。 第77章 烟雨心里替宁翘不平:“姑娘,那要是主子爷不去——” “没有这个可能。”宁翘截断了烟雨的话,“你这话就不该说出来。察哈尔郡主是什么身份?便是今日不是她,也是其他人,你也不该想着这个。” 宁翘放缓了语气,“我知道,你这丫头是太为着我了。但是在这府里,容不得这般奢望。咱们不能被人踩着过日子。先站起来,再说其他的。” 不着急。 烟雨不说了。不单她不说了,烟水烟清几个都不说了,也不想了。 她们姑娘是个心有定见的主子,哪怕现在只是个侍妾,但是在她们心中,姑娘就是主子。主子的话不会有错,听主子的就是。 将来,将来主子高升,如主子所说的,站起来后,她们心中所愿,这邀月堂也不会是任由人踩踏的了。谁说奢望就不会实现呢?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确实是个美人。 宁翘第一眼见到她,就觉得这个鹅蛋脸、行止温柔,眉眼柔婉的跟画儿上走下来的仙女似的是个有文化的美人。 跟福晋还有那些庶福晋们给人的感觉太不一样了。 她们是典型的蒙古出身的福晋,而察哈尔庶福晋就像是那草原里养出来的明珠,身上的光芒比李氏还要温润契合。 是读过很多书的气质。宁翘甚至都看不出她的深浅。 察哈尔庶福晋看到宁翘来请安,轻轻抬手,柔声道:“宁侍妾起来吧。” “游猎一途,我不曾参与。但也听闻过宁侍妾的马上英姿。能赢了肃王侧福晋,宁侍妾当真骑术了得。久闻大名,今日一见,倒是名副其实。” 宁翘含笑道:“奴才也是侥幸。当不起庶福晋的称赞。奴才哪有什么大名呢,不过是游猎玩乐,都过去这么久了,没想到还能博庶福晋的关注。倒叫奴才汗颜了。” 察哈尔庶福晋笑道:“我祖上也精通骑术,今日见到宁侍妾觉得十分亲切,来日有机会,倒是想与宁侍妾比试比试。” 宁翘暗自咬牙,这位察哈尔庶福晋倒是还来劲了是不是。 她们两个人,一个坐在庶福晋里头,一个坐在侍妾这边。 一个一身朱红的旗装,一个一身海/棠红的旗装,明媚耀眼,娇媚夺目,竟是将一屋子的人都被比下去了。 若是细看,察哈尔庶福晋似乎更收敛些,宁翘似乎气势更明艳放开些。 也是目光落在了宁翘的身上,才发现她今日的妆容似乎与从前有些不同了。 从前已是鲜花盛放娇艳动人,今日却像是放开了花香靡.靡勾人似的,那娇滴滴的模样,看的众人牙酸。 福晋叫察哈尔庶福晋身上那过于红的朱红刺痛了眼睛。 这朱红不是正红,却又比正红更活泼些。 她吩咐给养云斋挂了红,又叫府里预备喜宴接察哈尔庶福晋进府,这是她给的脸面,可察哈尔庶福晋竟穿了朱红的旗装来,这是要做什么,挑衅她吗? “怪不得总有说什么一见如故的。” 福晋笑道,“没想到你们两个一见面竟这样投缘。说着说着,倒是忘了这是自己的喜宴么?” “也罢了,这会子说说话,王爷即刻就回来了。到时候宴上多饮几杯酒,你们也是相见甚欢了。” 没想到福晋也这么会说话,三言两语的把察哈尔庶福晋和宁翘隔开。 还带动了气氛,又有两个庶福晋跟着凑趣,倒也能说上几句话了。 多尔衮来的时候,宁翘听见了。 这回她可不像之前似的,被人群挤到最后头去了,上了点精神,她站到侍妾这一列的最前头,庶福晋们竟还都没她快,叫多尔衮一进门就瞧见她了。 精心装饰过的面容在海/棠春.色的映衬下娇艳动人。 那一双干净透亮的眼睛,一下子就如初见时候一眼,落进了多尔衮的眼中。 多尔衮一见宁翘就笑了,抬手叫福晋们起身,话和笑却都是对着宁翘的:“本王就说了,你穿这身一定好看。” 宁翘抿唇一笑,眉眼弯弯的:“多谢主子爷喜欢。” 多尔衮也笑,这丫头,鬼灵精怪的。 这是前儿补偿给她的衣料,给的时候说了想叫她穿出来看看,没想到半月就做好了,灯光底下瞧着粉嫩嫩的可爱。 他是挺喜欢的。她却要说多谢。 福晋直接往前来,挡在了宁翘身前,笑道:“王爷也瞧瞧新来的妹妹吧。白音也好看呢。” 白音是察哈尔庶福晋的名字。福晋这么称呼,就是显得亲近了。 多尔衮看向察哈尔庶福晋,察哈尔庶福晋含羞一笑,多尔衮点点头,抬步到席间:“都坐吧。” 这么一众人,也就是宁翘多得了几句话。 别人谁也没有。 一时想起头先的传言,人人心里都不高兴,宁氏这是失宠了吗?这像是失宠吗? 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了,宁氏怎么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勾人呢? 这可是新的庶福晋进府的喜宴,这样明目张胆的勾人,是不将她们这些蒙古福晋们放在眼里了吗? 席上主子们说话,侍妾们是不能随便开口应承的。 宁翘也不坏了规矩。 她也同上回家宴上完全不一样的反应,时不时的就盈着一眼的水色去看多尔衮。 这会儿府里都是大圆桌,就连宫里都是这样的。 第78章 倒是方便了宁翘作为。 多尔衮时不时落在宁翘身上的目光,都被她捕捉到了,然后就是望着多尔衮甜甜一笑,也不说话,就只是笑。 倒是叫多尔衮眼里放不下,总是看过来。 这‘眉目传情’落在众人眼里,几乎把人人都气出铁青的脸来。偏偏还不能表现出来,还得憋着,还得强颜欢笑。 李氏在宁翘身边看着,心里叹为观止。 难怪这位能得宠呢。瞧瞧这胆子大的。 她要是也学这一套,八成被主子爷叫人拖下去打死了。 偏偏主子爷就吃宁氏这一套。 第31章 惦记 一场喜宴,各怀各的心思,福晋是绝不愿多尔衮的目光只落在宁翘身上的。 福晋开口,察哈尔庶福晋占着这是她的喜宴,隔着佟佳氏坐在多尔衮的身边,也是婉柔言笑的模样,倒是多尔衮淡淡的,只在对上宁翘的眸光时,眼底又几分笑意。 到底面上没叫这场喜宴砸了。 夜深了,福晋叫了散席。 福晋笑道:“我们就不耽误白音妹妹的好日子了。白音妹妹伺候主子爷回养云斋吧。” 白音娇羞起身,站到了多尔衮的身边。 宁翘站在人群中,静静的目送他们离开。 白音跟着多尔衮,两个人倒是没有牵手,多尔衮走在前头些,白音还是很懂规矩的。 往出走了些的多尔衮似有所觉,当下脚步一顿,回头看了一眼。 那一眼就正对上了宁翘的目光。 那幽幽的一眼啊,总让多尔衮觉得很熟悉。 旁人都以为是主子爷偶一回头,宁翘正好对上了。 其实两个人心里都明白,宁翘就站在这里,而多尔衮呢,就是回头瞧她的。 多尔衮只看了片刻,就走了。 宁翘这里微微垂眸,没有顾得上旁人如何的目光看她。 就冲着这一眼,她今夜就没白干。 福晋的目光落在宁翘身上:“主子爷原就不可能守着一个人过,你们该谨守本分,好好的伺候主子爷就是了。那些不该有的幻想,最好都别有。省得成了别人口中的笑话,平白叫自己没脸。” “往后,这府里总会有新的姐妹进府的。你们该和睦相处,别忘了尊卑有序,只管做好自己的事情,若是有什么行差踏错,我和主子爷是绝不会容情的。” 福晋训话,连佟佳氏都要称是,庶福晋和侍妾们也都低头称是。 宁翘随大流。心里却知道,福晋这话是说给她听的。 佟佳氏在心里发笑,这勾人的笑了一晚上,又能怎么样呢?主子爷不还是带着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走了? 这人啊,就得认命,就不能不自量力。 “花无百日红,”佟佳氏看着宁翘,“福晋说的很是,有些人还是得认清自个儿的身份。别做一回跳梁小丑,倒是叫我们看了热闹了。” 佟佳氏其实自个儿心里也是不舒服的。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的那个样子,令佟佳氏心里也有很重的危机感。 人家年轻,她可不年轻了,话说完就见宁翘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佟佳氏忽然就想起自个儿说的那句话来,宁氏难道是在用眼神嘲讽她吗? 一时想说话,又瞥见福晋压过来的眼神,佟佳氏想想算了,借口要回去看看二阿哥,直接就走了。 福晋见宁翘始终沉静的模样,也知道今儿除非直接开口压制,否则是不会激的宁氏开口的。 可要真是那样,就更掉价了。 哪有一府里的福晋对小小侍妾这样咄咄逼人的? 再者今日宁氏的出丑,还不够么? 福晋深知,一府里的主子表明了对下头人的不喜,奴才们自有办法为主子给这些低微的侍妾们出气。 她不着急,宁氏的‘好日子’在后头呢。 福晋叫散了,庶福晋和侍妾们就都走了。 李氏也回秋雅阁去。 她路过邀月堂,看着邀月堂关上的门,还有外头守着的安安分分的小太监,心里有一种预感,只怕福晋和侧福晋,把宁氏想的太简单了。 方才听福晋和侧福晋的话,她也有那么一丝丝的动摇和相信。 但现在的心静下来想一想,却觉得不是那么回事。 她们谁也没有跟着去游猎。 李氏是跟着一道去了的,亲眼瞧见过主子爷待宁氏的亲近与不同寻常。 主子爷甚至为了宁氏的根基,让宁氏来安顿她收服她,让她做宁氏的助力。 面上看着宁氏这些时日不显眼,可为了宁氏,主子爷都亲自去皇上跟前担下鲛丝纱的事情,难道还能说主子爷不爱护宁氏? 那分组赛马赢了的事情,宁氏在宸妃跟前,有礼王福晋帮着说话,若没有主子爷的面子,礼王福晋何必照拂镶白旗的人呢? 就方才宁氏的表现,主子爷可没有露出什么不喜之处。 什么花无百日红,福晋和侧福晋怕是一叶障目了。 主子爷待宁氏的路子,怕是和当初待侧福晋的路子是一样的。侧福晋如今在主子爷那里也没有完全失宠,还有几个孩子的体面在。 若是宁氏好好的,再有生儿育女的话,怕是将来—— 李氏的手一紧,觉得自己仿佛窥见了些主子爷对宁氏的用心。这用心令她震撼,更令她清醒。 第79章 若果真是这样,她就须得更小心,也更不能犹疑了。 回了秋雅阁,李氏静坐半晌,叫慧文来:“这些日子,府里是不是私底下在传说,宁氏失宠了?” 慧文道:“是有这个话。主子爷去了养云斋,这些话说的就更多了。方才回来,奴才还听见小丫头们私下议论,说福晋和侧福晋奚落的是宁侍妾。说外头议论的,都是宁侍妾失宠了的话。” 李氏问道:“能查出来最开始的时候说这话的是谁吗?” 慧文轻轻摇了摇头:“奴才悄悄打听过,谁也不知道。都说不清楚,就那么悄悄的就起来了。” 李氏道:“那这些时日,邀月堂的日子是不是不大好过?” 慧文道:“前头整顿过,自然是面上都不敢太过分的。要说针线房膳房这样的地方,领头的大太监和嬷嬷管事们,都没有为难邀月堂的意思。毕竟姑娘是知道的,为着几位小主子的事情,赵嬷嬷牵扯进来了,到底还是宁侍妾出头捞出来的。” “管事们都念着这个情。没有在这个时候跟邀月堂对着干。就是底下有些小丫头小太监的,仗着自个儿手里有些权力,会拜高踩低的。但这些为难,邀月堂那边出手大方的,倒也还过得去。” 这些事,其实他们秋雅阁也经历过。或者说正在经历。 唯一跟邀月堂不同的是,几处的管事和大太监们在秋雅阁这里没有情分,所以没人帮着,秋雅阁这儿就只能靠着李氏自个儿支撑了。 再加上李氏至今尚未侍奉多尔衮,连宠都没有得到过,又被福晋那边暗地里给晾着了,这日子自然就艰难些了。 现在叫李氏去在多尔衮跟前露脸,已经是不现实的了。她也很难做到这一点。 想要改变现状,就只能想别的办法,从别的路径来寻求改变了。 “对于这些事,尤其是这些传言,邀月堂是个什么态度?宁侍妾那里,是个什么动静呢?”李氏问道。 慧文道:“邀月堂里自从换了伺候的人,如今里外都沉稳得很。轻易是打探不到什么消息的,奴才看他们一个个的都还稳得住。至于宁侍妾,姑娘今儿喜宴上也瞧见了,这不是着急了么?当着新来的庶福晋的面儿,宁侍妾都开始争宠了。” 李氏却觉得那不像是在争宠。她总觉得以她对宁氏的了解,宁氏不会平白无故冒险这样做的。以宁氏的性格,这个时候出头,肯定是有什么事情和目的的。 李氏想了想,说:“咱们这里如今不甚引人注意。你和慧怡两个,挑两个信得过的小丫头,也不叫她们做什么,只管叫她们盯着前院二门口,进不去也没事,就看看后头有什么人过去了,但凡有个什么动静,就来告诉我知道。” 慧文答应了,又问李氏:“姑娘是想要做什么呢?或许有什么刻意要盯着的人?” “不必刻意盯着谁,”李氏道,“只管盯着出入的人就可以。先看看再说吧。” 她是有一个想法,但现在不好说,还是为时尚早了。 - 多尔衮到了养云斋,看见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脸上的红晕,心里想着的却是最后看宁翘的那一眼。 他是特意去看的,并非不经意的回头。 外头的那些传言他听见些,心里担心小丫头,用膳的时候一直瞧她,是见小丫头一直甜甜的笑,那双眼清澈透亮,多尔衮就总忍不住去瞧。 她似乎不知道那些事。 越是这样,越是叫多尔衮心里不舒坦不痛快。 他走的时候,瞧见了小丫头眼中的依依不舍。现在想起来,都叫多尔衮挂心。 这是从未有过的感受,这样的感觉令多尔衮觉得陌生,但似乎并不觉得是一种很坏的体验。 就连听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说话的时候,他脑子里都像是有个小丫头在那里含泪红着眼望着他似的,令人无法忽视。 白音是察哈尔部落的郡主,如今整个部族都归降大清,哥哥的亲王都是皇上册封的,那么她的这个郡主也是皇上册封的。 当初哥哥和额娘献出去的传国玉玺,是先给到睿王手中的。 然后才经了睿王的手送到了皇上手中。 据她所知,这传国玉玺可不是第一时间就送到盛京的。 这中间,睿王是不是犹豫动摇过,谁也不会知道。甚至自那之后,睿王与哥哥也没有再有什么太过深入的交流。 也是在得到传国玉玺后,皇上在王公大臣几次提请后允准了立国,这才建立了大清,即位称帝的。 若是没有这个,怕是后金还要些时候才能变成大清吧。 林丹汗,黄金家族留下的传国玉玺,给了皇上名正言顺称帝的理由和时机。 哥哥身后无子,只得一个年幼的女儿。这孩子嫁人出去,怕也是爱新觉罗家的人。 皇后娘娘所出的温庄公主嫁给了哥哥为嫡妻,至今尚未生育。 哥哥的身上有旧疾旧伤,照着这个迹象来看,将来怕也是无子的。 察哈尔部族的未来,能靠着谁呢?靠着她那个不同母的哥哥阿布鼐吗? 那是麟趾宫贵妃的儿子。哪怕是和父汗生的,但和他们能是一条心吗? 当初父汗的尊位,就没有给阿布鼐的意思。现在嫡福晋都嫁给皇上做贵妃了,怎么还要插手察哈尔的事情呢? 第80章 白音进府来做庶福晋,心里还装着她察哈尔的旧部。 她是父汗的血脉,哥哥之后,她怎么就不能执掌察哈尔部呢? 倘若睿王肯同她合作,两个人各取所需,她未必不能得到她想要的,而睿王,也会得到整个察哈尔部的支持。 那个传国玉玺,未必不能拿回来的。 她愿意将它奉送到睿王的手中。 白音看着眉目锋利的多尔衮,眸中含着几分笑意。 她很满意睿王。嫁给别人做正室嫡福晋,远远没有进睿王府得到的多。 游猎之后,人人都说睿王极宠那个宁侍妾,可她今日进来一看,似乎也不是那么回事嘛。 外头自有宫里娘娘们的造势,比起八旗女真旧部,她们似乎更乐意蒙古福晋们的得势,她们将她也视作了自己的一员,那正好啊。 可以利用她们,得到她想要的。 睿王年轻,白音将这一晚当做了她的新婚之夜,她当然要抓住这个机会的。 可是,令白音困惑不解的是,漫漫长夜,为什么和她想的不一样? 晨起服侍多尔衮更衣的时候,也在他脸上看不见什么笑容。弄得白音心里也七上八下的,她是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对吗? 多尔衮不说话,她也不敢胡乱说话,虽不至于战战兢兢的,但少许还是有些紧张的。 “主子爷要留下用膳吗?”白音大着胆子想要挽救一下。 多尔衮淡淡看了她一眼:“本王有事。你自便吧。” 多尔衮抬脚就走了,他这一走,周得胜自然也跟着走了。 周得胜跟在后头,心里想着方才瞥见的察哈尔庶福晋那失望的模样,心说,这瞧着怎么就这么别扭呢。 这可不是主子爷的风格啊。 大早上的就这样走了。可见对察哈尔庶福晋不满意啊。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心里也拿不定主意,还是叫她身边的丫头去打听一下。 身边的丫头回来说:“主子爷径直回了前院,还没有用早膳,宫里就来了人,说是有急务,主子爷直接就离府了。”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听了,倒是放了心。这么说多尔衮没有去旁人那里,是真的有事,直接出府了。 她放下心,叫侍女挑了衣裳首饰:“给我梳妆吧。” 不管怎么样,这一夜是过去了。她是该去给福晋请安的,往后在这王府里的日子,这就开始了。 睿王的心还没给出去,那个宁氏似乎还有一战之力,那就走着瞧瞧,看看谁能在这府里长宠不衰。 她是一定要在多尔衮的心中占据重要位置的。 这只是刚刚开始,她会慢慢将多尔衮拿下的。 - 多尔衮没用膳就去了宫中,见到了皇太极。 先前与明征战,都是在关外,打一把就跑,并没有战线拉长的意思,多是在壮大自己。 如今这么些年了,大清建立,皇太极即位称帝,在关外成了一股不可被忽视的势力。 明多有关注,甚至在外头形成了一道专门针对大清的防线。只是朝中对这个防线意见不一,倒是有时候会给大清可乘之机。 毕竟这时候的大明内忧已到了甚为严重的地步。 表面上朝.鲜还是大明的属国,但实际上,还是在跟大清这边勾勾搭搭的。甚至还在某些方便悄悄达成了协议。 皇太极急召众人前来,就是这会儿出事了。 朝那边单方面撕毁盟约,不再与大清交好。就是官面上,要跟着大明那边走了。 崇政殿中,皇太极看着亲近众人。 皇太极说:“上回也没正经议过,如今这会儿正好,咱们就来议一议,接下来是继续往山海关,还是去朝.鲜。” 既是畅所欲言,就看着众人心中所想来说了。 有说要继续攻明的,也有说要先攻朝.鲜的。 说着说着还吵起来了,各不相让。 皇太极叫多尔衮说。 多尔衮的意思:“臣弟是想,不若先征服朝.鲜。如今是大明的属国,还是要将它臣服大清才是。不然山海关一用兵,大明给了朝.鲜严令,朝.鲜率兵支援,咱们将是腹背受敌。” 不若先平了这边,正好也可以给大明一个震慑。而且也有利于解决后患之事。 多尔衮十六岁就跟着皇太极征战,头次征战就是赢了的。他的话,皇太极还是很重视的。而且多铎也支持多尔衮的意见。 皇太极命这几日要议透,但实际上,就是在给时间让多尔衮的方案将所有人说服。 八旗同心同德,才能无战不胜。 这些时日议事定战,皇太极最后决议要亲征朝.鲜,多尔衮等人随征。 这样一来,多尔衮就更忙了。 原本还想着抽空叫宁翘来跟前看看的,结果整日在宫里,回来又要见大臣见幕僚,竟是一点多的时间都没有。 也就是那回察哈尔庶福晋进府的时候多尔衮去过一回后院,之后就没再去过了。 这日晌午,阴了一整日的天越发的沉下来,纷纷扬扬下起了雪花。 烟清去膳房提膳回来,落了一身的雪花,烟雨将她手里的膳盒接过来,烟水烟汀两个给她掸身上的雪花。 今冬的第一场雪,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落下来了。 猝不及防,却一下子让气温都降下来,宁翘添了衣裳,屋里烧足了炕,才觉得没有那样冷了。 第81章 烟霞将那膳盒打开来一瞧。 两三层的膳盒热气儿都没了,快要冷了的烧鸭子,那油腻腻的沾着,像是冻成了一团儿。 那糕点都散了,碎屑都落在了膳盒边上,只不过拿起来看了一眼,直接就散落了,经不起一点晃动。 主食瞧着都像是剩的。 另外的青菜也是蔫儿蔫儿的,看起来就不新鲜。 酥酪甚至都还有一股子怪味。 烟雨望着烟清:“就这样的东西,你就给姑娘拿回来了?” 烟清眼睛都委屈红了:“奴才想换来着,被他们好一顿排揎,大师傅都忙着正院东院的膳食,还有几位小主子的,那灶上的都不理会奴才。” “奴才还不是想和他们闹,可奴才记着姑娘的吩咐,没有说什么,只能拿回来了。” 烟雨道:“要是我啊,就一股脑倒在他们脸上,叫他们阴奉阳违,叫他们狗眼看人低!” 烟霞将那饭菜收起来:“要是你这么着,姑娘这十来日的苦心经营,就都白费了。” 烟雨气愤道:“可这也太过分了!他们仗着姑娘不去理论,以为咱们邀月堂都是好性儿,这越发的蹬鼻子上脸了。前些日子这饭食还能入口,今儿这都是什么,这怎么能吃呢?” 烟清也道:“前些日子他们收了咱们的银子,还能有些像样的膳食,挑挑拣拣的,姑娘也能吃一点。现在是收了银子,照样给的还是这些。咱们的份例也就罢了,姑娘怎么能入口这些东西呢?” 烟霞将膳食都原样收好了,就放在食盒里。 她望着宁翘道:“姑娘,前儿才得了消息,头前主子爷惦记大格格大阿哥,叫人将两位小主子抱到前院去见了见,大约是天儿不大好,不久就抱回来了。这会儿又下雪了,又是晌午,主子爷大约是空下来了。” “姑娘预备是个什么打算呢?” 宁翘笑道:“你都把食盒收起来了,还问我么?” 她笑看着烟雨烟清,“你们两个,帮我把衣裳换了,另取了那件兔毛的大氅来,要纯白没有杂色的那一件。咱们就提着食盒去见见主子爷吧。也给主子爷添菜。” 烟清和烟雨互看一眼,就拿着这样的东西去给主子爷添菜? 又瞧着烟霞与姑娘都是一脸的微笑,她们慢慢回过神来,忙就去准备了。 姑娘好心计啊,就该拿着这东西去给主子爷瞧一瞧。也是时候该叫主子爷看看了,那起子人是怎么欺负姑娘的。 都预备好了,宁翘就准备出门了。 这样的日子,还真是没法穿着花盆底出门,宁翘就把她的鹿皮小靴子拿出来了。 这还是先前多尔衮给的皮子做的,这要是现在,怕是也做不成,还好之前冬装预备的足够,这装备都是充足的。 “烟霞跟着我一道去吧。刚安带着两个小太监跟着。你们几个,就在屋里守着吧。” 这会儿去二门口,还不知道会遇见些什么。烟清几个都是小姑娘,这下雪天的,怕她们力气小做不了什么。 带上刚安和小太监,正好也能防防身,提前做个准备。 烟霞是她最倚重的,平日里不带着,这个时候正该是带在身边的。 第32章 在意 外头的雪还下得挺大的。 宁翘走出来,烟霞给撑着伞,远远的都只能看见纷纷扬扬的大片雪花了。 就这样的冷,这样呼啸的风,这样的天气,外头侍弄花草的奴才们都找地方躲避风雪去了。 这会儿晌午,正是用膳的时候。主子们用膳,奴才们也要侍候主子们用膳,之后自己也要垫巴两口,所以这时候基本上不会有人出来的。 从小花园穿过去到二门口,也不到一刻钟的时间,是很近的。 二门口这里,十二个时辰都有人守着。 守门的小太监没接刚安递过去的银子,待他们还挺客气的。 “宁姑娘,不是奴才不替您通报,实在是前头姑娘们有吩咐,主子爷午憩了,不许人打扰的。奴才怎么敢去惊扰了主子爷呢?还是请宁姑娘回去吧。” 宁翘含笑道:“我来求见主子爷。按规矩是该通报一声的。主子爷不见,我立时回去就是了。” 那小太监本就衣衫单薄,他们做奴才的,不好身上穿的笨重,就怕暖和了贪睡,以至于误了差事,也就是主子跟前伺候的才有些体面,能穿戴的好些,到了他们这里,不冻死饿死就成了。 这不下雪还好,下了雪站在外头就更冷了。 又饿得难受,见来的不是正经主子,只是个失宠的侍妾,这心里头就越发的不痛快了。 年纪小些的不耐烦,旁边年纪大一点的语气就不好了:“宁姑娘要说规矩,那奴才们在这儿守着,也这几年了,倒是没听过什么侍妾能主动到前头来求见主子爷的规矩。若是要按规矩,宁姑娘就该回邀月堂去。” “主子爷说见谁,那才是谁来的。这会儿主子爷午憩了,宁姑娘要见,是见不上的。若是谁都能见上,那岂不是乱套了?” 宁翘道:“只是适逢大雪,我来送些心意吃食给主子爷。请你们通禀一声。若是不成,我只管转回就是,并不算难为了你们。” 那年纪大些的太监冷笑道:“姑娘这话说的,还不是为难?前院的地儿,那是能随便沾上的?咱们还且挣不进去呢,姑娘还使唤起咱们来了。若进去禀报一声,奴才们挨了打,姑娘回去了,那咱们怎么办?” 第82章 “谁和谁还不是一样的人呢?姑娘也用不着这样殷勤,难道主子爷还缺了这一口吃喝不成?” 宁翘只望着他们,不说话了。 烟霞往前一步,正色道:“你们这话好没有道理。谁和谁是一样的人。姑娘进府就是伺候主子爷的,是皇上亲赐。你们是什么,也不指着镜子自个儿照一照!” “这些鸡零狗碎的牢骚话,你们只管到主子爷跟前说去。我们姑娘要求见主子爷,你们只管禀报去,若好了,大家一起好。若不好了,回头若叫主子爷知道了着恼,就别怪自个儿没安好自个儿的差事!” 二门口的吵闹喧哗,自然是传不到里头去的。 但早有人瞧见了,报到了前院的丫头们那里。 历来守门的太监通禀,到不了多尔衮的跟前,是先送到了丫头们这里,再由丫头们去禀报,多尔衮再决定见还是不见。 若是多尔衮主动要见的,自然没有这些繁琐的过程,就直接去见就好了。 且若是福晋和侧福晋过来,也不会受到什么阻拦。 除非是之前那样惹怒了多尔衮,多尔衮不肯见,才会发生无功而返的情况。 很多时候,后院主子们的身份高,丫头们,尤其是在多尔衮身边伺候的几个丫头,是不敢拦着的。 可宁翘这一遭,她身份不高,且又是府中传言已经失宠了的。 那就是不被这些丫头们重视了,甚至底下的小丫头们也都是不当一回事的。 况且多尔衮自从去过养云斋一回后,就再没有去过后院,也没进过邀月堂,府里多少人都信了这失宠的说法。 冬卉这两日有点不舒服,她这会儿又正好不在茶房里,因方才多尔衮说要前院膳房将昨日宫里赏下来的新鲜鹿肉做出来,要赏赐下去的。 冬卉就亲自去膳房吩咐去了。这消息就直接送到了思敏思青这里。 思敏思青听到这个消息,两个人对视一眼,思敏便说:“你去书房外头守着。” 小丫头们都有差事都不在,思青点点头,径自去了。 她知道思敏是什么意思,她这边去书房外头守着,哪怕有人为了这个事禀到主子爷跟前,她也能拦着。 思敏思青两个,倒是老实了一段时间的,但并不代表她两个心里就没有想法了。 这段时间的传言她们都听到了,多尔衮没去后院的事也看见了,这两个心里就活络了。 本来就是对宁翘憋着一口气的,这会儿碰上这个时候,可不是要出气吗。 思敏出来,就正好听见烟霞的这些话。 “哟,烟霞姑娘的这个话也太霸道了。” 思敏走到跟前来,敷衍的对着宁翘行礼,那膝盖都没有打弯一下,“要是每个人都来求见主子爷,每回我们做奴才的都往前头去禀报,那主子爷岂不是不能午憩了?岂不是要烦死了?” “说白了,咱们做奴才的都是伺候主子爷的,万事当然以主子爷为先,主子爷午睡好好的,我们可不敢去打扰,烟霞姑娘敢去吗?你敢去的话,那你自个儿去啊。” 宁翘道:“若我今日一定要见到主子爷呢?” 思敏倒笑了:“宁姑娘,主子爷是你说见就能见到的吗?” “主子爷午憩起身后,还要见人,这是早就定好了的。难道还要为了你更改?” “奴才奉劝姑娘一句,这会儿风雪大,一会儿风雪更大,姑娘还是趁早拿着您的心意膳食回去吧。您就是站到天黑,也见不到主子爷。” 宁翘盯着思敏的眼睛。这丫头身上的穿戴还挺好的,罚俸也没影响她什么。 她模样生的几分俏丽,颐指气使盛气凌人的模样看着可真够叫人讨厌的。 宁翘道:“我就在这里等着。主子爷午憩醒后,麻烦你去通禀一声。” 思敏心里冷嗤一声,转头就走了。 要站就站吧,要等就等吧。她是不会说这个话的。之前怎么也找不到机会整一整宁氏,现在倒好了,宁氏送上门来了,那她就不客气了。 站了得有小半个时辰了,宁翘手上的手炉热乎气儿都没了。 烟霞将宁翘的手放在怀里暖着,轻声说:“姑娘,雪越来越大了。今儿就回去吧,咱们别等了。” 宁翘微微垂眸:“不能回去。” 她们一行人站在这里这么久了,后头正院东院,甚至整个后院,谁会没得到消息? 都知道她在这里,但是一个人都没有来,为什么呢?不都是等着看她的笑话吗?看她是如何无功而返铩羽而归的。 事情都已经闹起来了,再回去,岂不是白费了功夫? 这点冷怕什么。不把事儿闹大了,不把踩在她身上的人掀下去,怎么有以后? 这里又不是什么铜墙铁壁,又不是什么真的天堑壁垒,只是一道二门口而已,真的能彻底的拦住她吗? 她不信。 不信多尔衮经营了这么些年的府上,还真叫这些人给掌控了。 宁翘在那里站着,前头几乎都知道了。 心思浮动的人倒是不少的,但多半都是看热闹的,窃窃私语议论纷纷,没有人想着去通禀。 思敏思青两个大丫头守在书房那儿,谁敢去呢? 冬卉也不知道是被什么绊住了手脚,竟在膳房那边还没有回来。 哪怕她听见了这个事,叫了小丫头回来,小丫头也不敢去跟思敏思青说。 第83章 谁不知道呢,冬卉的年纪快到了,冬卉是要出府嫁人的,她家里禀过主子爷了,给她说了一门亲事,明年就放出去了。 冬卉出去了,这思敏思青不就出头了吗? 这个时候,没人愿意得罪她们两个的。 多尔衮是在午憩这没错,但其实也没歇一会儿,他心里有事,不过躺着养养神罢了。 周得胜是在屋里守着他的。 思敏思青在外头伺候。外头的事情周得胜不知道,他还没出去呢。 这里头,就又显出一个周卫来了。 自从上回的事情,周得胜越发防着他了,主子爷跟前的事情他很难插上手,也很难跟着主子爷身边办差,他师傅就跟不要命似的,每日休息的时间很少很少,就是不许他还有别人接近主子爷。 生怕别人抢了他的差事。 太监们做到这个位置,其实都是这个样子,生怕主子们不用自己。那样的话,往后的日子就很凄惨了。 周卫一直想出头来着。 他跟周得胜的心思总有些不一样的,他当然知道要忠于主子爷,万事以主子爷为先,可他总也越不过周得胜,这心里就想着要讨好主子爷,成日里好多心思都用在这上面。 爱钻营些,哪儿有空,他就想法子往主子爷跟前钻营。 思敏思青两个丫头的心思,他看的清清楚楚的,要他说,这就是做奴才的痴心妄想。 主子爷这些年,什么时候收用过身边的丫头呢? 哪怕思敏跟个天仙似的,主子爷也不会要她的。何况思敏这丫头也不过只是略有几分姿色而已,就肖想上了。 满府里都在说什么宁侍妾失宠了,周卫瞧着不尽然。这可是镶白旗下头一个进府来伺候主子爷的侍妾,若不是因为宫里亲赐定了身份,依着周卫看,过两年这位要是有了阿哥,将来一个庶福晋的位子是跑不了的。 那位同为镶白旗出身的李侍妾就要靠后了。 这主子爷还什么都没说呢,他们就给定了? 这不就是只去了养云斋一次,这段时日主子爷忙得很,没顾得上去后头么,这就失宠了?那不能够。 主子爷可是个最护短的。瞧瞧主子爷待侧福晋就知道,这位宁侍妾,且没完呢。 要不然早先的时候,他师傅还能为了不报宁侍妾的事儿挨了打? 满府里的太监,地位低的遇见周得胜叫爷爷,主子们身边的遇见周得胜叫哥哥,也就只有一个周卫,是周得胜正经收的徒弟。 要说周卫在多尔衮身边,那还是比冬卉有体面些的。 毕竟丫头们可不能跟着出门的。 太监们能办的差事就多些。 周卫要进书房去伺候,思敏思青就不能硬拦着。 但这会儿不该周卫当差,思敏笑着问了一句:“周哥哥怎么这时候来了?主子爷还在午憩呢。” 周卫笑道:“外头有事,还要当面禀过主子爷。还请思敏姑娘通融。” 思敏是跟在多尔衮跟前伺候的丫头,在前院伺候了几年,最知道主子爷身边的这些太监不能得罪。 她笑道:“当不起周哥哥这句通融。奴才们可不敢误了周哥哥的差事。周哥哥请进去吧。” 哪怕思敏心中有疑,却也不能拦着周卫。 这是在书房门口,主子爷就在里头,这闹起来可不好看了。若是说点什么不妥当的话,里头片刻就能听见的。 周卫进去了。 多尔衮在里头的小榻上歇着,这会儿睡不下干脆起身了。 周得胜正伺候多尔衮更衣,还预备叫思敏思青进来伺候多尔衮简单梳洗一下的,结果一抬眼周卫就悄悄进来了。 周得胜皱了皱眉头,当着主子爷的面也不好斥责,便低声道:“你如何进来了?你出去叫思敏思青两个丫头进来伺候主子爷梳洗。” 周卫笑着上前来:“奴才伺候主子爷梳洗吧。” 周得胜要骂人了,却见多尔衮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显然是默许了的。 周得胜只得按捺,这头周卫顿了顿,才道:“奴才有事回禀主子爷。” 多尔衮嗯了一声。 周卫道:“个把时辰前,邀月堂的宁侍妾到了二门口,请人通禀一声,说是适逢大雪,带了些心意膳食来孝敬主子爷。可叫门上的太监拦住了,也不进来通禀。” “思敏思青两位姑娘瞧见了,也说不能扰了主子爷的午憩,不许叫人通禀。奴才想着,宁姑娘到底是伺候主子爷的,也不容奴才们做主,便违了意思进来禀主子爷一声。” 多尔衮立时就皱了眉:“宁氏在何处?” 周卫道:“宁姑娘一直候在外头呢,这也有许多时间了。这外头还下着雪,怕是——” “狗东西!还不快把人请进来!”多尔衮一脚踹过去,周卫被踹到门口,这腿上可是钻心的疼。 他也不敢喊,也不敢委屈什么的,这疼是疼的钻心,可心里却畅快得很。 “是是是,主子爷息怒,奴才这就去!”周卫瘸着腿去了。 临出门的时候也没忘了看思敏思青一眼。 里头的动静打起来,这两个丫头都听见了,这会儿都顾不上恨周卫,都白着脸开始担心自己的处境了。 屋内,多尔衮冷着眉眼看向周得胜。 周得胜这身上冷汗立刻就下来了,一下子就跪下来,给自个儿求情的话也不敢说,从前挨打过的地方隐隐作痛起来。 第84章 多尔衮是想把这狗奴才打一顿的,但周得胜一直跟着他在屋里,并不知道外头的事情,这会儿把人打了,一会儿谁来给他跑腿? 周卫一个人,干不了前院所有的差事。 “滚出去把人都叫到院子里,先跪着。” 多尔衮不自觉流露出睿亲王的气势,居高临下的看着周得胜,“你的这顿打,先记下。等收拾了他们,再来收拾你。” 周卫忙不迭的出去请人,结果到了二门口,正巧看见一群小丫头回来,雪里嘻嘻哈哈的也不知道闹的什么,雪太大,似乎是没看见,又似乎是装作没看见似的,打打闹闹的到了宁侍妾跟前。 将她丫头手上的食盒给撞翻了,还将宁侍妾撞到了雪地里。 这雪下起来,前院门口自然是有人清扫的,可是速度没有那么快,雪太大,旁边早就积雪起来了。 周卫看见,忙跑过去要去扶着宁翘起来。 也幸而刚安反应快,和两个小太监在宁翘摔下去的时候扑过去用背垫了一下,否则宁翘就摔的更实了。 雪地里一片狼藉,食盒翻了一地,什么都不剩了。 宁翘瞧了瞧那些东西,想着,可惜了啊。没让多尔衮亲眼瞧见。 这些小丫头还嘻嘻哈哈的,见到周卫才吓住了,一个个的缩在那里站着,周卫知道这些小丫头跑不了,直接就叫宁翘身边的两个小太监把人扭送到他师傅跟前了。 主子爷那么着紧宁侍妾,这几个小丫头撞了人,必定是要被发落了。 谁知道她们是不是受人指使呢?周卫这时候灵光得很,绝不肯放过任何和宁侍妾作对的人。 跟宁侍妾作对,那不就是跟主子爷作对么? “姑娘,您还能走么?”周卫道,“主子爷请您进去。” 宁翘站起来后就一直站在那里没有动,风雪之中,她攥紧了烟霞的手,红着眼尾,含着一点疼出来的泪意道:“我恐怕,走不了。” “我肚子疼。” 就这两句话,把烟霞还有周卫两个心脏都吓得差点停了一拍。 宁翘摔下去的时候其实没觉得怎么样的,底下垫着人,她又穿的很厚实,除了手脚有一点凉之外,其他的都还好。 结果反而是站起来之后,这肚子一下子就开始疼了。 宁翘道:“可能得麻烦周公公请府医来看一看了。” 前院霎时兵荒马乱起来。请府医的请府医,送人的送人,跪着请罪的跪着请罪。 这个疼还是有点熟悉的,到了温暖的室内,被送到东梢间的暖榻上躺下来,宁翘觉得身上暖和起来后好了一点。 烟霞替她将有些湿了的大氅脱下来,立时就有人将从邀月堂取来的衣裳送过来,烟霞替宁翘换上,顺便检查身上是否有外伤,这些都是府医不好做的。 宁翘摸了一手的血,喃喃道:“难怪肚子疼啊。” 烟霞还是不放心:“虽说姑娘是差不多这几日。但好歹还是提前了几日,这要是那一摔给摔出来的,可不能轻忽。奴才替姑娘拾掇好了,就请府医进来瞧瞧。” 主仆两个这里还没整理完,多尔衮大步就走了进来,他怕身上带的冷意惊着了宁翘,就没有靠近,结果一进来就看见了宁翘手上刺目的红,一下子就拧紧了眉头。 一脚又踹上了周卫:“怎么回事!?” 那群狗奴才把小丫头撞得这么狠? 多尔衮散发出来的杀意和眼中的猩红,令周得胜周卫两个魂都没了一半。 宁翘眨了眨眼,压根就不用演的,她的眼睛红红的,受了委屈的眼泪花在眼眶里打转,带着哭腔喊了一声:“主子爷。” 多尔衮也顾不得什么冷不冷的,直接过来坐在暖榻上,把宁翘抱在怀里安慰:“好了,本王都知道了。本王给你出气。一个个的眼里都没了本王,本王将他们都处置了。” 近前看那血红,多尔衮冷硬了这么多年的心,一下子竟有些酸涩难受起来。 见了多少人的鲜血,见了多少人的生死,哪怕是亲手杀人都能不动眉眼分毫的人,见了小丫头手掌上的血迹,竟心悸的不忍再多看第二眼。 他的小丫头娇生惯养的,这么怕吃苦,流了这么多的血,这该有多疼啊? 府医呢?怎么还不来? 多尔衮怕吓着宁翘,只狠狠瞪着周得胜和周卫。 烟霞忙将宁翘手上的血红给擦净了,又简单收拾了一下,宁翘才抓着多尔衮的衣袖,满腹委屈地道:“奴才见主子爷一面怎么这么难呀。” 多尔衮感觉自己的心,好似被细细的尖针刺了一下。 宁翘仰眸看了看多尔衮,这男人满脸煞气,眉眼锋利的像是一把尖刀,那气势太过于骇人了,宁翘都看见周得胜和周卫两个在发抖了。 连进来的府医都颤抖着跪在那里不敢说话不敢上前。 她手上都干净了,就用自己的手握住多尔衮的手,轻声道:“奴才不是受伤了。是那一下摔着,可能是将月事提前了。究竟怎么样,还是要请府医看一下的。” “但主子爷不要担心,奴才这个血,不是那种主子爷想的那样的。” 她觉得自己如果不先说清楚的话,多尔衮可能真的会抽刀直接杀人的。 他不是后来那些少上战场的王爷,他是奠定大清基础的奠基人,几乎就是在马上征战了半生,他手上沾满了人命和鲜血。 第85章 可他看见了自己的血,眼中却是那样的痛惜。 宁翘就知道,多尔衮还是在意她的。 既然在意,那就什么都好办了。 第33章 护着 多尔衮听说自己是误会了,心下稍霁。 叫了府医上前来,给宁翘诊治。 府里养着两个府医,一个是专精妇人和小儿科的,另一个是专精外伤的。 这会儿请过来的就是专精妇人与小儿科的了。 这两个方向都能做到专精,也是不大容易的。是多尔衮重金请回府上的。否则就得养三个府医了。 宁翘这会儿身上暖和,肚子倒是没有那么疼了,但还是隐隐作痛,而且没有什么精神的,毕竟在外头吹了些风雪的。 方才烟霞都给她收拾妥当了,这会儿身上里里外外都换下了,底下也都是收拾好了的,多尔衮将她抱在怀里,她也就顺势靠在多尔衮身上了。 府医过来隔着锦帕给她诊脉的时候,宁翘都看见这府医在微微的发抖了。 “姑娘受了些风寒,需要安神休养些时日。” 府医除了手还稳些,这身上真的是颤抖的很厉害了,像是在害怕,那欲言又止不敢明说的模样连宁翘都看出来了。 多尔衮道:“还有什么,你只管说。” 府医一咬牙一横心,道:“姑娘在风雪之中站了太久,寒邪侵体,又被撞了摔倒在地,这面上虽然没有外伤,但伤及宫腑,恐怕日后有孕就要艰难些了。于子嗣上还是有些妨碍的。” 宁翘都愣住了,什么意思,是说她以后都不能生了? 就只是站了一会儿,摔了一下,就受凉不能生了? 她这个身体不至于这么脆皮吧? 多尔衮的手一紧,想起怀里的人娇嫩,又慢慢放松下来:“以后都不能有孕了?” 府医身上汗如雨下,又不敢把话说的太绝对,又不能不说,权衡再三,才道:“回王爷的话,好好的养一养,或许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或许。可能。 这已经说的很委婉了。就是不能确定的意思。 宁翘离多尔衮最近,被他抱在怀里,感觉到他像是那暴风雪的漩涡似的,疯狂搅动,却又被克制在平静的表面之下。 他越是冷静,越是平淡,就说明那风暴越是在他的内心翻卷。 宁翘望了望他的眉眼,没想到她现在都能看出一点他的情绪了。 可是没有孩子——若是不能生孩子—— 宁翘的手勾住了多尔衮的拇指,碰到了一点点他拇指上的玉扳指,有一点凉。 多尔衮垂眸,看向怀里的小丫头,她的动作小心翼翼的,那一双清澈干净的眼眸里闪动着微光,眼尾红红的,里面藏着害怕。 “别怕。” 多尔衮叫人都退下,“本王不会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宁翘眨眨眼,感觉自己眼眶里有一点热意,大约又含着眼泪了。 没有外人在,她声音软软的:“他们都说,奴才失宠了。” “谁说的?”多尔衮都不敢凶,怕吓着小丫头,可他心里是很生气的。 宁翘道:“很多人啊。他们说主子爷喜欢察哈尔庶福晋,就不会再来看奴才一眼了。奴才听了心里害怕,所以才想来见主子爷的。” “不怕。”多尔衮轻轻拍了拍宁翘的肩膀,“本王会处置的。这府上,不养碎嘴的奴才。任何事,你都不需担心,本王会护着你的。” 他只是忙了一点,还没顾得上小丫头,这些人就翻天了。 怎么,是都想要做他的主了吗? 宁翘望着他的眼睛:“奴才相信主子爷的话。” 也是怪了,多尔衮瞧着那双兔子眼,也就是皇上和几个王爷敢和他说这样的话,谁敢和睿亲王说这样的话呢? 偏偏听小丫头这样说,她说的很认真,他听的也很郑重。 自己只是忙碌,没有看顾到她,就叫那些人以为她失宠了,这府里,盯着邀月堂的人可真是多啊。看来,给蒙古福晋的好脸是给多了,都开始欺负他的人了。 若不惩治一番,这来日要是出征几个月,那小丫头在这府里,该怎么过呢? 两个人一时想着心事,都没有说话。 听着多尔衮胸膛里的心跳声,感受到多尔衮近在咫尺的呼吸,宁翘轻轻抓着他的衣袖,说:“奴才以后不能给主子爷生孩子了,主子爷会嫌弃奴才,会不要奴才吗?” 多尔衮心里又觉得难受,又觉得心疼她。 怎么就怕成这个样子了? 多尔衮盯着宁翘的眼睛,如鹰的眸中有一种如山海般广博的力量。 多尔衮说:“父汗活了六十六岁,那会儿年轻的时候,被继母赶出家门连一顿饭都吃不饱,绝不会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能够统一女真征服女真,最后建立大金。” “一时一地之困,过个三五年,自然可解。你彼时不能生,将养数月,将养数年,未必日后不能生。你还这么年轻,怎么就断定以后不能给爷生孩子了?” “你只要在爷身边好好的,爷好好护着你,你想要的,都会得偿所愿的。” 子嗣的事情,说迫切,却也没有那么迫切。 如今各家各府的王爵,都还不曾立什么世子。说是有这个说法的,但到底这会儿朝野上下的关注点都不在这上头。多尔衮也不想这样早就定下来。 第86章 他也还很年轻的。膝下只有大阿哥和二阿哥,可以往后看看再说。 他当然也希望小丫头能给他生孩子,可自从早几年府医的那些话之后,多尔衮对于孩子的事情,就已经没有那么执着了。 何况府上三个孩子过敏的事情还没有查清楚,这时候让小丫头有孕他也是不放心的,不若先等一等,让她先把身子调养好,等府中安稳些再说。 宁翘自己有些钻牛角尖了。 大约是叫这府里大半年的日子给同化了些,竟有些担心。 此时被多尔衮的话扯出来,倒是豁然开朗了。 纵然不能生,将来也会有不能生的办法。 何况她现在还小啊,才十六,宁翘总觉得自己不至于那么绝对的。 宁翘敏锐的抓住了多尔衮态度上的转变。 她抱着多尔衮的胳膊:“奴才好好的待在主子爷的身边,主子爷可要好好保护奴才的。” “好。”多尔衮眉眼温柔几许。 宁翘见到了人,多尔衮似乎比她想的要更为着紧她,该做的该说的都做了说了,宁翘反而安心下来,一阵困意席卷上来。 她往被褥里缩了缩:“奴才困了。” 多尔衮含着笑:“困了就睡吧。爷守着你。” 到底还是经了劳累,又遇上这样的曲折,自然是有精神不济的时候。 府医出去给开了些安神顺气又有助于行经气血的药汤来,宁翘服下后,就躺下慢慢睡着了。 直到等着宁翘睡着之后,多尔衮才慢慢抽出自己的胳膊,又轻轻在小丫头的额头上探了探,确定她没有受凉发热,这才出了东梢间。 一出东梢间,睿亲王就退去了所有的柔情软意,满面冷峻寒霜,比外头的大雪还要冷凝。 烟霞留在东梢间守着宁翘,刚安几个小太监在外头伺候。 周得胜和周卫都跪在多尔衮跟前。 冬卉领着前院的丫头们也都跪着。还有那一群小丫头,也都跪在院子里了。 跪了这么小半个时辰,院子里的几乎个个都成了‘雪人’,但没有人敢动一下,都知道这回怕是要大动干戈了。 谁能想到,主子爷竟这样着紧宁侍妾呢? 便是周卫,这心里头也七上八下的,不晓得主子爷究竟会做到哪一步,但是看这个阵仗,真的是小不了。 周卫早就让人把烟霞手上被撞掉的那个食盒里头的东西给收集起来了。 先前在外头瞧那雪里的东西就觉得不大对劲的,收集起来后就更看出不对劲来。 他机灵着呢,直接就将东西呈送到了多尔衮跟前。这食盒既然是宁侍妾拿过来的,又说什么心意膳食,之前不知道,现在看了实物,周卫这心里头就全明白了。 那东西混在一起,味道就更不好闻了。 但也还能看出来,这里头的东西样样都是不好的。 多尔衮这会儿倒是有几分庆幸,小丫头睡着了不在跟前,没叫她瞧见他处置人的模样,要不然那阵仗,怕是要把娇滴滴的小丫头给吓着了。 “府里有人传说宁氏失宠,”多尔衮道,“周得胜,你去查一查,本王不去后院的这些时日,都有谁为难过宁氏,或者是邀月堂的人。名字记下来,全部赶出府,永不叙用。” 全部吗?周得胜都给惊着了,想也不会人少的。 可他也不敢说什么,主子爷在气头上,多问一句,怕是他自个儿也是要倒霉的。 后头的事情自有周得胜去料理。 周卫这里也不能闲着,这群小丫头撞了宁翘的事,早在多尔衮陪着宁翘的时候就叫周卫的人给查清楚了。 周卫这儿就跟多尔衮回禀:“那几个丫头收了思敏的银子,按照思敏的吩咐,找机会撞宁姑娘摔在雪里,想让宁姑娘出丑。” 至于那守门的太监,就是因为懒,因为不想动,也是瞧不上宁翘,所以迟迟不肯去禀报。 周卫的人也查了,周卫说:“前院里也有些人与思敏有银钱往来,那几个丫头也是有的,只不过这一回没有,但从前都是有的。” 冬卉还没露出要出府意思的时候,前院还都管得住,可冬卉一要走,这人心浮动起来,思敏思青心思活泛起来,就上下活动,到处收买人心。 指望着等冬卉一走,她成了大丫头后,让多尔衮身边的人给她行方便,让她有机会接近多尔衮,成为多尔衮的女人。 这些事私底下闹的,没闹大,周卫没发作,可今儿是瞒不住的,索性一股脑将他知道的查到的都说了。 这前院要真乱起来,他也得不了好。他没法做主,正好请主子爷做主。 要说透,自然少不了把思敏的心思给抖落出来了。 多尔衮不耐烦听这些,抬了抬手,道:“冬卉管束不力,着立刻出府,自去嫁人吧。他一家子也不必在睿王府当差了。就这几个,家里都落下去,叫他们去旗下自生自灭去。但是不许再去别人府上为奴。叫人好好的看着,送到庄子上去做苦力,也是可以的。” “思敏思青几个,押到刑房去。既然私底下有收受钱财的行为,不定还有别的什么,一概查清楚,查明后回禀。” 一条条指令下去,前院的奴才罚下去大半,光是杖责的就是十来个。 这伺候的人一时短缺起来,后头院子里还有后头膳房里的出缺也跟着出来了,一时赶出去的人好几十个。 第87章 这样大的动静,很快就惊动了福晋。 福晋冒雪赶到了二门口,新换上来的守门太监见了她来,规矩行礼,安安静静的去通禀,就在福晋等的忐忑的时候,太监回来了,说主子爷有请福晋。 院子里还有血迹呢,前院安安静静的,个个奴才都屏息凝神的站规矩,还有人一个个的往外发送。 这杖责的刑凳都还没有收拾。 看见这一幕,福晋没来由的忽然就想起宁氏进府的那一日。 正赶上大阿哥出水痘子的事,查出来是有人害了大阿哥,多尔衮也是像这样大发雷霆,处置了很多人。 那个时候谁能想到,多尔衮会为了宁氏,也这样大发雷霆呢? 福晋进门的时候,看见端坐在那里的多尔衮,忽然就想起来,宁氏第一次来前院的时候,前院就处置过冬卉思敏思青几个了。 游猎的时候,多尔衮身边的人也是挨了打的。 她本来还在想,宁氏可能真的失宠了。不然这些时日,为何不见多尔衮去邀月堂呢? 现在才知道,是她想错了。和这府里的许许多多的人一样,都想错了。 “福晋为何而来?” 福晋一怔,没想到开头就是这样一句话。 她甚至有些茫然不解,看着多尔衮冷淡的神情,不知道他们夫妻之间的相处什么时候变得这样缺乏温情了。 明明在此之前,不是还很好的吗?可真正的好最近的好是什么时候的,福晋自己的记忆都有些模糊了。 福晋说:“周得胜要动各处的人,后院膳房的领事太监也要换。他说是奉王爷的令,妾身便过来问一问。” 福晋斟酌词句道,“王爷,这动静是不是太大了些?膳房的领事太监和底下的人怠慢宁侍妾,自然是按着规矩办的。可有的奴才不过三两句话,就直接赶出去,是不是不大妥当?他们有的人一家子几代都在旗下伺候的,这要是都出去了,岂不是叫外头议论,说咱们王府不能容人么?” 这回除了秋雅阁那边静悄悄的没事外,其余的地方,都叫找出来几个人要赶出去。虽不是近身伺候的人,但这样一处几个人的,加起来数目也很是可观了。 福晋静观其变的心就坐不住了。 她要是再不来,这人就都要走光了。到时候还不知道送进来的是什么人呢。 多尔衮看着福晋:“三两句话?本王记得,当初福晋不就是为了三两句话,将邀月堂的人都押起来审问吗?怎么如今本王秉公,福晋倒看不下去了?” “本王不过小半月没有去后头,没去见宁氏,府里就纷纷传说她失宠了,奴才还欺负起主子来了,这传出去就好听了?那怎么不说,王府里连镶白旗出身的侍妾都容不下了?” 福晋几乎不曾被多尔衮这样当面质问过。 当即脸上便有些挂不住:“妾身也没有别的意思。妾身只是想,这府里都是一家子姐妹的,这牙齿还有磕着舌头的时候,哪有不受委屈的呢?” “妾身也是怕给王爷惹了麻烦。这外头说起来,总归是咱们府上的是非。” 多尔衮目光淡淡的望着福晋:“这么多年,福晋在府里,也会觉得委屈吗?” “是不是为了维护福晋在外头的体面,连本王旗下的人,也可以委屈了?” 多尔衮说这话,福晋就不好接了。这要是再往下,话不投机的,只怕是要吵起来。这话就说的更不好听了。 福晋只能让步:“妾身听王爷的。” 多尔衮看了看福晋身上青黑色的衣裳:“福晋这么多年,是真的不能生吗?为什么府里,就只有佟佳氏能生呢?是本王有问题,还是福晋有问题?” 福晋愕然的看着多尔衮。 他们夫妻多年,早年的时候,夫妻两个也是想要孩子的,只是一直没有,那会儿还有些温情,不至于说这样尖锐的话,可这么些年过去,福晋是第一次听到多尔衮这样直白的质问。 她凝滞半晌,才艰涩道:“佟佳氏为王爷添了一女两子,自不会是王爷的问题。” “哦?”多尔衮道,“那就是福晋自己的问题了?” 福晋真的没办法平心静气的面对多尔衮咄咄逼人的问话。 她起身,对着多尔衮福了福身,道:“天冷雪大,后头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妾身去料理。妾身先回去了。一切事宜请王爷的示下,妾身照做便是。” 多尔衮也不留人,淡道:“去吧。” 看着福晋的背影,多尔衮想,蒙古科尔沁出身的博尔济吉特氏,个个主意都是这么大。 福晋也是个主意大的。 不爱听他的话,总是自作主张。 福晋回了正院,关起门来,终于还是没忍住痛哭了一场。 身边只让蒙嬷嬷陪着她。 外头的一摊子事,哪怕说了交由周得胜去做,也不可能完全不管的,许多事还是要福晋出面去做的,很多事情周得胜也替代不了。 蒙嬷嬷劝了好一会儿,福晋才擦干眼泪,又梳洗过后梳妆,妥当了才慢慢平静下来,等着一会儿出去主持大局。 福晋伤心道:“王爷难道不知我是为了他好?这个节骨眼上,闹出这样的事情,外头会怎么说?” 蒙嬷嬷道:“这是宁氏自个儿找上去的。也是宁氏故意闹出来的。这是个搅家精。要是没她闹出来,也就不会有这样的事了。” 第88章 “也是她,害得福晋与主子爷失和,这之后,福晋还是要想办法弥补的。还有那些被赶出去的奴才们,总不能让宁氏得逞的。” 福晋垂眸道:“嬷嬷说得对,要是没有宁氏,也就不会有这些事了。” 这个宁氏,是不能留了。 只是今日这个低头,令福晋心里尤为委屈不畅快。还是蒙嬷嬷劝了好一会儿,福晋才勉强接受些。若不是为了稳住多尔衮,她今日是绝不会低这个头的。 哪家爷们会参与后宅的事情呢?这岂不是显得她这个嫡福晋无能了? 福晋临出门前,叫蒙嬷嬷去打听:“听说宁氏叫小丫头们撞了摔在地上,嬷嬷趁乱悄悄找人去问问,看看宁氏是不是真的没事。” 她这边叫人悄悄在花园这儿看到了的。 宁氏摔了之后站起来,不知说了句什么,当时周卫和宁氏身边丫头的脸色立刻就变了。 多尔衮这样大张旗鼓的,又那样逼问她,福晋本能的觉得这里头有大事。 先前因为福晋还有侧福晋那边联手给邀月堂做局,把邀月堂的小丫头都抓起来的事儿,邀月堂的奴才们都换了一遍。 这人还是周得胜亲自去挑的。 那会儿周得胜还是做足了准备的,就怕后头又有什么问题,因此不止选了那么十来个人。 这备用的名册里头还是很有些人在的,都是周得胜挑出来以备不时之需的。 看看,这不就用上了么。 这一时领事的还需要挑选,各处怎么选用还需要慢慢调停。 周得胜少不了要各处都多跑跑,他这里跑断了腿,不知不觉都天黑了还回不去,心里只管叹气,这是又要便宜周卫那个臭小子了。 前院的出缺更是要仔细挑选马虎不得。只能先紧着后院来。 还好前头的人手尚还够用的。总有没沾手这些事情的人。 反正乱也乱不到多尔衮跟前。 与福晋说完话,多尔衮又去看了看宁翘,见小丫头熟睡着,就去书房见幕僚议事去了。 雪天落黑得快,还没到平日里用膳的时辰,天就黑透了。 宁翘这里憨实一觉醒过来,觉得身上舒坦极了,隐隐作痛的肚子也不疼了。总算是拢住了些热乎气儿。 烟霞见她醒了,又拿了药来给她喝。 宁翘怕苦不肯喝。 烟霞道:“这可不能由着姑娘的性子了。姑娘若不用,一会儿又要肚子痛了。主子爷的吩咐,姑娘就当体恤奴才吧。奴才可不想挨打呢。” 宁翘笑道:“有我在,谁敢打你?” 说是这样说,宁翘还是乖乖把药喝了。她可最怕疼了。 喝完了药,宁翘见屋里没别人,才悄声问道:“事情如何了?” 烟霞眨眨眼,声音比宁翘还轻些:“如姑娘所愿,事情闹大了。” 第34章 特权 宁翘喝了药还不是很饿,先前很困顾不上这些事,干脆就睡了。 毕竟也要留给多尔衮处理这些事情的时间嘛。 现在差不多一个下午过去了,显然应该是有结果了的。 烟霞伺候宁翘梳洗,这会儿身边没有旁人在,烟霞说话还是轻轻的。 “主子爷吩咐,姑娘醒了之后就过来同姑娘一道用晚膳。” 烟霞说,“主子爷有令,姑娘日后的膳食都从前院膳房这里出。后头的膳房就不走姑娘的膳食了。要什么都只管挪到前头来。” 这倒是意料之外了。 宁翘问道:“只有我一个人吗?” 烟霞点点头:“只姑娘一人。” “主子爷说,既然后院膳房不好好伺候,那以后就都不要伺候了。” 烟霞把后院膳房领事太监换了,且底下为难过邀月堂的小太监全换了的事告诉了宁翘,“这会儿新换上来的人,周公公是领了些回来的,但熟悉和交接差事总还是需要些时间的。正院和东院都难免乱些,但姑娘所用皆在前头,也就不相干了。” 宁翘没想到效果这么好:“都换掉了?” “是,”烟霞道,“各处为难过奴才们的,全都叫换掉了。福晋为了此事还来见过主子爷,但见过似乎也无用,人都是周公公亲自领着送出去的,新人也是周公公叫人领回来的。” 那么这么说,后头各处除了打头伺候的,底下的小丫头小太监几乎算得上是大换血了。 换进来的还多半是镶白旗正白旗的人。这样一来,比之前那样下五旗的人混杂在府里的情形,要好上许多了。 宁翘想,说不准多尔衮也是趁着这个机会清理一下府里的情形。 毕竟他封王之前,甚至还没有做旗主贝勒,还是和哥哥阿济格共掌镶白旗的时候,这府里的人很多都是皇太极给的,难保忠心。 现在多尔衮成了镶白旗的旗主,又得封睿亲王,对镶白旗的掌控加强,自然不希望自己的府里跟个筛子似的,什么消息都能漏出来。 都换成旗下的人,对多尔衮,甚至对她来说,都是好事。 “那针线房和秋雅阁呢?”宁翘问。 烟霞道:“都没什么大事,一两个不懂事不顶用的小丫头,出去了也不要紧。要紧的都还在。若是一点动静也没有,怕是要引起福晋的怀疑了。” “也是正好,趁着这个时候,赵嬷嬷和李侍妾,把碍眼的都清理出去了。” 第89章 赵嬷嬷如今,真是她这条船上的人了。 这个时候,她肯定要护着针线房的。 至于李氏。李氏这回还确实是聪明的。表现的还不错。宁翘想,等她回了邀月堂后,会想法子和李氏见个面,联络一下。这回前头的消息,也还是李氏盯着的好,不然也不会来的时机这样巧。 她这里刚收拾妥当,多尔衮就回来了。 见了她先瞧她的气色,又握她的手:“不错。比晌午的时候看着好多了,手这样暖和,可见方才睡得不错。晚间再叫府医来给你瞧一次。” 多尔衮换了一套衣裳,宁翘看见他外衫衣袖上绣了一只小小的金色猎犬,偷偷笑了一下。 “主子爷下午的时候,有没有休息一下?” 多尔衮道:“这倒没有。下午爷都在书房见幕僚。还有些政务军务,都要爷的处置。年底跟随皇上出征,事就有点多了。” “奴才听烟霞说,主子爷就是晌午的时候用了膳,这都有好几个时辰了,想必主子爷饿了,不如叫他们摆膳吧?” 这倒是巧了,多尔衮也觉得宁翘饿了。 瞧着她笑了笑,说:“那就摆膳吧。” 倒也不用特意去点。 多尔衮到了冬日,尤其是下雪的时候,就喜欢吃羊肉锅子。 正好宁翘也爱吃这个。 虽然只伺候了几回,但前院膳房的领事太监郭喜还是知道些宁翘的口味的。现在后院膳房的人都给换了,宁翘的膳食又送到了郭喜这里,这些个人里头,谁才是主子爷心尖尖上的那一个,郭喜还能不知道吗? 那可不是卯着劲头伺候么。 两个人都不想动脑筋想吃什么,干脆让膳房自个儿想。 郭喜送了羊肉锅子来,嫩嫩的羊肉切的极薄,还送了汤面来,辣和不辣的都有。 宁翘吃的不辣的那一份,鲜香可口,味道也是很好的。她甚至胃口好的多吃了两个平日里不爱吃的饽饽。 那饽饽里头加了些绵软的酥酪,比之前的要软糯许多,不那样噎人了,宁翘就有点愿意尝一尝了。 看宁翘吃的香甜,多尔衮也用的香,就叫周得胜,赏郭喜。 郭喜这头得了赏赐,也没藏着掖着,膳房上下用了心的,他都叫沾点光了,这人人都知道了,伺候主子爷伺候宁侍妾伺候的好,那可是大大有赏的。 这回头琢磨起吃的来,那不是更来劲了么。 郭喜是看出来了,就这位大夏天都爱吃烤肉的宁侍妾,那也是爱吃的,要是爱吃爱捣鼓,那就好办了。 主子们喜欢,他就有发挥的余地啊。 用了膳,多尔衮又叫府医来瞧了一回。 宁翘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休息了这两日,后头就不用再喝药了,往后只要好好保暖,好好将养就没什么事了。 宁翘这模样,多尔衮也不放心叫她回邀月堂的。 这会儿后头正收拾着,邀月堂是安静,可后院却是不安稳的。 多尔衮的意思,是让宁翘在前院,就在这东梢间里住几日,等全好了再回去,等到那时候,后头也都妥当了。 宁翘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多尔衮:“奴才住在主子爷这里,会不会不妥当,会不会给主子爷添麻烦了?福晋到时候会不会不高兴呀?” 多尔衮没忍住,失笑道:“什么时候想的这么多了?你今儿来,不就是告状来的?” 宁翘只是笑,不说话了。 多尔衮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尖:“往后你再来前头,就不会有人拦着你了。” 宁翘眸光一亮:“通禀了就能直接进?” “不必通禀。”多尔衮目光温柔,想起的是那会儿第一眼看见她,小丫头红着眼睛嗪着万分委屈说出来的那句话。 多尔衮实在是难受,也实在是舍不得再瞧她那个样子,唯有此番,才觉得心里舒坦许多。 不必通禀?那就是直接进啊。 宁翘眨眨眼:“那别人呢?” 多尔衮道:“爷这儿又不是菜市口,别人想进就能进的?” 意思就是只有她有这个特权咯。哪怕是福晋,还是得先通禀了,得了允准才能进来的。 宁翘笑得像个偷腥了的小狐狸:“那奴才悄悄的来,不能总叫人瞧见了。要不然的话,可要给主子爷惹麻烦了。主子爷待奴才这样好,奴才得为主子爷想想才是呢。” 多尔衮瞧小丫头的笑容,心软了十分。 福晋和他这么些年的夫妻了,到头来还要义正言辞的同他说,在睿王府里,有谁不受委屈的。这是他的王府,他的家,却要他忍下自己看中的女人受苦受委屈。 这是什么道理? 而宁氏呢。被人欺负,委屈成这个样子,她心里还记挂着他,怕给他添麻烦,一心纯澈至此,他还有什么理由不护着她的? 多尔衮道:“过两日你好些了,就叫你阿玛进府,和你见见面,说说话。” “你进府也有大半年光阴了,你家里的事,也叫你阿玛和你说一说,免得心里惦记。这回出征,你阿玛和你哥哥都要同爷一起去的。虽不是亲兵营,但只要你阿玛和哥哥努力,迟早有一日是要升迁的。” 府里的侍妾,原本也没有什么机会能见家人的。 有时候入府,一连七八年见不着家人的都是有的。这会儿尚未入关,但大清已经建立,各样规矩只会越来越多,身份低微的女人,哪有资格时时见到家里的人呢? 第90章 多尔衮既想要护着宁翘,一应事情就都替她设想的很周全了。 她这次受了委屈,多尔衮想补偿她,就让她见一见家里人。 “只是这次不宜人多,你就在前院书房里见一见你父兄,等之后有机会,再见你额娘吧。” 宁翘没有推拒。 她心里和这边的家人还是有些感情的,她能感觉得到。 况且若是推拒,那岂不是引人怀疑么?原主和家里人的关系还是很好的。 宁翘乖巧道:“奴才听主子爷的。奴才一家子都在主子爷的旗下,凡事都听主子爷的安排,主子爷是最护着咱们这些旗下人的,别的事奴才也不懂,只管都为主子爷效力,将来都仰仗主子爷了。” 多尔衮又笑起来。小丫头是嘴甜,这一家子倒是一个性子,伶俐是伶俐的,但也很忠心。多尔衮就喜欢用这样的奴才。 周得胜进来说:“主子爷,押起来的那两个丫头,把知道的都吐尽了。刑司的嬷嬷说,再也没有了。” 多尔衮看了宁翘一眼,对上宁翘清澈明亮的目光,多尔衮犹豫了一下,还是当着宁翘的面问道:“还活着?” 周得胜道:“还有气儿。” “那就不要让她们死了,”多尔衮道,“将她们两个单独送到庄子上去,什么脏活苦活累活,都让她们两个做,不许她们和她们家里人见面。两家的所有人都不许再进府伺候人,也不许去别府上伺候人了。” 思敏思青两个说出来的东西都写在供状上了,由她们自己签字画押,按了手印的,做不得假。 多尔衮拿过来看了,还叫宁翘看:“别怕。你先看看。” 小丫头胆子太小了,保不齐这上头的东西会吓着她,可多尔衮还是觉着,这丫头是该看一看的。 她虽胆子小,却有一颗赤心,性子炽烈,有些事情是该叫她知道知道的。 何况这事,还和她有关。 宁翘是真没想到啊,这思敏思青两个胆子能这么大。 又或者说,是这两个之所以胆子大,之所以敢这样几次三番的肆无忌惮的行事,原来不仅仅仗着自个儿在前院待了几年,自小伺候多尔衮的情分,还在于后院有人给她们撑腰呢。 东院给的银钱,思敏思青每月私底下都有。 几乎就是叫东院收买了。包括想法子叫思敏思青私底下为难宁翘的话,都是有的。 甚至这一次,让宁翘在雪里站这么久,不仅仅是思敏的主意,也是东院那边的撺掇。 和思敏思青接触的,是东院的三等丫头,都不是佟佳氏身边的人,但传达的就是佟佳氏的意思。 那边的事,自然有周得胜去料理去了。既然多尔衮叫周得胜往下查,那肯定是不会包庇纵容的。 只是这供状上密密麻麻的私心算计,看的宁翘真的是叹为观止。 思敏居然还想做到侧福晋的位置,想要跟佟佳氏平起平坐,这可真是,做白日梦都不敢这样做的吧。 对多尔衮来说,杀人可太容易了。就思敏思青这样背主的奴才,叫她们死都是便宜了她们,得叫她们日日辛劳,日日生不如死才对。 供状重新回到了周得胜手中,这都是要好好收起来的,作为证据保存。 多尔衮望着宁翘:“爷会为你做主的。” 宁翘想,这怎么做主呢?难道也叫佟佳氏在雪地里站两个时辰,把她冻得以后生不了孩子吗?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宁翘也没想要求的这么决绝。 她很知道的,她现在和多尔衮之间,怕是还没到叫多尔衮能彻底的撇下佟佳氏的地步。 况且佟佳氏和多尔衮还有三个孩子,前些年,佟佳氏也是陪伴过多尔衮的,她又是后来的。 要是多尔衮真的那么决绝的就撇下佟佳氏了,那宁翘还真是要在心里掂量掂量了,这样绝情的男人,怕也是不敢叫人靠近的吧。 现在多尔衮所做的一切,都已经远远超出了宁翘的预期。 宁翘望着多尔衮,笑得很甜:“奴才都听主子爷的。” 又是这个话。小丫头越发这样说,多尔衮就越心疼她。 多尔衮让宁翘先歇一歇,听见外头禀报说侧福晋求见,他便说:“她也该来了。” 宁翘其实还挺想去现场看一看的,这可是难得的吃瓜场面,想看看佟佳氏会因此失去些什么,只可惜她这个身份,大约是没法子去了。 她亲身不能去,就只能听过会儿烟霞的转播了。反正处置下来,整个府里都会知道的。 而怕是那个时候,府里也都会知道,她因为受寒而在子嗣上有碍的事。 佟佳氏是直接叫人带着那个三等丫头过来的。 她是真没有想到,今日福晋过来一趟,原本不过是隔岸观火的她,竟也要带着人过来一样,就为了洗清自己身上的嫌疑,为了叫多尔衮相信她。 没想到宁氏居然有这么大的能耐,不是说失宠了吗?怎么还能闹出这样大的动静呢? 可佟佳氏现在也顾不上宁氏了,她现在最应该做的,是从主子爷心里挽回对她的印象和想法。 她已经感到主子爷待她不如从前了,她不能再失去任何东西了。 多尔衮在西厢见的佟佳氏。 从前佟佳氏来前院,都是在东梢间的。 方才冒雪瞧了瞧那边的灯光,她知道,宁氏还没有回邀月堂去,主子爷关怀备至,就是将宁氏留在了前院,宁氏现在就住在东梢间,她自然是不能去的。 第91章 可她是侧福晋啊,什么时候去过西厢呢。 见到多尔衮,佟佳氏勉强压下心中悲愤,行礼起身后,将那丫头押到多尔衮跟前。 “主子爷容禀,这丫头所做之事妾身都不知道。是她自己瞒着妾与思敏思青联系的,也是她私自偷取的银两。”佟佳氏道,“她是为了妾,她是护主心切。但妾身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的。先前大阿哥和大格格过敏时,还是宁侍妾想出来的主意找到了线索,妾怎么会害她呢?” 那丫头也是一样的说辞。口口声声说都是她自作主张,是她想要害宁侍妾,是她看不惯宁侍妾刚入府时对佟佳氏几次三番的挑衅言语。 挑衅? 多尔衮都听的想笑。 一个个的,都是做戏的高手啊。 这事不难查的。更可以说,其实是很容易查清楚的。 只要将这丫头严刑上去,自然会有实话出来。侧福晋身边的银钱,那是那么容易让一个三等丫头近身的?这段话中漏洞百出。 只需要将佟佳氏身边的贴身丫头审一审,就什么都知道了。 多尔衮很想这样做。 他最是知道被人冤屈陷害却又不能伸冤的难受。从他还只有十几岁的时候就知道了。 可他偏偏不能这样做。 佟佳氏为他生育了三个孩子,二阿哥现在还小,离不开亲额娘。 府中现在这样的情形,还需要一个出身八旗的侧福晋牵制福晋,还有蒙古的庶福晋们。 更重要的是,佟佳氏是辽东大族,先祖早早就跟了父汗,现在家族中的兄弟子侄都很有出息。佟佳氏的阿玛很得皇上看重,现在被皇上升任为佐管正白旗旗务的十六个大臣之一。 若动了佟佳氏,怕佟佳氏族人不肯善罢甘休。 宁家现在还不够强盛,对上佟佳氏,他们宁氏一族都是要吃亏的。 多尔衮能护住他们一时,可若是出征后,佟佳氏的人再动手,宁家父兄都出去了,剩下的妇孺怎么办呢? 宁翘的弟弟还不能顶门立户,这个时候最是不能被人摧毁家中门楣了。 他想长长久久的护住小丫头,就不能让人有机会毁掉她和她的家族。 今日所做之事,已经向人表明他对小丫头的重视,若是再有,只怕那边就要狠狠反击了。 小丫头还承受不住太重的风雨,他哪怕出征去了,也得确保她在府中的安全。 “周得胜。”多尔衮抬了抬手,叫周得胜将这丫头带下去,直接处置了。 多尔衮很敏锐的看见佟佳氏悄悄松了一口气的模样。 多尔衮眸底闪动着微光,佟佳氏是什么时候开始,私心这样重了的?他越发审视起这个来到他身边五六年的女人。 “二阿哥年幼,生来体弱,” 多尔衮斟酌着词句,果然看见佟佳氏露出愧疚的模样,他说,“你照顾三个孩子素来辛苦。二阿哥又要费神许多,自己身边的奴才都有顾虑不到的时候。就趁着这回,好好整顿一下你自个儿的院子吧。” 佟佳氏一下子就紧张起来,生怕多尔衮下一句又是要收了她的掌家之权。 “你还要照顾府里,与福晋分担家务,总有分身乏术的时候。正好大格格年纪大了,是启蒙的时候,大阿哥也满了四岁了,就一并搬到前院来。本王给他们各自请了先生教书,学一学蒙文,再学一学启蒙的课程,练武也是接着来的。这样,你便有精力照顾二阿哥了。” 其实多尔衮是预备等大阿哥五岁了再把孩子接到前院来的。 但佟佳氏这样,多尔衮就不能把孩子放在她身边了。怕给两个孩子教坏了。 大格格是他的长女,不同于一般的格格,不能等同于一般人家的姑娘,多尔衮还是对这个孩子寄予厚望的,他眼下是亲王,将来这个孩子最少也是郡主的身份,肯定不能比八旗的姑娘差的。 佟佳氏猝不及防的被带走两个孩子,下意识的就有些不愿意了:“主子爷,大阿哥年纪还小,是不是缓一年再——” 多尔衮道:“你是不愿意本王将孩子带到前院教导吗?” 多尔衮这一反问,佟佳氏心里咯噔一下,慈母之心落下去,就想到了一点。 府里现在只她膝下有孩子,大阿哥和大格格去了,还有二阿哥在身边。 况且大格格大阿哥在前院得先生教导,肯定会有更多的时间见到多尔衮的,多和阿玛接触怎么会不好呢? 再说了,思敏思青处置的那样严厉,前院这一整日的动静她都是知道的,思敏怕是得手了。瞧主子爷这大发雷霆的模样,宁氏怕是真的坏了宫腑的。 宁氏不能生,别人又生不出来,福晋不足为虑,等孩子们都长大了,这府里,还不是她这个有子傍身的侧福晋最尊贵么。 她自知今日举动拙劣,怕是瞒不住主子爷的。 可那又如何呢?她从前在府里立足,靠的是主子爷的偏宠。 往后在府里立足,靠的就是三个孩子,是她娘家的权势煊赫。有这两样在,主子爷总会容她几分的。 佟佳氏想通了,就愿意了。 第35章 前路 宁翘知道多尔衮将佟佳氏的两个孩子带到前院安置,规定每五日才能回后院给佟佳氏问安时候,也是没想到的。 她想,要不是二阿哥年幼,怕是也要被带离佟佳氏身边的。 第92章 大格格和大阿哥的院子安置出来了。 是两个独立的小院子,并排在一处,两个孩子上课读书基本上都是一起的。 大格格和大阿哥身边的乳母奶嬷嬷还有伺候的小太监都是一起跟着来的。 因为是前院,总不比后院都是女眷,因此大格格身边的小丫头都没有跟过来,就是乳母和奶嬷嬷一起伺候的。 两个孩子一起作伴,倒也不是那么孤单。 前院地方大得很,两个孩子的院落单独在一处,那边还有连排的好几个小院子,应该都是给孩子们预备的。 这会儿府上阿哥们少,大格格又是多尔衮的长女,肯定是很得多尔衮看重的。 宁翘在东梢间住了几日,倒是也没见上大格格和大阿哥,两边不来往不交集,宁翘觉得也挺好的。 不然她这个身份,怕不是还要在两个小主子面前行礼吧。 在前院住了三日,宁翘身上就好利索了,多尔衮白日里都忙得很,还要进宫,回府后还要见幕僚见大臣议事。 这里是前院,比不得后头,宁翘的活动范围只能局限在东梢间内,要是出来走动,怕是撞见外头的男客,因此宁翘基本上都不出来。 烟霞也是尽量跟前院新来的丫头们一起行动,不让这样的意外发生。 住了几日,平心而论,肯定是不如邀月堂自在的。 但离着多尔衮近呐,烟霞说,后头那些人面上不说,但心里其实都嫉妒死宁翘了。 宁翘倒是没什么,她是离着多尔衮挺近的,可多尔衮忙得很,两个人也不是时时刻刻都黏在一起的啊。 雪下了三日,总算是停了。 这日天晴,宁翘总算是身上舒坦了,叫烟霞在身边陪着,好好沐浴了一下,换了一身豆绿色的长袄,领口上小小的绣了一只海东青,那袖口上还特意叫赵嬷嬷的徒弟绣了两只金色的小狗爪爪。 这衣裳俏皮得很,不落窠臼,穿出去肯定是不成的,但用来见家里人家常穿一穿还是很可以的。 跟着多尔衮日子久了,瞧见她这些小心思,多尔衮都不说什么,就是瞧着会心一笑,倒是有几分宠着她的意思。 宁翘的阿玛宁国光这回也是要跟着多尔衮出征的。 这回跟着去,将家里长子宁翘的哥哥宁敬茂也带着去了。 宁敬茂十八了,但尚未成婚,之前两年家里给定了一门婚事,也是镶白旗的,可那家就一个女儿,那个女孩子到了将要成婚的时候生了病,结果病重治不好了,就没了。 宁敬茂的婚事就耽误下来了,到底也是过了定的人家,也是见过面的,就这么突然没了,宁敬茂心里也不大好受。 就想着先缓一缓婚事,看看能不能落个差事在身上。等先混出来了,再谈婚事的事情。 宁国光一向待家里孩子们都宽容,他身边也没有侍妾侧室,宁翘的额娘伊尔根觉罗氏就是他的发妻,一共生了四个孩子,宁翘还有个弟弟和妹妹。 伊尔根觉罗氏也是出身镶白旗的,家里比宁家在这边的资历还要深些,一样的辽东旧族,自然也是门当户对的。 这回主子爷说了可以来府上探望闺女,宁国光就带着长子来了。 这王府里什么没有呢。爷俩商量了,又跟伊尔根觉罗氏商量过了,别的也没什么可带的,就预备了个包袱,又把家里的银钱拾掇了些出来,给宁翘带上了。 就怕女儿在王府里手头不宽裕吃苦。 宁翘心里对家里人都是有感情的,可没想到一见了宁国光父子,这感情激动起来,她还红了眼睛,差点都哭了。 再一瞧,她的便宜阿玛是真的哭了,眼睛红通通的。 五大三粗的汉子啊,坐在那儿抹眼泪,还问宁翘日子过得好不好,银子够不够使,这画面,宁翘都有点不忍看了。 旁边周得胜陪着,也是有些不忍看,还有些无言。 这得亏是主子爷在前头书房看公文呢,想着让宁侍妾父女兄妹几个好好说说体己话,这要是主子爷在跟前瞧见了,这不是明摆着叫主子爷尴尬么。 哪有这么问自个儿亲闺女的? 王府里,还能短了吃喝用度? 可周得胜也心虚啊。这前儿不久,这不是才闹了一场么。 他只管瞧着宁翘,宁侍妾该不会将这些事与她阿玛说吧。 “阿玛,女儿在王府里好得很。阿玛别这样。”宁翘是哭不出来了,还得安慰这位便宜爹。这要是多尔衮突然进来了,看见他们这样哭,肯定不好呀。 宁敬茂也跟着劝:“阿玛,来的时候,额娘不是都交代了么?叫您别顾着自个儿,多和妹妹说说话。家里都想着她呢。” “啊,对对对。”宁国光想起来了,妻子交代过的,要好好瞧瞧女儿的模样,看看吃穿用度好不好,叫他用眼睛看,别用嘴巴问的。 他的女儿刚开春就选到宫里学规矩去了,这算起来整有大半年没见了。 进宫后就听说女儿在秀女之中十分出众。后来入了王府,隐约听见些消息,但也没人特意来说,家里为了女儿好,也是不能打听的。 就听见些游猎时候和前段时间的传闻,这些话出来,他们就更不能上赶着了,家里倒是没有什么变化,可口舌太多了,他就闭门谢客的,不怎么与外头来往了,只管过自己的日子。 第93章 也就是前些日子知道了要来王府的消息,家里就准备上了,也没顾得上外头的消息。 这外头的传言再多,总不如亲眼来看一看的。 女儿是真的跟之前在家的时候不一样了。 宁国光从来都是觉得自己的闺女就是最好的,如今一看,闺女面色红润笑意吟吟的模样,就放心了。 原本是怕王府里做侍妾小心翼翼的,如今再来瞧瞧,闺女身上的样样都好,这眉眼间的舒心可不是假的。 宁翘的妹妹年纪还小,倒是弟弟宁克申已经十四了。 父女兄妹三个说了说家里的情况,周得胜就借口有事出去了,这总得让他们说说体己话的,他在旁边站着,那可不成了监视么。主子爷也没让他这样做呀。 宁敬茂的性格显然跟宁国光是完全不一样的。 宁国光哭的时候,宁敬茂都很冷静,也是他将宁国光劝好的,他可比宁国光看的仔细多了,心里也想的深多了,只是碍于身边有人,又是王府的地盘,许多话不好多说了。 也是周得胜出去了,宁敬茂才将带来的东西给了宁翘。 是烟霞接过去的。 宁翘看了一眼,想不收。 宁敬茂道:“妹妹收着吧。家里一切都好的。额娘和弟弟妹妹都想着你。你若是不要,我们就要心里不安了。你在王府好好的,我们在家里便能安心。” 宁翘看了看宁敬茂沉稳的眉眼,叫烟霞妥善收着了,她说:“哥哥与阿玛去战场上,要好好照顾自己。别受伤,家里的事,我也会看顾的。” 宁敬茂素来知道这个妹妹内秀,从前只是不自信,如今去了宫里教导一趟,整个人都立起来了,他自然是很高兴的。 妹妹在王府的许多事,他们都是帮不上忙的,思来想去,只能是让妹妹在王府里没有后顾之忧,家里一切上进,好好的过日子,不给妹妹添麻烦扯后腿,自然妹妹也能好好的在王府里过日子的。 宁敬茂说:“克申已经十四了,他也不小了,可以照顾家里了。妹妹放心吧。这回出去,家里顶门立户的就是克申。” “待过些时日,克申书塾那边有了结果,他也是要去参加考试的。若是能中个举,将来有了功名,等再过个几年,也就有用得上的机会了。” “妹妹还有什么要嘱咐他的,说与我听,我也一并带回去。我们来的时候,他还一个劲的问妹妹呢。” 宁翘还记得宁克申的模样,记忆中,是个温润的小少年。和父兄身上杀伐决断的气质是完全不一样的。 宁翘对上宁敬茂深深的目光,她想了想,说:“我记得克申一直学的都是蒙文和女真文字。这方面自然还是要苦下功夫的。但汉文也不可放松,尤其是诗书典籍,经史子集,都不能不学。那边的大学士是怎么读出来的,若克申有心,就叫他这么读吧。” 李家学东西没有这么深的。 或者说,这会儿尚未入关的大清君臣里头,能学到这么深的人,还是很少的。 很多时候,都仰赖那边投奔过来,和原本就在大清的汉臣。 宁翘看见过的,多尔衮的书房里摆满了经史子集,他学的很认真,很多书册都翻旧了。 她心里知道的很清楚,再过几年,等大清入关了,这些都用得上的,而且是很用得上。 宁敬茂听到的事情很多的,他不想自家阿玛那样心大。 妹妹在王府里,显然是闹出了些动静来的。 不然侍妾入府大半年,怎么就能叫家里人进府来见呢?而且还是王爷亲自说的。还是王爷身边的人给领进来的。 妹妹跟在王爷身边也有些日子了,能得宠,家里人是没帮上什么的,全靠妹妹自己周旋,那妹妹能看见的肯定比他们看见的要多。 听妹妹的准没错。 宁国光父子进来的时候,只叫周得胜领着在书房外头给多尔衮行了礼问安的,没有去见过多尔衮。 等父子俩走的时候,肯定不能就这么走的。 约莫着时辰差不多了,宁国光父子就告辞了,由周得胜领着去给多尔衮请安。 宁翘看着家里送来的银钱。 这会儿她身上也不似先前那样囊中羞涩了。之前是真的全靠家里给的银子。 这段时日,多尔衮私下补贴了她不少,小金库日渐充盈些,这些银子就收起来先不动用,等年节下的时候,再收拾些东西送回家里去。 她长得如此模样,自然阿玛额娘也是不差的,妹妹也好看,正好可以收拾些能穿的衣料回去,叫额娘和妹妹年下也能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过了些时候,多尔衮来了,见了她就笑:“你阿玛那样,爷是真没想到,见了你还哭上了,到爷跟前来,眼睛还红着呢。这是听说你受委屈了?” “瞧爷说的,”宁翘给多尔衮沏茶,甜甜笑道,“奴才可没有跟阿玛说这些,主子爷待奴才好着呢,这府里府外还有谁不知道呢?阿玛是个感性的人,这是见着奴才了,一时情绪上头,这才哭的,和别的可没有关系呢。” 多尔衮想了想宁国光素日为人,道:“这话也是,你阿玛是性情中人。倒是你哥哥,与你阿玛全不一样。” 宁翘道:“哥哥稳重。这一家子里头,总得要有个稳重持家的。在奴才家里,就是哥哥了。” 多尔衮如今听她这俏皮话就笑。 第94章 多尔衮对宁家父子印象都挺好的,心里也存着宁家的事,只是许多事尚未有眉目,也就不好与宁翘说了。 只嘱咐宁翘道:“爷这一去少说也有几个月,年节是来不及在府上过了。你年节底下是不需要进宫的。只是外头有客上门,若是福晋叫你出来,也不要怕,该如何便如何。” “爷叫了人看顾你的。平白无理的事,你只管记着,回来爷给你撑腰。可千万别委屈自个儿,但也别叫自个儿受了伤。宁肯忍一忍,保重好自己,只管等着爷回来给你做主。” 宁翘点头:“奴才知道。奴才不会叫自己吃亏的。” 倒是好奇看顾自个儿的那个人是谁,问了多尔衮,多尔衮道:“多铎府上离咱们府上不远,你若有事,可托信去他府上,寻他的侧福晋佟佳氏。她会帮着你的。” 佟佳氏?和多尔衮府上的佟佳氏是一家的吗? 宁翘道:“奴才只是个侍妾,豫亲王府上的侧福晋若看顾奴才,会不会——” “没什么的。什么都不会有。” 多尔衮道,“佟佳氏出身正黄旗,从前没换旗色的时候,那也是一起在编旗下的人家。她家里如今尚还不错。护着你也是应当的。上回外头的分组赛马,爷也是这样托的。后来有礼王福晋为你说项,她也就没开口了。” 宁翘恍然,原来是她啊。只是当初注意力全在礼王福晋身上,倒是全没注意过多铎的这位侧福晋。 多尔衮没说太多,宁翘却能听出些意思来,这位豫亲王府的侧福晋佟佳氏,应该就是自己人了。 就是可以被称作是豫亲王很看重很信任的人,也是多尔衮信任的弟媳,否则不会让佟佳氏来护着她。 要知道多尔衮可没有说让福晋和自家府里的侧福晋护着她呢。 宁翘回了邀月堂,这后院里果然气象更新,跟前些日子的气氛是大不一样了。 虽然她并不能全看到,但是瞧着烟清几个和邀月堂里奴才们的精神面貌就知道,是没有再欺负邀月堂的事情发生了。 赶出去和处置了那么多的人,也是叫各处看见了宁翘在多尔衮心目中的分量。 这失宠的说法销声匿迹,府里头渐渐说的,都说她这个侍妾将刚进府月余的察哈尔庶福晋给比下去了。 宁翘要的就是这个结果。是以不管外头怎么说,她这回是乐得看这样的传言发展的。 多尔衮随皇太极出征的日子很快就要到了。 多尔衮进了后院,往福晋处交代了一番,又去了佟佳氏那里看了看二阿哥,也没有久留,再没有去别处,直接就去了邀月堂。 再邀月堂用了晚膳,安置的时候将宁翘拢在怀里。 这在前院住着的时候一直没碰上,这回要出征,按规矩可是不带人伺候的,多尔衮可把数日前的都给补回来了。 大半个月的没动过,这一动就是大半个晚上才放过宁翘。 “好好在府里等爷回来。”多尔衮亲了亲宁翘红润的肩头。 宁翘顶着一脸的红晕,抱住多尔衮劲瘦的腰身:“嗯。主子爷也要平安。” 大约也就睡了不到一个多时辰,宁翘就听到了声响,一睁眼便是多尔衮起身要准备出发了。 多尔衮的铠甲是直接拿过来的,在这儿换上后,便直接去宫中,跟随皇太极出征,大约要到了路上的时候就直接在赶路途中再用膳了。 也难好好吃一顿,就用点水再啃点饽饽,等到了宿营地才会造锅做饭的。 宁翘也起身了。 多尔衮却心疼她没睡多久,叫她再睡一会儿:“爷很快就走了。” 宁翘到跟前来替多尔衮整理帽缨:“那按规矩奴才也是要送的。何况奴才私心里,也是想着要送一送主子爷的。福晋侧福晋庶福晋们都在,怎么能少了奴才呢?” “主子爷待奴才这样好,奴才若不去,那可是奴才没有良心了。” 多尔衮就笑了:“好。那就去吧。” 宁翘怕一会儿人多来不及说话,也怕耽误多尔衮的时辰,就趁着多尔衮收拾妥当的时候趁空给多尔衮行礼:“奴才祝主子爷旗开得胜。马踏飞燕,得志在前。” 多尔衮朗声笑道:“好!好啊!” 宁翘当然不能与多尔衮同去前头。 她要先过去同福晋等一起候着,再送多尔衮出门。 这也是她为人侍妾的礼数。 多尔衮是提前起身的,因此她到的时候也不算晚。 福晋和佟佳氏,还有庶福晋们的目光都一一从她身上掠过,她坦然受之。 送多尔衮上马的时候,福晋和侧福晋在前头,宁翘也不能越过她们去,说吉祥话的时候也没人让着她,宁翘想着,幸亏她提前说了。 告别是不能耽误出征吉时的。 多尔衮只是点了点头,便翻身上马,最后再越过人群看了宁翘一眼,而后收回视线,带着亲卫策马而去。 福晋和侧福晋遥遥相送,等看不见多尔衮的影子了,福晋才转身,借着蒙蒙亮起的微光,在经过宁翘身边的时候,深深看了她一眼,才走了。 宁翘紧接着又被佟佳氏看了一眼。 这两个人目光中一丝感情也无,冷冰冰的好似这数九寒天。 宁翘觉得,皇太极一走,带走了身边的精锐,带走了身边倚重的王爵大臣们,这盛京却没有变成一座空城。 第95章 而是满满当当的挤满了算计的人心。 男人们走了大半,剩下的女人们留在盛京。好像要开启她们的时代似的。 福晋和佟佳氏该不会是想趁着这个时候做掉她吧? 这要换做是刚进府的时候,或许还真可以。 可这会儿,王府里的镶白旗奴才们已有许多,明里暗里的,宁翘身边也聚集了一些人,不是手无寸铁任人宰割的状态了。 若是谨慎小心些,也未必会被算计的。 宁翘也是等过了几日,叫烟霞烟雨两个安排妥当了,才避人耳目,在邀月堂见到了李氏。 福晋自从上回跟多尔衮不欢而散后,身子似乎就不大好,瞧着像是病了,却又不肯报病,也不看府医,只是脸色不好,宁翘还听见几句咳嗽。 可福晋的事她是不管的,倒是听见扎鲁特庶福晋和察哈尔庶福晋两个劝福晋看看,福晋也不肯,说自己无事。 但多尔衮一走,转头就先免了一月的请安。 说是要为多尔衮静心祈福,实际上呢,怕是在养病吧。 佟佳氏也是闭门不出的。二阿哥接连这段时日都不大好,也是咳嗽发热,反反复复的折腾,佟佳氏还顾不上别的,生怕二阿哥如何了,这一颗心都在二阿哥的身上了。 福晋和侧福晋不出门,天又这样冷,庶福晋们自然也都是不出门的。 就这么着,叫宁翘几番布置,还真见着李氏了。 李氏来了邀月堂,虽心里已经拿定了主意要顺着选定的路走下去的。 可等看见了邀月堂里的陈设,看见了宁翘的模样,她又想起自己秋雅阁的样子,心中是止不住的酸涩和难受。 不一样了。是真的不一样了。 她和宁翘同为侍妾,可现在在府里的待遇和境遇,简直是天壤之别。 这就是得宠和被人遗忘的区别。 李氏面上含着笑,心里却苦涩地想,她若是老老实实的按着主子爷的吩咐跟着宁氏,那将来,她能不能得些实惠,能不能侍奉主子爷呢? 她也不要多的。不需要多得宠,只要宁氏能抬抬手,让她有个孩子就好了。 第36章 教训 “先前的事,还要多谢妹妹替我周旋。” 李氏笑道,“不然这个冬日,我那里怕是不好过了。” 宁翘这里是做戏,都叫人这样慢待。李氏又不曾侍奉过多尔衮,哪怕跟着多尔衮出了一趟门,也没什么用处。 那秋雅阁多尔衮是从来不去的。 李氏那边受到的刁难只会更多。 也是宁翘上回闹的动静大,李氏才能趁机将那些刁难过她的奴才都收拾一遍,因为多尔衮的威慑,这回整顿的力度大,连带着秋雅阁这边也没有什么人再为难了。 最要紧的一条,便是没有再克扣她冬日的炭火份例,那可不是李氏的日子要好过许多了么。 宁翘笑道:“姐姐也不用这样客气。前院的消息,也多亏姐姐留意着。要不是,我也不能找到那么个好时候的。” 说到这,李氏倒是有些歉疚:“我也不知道后面会出那样的事情。倒是叫妹妹受了那么大的苦。” 宁翘叫那几个小丫头撞的摔到雪地里,立时就叫了府医来看的事,满府里都是知道的,这事想瞒都是瞒不住的。 她伤及宫腑为子嗣有碍的事也传出去了。 人人都说,大阿哥和大格格之所以被带到前院安置,就是因为侧福晋跟此事有关,那几个丫头都是被侧福晋收买的,就跟思敏一个样。 可这些话不过都是背地里说的,多尔衮出征前有令,没有人敢不顾及性命说的这样明白。 但宁翘这事,人人都是知道的。 宁翘望着李氏道:“世事难料。姐姐也不是神仙菩萨,哪能事事都知道呢?这事又不怪姐姐的。祸兮福所倚,有些事情,过几年再看看,也不一定就是现在这个样了。” 宁翘那回得了多尔衮的话,已不太将心思放在这上头了。 况且这些时日她突然想到了,进府这也有大半年的光景了,她和多尔衮在一起也有些时候了,多尔衮待她还算亲密,两个人在一起也是不少的。 可她一直都没有身孕。就是之前也没有。 她自己琢磨,可能她就是属于那种不易受孕的体质,再加上年纪小,身子骨还在继续成长,遇到了外力损伤就不大稳定,让府医看了就说她没法怀孕了。 可能再过几年真的会好的。要说多尔衮说的那个例子,真的开阔她胸襟不少。 只是这府里上下,包括李氏在内,个个都认为她是真的不能生了,好像一辈子都不能再有孩子了似的。 李氏和宁翘说这些,也是怕宁翘心里会责怪她,所以要说出来预防一下,以免心中生了芥蒂。 她心里有些私心,却也不会当着这时候说出来。若是宁翘往后没有孩子,怕是主子爷也不会允许她有孩子的。 可这事才有,以后如何还未可知。 李氏现在也只能暂且先放一放了。 这也是人家的伤心事,不好总是挂在嘴边说的。李氏今儿过来也不是讨人嫌来的。 自然有说起旁的事情。 李氏道:“今日难得过来,也正好有事想要和妹妹说道说道。” 宁翘问是何事。 李氏轻声道:“家里人近些时日探知了一些事情。只是主子爷不在京中,能做主的爷们都在外头,也不好同谁提及。我这里也是百思不得解,所以想着和妹妹说一说。就权当是提个醒儿。” 第96章 李氏悄悄指了指养云斋的方向,“面上瞧着这一位,也是一向不出门的,只在自己的院里待着。瞧着是踏踏实实安安静静的过日子,可私底下同林丹汗旧部都是有些来往的。倒不是从前的福晋们,而是嫁到宗室的察哈尔部的贵眷们。” “这来往也不是简单的来往,据我所知,应是在收拢林丹汗的旧部。” 收拢林丹汗的旧部? 宁翘问道:“她想做什么?” 李氏笑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蒙古人的事情,尤其是林丹汗旧部,实在太过于敏感,我家里也不能探知更多。且许多事她行事隐秘,也不是一朝一夕能查出来的。若是要知道,还得往后再看看。且也需要时间去查。” 若是林丹汗还在,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便能算得上是公主了。和现在的身份不可同日而语。 要真是收拢了旧部,那原来的那些人,还要不要认她这个公主呢? “姐姐说的这件事,主子爷会否知道呢?” 李氏道:“她走的是内宅妇人的手段。只怕这会儿,风还没有吹上来。” 宁翘明白了,这是李家察觉了。但旁人可能都还不知道。 李家盯着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只怕也是李氏的吩咐。 这般看来,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所图不小啊。 皇太极特意将人都打散了的,连她哥哥额哲都成了个名义上的亲王,手底下的权力绝没有之前那样多的,察哈尔都归顺大清了。 她却闹出这个来,这是想干什么。 宁翘道:“姐姐家里既然盯着了,一事不烦二主,那只能劳烦姐姐家里继续看着了。” 李氏含笑道:“这个自然。” 这回出征,八旗兵丁随军,蒙古各部也都随军,其中科尔沁是出兵最多的。 宫里的宸妃娘娘二月里就要生产了。 皇上又一向敬重皇后娘娘,庄妃的身孕也有好几个月了。这会儿说出去,谁还记得夏天游猎赛马时的事情呢。 那好像不过是个小小的插曲,蒙古部族,尤其是科尔沁,对大清是鼎力支持的,出身蒙古的福晋们,还是那样的风光。 皇上这样倚重蒙古,倚重科尔沁,也是因为八旗不全在皇上的掌控之中,总有些人心浮动,总有些人是不服于皇上的。 而李家,或者说李氏,又想从这天然的对立中得到些什么呢? 李氏走后,烟清在宁翘跟前说:“姑娘,李侍妾至今还没有侍奉主子爷呢。” 宁翘的膳食如今都还是从前院送过来的。 这是多尔衮定下的,哪怕福晋不满,也无法说什么。 郭喜可是多尔衮的亲信,跟后院膳房是不一样的。后院膳房这儿谁都可以伸手,可前院膳房把着多尔衮的膳食,没有任何人可以伸手。 当然了,现在后院膳房新来的管事也是个手紧的,但那就和宁翘无关了。 她的膳食茶点,一应进口之物都从前院膳房出。郭喜那里侍候的妥妥当当的,不用担心任何问题。 每日都有邀月堂的人按时按点的去接宁翘的膳食,再回来摆膳。 哪怕下雪下雨也从不间断。郭喜也是有心思的,特意做了能保温的大食盒,叫人把膳食抬回来的时候,东西还都是热乎乎的。 这会儿烟水几个都在给宁翘摆膳,听见烟清的话,虽没说什么,但都是一脸的赞同。 烟雨如今可是沉稳了不少,倒是底下的烟汀接了她的心直口快。 “今儿个李侍妾来,说是来闲话家常来道谢的,却又提起这件事。这不就是明摆着来邀功的,想着以后咱们姑娘给主子爷说一声,好叫她有功,再去侍奉主子爷。” 烟水嘀咕道:“这事素来都是福晋做的。什么时候叫咱们姑娘做了?” 宁翘听着几个丫头说话,听到这儿倒笑了。 这话说的很是。福晋还真是这样的。这大半年三番几次的举荐人,只怕以后也不会消停的。 “行了。别说这个了。姑娘心里自有主意,李侍妾能不能成,还不是得看姑娘的么。”烟霞叫几个丫头别碎嘴,是怕宁翘听了不高兴。 宁翘倒是没有什么不高兴的。 只是李氏能不能成,这还真不是看她的,说到底得看多尔衮的。 多尔衮要去找别人,她能拦得住么? 她自个儿,是绝不可能跟福晋似的往多尔衮身边举荐人的,李氏要真是这个算盘,那就打错了。 但多尔衮要去找别人,她也拦不住。但他非要在她这儿,她也不可能推着他去找别人的。 她自己凭本事抢来的人,不可能让出去。 - 腊月过完到了正月里,初一福晋就要和佟佳氏一道进宫去请安庆贺。 这一连又是十五天早出晚归的到宫里。 直到十五的时候才算完。 今年皇上等一众王爵大臣们都不在京中,但皇后还是做主,跟往年的新年还要办的更热闹些。 这毕竟是大清立朝后第一个新年,自然是要高高兴兴热热闹闹的过。更别说宫里还有两位妃嫔有孕了。 二阿哥受不住天冷,已经很久不出现在人前了,但听说是好了许多的。 福晋叫佟佳氏不必进宫,在府里陪伴二阿哥就好。 但佟佳氏惦记大阿哥和大格格,放心不下这两个按规矩要进宫的孩子,所以咬了咬牙,还是决定进宫了。 第97章 二阿哥无人托付,佟佳氏就将永平永宁都留下照看二阿哥,东院的人都闭门不出,都好好的守着小主子。 绝不放任何旁人进去的。 福晋和佟佳氏要进宫,府里的事情一时顾不上,福晋就又把扎鲁特庶福晋给提出来了。 要说起来,扎鲁特庶福晋和察哈尔庶福晋也是姐妹了,可偏偏扎鲁特庶福晋的身份不能明确,所以这两个不能在明面上做姐妹。 给福晋请安的时候,宁翘瞧着,这两位的关系也很是一般的。并不如何亲密。 察哈尔庶福晋有心思有手段,却任由福晋提拔扎鲁特庶福晋主管府中事务,倒是有些让宁翘不大懂了。 宁翘瞧着,福晋的气色并没有那么好,但用上的脂粉多,也就盖住了。 福晋如今又成了她刚进府时那样的,总是穿些深重颜色的衣裳,上头绣的也都是暗花,瞧着是气派华贵的,但总有种暮气沉沉的奢.靡。 福晋笑看着众人,笑意却不达眼底:“府里的事情交代清楚了。我也就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了。你们一个个的安分守己,谨守本分,这就很好了。” “年节底下,府里也会设宴热闹热闹,外头若有客上门,自会有人招待,也不是叫你们就不乐了。该如何就如何吧。” “宫里喜事连连,咱们府上倒是很久没有出过什么高兴的事了。” 福晋笑道,“不过现下,倒是有了一桩喜事。” 福晋看向察哈尔庶福晋,“前儿府医刚去看过,白音有了两个月的身孕。这事要是报到宫中,娘娘们会高兴的。我也已经给王爷写信了,王爷也会高兴的。咱们府上为这个倒是值得设宴高兴高兴的。” 福晋的目光掠过宁翘,略停了一停,笑道,“本来还以为这好消息是别处的。没想到倒是白音最有福气了。” 宁翘无言,这是拐着弯说她没福气了? 不过察哈尔庶福晋倒是面色看起来不错,神清气爽的,显然因为有了身孕而有了底气,人也笑得温婉和煦。 算算日子,这个察哈尔庶福晋还真是挺有福气的,就只有那么一次。 居然还就中了。正好算起来是两个月的身孕。 这一下,众人眼里的嫉妒可真是藏都藏不住了。 宁翘看看佟佳氏,佟佳氏眼中倒有错愕之色,显然是事先不知道这事的。 宁翘跟着众人一道恭贺察哈尔庶福晋,瞧众人神色,应该是都不知情的。 这倒是藏的严实,一查出来就直接告诉了福晋,福晋直接说出来,这是要证明蒙古福晋们不是没用,还是有人能生的么? 可偏偏科尔沁的庶福晋没有,却是察哈尔的庶福晋有了,瞧她们眼风里藏不住的刀光剑影,宁翘想,这蒙古各部,也并不心齐嘛。 宫里知道了察哈尔庶福晋有孕的消息,从皇后打头,宸妃、贵妃、庄妃、淑妃,个个都赏赐了东西下来,大张旗鼓的送到了养云斋。 宁翘算是瞧见了,当初佟佳氏有孕的时候,福晋可不是这样的。 这会儿察哈尔庶福晋有了身孕,那后院膳房那里是多方位的照顾,一切都是紧着养云斋来的,要不是佟佳氏恼过一回,怕是连她都要排在察哈尔庶福晋后头了。 幸而宁翘现在不和她们掺和,不然的话,怕是也要被欺负的。 先前大阿哥大格格还有二阿哥过敏的事情还没查完,还没个眉目出来,察哈尔庶福晋这时候有了身孕,很难说不会出什么事情。 福晋看的这样紧,要是将来真的出事了,那算不算福晋的责任呢? 宁翘可小心了,不但她,包括邀月堂所有的人她都嘱咐了,不要和养云斋那边有什么接触和来往,就怕有什么事又给栽身上了。 察哈尔庶福晋是不必进宫的。知道她有点害喜,皇后免了她进宫请安,叫她在府里好好养胎,等日后好好生产了,身体和孩子都好好的时候,再进宫去瞧一瞧。 福晋和佟佳氏天天进宫顾不上府里,可这股子喜事早就传出去了。 皇后和宫里娘娘们这样给察哈尔庶福晋做脸,别人府上怎么能没有表示呢? 福晋专门给开了个小宴,初六这日上门来恭贺的,都是蒙古福晋们。 察哈尔庶福晋的身份放在那里,上门来恭贺的自然不会是各府上的嫡福晋。 来的都是侧室。人来的也不那样多,毕竟是小宴,走动的不那么频繁的,也不会在嫡福晋不在家的时候过来,这还是亲近些的关系才会来。 等真正设宴的时候,十五以后,福晋在家的时候,人来的就多了。 这会儿来的,是多铎府上的侧福晋佟佳氏庶福晋那拉氏,肃亲王豪格府上的侧福晋博尔济吉特氏。还有郑王府上的侧福晋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 多铎的继福晋已经入府了,只是人家如今是嫡福晋的身份,小宴就不便过来了。一个庶福晋有孕,也实在不能叫亲王的嫡福晋上门恭贺的。 多铎府上唯有一个侧福晋,佟佳氏干脆就带上一个庶福晋一同来了,也算是给蒙古福晋的面子。谁让她们府上的庶福晋就没有蒙古各部出身的呢? 豪格府上倒是还有一位出身察哈尔的侧福晋,可这一位从前也是林丹汗的福晋,后来改嫁给了豪格,这一位上门来那肯定是不妥当的,所以就没来。 第98章 来的是曾在游猎分组赛马上输给宁翘的侧福晋博尔济吉特氏。 她生性霸道,她既来了,这个出头的机会别人就没有了。 郑王素来与皇上最是亲厚,豪格是皇上长子,很得皇太极的看重,册为和硕肃亲王,仅次于多尔衮领户部事务。 郑王自然也是和豪格亲厚的。 郑王府上别的侧福晋庶福晋来都不合适,年岁也不相当,便只有这个册立侧福晋两三年的侧福晋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最为合适了。 毕竟豪格的侧福晋都来了,郑王与多尔衮不亲厚,但豪格侧福晋叫了来,郑王府上总是要给几分面子的。 就让与博尔济吉特氏关系好的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一道来了。 另外还有几位庶福晋,自都是没有她们地位高的。 众人坐在一起说话,豪格侧福晋道:“怎么不见你们府上的宁侍妾?” 察哈尔庶福晋笑道:“她身份低,这样的局面,来了也是不妥当的。便在自己住处待着,不出来见人罢了。” 豪格侧福晋嘁道:“她是侍妾,合该来伺候你侍奉你。叫她来。自游猎之后,我还没什么机会看到她呢。” “外头的传言你们都听说了吧?为了她,你们府上的睿王把府里的人都换了,她就这么厉害吗?都骑到你们头上去了?” 博尔济吉特氏这话很不客气了。 察哈尔庶福晋还是笑着的:“倒不是不全怪她。是奴才们有些不像话了。” 博尔济吉特氏道:“她难道不是奴才?侍妾难道不是伺候主子们的奴才?” “你把她叫来。妹妹我和你说,你年纪小性子软,不会教导,我帮你教训她。上回在游猎的时候,我就看她不好了,只是当时有人替她说话,我不能发作,这回我是真看不下去了。你们府上有福晋有侧福晋,再不济还有庶福晋,什么时候轮到她一个侍妾作威作福了?” 博尔济吉特氏立逼着察哈尔庶福晋把宁翘喊来。 察哈尔庶福晋没有办法,只得对身边的侍女道:“你去邀月堂瞧一瞧,看看宁侍妾可有空闲。若是不忙,就将人好生请过来坐坐。” 那侍妾答应着去了。 博尔济吉特氏却很是不满:“不过一个侍妾罢了,你这么小心翼翼的干什么?” 察哈尔庶福晋道:“好歹也是我们主子爷喜爱中意的人,总不好得罪她的。一府的姐妹,还是和气些好。” 博尔济吉特氏冷哼道:“你怎么还是这么好性儿?你这样怎么在府里立起来?回头要是被人欺负了怎么办?你看着吧,她那个样子我早就看不惯了,今儿我替你出气。什么喜爱中意的人,那就是伺候爷们的奴才。” 察哈尔庶福晋苦笑着不说话了。 谁都知道,肃王侧福晋这性子霸道声名在外,连宫里娘娘都是宠着的,又是皇上长子媳妇,谁能越过她去呢? 陪坐的众人都不说话。 几个庶福晋都不开口,豫王侧福晋佟佳氏慢悠悠的瞧着,郑王那个年纪小些的侧福晋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和别人都不一样。 博尔济吉特氏说要好好的教训宁翘,她是一脸的跃跃欲试,那狗腿子的样子简直是活灵活现的。 佟佳氏就明白了,她就说呢,怎么偏要在这个时候弄个什么小宴。 还非得是人家福晋和侧福晋都不在的时候。 这豪格的侧福晋压根就不是为了贺喜来的,她就是冲着宁氏来的。 上回在外头,有礼王福晋护着,宸妃和博尔济吉特氏没能对宁氏怎么样,这博尔济吉特氏一直怀恨在心呢。 这回叫她找到了机会,带着人上门来,来欺负人家府上的侍妾了。 这是连借口都懒得找了,就非要把那口气给出了。 照着这个局势瞧着,宁氏非得吃亏不可。 佟佳氏想,可亏着她觉得不妥当,带了那拉氏来了,不然的话,怕是没人能拦着博尔济吉特氏了。 这位可不比别的博尔济吉特氏,这位的性子,那是真的敢把人弄死的。 跟皇长子疯到一起去了。不愧是夫妻俩的。 正说着,宁翘叫察哈尔庶福晋的侍女给请来了。 第37章 争气 佟佳氏当初第一眼看见宁翘的时候就被惊艳到了。 这丫头是真的生得好,那身段和脸蛋,没有一处不好的。难怪得睿王喜欢了。 尤其是性子也很直爽,佟佳氏瞧了些时日心里就觉得很欣赏了。 还在游猎的时候,也没有什么机会和宁翘相处。 一开始豫王和她说的时候,她还有些自持身份,并没有想着和宁翘深交的,为宁翘说话也没用得上,可瞧着宁翘在宸妃面前应对得宜,又不是逆来顺受的性子,再加上这段时日的传言,佟佳氏就生出了相交之心。 此时再见,只觉得这丫头模样更见娇美,佟佳氏心里就喜欢得很了。 睿王再次托付,可见宁氏将来的前程绝不仅止于侍妾的。 她们王爷与睿王是亲兄弟,虽府上的嫡福晋都是博尔济吉特氏的,但在豫王府,最受宠的还真不是继福晋,她膝下有两个儿子,又是正黄旗的出身,做侧福晋也有几年了,她和豫王感情还是挺不错的。 豫王能和她说这些话,也是贴心人的意思。 对睿王府上的情形,佟佳氏自然是知道的,正白旗的佟佳氏与她关系平平,两个人说不到一起去,可要是能和这个宁氏说到一起去,还是很不错的。 第99章 宁翘就知道这个年过不安生。 只是没想到几个侧福晋庶福晋凑到一起来,还要叫她。 这不是来请她参加小宴的,这是冲着她来的。 察哈尔庶福晋的侍女不知是不是受了察哈尔庶福晋的授意,在路上的时候,她问了两句,那侍女就委婉的将宴上情形与她说了。 宁翘就知道了,这肃王侧福晋来的本意就不是为了恭贺察哈尔庶福晋有孕的,她是来找茬的。 上回游猎上,宁翘赢了她的事情,她还怀恨在心呢。 宁翘一身杏红衣裳,从残雪中缓缓走来,这边临水坐着的博尔济吉特氏一下子就看见了。冬日冷瑟,宁翘身上却像是挂着一片暖阳。 她的眼中瞬间迸射出不屑轻蔑却又愤恨的目光,宁翘行礼时,她故意不叫起,可这礼是给在场诸人行的,大家一起受礼,她不叫起,自有人叫起。 察哈尔庶福晋含笑叫起:“妹妹少来我这里。一块儿坐吧。” 佟佳氏含笑看向宁翘的时候,倒是意外得到了一个亮晶晶的眼神。这可和别人不一样的。 宁翘待旁人都是疏离和气,并不卑微的。 佟佳氏与宁翘心照不宣的交换了一个眼神,心里都有了底,倒是这一眼就交了心了,各自明白该如何去做。 博尔济吉特氏偏不让宁翘坐:“给我斟茶。” 博尔济吉特氏不许人动,偏要宁翘伺候她。 宁翘坐着,也没有起身,只不卑不亢道:“侧福晋,奴才是睿王府上的人。奴才进府是为了伺候我们主子爷的。侧福晋要茶,侧福晋身边有侍女,奴才的人也可以为侧福晋斟茶的。” “你挺厉害啊。” 博尔济吉特氏道,“若是到了宫里,宫里的娘娘们如果叫你伺候,你也是这样说吗?” “你是侍妾,你不也说自己是奴才了?奴才就是用来伺候主子的。我的身份比你高,堂堂亲王侧福晋,还使唤不动你一个侍妾了?” 旁边的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开始煽风点火:“听说她刚进府的时候,她们府上的侧福晋叫她给大格格绣个小衫,她也是这么说的。说她是伺候主子爷的奴才,不是伺候侧福晋的奴才。我可真不知道睿王府上是这么个规矩。” “按说福晋姐姐持家极好,规矩极严的,外头都称颂不已,怎么到了她这个奴才这里,就杠上了?这一屋子的人,谁不是主子?就她是奴才吧。” 博尔济吉特氏冷道:“什么奴才?是贱婢。贱妾而已。” 她看向宁翘,“你还是个生不出孩子的奴才。若是在我们府上,你这样的贱婢就该被打发到庄子上自生自灭。留着你有什么用?福晋婶婶就是太心善了。” 她和福晋是姐妹,但若是以身份论,她就得叫福晋一声婶婶。这是尊重,若是不按这个规矩来,怕是传到宫中,皇后晓得了,又要念叨她了。 其实要真是论起辈分来,她们一家子博尔济吉特氏的姐妹各论各的,真计较起来就要乱套了。 宁翘眸光冷下来。 这个博尔济吉特氏嘴是真脏。比起福晋和佟佳氏,她简直粗鲁无礼极了。 宁翘起身,正色道:“奴才是镶白旗下佐领之女。此番出征,奴才阿玛也是随军一道去的,奴才阿玛为的是大清国的将来浴血奋战,和许许多多的八旗将士都是一样的。侧福晋口口声声说奴才是贱妾贱婢,是不是就是瞧不起八旗子女?” “睿王爷是镶白旗旗主,奴才这样的人都是贱妾了,王爷却还叫奴才侍候在身边,那王爷在侧福晋眼里又是什么?” “侧福晋才说进宫,那不妨就进宫看一看,请皇后诸位娘娘都评评理,是不是八旗就低蒙古各部一等,是不是八旗将士八旗儿女都不是人,只有蒙古部族才是大清的基石呢?” 宁翘这话一出,在座的人面上颜色都变了。 几个没参与的庶福晋巴不得掩耳立刻就走。 察哈尔庶福晋和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都是一脸的震惊。这些话心里想想也就罢了,谁会拿出来说呢?谁又敢拿出来说呢? 偏偏这个宁侍妾就敢。 察哈尔庶福晋深深看了宁翘一眼。这个宁氏,果然是不简单的。幸而她不曾与宁氏交恶。 这位果然胆子大。要说她口无遮拦,偏偏又句句在理。 蒙古和八旗是不是真的亲如一家,那肯定是的。 但这里头的争锋相对尔虞我诈也从未停歇过。 这宫里,各个府上大多都是蒙古部族出身的女人们占大头,敢在这样的时候将这些话说出来的,这位还真是头一个。 可即便是送到宫里去,摆在皇后跟前,皇后也不能治罪。因为宁氏是被博尔济吉特氏羞辱在先,人家是被逼的。 这事要真理论起来,怕八旗都要同仇敌忾了。尤其是下五旗的那些人。她们可是被蒙古出身的福晋们压得死死出不了头的。 博尔济吉特氏再嚣张,利益当先,大局在前,她也不敢动摇科尔沁的根基。 她显然是色厉内荏了,逞强道:“你这样的身份,怎么能进宫去?你都没这个资格。” “她是什么身份呢?” 佟佳氏慢慢道,“你是肃王侧福晋,出身尊贵,可睿王是肃王十四叔。这是叔伯府上,她就算是侍妾,难道不是你的长辈?又或者说,长辈身边伺候的人,就可以任由你随意轻贱谩骂吗?” 第100章 “皇后娘娘母仪天下,宸妃娘娘宠冠后宫,庄妃娘娘才智博学,人人都说科尔沁是风水宝地,出了这样的人物,可侧福晋这样若是传出去了,人家会怎么说呢?是说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不成了,还是说侧福晋这样在叔伯府上无理,是肃王授意的?” 佟佳氏一个不遵长辈的帽子扣下来,连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都不敢开口了。 她们自然不是惧宁翘。可佟佳氏是多铎的侧福晋。 多铎是努.尔.哈.赤第十五子。是豪格的十五叔。 这可是正儿八经的十五婶,她们是出身尊贵,可也轻易得罪不起。 昨日已有消息,大清攻入朝.鲜都城汉阳,俘虏国王家属,跟着皇太极一起进入的,是睿亲王多尔衮,而豫亲王多铎则立有歼灭援军的大功。 豪格这一趟都没赶上,原因也很简单,因为父子俩闹了一点矛盾,不是军事上的矛盾,是家务事。 皇太极有个同父异母的姐姐,也就是豪格的姑姑莽古济。莽古济将自己与前夫哈达部贝勒的女儿嫁给了豪格,可是莽古济与皇太极的关系不好。 再加上皇太极令豪格娶了林丹汗遗下的福晋,莽古济更是震怒,豪格夹在这几个人中间,与嫡福晋的关系就越来越差。 皇太极有时候生气看豪格不顺眼,豪格也没少受气,就为了这个,皇太极没有将人带在身边。 这功劳,豪格自然就比不上两位叔叔了。 就因为这家务事,也微妙的影响到了军事和政局上的关系。 何况佟佳氏这话的分量,本来就很重了。 博尔济吉特氏最明白的,她府上豪格和嫡福晋的关系不好,已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了。 博尔济吉特氏总想着再进一步的,凭什么她出身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要位居侧室呢?可嫡福晋要怎么把位置让出来,她还得筹谋筹谋。 这就得继续哄着肃王了。 她不能给肃王添麻烦。叫肃王厌了她。 比起自己的地位,在博尔济吉特氏看来,显然羞辱宁氏就没那么重要了。 况且,这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佟佳氏护着宁氏呢。 她们八旗的人倒是一条心,上次有礼王福晋护着,这次有豫王侧福晋护着,这帽子扣下来,她就再难继续施展了。 宁翘几乎掩不住眸中的目光闪动。 她过来本来也不怕,但瞧见佟佳氏后,这心就更安了些。 没想到佟佳氏是这么个性子,这可太对她的胃口了。 宁翘就喜欢和这样爽直的人交朋友。 察哈尔庶福晋还有点害喜,这坐久了就有点不舒服,当着几个人的面又不好动弹,佟佳氏看出来了,就说时候差不多了,这小宴也该散了。 她才说过话,也没人逆着她的意思,就散了。 察哈尔庶福晋叫侍女送几位庶福晋侧福晋出府。 佟佳氏不管旁人,只望着宁翘笑道:“宁侍妾送我吧。” 宁翘顺势起身:“是。奴才送侧福晋。” 从养云斋出来,佟佳氏也不与她们一路,只同宁翘走在花园外头,顺着湖边慢慢的走着。 今儿倒是没下雪了,有些太阳,天气还是冷,但两个人身上穿的还是很厚实的,因此也就没有那么冷了。 佟佳氏在湖边驻足:“当初修建王府的时候,我们王爷就同十四伯说了,两家府上要风光不同,一重山水湖泊秀丽春色,一就要重朗声独绝奇峰显怪,总之不要有相似的地方,风景独绝,将来串门的时候,就能得见不同的景色。” 佟佳氏目光盈盈,牵着宁翘的手走到湖边长亭,还叫身边的人都在外头候着。 她与宁翘坐在垫了软褥子的美人靠上,才目光流转道,“她们口口声声说那样的话,诋毁你谩骂你侮辱你,你不要放在心上。坦白些说,她们是嫉妒你。” 宁翘也笑:“这个奴才倒是知道的。只不过奴才这个人向来恩怨分明,怕是没法不放在心上。奴才也不是怨恨,也不是拿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奴才就是得记着,将来得越过她们,将她们踩在脚下的时候,奴才才能顺气。” 佟佳氏倒是笑了,眉眼弯弯的模样:“你倒真是个妙人,这样的话也敢和我说。” 宁翘笑得甜甜的:“我们主子爷和我说了,侧福晋是自己人。奴才对自己人是一向不藏私的。况且方才侧福晋字字句句都是在为奴才说话,奴才心中是十分感恩的,对侧福晋当不会说假话的。” 佟佳氏笑道:“十四伯真这么说的?” 见宁翘甜甜笑着点头,佟佳氏忽而就在想,难怪十四伯这么宠着这一位呢。 这小嘴可真甜啊。脾气也真是叫人喜欢。 但佟佳氏心里也高兴,睿王这样说,显然是将她们王爷放在心上的,兄弟俩关系亲厚,这通家之好自然也是必然的。 既然以后要和宁氏交好,那她对这个小丫头,自然也是不藏私的。 “你出身镶白旗,我出身正黄旗,可在没改换旗色的时候,大约也算得上是一家子的,你家是后来编入的,后来我家里被带去了正黄旗,否则也不是如今这个境况。” 佟佳氏给宁翘交底,才道,“你知道肃王侧福晋为何对你这样耿耿于怀吗?” 宁翘道:“奴才在分组赛马上赢了她,叫她丢了脸面。” 第101章 “这只是很小一部分。” 佟佳氏淡淡笑道,“你年纪小一点,又是长在这边的,自然不知道。” “先帝还在的时候,与蒙古各部关系就极为亲厚了,这首当其冲的,便是科尔沁的博尔济吉特氏。那会儿十四伯还不是旗主贝勒,手里领着先帝给的十五个牛录。饶是这样,也有许多人眼里盯上了十四伯。” “十四伯定下了这门婚事。可在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适龄小姑娘的眼中,他仍是英朗少年,是深闺梦里人。倾慕十四伯的人可是不少的。到了如今,十四伯成了朝中炙手可热的睿亲王,得皇上重用,骁勇善战,这有些人心里放不下年少的梦,可不是要嫉妒你了?” 宁翘早就在心里怀疑过博尔济吉特氏。 这历史上的记载可不知道叫后世多少人兴起了吃瓜的念头。 没想到这第一手的新鲜瓜还真叫她吃上了。 这要是博尔济吉特氏倾慕多尔衮,这一系列的行为确实是更能解释了。 谁能接受自己的心上人不喜欢自己,喜欢别人呢?甚至还娶了自个儿的堂姐。 宁翘可真想问一问,这些人里头,是不是也包括宫里的庄妃娘娘,那位将来鼎鼎大名的孝庄皇太后。 这位庄妃娘娘和多尔衮的绯闻,那可是比跟肃王侧福晋的更加的深入人心啊,那些年里头,甚至是说什么的都有。 就宁翘在多尔衮身边待着的这些时日来瞧,多尔衮对肃王侧福晋应当是没有什么私情的。否则上回在游猎的时候,知道她赢了肃王侧福晋,就不会是那样的反应了。 可庄妃那里如何,宁翘就瞧不出来了。毕竟也没有这样的机会嘛。 要是按着佟佳氏所说的,这些人和多尔衮年少时就是相识的,甚至说不好还有些青梅竹马的情意,说不定还真有什么事情呢。 不过这个也说不准,反正现在来看,是妾有情郎无意。 而且多尔衮要真是喜欢博尔济吉特氏家的姑娘,也不该是这样的表现。 宁翘想听佟佳氏多说一点,但这样的事情,还涉及到宫里,只怕佟佳氏是不方便说的太多的。 佟佳氏瞧着宁翘亮晶晶的眼睛,心下一笑,面上却道:“这些事啊,等以后日子长了,你慢慢看着看着,就都知道了。” 佟佳氏也确实是不方便说太多的。如今宫中是谁做主都能瞧见,这样的事情,有眼睛有心思的人都能看出来,偏偏不能说的太直白。 宁翘道:“她要是不肯罢手,闹出来叫众人都知道了,叫肃王知道了,又当如何呢?不也影响她自己么?” 佟佳氏淡淡笑道:“所以啊,她不能闹得太过。她之后也腾不出手来找你的。肃王府上后宅里的那些事情都闹得不可开交的,哪有功夫再管旁人呢?也就是肃王不在京中,要是回来了,那两口子闹起来,他们府里各个蠢蠢欲动的盯着嫡福晋的位置,暂时就不能为难你了。” 也就是博尔济吉特氏骄纵任性,若是换个别人,自然不会让人轻易看出自己的情思所属的。这也是佟佳氏得宠,从多铎那里听见一句半句的,要是旁人,都只会以为博尔济吉特氏是因为赛马而对宁翘穷追不舍的。 宁翘道:“有了侧福晋今日这番话,想来日后不管是谁再来找奴才的麻烦,都会三思而行的。” 佟佳氏笑道:“你那话也不错。任谁都不能轻易拂了十四伯的脸面的。” 两个人相视一笑。 佟佳氏又道:“现如今,这个不是最要紧的。你府上要紧的,是察哈尔庶福晋。这位出身察哈尔的郡主,将来若是生了一位阿哥,那就是板上钉钉的侧福晋了。” “如今亲王府上,不限定侧福晋的人数,最多的也能有四五位。但这侧福晋和侧福晋之间也是不同的。她要是成了侧福晋,你府上的日子,怕就没有那么好过了。” “且她要是一举得男,便是十四伯那里也不能拦着宫中给她晋位的。这就是博尔济吉特氏的底气。” 宁翘目光清澈:“奴才不会主动去害人的。” “哪能叫你去害人呢?” 佟佳氏的目光落在宁翘的腹部,轻声道,“是告诉你,叫你想法子争气些。” “如今后宅女眷晋位,要说简单,也简单得很,诸如博尔济吉特氏,哪怕没有生子,若有宫中娘娘垂怜,说话间就能晋位。要说难,却也是万般艰难的,就如你,你这样的出身,进府合该与我们一样,一进来就可以是庶福晋的。” “但因着皇上要顾及娘娘们的出身,不能让府里再有个人压住她们了,所以只给了你个侍妾。你这里想要晋位,就比旁人难上许多的。” 宁翘想,难怪多尔衮为她周全,却没有提过晋位的事情。 她以为是自己进府时间短,又没有子嗣的缘故,再听佟佳氏的话,好似还不止这些个原因。 宁翘摸了摸自己的腹部:“奴才也想要争气些,但怕是近几年,都没那么容易了。” 佟佳氏道:“十四伯必定为你考虑过的。既托了我,就不可能没为你想过这些,实在是没有时机。所以,我才叫你争气些。” “没有子嗣晋位,总有旁的时机,但凡有机会,到时候进个庶福晋,总是好过如今的。好好调养身子,将来再有了子嗣,也就同我一样了。” 佟佳氏目光温柔,“这子嗣的事,就更不必愁苦了。咱们八旗女儿身子骨都好,过了二十都能再有身孕的大有人在,我家二阿哥就是我比你大了些年岁的时候生下来的。这个迟早会有的。” 第102章 睿王府上,若有个侧福晋出身的蒙古福晋有儿子了,那就不能只有正白旗的佟佳氏一个人撑着,势必是还要再有一位出身八旗的侧福晋牵制的。 宁氏若有儿子傍身,哪怕宫里的娘娘们想卡着,也没有那么容易的。生子有功,又得宠爱,报到内务府去,是一定会晋位的。 第38章 进宫 佟佳氏今日不跟着她们府上的嫡福晋进宫,那是事先报备过的。 嫡福晋不能来,就叫了她过来。到了宫里娘娘那里,也是这样说的。 那边的郑王侧福晋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也是这样的。 既来的是光明正大,今日之事又是博尔济吉特氏挑衅在先,这就没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了。 宁翘要送佟佳氏到府门口。 佟佳氏笑着叫她止住了:“来日再送。今日也不差这个。” “你们府上福晋和侧福晋都不在,你就不好过去了。就到这里就成了。” “晚上你们福晋和侧福晋回来,必定要问及此事的,你想好怎么说了吗?” 宁翘道:“奴才只管实话实说。” 佟佳氏就笑了:“就按咱们说好的,今儿这小宴上的话,必定是要传出去的。若是不说出去,她们也没有个忌惮,也该叫人在明面上看看她们有多嚣张跋扈了。” 宁翘点点头。佟佳氏这是为她着想,若是不传出去,只怕福晋回来是要据此问罪的,这以下犯上的罪名扣上来,宁翘就不好翻身了。 佟佳氏怜爱道:“你也别怕。你身边可不止我一个。身后都站着人呢,你那样的话说出去,八旗女儿岂能不一心护着你的?” 宁翘目光明亮:“侧福晋放心。奴才不怕的。” 等佟佳氏走后,宁翘回了邀月堂。 这回跟着她去的是烟清。 烟清跟着宁翘一回来,就对上烟霞烟雨圆溜溜的眼神,还未平复的心情一下子又紧张起来。 宁翘瞧见了,倒是勾了勾唇角,接过烟水奉上的茶水,小小饮了一口,才道:“我没事。没受伤。你们俩放心吧。” 烟清回过神来,忿忿道:“可肃王侧福晋对姑娘很是无礼。说了些很难听的话。” 烟雨和烟霞一下子就看向宁翘。 两个丫头倒是很焦急,又不能逼问宁翘,只得又望着烟清,烟清得了宁翘的允准,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烟清不肯说博尔济吉特氏的那些混账话,还是宁翘给她补充的。 只说了几句,她身边的丫头们就个个义愤填膺起来,倒是狠说了博尔济吉特氏几句。 这几个丫头这样忠心,倒是叫宁翘心里也很舒坦的。 她道:“你们既知道了,就吩咐下去,叫这情形务必在福晋和侧福晋回府之前传遍府中,就得叫各处都听见都知道。” 如此一来,福晋回来,也得掂量着,不能再找借口惩罚她了。 至于佟佳氏,她是正白旗的出身,不会站在对立面在这件事上和她作对的。 烟霞问了一句:“那府外呢?” 宁翘道:“府外暂且不必理会。会有人去做的。” 她目下还只是侍妾,手里并没有许多人手。家里的人都不能动用,宁翘也不愿这个时候将家里牵扯进来。 宁家还不够强大,怕经不起这样的风浪。 若是有上头的人一起,那才能壮壮声势的。 府里的事情她方便。 府外的事情是佟佳氏最为妥当。 她做了几年豫亲王侧福晋,身边又有两个儿子,又是正黄旗的出身,阿玛也不错,家里也是不错的,她来做这件事会比宁翘做的更好。 察哈尔庶福晋这边得了消息,没说什么别的,只对外说害喜身子不舒服,就将院门守着了,轻易不再进出了,摆明了是不掺和这里头的事情,只一心一意的养胎了。 别的庶福晋那里,也都是静悄悄的,没什么太大的动静。 扎鲁特庶福晋一直在正院厅中待着,哪怕是小宴的时候都没有过去,这会儿也只是吩咐各处小心供应,不许惹事生非,别的话也都是一概没有的。 但她们这些蒙古福晋们心里是怎么想的,暗地里又有什么动作,就没人知道了。 府里面上,倒是又恢复了往日的安静。 - 天擦黑的时候,宫里就得到消息了。 皇后正留了睿王福晋说话,听见这件事后,倒有小半刻的默然不语。 “你妹妹着实莽撞了。” 福晋没立刻说话,其实福晋也有点无言。 堂妹跑到她府上去闹,这是什么意思,这是不把她放在眼里了。 福晋有点恼怒。可堂妹怼的是宁氏,偏偏又没有赢,福晋恼怒的同时,竟也有些忌惮了,宁氏太会胡搅蛮缠了,再加上一个豫王府的佟佳氏相帮,堂妹没有占到便宜,反而是把博尔济吉特氏都架起来了。 这会儿外头还不知道怎么说呢。 这里头还牵扯到了豫王侧福晋,还有郑王家里那个年轻的侧福晋。 这事儿,就不大好办了。 “这又有什么可愁的。” 宸妃才在皇后这里用了晚膳,还没走,正好一家子一处说说话。 她如今怀着孩子还面色红润的,可见是养的很好的。 她一笑,满室生春:“妹妹年纪小,性子骄傲些,原也没什么的。骂了宁氏两句,宁氏和佟佳氏不是也还回来了?” 第103章 “姑姑若是发愁,只管把宁氏叫到宫里来坐一坐。这年节底下,她这样的身份在宫里陪着过这几日,也是她的荣耀了。这几日,就不叫妹妹进宫不就是了。” “便是传到前头去,叫皇上和睿王听见了,也不会怎样的。” 这是摆明了要安抚了。 那话架起来,博尔济吉特氏就不能无动于衷的。既然是女人之间的事情,那就不要牵扯男人。 宁氏上升到那个地步,宸妃偏要轻描淡写的扯回来。 不是说八旗和蒙古对立么。那好啊,她就将人好好的请进宫里来,和和乐乐的过上几日,等男人们都回来了,大家又是和睦一家亲了。 这多好。 皇后颔首,同意了宸妃的提议。 这个于她来说很容易,顺手施恩的事情,能消弭一场争端自然更好了。 福晋心里却不是很情愿。 宁氏只是个侍妾,却有年节下进宫这样的荣耀,这会不会又增长了她的气焰?本来就已经很难缠了,要是再这样,她以后还怎么挟制宁氏? 可若不用这个法子,也没有再能如这个这样简便解局的办法了。 福晋就算再不愿意,也只能捏着鼻子同意了。 宸妃眸光一转,望着皇后笑道:“我前儿和姑姑说的那件事,如今也可以告诉堂姐了,横竖总是要进府的,趁着这会儿说了倒是正好。” 皇后点点头,看了福晋一眼:“你说吧。” 宸妃便望着福晋笑道:“咱们小姑母不是嫁给豫王了么?如今日子倒是还不错的。只是前日进宫,说起她的小妹妹,也是咱们的小姑姑呢。正是到了婚配的年纪。我和姑姑思来想去的,小姑母嫁给了豫王做嫡福晋,小姑姑自然是不能亏待的。” “给别人总是不放心的,正好小姑姑自个儿也是愿意的,就和姑姑说定了,将小姑姑给了睿王做侧福晋。妹妹你在府里,也能正经有个帮手。白音毕竟和咱们隔着有些远了。睿王府上,总得有咱们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的血脉嘛。” 宸妃说的小姑姑,便也是皇后的幼妹。 要不说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家族庞大,这里头适龄的又有辈分的小姑娘多呢。就这么一回功夫,就又出现一个,而这个的血脉,比福晋跟皇后,跟宸妃,跟庄妃的血缘还要更亲近些。 她们是一支一脉的,而福晋和她们隔了一个祖父先辈。 她们私底下都商议好了,才来同福晋说。 由不得福晋不多想。 她和多尔衮是年少结发夫妻,她在多尔衮身边这么多年了,只是因为没有生育,到了这个年纪,就要被皇后等人抛弃了吗? 她们是觉得她没了用处,达不到她们想要的要求了,所以摒弃她了吗? 察哈尔庶福晋的有孕,令皇后和宸妃看到了希望,不能有孕不是多尔衮的问题,是她的问题,所以她们要再送一个年轻的博尔济吉特氏进府? 而且一来就是侧福晋。 宸妃一直望着福晋的神色,见她不说话,便笑道:“怎么?妹妹不愿意?” “不是。我并没有不愿意。” 福晋道,“只是再有进府,还是侧福晋,我也不好自专。总是要王爷愿意的,那才是两厢情好。” 宸妃似笑非笑道:“妹妹要想清楚啊。白音若是有了儿子,那是一定会晋位的。额哲那里一向不安分,从不入京朝见,他的妹妹要是成了睿王侧福晋,有了睿王骨血,他自然是要老实些的。就为这个,她的儿子也不可能给你。” “小姑姑进府了,若有了多尔衮的骨肉,妹妹与之一同抚养。妹妹的将来,也终身有靠了。” 这是直接威胁上了。 福晋望着宸妃的眼睛,那是一双美艳的眼眸,将大清开国皇上迷得晕头转向的。几乎是宠冠后宫了。 这人人都说,宸妃若有了阿哥,将来就是太子。 比起宸妃,肃王侧福晋还真算不得什么嚣张跋扈了。 福晋看向皇后,皇后只是温和的望着她,但并没有否认宸妃的话。 福晋现在明白了,这姑侄两个之前都是哄着她玩儿呢。 什么孩子会给她抚养。都是骗她的,就是为了让人进府里去。 现在看她没用了,就要将她一脚踢开,扶持她们自己的亲人了。 照着这样说,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将来成了侧福晋,她的孩子就绝不可能给福晋抚养。 而皇后的幼妹入府后,身份更是尊贵,说是有了孩子共同抚养,也不过是挂名而已,和福晋是一点关系都没有的。 福晋只是嫡母而已。 皇后看时候差不多了,就道:“这也是为你好。等皇上回来,事情定了,便是皇上圣旨赐人,你好好迎候。多尔衮那里,你好生周旋,你与他多年情分,他还是不会撇下你的。” 福晋都不知道自个儿怎么出的清宁宫。 因福晋这里和皇后宸妃说话,没叫佟佳氏来。 佟佳氏就只能在偏殿带着两个孩子候着。 幸而偏殿暖和,哪怕时辰晚了许多,两个孩子也没有冻着。 这是在宫里,也不能把府里的恩怨带进来。 佟佳氏在外头对福晋还是很恭敬的,尤其是在清宁宫这儿。 可瞧见福晋过来,佟佳氏就敏锐的发现福晋的脸色似乎是不大好。 第104章 可在宫里,人多眼杂,多少人都盯着的,她也不能问什么。 她刚刚也知道了外头传的府里的事。只是一向对博尔济吉特氏家族的女人们没有什么太大的好感,她也始终记着自己的出身。 这时候就稍微撇开和宁氏的恩怨,站在了八旗这一边,对此事保持缄默。 出了偏殿,走在宫道上,外头可就冷了。 佟佳氏照顾着两个孩子不要着凉,也就顾不上福晋什么了。 等出了宫门,快要上马车的时候,福晋才回头看了一眼佟佳氏。 这会儿大部分的人都出宫回府了,宫门口只候着睿王府的马车。 福晋见佟佳氏照顾两个孩子,大格格的脸蛋红扑扑的,大阿哥也长高了许多,一儿一女站在佟佳氏身边,却叫福晋觉得扎眼得很。 等佟佳氏身边的人侍候两个孩子先上了马车,福晋才望着佟佳氏道:“娘娘说,察哈尔庶福晋若是顺利生下小阿哥,来日就会册她为侧福晋。” 佟佳氏的手一顿,猝不及防听见这个,一时没藏住眼中的错愕。 看见佟佳氏的反应,福晋倒是有些心里平衡了。 她道:“娘娘还说,不久还要在府里添一位姐妹。豫王嫡福晋的妹妹,皇后娘娘的幼妹,将进府做王爷的侧福晋。这往后,府里就不止妹妹一位侧福晋了。到时候,岂不是更热闹了么。妹妹说,是不是啊?” 佟佳氏很快调整好状态,轻声说:“福晋说的是。” 福晋淡淡笑了笑,转身上了马车。 佟佳氏这才上了马车。 她哪笑得出来呢?宁氏这个拦路虎还没解决,转头就又要来两个。 若她们都成了侧福晋,那她算什么? 博尔济吉特氏成了睿王府的侧福晋,还有她这个出身正白旗的侧福晋什么事呢? 望着大格格大阿哥稚气的面容,佟佳氏不得不藏好自己的情绪。可是心里,这一刻对博尔济吉特氏的恨意,在不断的叠加。 她的孩子受过那么多的苦,她怀着二阿哥的时候多么的担惊受怕,凭什么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就能如愿待产平安无事呢? 福晋回了府中,与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说了几句话,就将她打发回去了。 又让人去邀月堂通知了一声宫里娘娘们的决定。 将府里的事情都处置妥当后。 福晋将所有人都撵出去,只叫蒙嬷嬷在身边陪着。 福晋心里多少心酸委屈,也只能当着蒙嬷嬷的面流眼泪。 “只恨我没有一个适龄的好妹妹。若是有,哪有她们什么事呢。” “这时候顾着自己人了,倒是要把我撇下了。” 蒙嬷嬷恳切地劝着:“福晋可千万别这样想。您还好好的是主子爷的福晋呢。便是她们都做了侧福晋,都进府了,还是得以您为尊啊。” “到时候您一句话,若求得主子爷怜惜,未必不能把孩子放到您膝下养着的。这能不能养孩子,也不是外人说了算的。若是自己不争气,福晋将孩子放到身边来养着,谁又能说什么呢?” 福晋慢慢止住了哭,垂眸想了片刻,才道:“养云斋这些时日,一向可好?” 蒙嬷嬷道:“除了有些害喜,一向都是好的。奴才悄悄请有经验的人瞧过了,便是奴才看了,也觉着察哈尔庶福晋这一回是个男胎。” “男胎么。” 福晋的声音几不可闻,“还不知道能不能平安生产呢。” “我在这儿生气烦心,她们一个个的倒是舒坦。” “嬷嬷,把话放出去吧。宫里娘娘要皇上赐侧福晋进府。察哈尔庶福晋若是能生个阿哥,一个侧福晋是跑不了的。” 蒙嬷嬷应了是:“那这个孩子——” 福晋敛眸,这个孩子,生不下来才好呢。 - 宁翘只是侍妾,没有品级,不能穿制式礼服,但因在年节下,又是进宫恭贺新禧的,这回征伐朝.鲜大获全胜,盛京一片欢腾,更是喜上加喜。 宁翘就不能寡淡着进宫,穿了海棠红的衣裳,头上身上鞋面上,都不出格的用了小珍珠点缀。 瞧着一身俏皮喜庆,也不那样死板,更不失礼,正好符合她的年纪和身份。 她是好好打扮了一番的,她这个相貌,只要用了点心思,就容易让人注意到。 跟着福晋佟佳氏出门上车的时候,福晋和佟佳氏都盯着宁翘看了片刻,但到底什么都没说,直接上车了。 宁翘自个儿单独一辆小马车,就这么跟着车驾晃晃悠悠到了宫中。 这盛京的皇宫那自然是远远比不上北京的紫禁城的。 这是大清自己在关外建造的皇宫,是去岁建立大清前几个月建好的。 规规整整的四方宫城。 福晋夫人们都齐聚清宁宫,先给皇后请安问好,然后再到其他四宫给嫔妃们请安问好。 原本是这样的规矩。 可皇后与四妃关系都是极好的,至少表面上是很好的。 所以四妃都在清宁宫中,和皇后一块儿说话。那福晋夫人们也就不必去其他宫中了。 这会儿没有入关后那么严格完整的规矩,还保留了很多八旗自己的特色和豪放的人情味儿。 哪怕是女眷们在一起,说说笑笑的也是十分热闹的。 宁翘身份低,就坐在福晋和佟佳氏的身后,一个小小的矮敦子给她。 第105章 几乎是在人群之外了。 前头说笑,她只管做出微笑的模样听着,根本不需要说任何话。 半天下来,这脸都笑僵了。 但也不能动,还得这么坚持着。 外头可都说这是皇后与宸妃给她的恩典,是为了博尔济吉特氏的莽撞给她赔礼来着,可宁翘瞧着,怎么就像是无声的警告呢? 若这也是安抚,那这个安抚就是随便施舍的。 哪有真正的安抚,是把人叫到宫中来,惩罚她一直当背景板坐着的? 几乎没有人搭理她,但所有人的目光又都会若即若离的落在她的身上。 这几乎和游猎的时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但宁翘觉得,她似乎又一次的出名了。 用膳的时候也不能和她们在一起。而是要自己单独到偏殿去吃。甚至庶福晋们都不会和她一起坐,但至少还是在一个殿中的。 想想这样的日子还有七日,宁翘就觉得这真的是在惩罚她。 要天不亮就起身,早膳连汤汤水水都不能有,就怕在宫里出丑。 这午膳也不能好好用,晚膳也吃得晚,福晋还和她说,这是宫里给的荣耀。 这荣耀爱谁要谁要。宁翘只觉得这是‘折磨’人。 她也知道,怕是还有人酸她,这荣耀别人想要还没有呢。 佟佳氏也坐在前头。本来知道宁翘也要进宫后,佟佳氏就给她送了信的,叫她不必怕。 宫里人多,可八旗的福晋夫人们也多,哪怕皇后为难宁翘,也是不怕的。 可现在看来,佟佳氏的担心似乎是多余的。 佟佳氏也要应酬搭话,倒是没顾得上与后头的宁翘说几句,只是对上了几个眼神,交换过心照不宣的笑意。 晚间宁翘更衣后,回到主殿,心里还在想着出宫的时辰快到了。 却有人望着她笑道:“就听见说你这个丫头进宫了。怎么也不来我跟前请个安的?有日子没见过了,这好容易见上,怎么口齿倒不伶俐了?听说这一日,怎么也不和人说话的?” 宁翘望过去,是望着她笑的礼王福晋。 礼王福晋年纪大些,辈分也高些,不需要天天进宫陪着皇后和娘娘们说话。 只是她高兴进宫的时候来请个安就是了。 只没想到这个时候,宁翘去更衣,礼王福晋倒进宫了。 宁翘忙过去请安,笑道:“是奴才的不是。奴才给福晋请安。奴才年纪小,资历浅,这是头一回进宫,不敢言语怕说错了话。奴才用眼睛瞧着,学着人家怎么说话,奴才学会了,自然就和人说话了。” 礼王福晋笑起来:“瞧瞧你这张嘴,还是这么俏皮。你要是不会说话的,这里还有谁会说话的?” 谁也不能当这只是一句简单的赞誉。 要知道宁翘最近的出名,便是和肃王侧福晋的口舌之争。 礼王福晋说宁氏会讲话,这就是为宁氏撑腰了。 也打破了宁翘入宫一天被人忽视的壁垒。 礼王福晋叫宁翘在她身边坐下:“既要学,就在我身边坐着吧。说自个儿年纪小,那就好好看着听着。皇后娘娘和宫里的娘娘们,那都是个顶个的冰雪聪明,你啊,要学的多着呢。” 礼王福晋说说笑笑的,一时气氛就热闹起来。 简简单单几句话一个动作,就把宁翘送到了热闹的中心。 皇后跟着笑了笑,看了看宁翘,说:“皇上当时亲赐你进府,本宫是点了头的。只是没见过你,今日一见,倒确实是个好的。” 宁翘起身谢了恩,又坐下。 皇后与她无话,倒是和别人说话去了。 宁翘就按礼王福晋说的,乖乖听着看着,偶尔到她,也笑着说上几句话。 那种天然的等级距离感,在这和悦的气氛里,似乎消弭了。 各府上都带了孩子进宫,孩子们来给皇后和娘娘们请安。 皇后笑得合不拢嘴,几位娘娘也都眉目温柔的说话。 宁翘看见大阿哥和大格格就站在靠前头的位置。 皇后在与他们说话。 说了一会儿,才望向佟佳氏:“这两个,你养的很好。是尽心了。” 佟佳氏起身谢恩。 皇后又说:“二阿哥还是体弱吗?” 佟佳氏面露惶恐:“是臣妾的不是。臣妾没能做好自己的本分。” 皇后温声道:“这孩子多灾多难的,你要好生看顾。要如大格格大阿哥这样好好的长大,那就是你的功劳了。” 佟佳氏忙应了是。 宁翘一直瞧着,佟佳氏的惶恐和她的卑微,甚至是怯懦。 在这里,生出病弱的孩子,就是额娘的过错。孩子养得好,好像也成了额娘的功劳。孩子养不好,那就是大大的罪过了。 听见这些话,佟佳氏心里会不会有一丝不甘呢? 宁翘的灼灼目光,吸引了一个人的注意。 庄妃含笑看向宁翘:“宁氏,你看什么呢,这样出神?” 宁翘忙道:“奴才是见识短浅,瞧见那宫灯精巧别致,一时就看住了。不想被烛火晃了眼睛,就没留神。” 这话没几分可信。 但没人拆穿她,庄妃也没有。 庄妃笑道:“礼亲王福晋都说你是个能说会道的人,既然伶俐,又怎么会见识短浅呢?” 第106章 “你骑术不错。人也长得好看。那你从前在家里,读过书吗?” 宁翘默默看了庄妃一眼。 这位未来大名鼎鼎的孝庄皇太后,现在正是二十四岁的好年纪。 成熟有风韵,端庄娴熟,温柔得体,笑起来给人如沐春风之感。 可她这个人,宁翘是一点都不敢小看的。 这几句话,也不能胡乱回答。 宁翘想了想,道:“回娘娘,奴才读过些书。” “会写字?”庄妃兴趣盎然的问。 宁翘点了点头。 庄妃盈盈一笑,又问:“会写汉文吗?”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宁翘的身上。 那些人眼神中如炬的光亮,比清宁宫中精巧的宫灯还要夺目逼人。 第39章 萦心 在这个时间节点,这是个很敏感的问题。 皇太极多次袭扰山海关,改元称帝,从后金变成大清,没有人敢否认皇太极有称霸天下的野心。 谁不想打到关内去呢?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或者说时机还没有到。 那些因为被大明的现在伤透了心的官员,他们投奔大清,成为大清的臣子。真正有才能的人,皇太极是很重用他们的。 大清这个尚还年轻的朝代,包括女真旧部这些满人八旗,他们的历史进程自然是不能与那庞大的文明相提并论的,但是他们求知欲旺盛,他们愿意学习,愿意进步,甚至为了更进一步而努力。 有一部分人排斥这样的努力和学习,而有一部分人则看到了将来的无限可能。 对大明,对汉人的一切,他们的认知实在是太过于矛盾了。 在这样的场合,庄妃问出这样的问题,实在是不得不令人瞩目的。 众人各怀心思,都看向那个眉眼娇丽的睿王府侍妾。 宁翘端起一个无害的笑容:“回娘娘,奴才家里早年间收留了一个南边流落来的绣娘。这绣娘是汉人,以前是读过些书的,也会写字。奴才年少的时候听她念叨些,这耳濡目染的,也没刻意学习,就些微会一点点。” “奴才也不能欺瞒娘娘,会一点点,还是只能说会的。” 这事满府里都知道。这些时外头那么多有关她的传言,怕是什么东西都叫人知道透了,这也不是什么秘密,这会儿说出来也没什么的。 正好可以拿来用不用,也是个来历,以后再说起来,也不会叫人疑惑的。 庄妃哦了一声,眉眼间溢出几分温柔来:“那这么说,倒是能文能武了。怪不得能讨了睿王的喜欢。” 宁翘心头一跳,忍不住就多看了庄妃几眼,但庄妃情绪并不怎样外露,宁翘也看不出什么来。 过了片刻,又听庄妃道:“你会这么些,倒不像是八旗的姑娘。倒像是我们科尔沁的姑娘,若是在草原上,以你的样貌,也是最耀眼的明珠了。” 这话说的,宁翘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娘娘过奖了。奴才怕是没有这样的福气。” 礼王福晋在旁笑道:“娘娘这是说笑了。宁氏正儿八经镶白旗下的姑娘。怎会是草原上的呢?便是在咱们八旗里头,那也是出类拔萃的。老十四喜欢的,怎么可能不出众呢?皇后娘娘,您说是不是啊?” 皇后笑了笑,温和说是。 这是她们在打机锋,宁翘只管含笑陪着,就不参与进去了。 礼王福晋拿了个精致的小荷包出来,里头有墨香很重的绢纸,上头还有许多字迹,展开来后,宁翘是离得最近的,她看了一眼,字倒是挺好看的,但是一个不认识。 礼王福晋将东西递给宁翘,宁翘懵懵的接过来。 看见她这个样子,礼王福晋倒是笑了,目光慈爱得很:“你这孩子,还年轻得很,这一辈子还长着呢。不过是一点损伤罢了,还真就认定了?这在座的,多少人二十来岁才生子的?” “你一心记着八旗,知道咱们大清来之不易,是个有心的好孩子。我啊,就喜欢八旗里头像你这样的好姑娘。谁说要把你送到庄子里去自生自灭,我可是第一个不答应的。我年轻的时候也是得子艰难,但是有了这个,就好了。” “也还是我和你这孩子投缘,这东西放在我这儿没什么用处了,正好送给你。你们府上也送了年礼来的,那都是咱们之间的往来,对你是个晚辈,就是我给你新年礼吧。将来等你有了身孕,那就是最好的回礼了。” 宁翘不认得这上头的字。 周围坐着的也没几个认识的。 倒是豫王侧福晋佟佳氏看了一眼,只认得面上那几个大字,她面色微微一变,小声和宁翘说了。 ——是生子秘方几个字。 佟佳氏还说:“这是女真小字。已经好些年了,自从有了满文后,这小字就已经不大用了。” 除了女真旧部的一些人认识外,基本上没有什么人认识了。 佟佳氏也只能勉强辨认出这几个字。 礼王福晋赞许的看了佟佳氏一眼:“这确实是女真小字。还以为没人认识了,不像还是有人认得几个字的。这可是祖上传下来的老方子,你记着试一试。还是很有用的。” “这里头的字啊,你要是不认得,就找睿王认一认。睿王是认得女真小字的。” 宁翘几乎是想捂着肚子笑起来,可她不能笑,只能端着无懈可击的微笑多谢礼王福晋。 第107章 礼王福晋这一出,还用说么。便是针对博尔济吉特氏的。特地将那些话拿出来阴阳,还要强调一遍,摆明了就是来给她撑腰的,就是不许蒙古那边欺负她的意思。 想必这生子秘方是真的有用的压箱底的好东西。 佟佳氏把字说出来后,瞧瞧身边这些人藏起来的嫉妒的眼神,宁翘就知道这不是随便拿出来的,是真的千金难求的稀罕东西。 瞧瞧皇后和宸妃的模样,宁翘忽然就有一种被大佬罩着的感觉。 深宫大院,王府后宅,向来都是弱肉强食。 地位低微,就只能等着被人拿捏蹂躏,轻慢侮辱。 宁翘将礼王福晋赠与的小荷包拢在衣袖里,看着宫灯底下娘娘福晋夫人们的言笑晏晏。 不管她们心里如何想的,面上都带着和善温柔微笑的面具。 她心中忽而生出一股子气概来,皇后宸妃的算计,想要亲近博尔济吉特氏的入府,想要等察哈尔庶福晋产子后晋为侧福晋。 等到那个时候,这府上就有三个侧福晋了。那会儿博尔济吉特氏占了上风,她要怎么活? 佟佳氏说她得争气些,至少要做上个庶福晋。 宁翘觉得这还是太保守了。 庶福晋怎么够?为了能好好的活下去,她也得争一个侧福晋才成。 至于其他的,可以先等有了侧福晋之后再争取。 - 多尔衮征战在外,来往通信不便,他的消息基本上都是从送回来的军报上了解到的。 就连福晋和佟佳氏也没有得到多尔衮的家信。 这一回他们是直接俘虏了朝.鲜国王及其家属。并且将于四月押送朝.鲜质子及将近两百个随从官员下人和家属到盛京。 多尔衮最得皇太极信重,这些事也都是交由多尔衮负责的,其余人等都是协助睿亲王办差。 正月过后,府里倒是消停安静过一段时日。 趁着多尔衮不在,佟佳氏总是偷偷跑到前院去看大格格和大阿哥,她还要照管府里的事务,还要照顾二阿哥,有时候和福晋扯皮,似乎并不理会别的人别的事。 她也不找宁翘的麻烦了。 宁翘也不知道这是不是暂时的。但总归现在不惹她就挺好的。 福晋似乎也跟着沉寂下来,皇后幼妹要入府为侧福晋的事情还没有下旨意定日子,可福晋的身子骨似乎又不大好,福晋照管察哈尔庶福晋的胎倒是挺精心的。 有豫王侧福晋和礼王福晋的站队,宁翘这里难得过了一段平静的日子,再没不长眼的来找茬了。 她是知道这府里总有些猫腻的,除了去正院请安避不开之外,其余时候,都是避着养云斋那边的。就生怕察哈尔庶福晋的胎出点什么时候被她撞上了。 从李氏那边知道,察哈尔庶福晋私底下的动作还没停,甚至还越来越频繁的。她甚至在找从前林丹汗用过的那些遗物。 也就是从前黄金家族称帝时遗留下来的那些能证明身份的东西。比不上那个传国玉玺,但也一样重要的东西。 察哈尔部一直都不是很安分。宁翘记得,最后这一支是直接覆灭了的。 要按照察哈尔庶福晋兄妹这么折腾,这覆灭也是不冤枉,是迟早的是。 日子一转眼到了四月,邀月堂来了些鲜花。 宁翘早些时候就叫他们种在院子里了。 每回在炕上小桌看书的时候,总是会瞧一眼。花开的挺好的,人看着也养眼舒坦。 自礼王福晋给了那个生子秘方后,她就正大光明的叫刚安去外头搜罗些女真小字的典籍之类的书册。 想回来看看,自学一下。有关满文蒙文,还有汉文的书籍,若是她喜欢的,也能拿回来看看。 只不过市面上这样的书太少了,有也是些皮毛东西,不达根本。 倒是看了一堆写给孩子们启蒙的书册,讲的是先帝当初是怎么创业起兵的。有些画出来的连环画,宁翘看的津津有味。 如今可是好了,除了看他们侍弄花草外,她这个在宫里娘娘们面前都过了明路的懂些满文汉文的人,也能光明正大的看看书了。 打发时间的爱好又多了一样,这日子就更充实了。 四月雨水多,连着下了三四天的雨,大半夜的雨势还大了点。 宁翘叫雨声惊醒了,这心里就有点担心院子里的梨树。 才开了的梨花不会一夜之间就叫雨给打落了吧。 外间是烟汀烟兰两个值夜。 宁翘刻意放轻了脚步声,雨声上来一盖,这俩丫头就什么都没听见。 宁翘就只是想去看一眼的,也不出去,就隔着廊檐看一眼,看看他们下午弄上去的毡布有没有把梨树给遮好。 结果刚一将门帘掀起来,就看见外头有两个穿着蓑衣的人从雨幕中走过来。 后头那个还在追着前头的那一个,宁翘隐约听见喊主子爷什么的。 宁翘看前头的人都快上廊下了,那身形是真的很像多尔衮的。 可是,不是说多尔衮要到明日才会回来了么? “主子爷?”宁翘试探着轻轻喊了一声。 来人到了廊下,将身上的蓑衣取下来,那轻缓的灯光一照,赫然就是多尔衮的面容。 出去五个月,多尔衮瘦了,但是却又更精壮了。 身上还穿着镶白旗旗主的铠甲,带着外头难消的肃杀之气,看着宁翘的那如鹰的眸中却露着光亮的温柔。 第108章 “你还没睡?” 多尔衮回来,直接从前头过来了,谁也没有惊动,直接从小花园穿过来到了邀月堂,不许守门的小太监声张,径直过来看看宁翘的。 五个月不见,他有些挂心他的小丫头。 不看一眼,着实是不放心的。 想着这会儿夜深了,又在落雨,想必小丫头肯定是睡了的。 却不想她睡眼惺忪,穿着家常寝衣出现在门口。 “怎么起来了?”多尔衮瞧见了醒着的小丫头,心里自是欢喜的。这双眼还是那样的纯澈明亮,多尔衮几乎是要把人望到心里去了。 “雨下的太大了。奴才起来看看花。” 瞧见多尔衮眸中光亮闪动,宁翘乖觉补上一句,“奴才心神不宁的,总想着不知道是不是会有什么人来,所以一定要起来瞧一眼。没想到主子爷就回来了。” 周得胜身上沾了雨意,他是跟着多尔衮星夜回来了,这时候已是疲惫不堪了。 多尔衮便让周得胜去歇息:“两个时辰后进宫。你再来伺候。” 周得胜答应一声,忙去了。 刚安这里早得了消息,带着两个小太监过来伺候周得胜,邀月堂里自然有给周得胜歇息的地儿。 他这一路跟着多尔衮出去,这随征也是干惯了的差事,但这一回是格外的辛苦,毕竟可跟着主子爷跑到了别国上的地界,那可比之前要远着些了,这时间也是长的了。 在外头辛苦奔波习惯了,回来乍然歇下来,才觉得先前的苦。 他放松歇两个时辰,过后可又要跟着主子爷忙了。 要说起来,这宁氏可在主子爷心上够分量了。 冒雨回来别的地方都不去,就只管来邀月堂。也不管是不是睡了,就一定要看上一眼。 要说这邀月堂也和以前不一样了。这几个大丫头和这领事太监着实是像那么一回事的,可在周得胜心里,这位虽新宠,可到底还是主子爷更重要的。 他可不能叫人收买了去。总得心里留着尺寸的。 该有的分寸,两边的奴才都得把握好。 烟汀烟兰这时候也醒了,见了多尔衮来,倒是不慌张,就是有些紧张。 宁翘打发她们去弄热水来。 又叫烟清烟水去前头膳房悄悄取些热乎的茶点吃食来。 她这里则带着烟清烟霞给多尔衮更衣。 多尔衮身上的衣裳是不能穿了的,那边动作快,有人即刻送来了多尔衮的衣裳,宁翘先服侍多尔衮沐浴更衣,然后再陪多尔衮用膳。 多尔衮原本是想看一眼就去前院收拾的,这会儿宁翘既醒了,就由着她安排了。 之后还要穿着铠甲入宫面圣的,这铠甲还是湿的,宁翘吩咐人拿下去弄干,多尔衮也含笑瞧着。 出征在外几个月,周得胜再无微不至,那也是不如府里的。 更不如这丫头的嘘寒问暖。 总觉得走了几个月再回来,这丫头和他更亲近了似的。 这样被中意的人照顾惦记的滋味,多尔衮很久不曾体会过了。 “主子爷用了膳,就歇一会儿吧。等到了时候,奴才叫主子爷起身。” 被多尔衮捉过来亲了一口,宁翘的脸蛋有点热。 对上多尔衮含笑的眼眸,宁翘也跟着笑,她方才都听见了,多尔衮还要进宫去。虽说还有些时候,但对于多尔衮来说,怕也是难得的休息时间了。 多尔衮随便用了些,感觉五脏庙确实是舒坦了,就将东西撤下去了。 简单的小米辣油泼面,再加些软糯的小点心和奶茶,也让多尔衮很满足了。 “过来,陪爷躺一会儿。” 宁翘有点脸红:“奴才不能扰了主子爷休息的。” 多尔衮失笑,这丫头想到哪里去了? 虽然确实他很想,但这时间也不够啊。他一会儿还要进宫去。这匆促来也不痛快,都几个月了,也不急于一时。 多尔衮把人捉过来:“只是躺一会儿。陪爷说说话。” 宁翘便乖乖不动了。 多尔衮道:“京里的事,爷都听说了。你做得很好。” 宁翘低声说:“肃王侧福晋骂奴才骂的很难听的。” 多尔衮说:“爷都知道。她不会得偿所愿的。” 京里的事,都报到了军前。 出征的爷们都有想要保护的人。 皇上心心念念宸妃的安危,他是惦记着小丫头,多铎是想着佟佳氏。 都是暗地里叫人看着的。 多尔衮知道的事情,想必皇上和多铎都是知道的。 肃王侧福晋实在是骄纵过头了。 皇上看在宸妃的面子上,必定不会插手去管的。他和多铎当然是看不惯博尔济吉特氏这样嚣张的。 皇上不喜欢豪格现在的嫡福晋,知道豪格作践他的嫡福晋也不会去管,甚至巴不得豪格的嫡福晋没了,这才称心如意了。 要是豪格的嫡福晋真的没了,博尔济吉特氏就会成为他的嫡福晋。这样豪格也不用钻营为难了,他们父子必然是得偿所愿也不会有矛盾了。 这可是哈达部最后的血脉了。要是真没了,那女真旧部哈达的势力就真的散了。 多尔衮既不会让博尔济吉特氏得偿所愿,就会暗中帮哈达纳喇氏一把。叫她们斗起来,豪格疲于应付,博尔济吉特氏就永远做不了嫡福晋。 第109章 “有主子爷这句话,奴才就安心了。” 宁翘这手还伸不到肃亲王府去。 多尔衮要给她出头,她自然是乐意的。 只要能让博尔济吉特氏不高兴,宁翘就痛快了。 多尔衮道:“爷回来了。爷会护着你的,别怕。” 宁翘轻声道:“奴才正月里进宫时就听说了。主子爷这回立有大功,宸妃娘娘提议,皇后娘娘也是乐意的,想要皇上下旨,将皇后娘娘家里的幼妹赐入府中给主子爷做侧福晋。” 多尔衮也听见这个事了。 无非是想要把他和多铎都与博尔济吉特氏栓的更紧些。 他们还想叫察哈尔庶福晋生子后晋为侧福晋。 这样一来,他府里的格局就大有变化了,简直是个大翻转,真是一手好算盘呢。 小丫头眼巴巴的瞧着他,多尔衮却不想她这时候还要多想。 瞧她困得眼睛都红了,总是容易让多尔衮想起那回她红着眼睛问他,说见他一面怎么就那么难呢。还有她难过的时候,说她以为她失宠了。 他就只是去了养云斋一次而已。 小丫头就叫人作践了。 这还怎么舍得再发生这样的事情呢? 多尔衮笑起来:“小醋坛子。” 她可是两回都当着人勾他了。现在想来,这丫头早早就表现出来了,眼里心里都是只有他的。 哪怕是拦不住博尔济吉特氏进府,他也不会再让那样的局面发生的。和小丫头的高兴比起来,博尔济吉特氏实在是不需要费心接触的。 宁翘眨眨眼,不是,这怎么就说到这个了? “奴才没有。”她是真没有啊。她就是想要个准话,看看多尔衮是怎么想的。 就皇上宠爱宸妃的这个劲头,怕是这个圣旨是一定会下的。 多尔衮看似繁花似锦,但实则处境也是烈火烹油,只怕不能抗旨不遵的。 这要是多尔衮有个什么不好的,从这个位置上掉下去了,她也玩完了。 宁翘很真诚的看着多尔衮:“奴才是绝不愿意主子爷为了奴才为难的。哪怕是皇后娘娘的幼妹进府了,奴才也知道,主子爷会护着奴才的。” “只要主子爷护着奴才,奴才就什么都不怕。” “爷知道了。” 多尔衮亲了亲宁翘的鼻尖,温声道,“你的身份太低了。人人都能欺负你。爷心里都记下了。总有法子叫你晋位的。若再有一层保障,不管是谁,哪怕是博尔济吉特氏家的人,也要掂量掂量,不能轻易动你。” 宁翘好奇了:“什么保障?” 多尔衮却不继续往下说了,只望着宁翘笑道:“礼王福晋给了你什么?” 宁翘脸又红了:“主子爷都知道了?主子爷说的是这个么?” “那奴才不争气,这一两年怕是也不能有了。” 多尔衮笑道:“这是个保障。但也不仅仅只有这个保障。爷心里有数的。” 那绢纸上的女真小字,宁翘也没研究出个所以然来。看了几个月,也只认出几个字,甚至都连不起来。 多尔衮倒是都认得,他小时候学过女真小字。 一拿过来扫了片刻就看完了。 见多尔衮实在是笑得有点不怀好意,宁翘下意识的眨眨眼:“主子爷?” 多尔衮倾身过来,在宁翘耳边说了几句话,宁翘的脸腾的一下就热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她还以为是要吃什么药的,原来是这么弄的。 多尔衮笑道:“既礼王福晋说有用,又是先祖留下的,那必然是有用的。” 他打量他的小丫头,目光落在她的细腰上,含着深深的笑意:“过两日,和爷试一试。” 宁翘在心里啊了一声,把脸捂起来,不说话了。 多尔衮倒是好好睡了会儿,宁翘开始被撩的脸红睡不着,后来也跟着迷糊了。 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天光大亮了。 多尔衮什么时候走的,竟也不知道。听烟清说,应当是凌晨就冒雨走了。 这雨也是天亮的时候才不下的。 多尔衮既回来了,想必福晋那里已经得到了消息。 多尔衮虽说是悄悄来的,但前院那边送了膳食过来,后头各处肯定会知道的。毕竟宁翘这里睡下了又起来,多尔衮从前头过来的事,凌晨又走的事情,福晋那边稍稍打听打听就能知道的。 这府里安静了几个月,凝滞起来的气氛,怕就是要随着多尔衮的回归搅动起来了。 宁翘起来就先去瞧了她的梨树,瞧见梨花都带着水汽好好的盛放着,这心总算是放下了。 她这里才收拾妥当,刚用过早膳,福晋那里就让人来请。 来人挺客气的,说请宁姑娘过去正院说话。 烟清打听了,说是各处的主子都会去。侍妾们都不去,能去的侍妾只有宁翘和李氏。 李氏还没侍奉过多尔衮,但福晋这会儿撇下别的侍妾,却不撇下李氏的唯一缘由,宁翘也琢磨出来了。 李氏和她一样,也是镶白旗的出身。她阿玛也是佐领,宁翘说出去的那些话,其实也是将李氏护住了。 要是福晋对李氏不好,这传出去,怕是也要引起八旗尤其是镶白旗下的不满。 捎带脚的事儿,福晋不会不周全的。 雨后春意更浓,宁翘挑了艾青的两件衣裳,里外穿了三件,坠了小流苏的小簪子戴上了。 第110章 府里一片山川春色,桃红柳绿里头她慢慢走到正院这里,不论是谁,都是眼前一亮的感觉。 甭管怎么说,邀月堂的宁侍妾着实是好颜色,走到哪儿,都叫人移不开眼睛,哪怕是再不喜她的福晋,也不得不承认,这宁氏是生了一张顶好的脸蛋,还有极妙的身段。 “福晋恕罪。奴才来迟了。”是福晋请人来的,所以各人来的时辰参差不齐。宁翘来了才发现福晋都出来了。 可见是坐了一会儿的。 福晋还是那个老样子,意料之外的,态度却很温和。 还叫宁翘坐,一点也不为难她:“无妨。事出突然,今日也不是请安,没有早迟的说法。” 福晋看向宁翘:“我听说,主子爷昨夜回府,去了你的邀月堂?” 宁翘早做好了准备,预备承受她们的攻击诘问。 可预料之外的事,福晋这口气,不像是要攻击她的意思。 连佟佳氏,虽紧紧盯着她看,却忍住了没有对她发难。 第40章 秒杀 宁翘落落大方的一笑:“是。奴才也没有想到,主子爷回府后就去了奴才的邀月堂。” 宁翘现在不是任人拿捏的小小侍妾了。 正月里进宫,礼王福晋当众表明了对宁翘的维护和看重。 甚至还有超乎寻常的亲昵,还把先祖传下来的生子秘方给了宁翘,这摆明了就是想让宁翘尽快生子的意思。 宁翘的出身或许并不怎样出众,但是站在她身后的势力却不能让人小觑。 她们本来就是趁着多尔衮出征不在的时候才对宁翘出手的。 现在多尔衮都回京了,自然就更不能对宁翘怎么样了。 各人身上都有牵扯,至少现在对宁翘的态度还是需要很慎重的。 尽管福晋和佟佳氏,甚至还有庶福晋们,对多尔衮一回府就直接去了邀月堂的事情非常的不满,但她们也不能表现出来,更无法为这个为难宁翘。 不得不容下宁翘,捏着鼻子暂且容下多尔衮对宁翘的‘破例’。 “主子爷可好?”福晋其实是想问问多尔衮的态度是怎样的。毕竟先前肃王侧福晋为难宁翘的时候,她和佟佳氏事后都不曾出头过。 福晋又不能说的太明显,只能一点点的试探。 宁翘道:“主子爷一切都好。” 佟佳氏可没有福晋这样的耐心,她直接问道:“主子爷和你说了什么?” 她们也是没有办法,实在是见不到多尔衮,否则怎么可能会去问宁翘呢? 宁翘倒是看出她们一个个心里的憋屈,可她与多尔衮的相处,怎么能这样漏出来?且不说多尔衮将来知道了会不高兴,就说她现在的身份,也不可能背着多尔衮把他卖了来满足这些女人的好奇心窥探欲。 宁翘道:“主子爷没有和奴才说过什么。” 佟佳氏听了就有些恼火,她都不招惹宁氏了,可宁氏怎么还是这样难缠? 不过白问几句,都不说? 听永平说,主子爷去了邀月堂,至少待了两个时辰,这期间,还能一句话都不说? 盯着宁氏水色深浓的眼眸,佟佳氏暗暗咬牙,只怕不止说了,还做了! 福晋深深看了宁氏一眼,道:“好了。” “宁氏进府也才一年光阴,除了新来的几位姐妹,你们哪个不是服侍王爷比妹妹们时候久的。” “王爷出征后回来,去了宫中见过皇上后,总是要回府的。这一回大获全胜,少不得是要办庆功宴的。跟着去的人多,论功行赏之后,只怕各家府上都是要办起来的。往后忙起来的时候多,王爷也不会没有交代的。” “你们问宁氏,她年轻,也不知道这些事。还是咱们慢慢的置办起来就好。” 宁翘只管笑着坐在那里,做足了年轻的姿态。 福晋要给自己贴金,要挽回面子,都由着她们好了,反正实惠是她得了,随她们怎么说。只要不刻意打压她,她也不会出头的。 福晋要商议庆功宴的事,把人都拘在正院不叫走。 就连有孕六个月的察哈尔庶福晋也没让走,就是要人坐着,一块儿说说话,出出主意,想要在庆功宴上出些不同的花样,好叫王府的宴在众多王府郡王府中脱颖而出。 这一块儿闲话,午膳就只能都留在正院用了。 佟佳氏惦记二阿哥,好几次想走,可若是这庆功宴办好了,出彩的地方在她这儿,没准主子爷会看见她的,就为了在多尔衮面前出头,佟佳氏就忍下来了。 在座的人都是这么个心思,想着这个,便是连察哈尔庶福晋都忍住了不舒服,坐在那儿认认真真给福晋出主意。 在正院用膳,宁翘没敢放开了吃,各样都只沾唇一点做做样子。 虽这会儿人多,福晋大约也不敢做什么手脚,宁翘却不敢赌,还是谨慎些好。 周得胜跟着伺候多尔衮去了,府里有话都是周卫来正院传的。 多尔衮一时回不得府中来,但运回来的东西都已经到了府上。 是此一回的战利品。除了要送入多尔衮私库的,其余的都是要给正院的,给东院的,还有给邀月堂的。 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赏赐的东西。 除了给福晋和佟佳氏的,就是给宁翘的。其余的庶福晋和侍妾们,都是没有的。 哪怕是有孕的察哈尔庶福晋,也没有。 第111章 宁翘跟着众人到空地前头来,看着各位庶福晋的脸色,尤其是察哈尔庶福晋那脸上几乎要维持不住的微笑,心里暗爽。 地上一溜排开的十三个顶红的木箱子,上头雕刻的花纹做工一瞧就不是满人的东西,也不是蒙人的东西,似是朝.鲜那边直接运过来的。 福晋是五箱东西,佟佳氏也是五箱东西,宁翘是三箱。 方才佟佳氏的心里就为多尔衮夜里只去宁翘那里憋着一口气了。 这会儿看见宁翘只有三箱东西,这心思活泛起来,就望着福晋笑道:“也不知主子爷给咱们预备的是什么新鲜玩意儿呢?福晋那里有什么珍奇宝贝,不如打开来瞧瞧让咱们开开眼。毕竟其他姐妹那里都没有呢。” 福晋本来心里也是生气的,看了这五箱东西,倒是没有那么生气了。 福晋向来自持稳重,端着正妻的做派,最是端庄贤惠,不肯叫人看低了身份,似佟佳氏这样炫耀的心思是万万不会有的。 可这会儿,却让佟佳氏说动了心思,面上还笑道:“既要看,那就都一起看看吧。宁氏,你觉得如何?” 宁翘早看穿了佟佳氏的心思,笑道:“奴才没有意见。奴才听福晋和侧福晋的。” 她还是很相信多尔衮的。相信多尔衮不会让她在这种场合掉价。 佟佳氏得了这话,便笑道:“那就打开吧。” 箱子是周卫开的。 先开的是福晋的箱子。 这箱子都是一路封存好了的,根本就没有打开过,直接送到府里,各人便是各人的。也就是不可能被人在途中动了手脚,有专人看着,也不可能叫人偷走了去。 福晋的五个箱子里,分门别类的放的都是奇珍异宝,还有些金银首饰,都是福晋这个身份可以穿戴的,还有些朝.鲜那边才有的衣料。 佟佳氏看的都忍不住眼热,心里都有些嫉妒了。主子爷不是待福晋冷淡些了吗,怎么带回来给她的东西,还是这样好? 福晋显然感受到了众人的目光,不由得轻轻挺直了脊背,哪怕多尔衮曾经那样质问过她,但在明面上,多尔衮还是会维护她这个嫡福晋的脸面的。 等开到佟佳氏的箱子,福晋的脸稍微僵了一僵,佟佳氏的箱子里,和她一样,都是些珍奇古玩,金银首饰,只不过比她的东西要少一些,但是多了些小孩子用的东西。 有两套长命锁,一看就是给二阿哥预备的。 佟佳氏这一下扬眉吐气了,这箱子里的东西她特别满意,虽说件数比福晋的略少一些,但是有小孩子的东西,那就是主子爷记挂着他们母子几个的。 然后全场的目光就落在宁翘那三个箱子上了。 还有什么东西,能比福晋和佟佳氏箱子里的东西更贵重呢? 众人都等着看宁侍妾丢脸的。 结果宁翘的三个箱子一打开,就把众人的眼睛给晃着了。 三个箱子里装的,不是跟福晋还有佟佳氏似的珍奇古玩金银首饰,而是鲛丝纱。 那盈盈蓝光落在太阳底下,就跟成片的海水似的晃动,波光粼粼的,夺目极了。 周卫在旁边说:“福晋、侧福晋,宁姑娘,主子爷说了,这一共是二十匹鲛丝纱,朝.鲜都城皇宫中的所存所有数量,都在这里了。” “主子爷说,先前的鲛丝纱毁了,这是赔给宁姑娘的。” 周卫话音还未落,佟佳氏的脸就黑了。 福晋的脸色也十分的不好看。 二十匹鲛丝纱。和这些鲛丝纱比起来,她们的五箱东西算个什么! 她们连一匹都没有,所有的,全部都给了宁氏。 佟佳氏都觉得脸都丢光了,借口二阿哥有事,让身边的人赶紧抬上箱子就走了。 福晋勉强道:“时辰也不早了。你们也乏了,都回去歇着吧。庆功宴的时间还早,来日再议。” 福晋的人也赶紧拾掇着箱子,然后匆匆搬回正院库房去了。 福晋好歹是等着庶福晋们走了之后,她才离开的。好歹跟佟佳氏不同,佟佳氏几乎是落荒而逃。 宁翘这里慢一步,人家都走了,她才慢悠悠的叫烟清收拾好箱子,把盖子盖上。 她是侍妾,没有福晋侧福晋庶福晋都等着她的道理。 宁翘看着她们各自散去的身影,心里暗笑,这一下,脸打疼了吧。 想看她的笑话,结果她们自己成了笑话。 宁翘想,多尔衮可真给她长脸啊。这一出手就是二十匹鲛丝纱,就直接把福晋还有佟佳氏的东西都给秒杀了。 这回去后到了没人的地界,这两位不得把牙都咬碎了。 周卫带的人还在,宁翘本来想着叫刚安带两个人来抬回去的,周卫主动要留下来帮忙,宁翘也就不客气了。 这顶红的箱子也是皇室之物,恰好是能够存放鲛丝纱的。 只不过这鲛丝纱在箱子里放久了肯定是不行的。 针线房也不可能一下子将这二十匹鲛丝纱都给做了,宁翘也不可能都送过去的。具体怎样日后再想,现在是要先好好的放起来。 是以烟清几个就商议,要将这鲛丝纱好好的保存起来,肯定是不能和衣裳放在一处的,放在宁翘存衣料的箱柜里,也要单独辟出来一块地方,还防潮防虫,得好好看顾的。 - 多尔衮到崇政殿去见皇太极,兄弟叙话一上午,倒是将公事都说完了。皇太极留了多尔衮一道用午膳,再说话起来,就随意自然了许多。 第112章 “前几日朕去清宁宫的时候,皇后与朕说,想叫她家中幼妹,入你府上做个侧福晋。朕还没有应。想问问你的意思。这回大获全胜,朕是要给你赏赐的,但若只是赐人,似乎总觉得还是亏待了你些。” 三月里,宸妃为皇太极生下了一个小阿哥。皇太极的八阿哥诞生了。 皇太极比他们都要提前回京些。 看过八阿哥很好,身上健康红润,是极好的孩子。 皇太极当即下旨,下了改元称帝后的第一道大赦令。 这是为了八阿哥才有的大赦令。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从没有人因为皇子诞生而得到这个殊荣,可见皇太极对宸妃以及宸妃之子的喜爱了。 皇太极征服了朝.鲜,让那边彻底成为了大清的属国,解决了后顾之忧。缓解了大清人力及财力的紧张,为日后的征明奠定了基础。 现在皇太极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一心只想着大展宏图。 他的意思,是多尔衮想要什么赏赐,他都是会给的。 “皇兄这回给的恩典,已经尽够了。” 多尔衮笑道,“哪能再不知足的向皇兄讨赏呢?” 皇太极也笑:“这么说,你是不乐意再要个侧福晋了?” 多尔衮只是笑,并没有即刻说是,或者不是。 皇太极沉吟道:“你府上去岁这时候,朕记得朕就赐了两个人去你府上,还是镶白旗下的。这回你要了那些鲛丝纱,就是要赏赐给其中一个,是不是?” 多尔衮道:“皇上真是好记性。” 皇太极笑道:“不是好记性,是皇后和宸妃,都在朕耳边念叨了一回。朕也记住了。难得朕赐下的人你喜欢,也宠着。后来又送去了察哈尔部的郡主,听说是有了身孕了?” 多尔衮道:“是。有了几个月了。” 皇太极道:“如今选秀,没个定时,又正是战时。将来还有大事要做,确也着实不该总将心思放在这上头。但科尔沁是不一样的。博尔济吉特氏想要把自家的女儿送你府上,却之不恭。不理会总是不妥当的。” “虽说姑娘年纪小一点,但养个几年,长大了就好了。也能为你生儿育女。皇后也是惦记着,你福晋没能为你诞下一儿半女的事。是不忍她膝下寂寞了。” 多尔衮道:“八阿哥将要办满月了。朝中议论纷纷,皇兄不会没听到的。肃王府上也为了这个闹起来,福晋和侧福晋要不是有人看着,怕是就要不顾体统了。这个时候,臣弟府上,怕是不宜再有什么动静了。” 八阿哥的洗三皇太极没有来得及参与。 因此皇太极回京后,在大赦令的同时,宣布八阿哥的满月要隆重大办。 本来后宫之中,皇太极最为宠爱的就是宸妃,而皇后之下的几个嫔妃,全部都是来自于蒙古的,尤以科尔沁的博尔济吉特氏最为尊贵。 朝中已有传言,皇太极是看中了八阿哥的,八阿哥是皇太极最为宠爱的儿子,将来的皇太子,就是八阿哥。 为了这个,几乎是叫八旗和女真旧部都觉得心里不舒坦的。 撇去过去的恩怨不提,撇开兄弟俩之间的陈年往事,在这个时候,多尔衮的目标和皇太极的目标是根本一致的。 皇太极宠爱宸妃,优待科尔沁,但是也从来没有忘记过,他要做的事情是什么。 皇太极沉吟:“你的顾虑,朕都知道。” 娇妾爱子,实难割舍。皇太极也不可能说就此冷落宸妃。 八阿哥的宠爱,他也不可能减少,要说没有一点不想要八阿哥做太子的心思,那也是不可能的。 只是这个时候,谈立太子的事情还为时尚早了。 皇太极深深看着多尔衮:“十四弟,不瞒你说,朕心里其实从来都认为,我们与蒙古是一体的。哪怕现在或许还不是,但迟早是一体的。” 皇太极现在已经不是大汗了,做大汗的时候,和蒙古保持紧密的盟友关系,或者地位上不相伯仲。 可是现在改元称帝,他是大清的皇帝,现在是关外的皇帝,将来还要入关,要取代明做天下人的皇帝。 难道还能被某个部族所支配吗? 在他看来,那都是他的臣民,迟早有一天,是要臣服他之下的。 就像当初的先帝,从建州女真起步,最后一统女真各部一样。 皇室与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的紧密联系不是什么太要紧的事。 可是在八旗和女真旧部看来,却是个顶顶要紧的事。本来是左膀右臂一样重要的,却总是要有争锋,要有争端,要争个高下输赢。 在这个时候,就确实是不好再进一步了。 济尔哈朗和代善那边都不是蒙古福晋,若是多尔衮和多铎,还有阿济格三兄弟和科尔沁的关系太过于紧密了,怕是叫他们更离心了。 都是旗主,总不好如此作为的。 皇太极道:“既如此,那就缓一缓吧。等那孩子再长大些,日后再说也成。” 可这赏赐却是不能没有的。 皇太极笑道:“一事不烦二主。早先蒙古八旗就是你费心筹办建立的,朕有意将汉军八旗的事交给你,再有个两三年的光阴,你给朕练出个汉军八旗来,可好?” 多尔衮道:“臣弟领旨。” 皇太极道:“你们兄弟多费心。这差事你先干着,回头朕再看看,若还有得用的人,就叫出来给你用一用。你自个儿有想用的人,就自个提拔吧。” 第113章 这已是恩赏了。 蒙古八旗约莫两万五千人,都是经过多尔衮的手挑选训练出来的。 建成之后,散入满洲八旗之中。 汉军八旗的建立,也要出自于多尔衮的手。那么即使将来他们编入满八旗之中,但也和多尔衮这边有了几分交情在的。 而汉军八旗的人选,和蒙古八旗是完全不一样的。 这回的建制,多尔衮是完全听命与皇太极的。也即是说,由皇太极把控,多尔衮只是完成皇太极的指令,但这样,也足以叫这位睿亲王沾手这其中的回环曲折了。 - 多尔衮回府后,忙完了后续事宜,就去了正院一趟,与福晋说过了博尔济吉特氏会暂缓入府的事情。 宫中娘娘们那里,自然不需要多尔衮去费心的。自有皇上担待。 皇上既要差遣他办差,那这点小事肯定是不用他再去娘娘们跟前说的。 福晋本来是悬着心的,听见说博尔济吉特氏暂缓入府,至少这一二年是不会入府的了,这心里也不知是喜是悲。 但总归是放下了一颗心的。 经过这么几个月,福晋这心里还是转过来一些,想着和多尔衮缓和一下关系,便想留多尔衮用个晚膳。 多尔衮说不必了:“还要去东院看看二阿哥。” 福晋心里不是不失望的,可再是酸涩,自尊也让她说不出挽留的话,她也放不下身段软声哀求。 只能压下心中苦涩,与多尔衮说起庆功宴的事:“府里姐妹们都想了些法子,想要将这庆功宴有声有色的办起来。王爷有些什么想法,与妾身说了,妾身也好去办的。” 多尔衮想了想,说:“不必太过招摇。就和各个王府持平就好。” 福晋应了是,紧接着就听见多尔衮道:“这回办宴,还有以后办宴,让宁氏也出来陪客。不必叫她在邀月堂关着。” 福晋到底还是不甘心。 怎么就这么宠上了?这是真要不顾规矩了吗? 福晋说:“那她的身份——” 多尔衮淡淡看向福晋:“侍妾如何?还不是正月进宫了?与礼王福晋亲亲热热的说话,福晋不也瞧见了?” “还是福晋觉得礼王福晋的身份不够,有人比她还要尊贵些?和本王的侍妾说话,就折煞死她了?” 福晋道:“妾身没有这样想。” “福晋没有这样想是最好。”多尔衮点点头,“本王去东院了。” 福晋望着多尔衮的背影,眸中灰暗暗一片,生气吗?那自然是生气的。 心里跟油煎似的难受,硬是砸了一套茶具。 蒙嬷嬷闻讯赶来,被福晋攥紧了手。 福晋喃喃道:“嬷嬷,到底还是有孩子在身边好啊。” 有了孩子,哪怕是没有感情,王爷也还是会来瞧一眼,会好好说些有关孩子的话。有了孩子做牵系,也不至于这样冷漠,不至于这样都不肯在正院留膳的。 蒙嬷嬷轻声道:“福晋,养云斋那一位,再有四个月,就要生产了。” “上回给宸妃娘娘看过的太医,给养云斋那位看过之后,言之凿凿的保证,说那位肚子里的,就是个男胎啊。” 第41章 圭臬 “把前儿做出来的那个牛奶滑鸭血再做两份来。这个冬日里好吃,这会儿虽然入春了,但是也还是有新鲜滋味的。” 宁翘还点了酱牛肉,纸皮小烧麦,又点了馄饨虾饺,还有酥酪软糯的饽饽,另又叫了个羊蝎子锅子,交代一定要放的辣辣的。 “剩下的,就叫膳房自个儿发挥吧。” 烟清拿着点膳单子叫送去前头膳房了。 这些东西前头膳房都是预备好了的,这会儿送过去,下锅做起来也快,不会等太久的。 烟雨进来跟宁翘道:“姑娘,主子爷从前院出去,就去东院了。” 宁翘瞧着院中景色,轻轻笑道:“主子爷刚回来,一别几个月,去看看二阿哥也是正常的。二阿哥体弱,主子爷一直记挂,也是寻常事。” 烟雨是怕多尔衮这一去就不来邀月堂了。 “东院那边在膳房也下了单子的,主子爷这个时候过去,奴才就怕主子爷被绊住脚了。”然后就不来她们姑娘这儿了。 那姑娘的心思,岂不是都白费了? 宁翘垂眸笑道:“放心吧。只管去做你们的差事。主子爷会来的。” 今时不同往日了。 看见那三箱子鲛丝纱的时候,宁翘就知道,她在多尔衮心中的分量已经和一年前不同了。 他今日直接送了她鲛丝纱。把朝.鲜皇宫里的存量都搬空了,一匹也没有给福晋和佟佳氏,甚至连宫里都没有。 这样不顾规矩,或者说特立独行的展现对她的宠爱,她就相信多尔衮不会为了那些留在正院或者东院。 他会来的。 多尔衮如今对大格格和大阿哥尚且满意,就是这个二阿哥,身子骨始终很弱,这都半岁多了,看起来和同年纪的孩子还是瘦弱些。 比之才出生的八阿哥,那就真的没法比了。 二阿哥有些怕人,只管叫奶娘抱,多尔衮还没靠近,二阿哥就哭,多尔衮只好不抱了。 好不容易哄好了二阿哥,佟佳氏心里难免惴惴不安的。 二阿哥本来见多尔衮就不多,多尔衮这一走几个月,孩子正是认人的时候,自然是不知道阿玛的,突然看见多尔衮,可不是要哭么。 第114章 可这话佟佳氏哪敢说呢。 只是想着能不能留多尔衮用个晚膳,也好让二阿哥与多尔衮父子多亲近亲近。 多尔衮看着二阿哥怯生生的样子,心中不愉,佟佳氏怎么把孩子教成这样了?这比当初大格格和大阿哥小时候可差多了。 自己的儿子,倒是怕自己了。 多尔衮本来也没有打算在东院用膳,就说了让佟佳氏好生照顾二阿哥,然后便离开了。 独留佟佳氏在这儿望着二阿哥默默流泪:“主子爷不与二阿哥亲近,二阿哥怎么能和主子爷熟悉呢?” 二阿哥还小,不知道好歹,只是用热乎乎的小手去摸佟佳氏的脸,擦到佟佳氏的眼泪,还好奇的看了看。 见二阿哥这样,佟佳氏更止不住哭了。 外头永宁忙进来:“主子,大格格说求了主子爷给她与大阿哥放了假,前头完成了课业,大格格和大阿哥说话就要过来同主子一道用膳了。主子这样可不好给小主子们瞧见的。” 这话倒是说的很对。佟佳氏连忙擦干眼泪,她这样要是给孩子们看见了,指不定两个孩子多担心。 大格格和大阿哥如今在前头上课,比从前懂得更多了。她不好在两个孩子面前露出许多的。 孩子们要一起过来用膳,正好也没白费那送去的点膳单子。 因为大格格和大阿哥要回来,佟佳氏听见说多尔衮去了邀月堂,都顾不上生气伤心了。 多尔衮往邀月堂这边来。 这会儿天都黑了,周得胜前头提着灯笼,从东院到邀月堂很近,走些许路就直接穿过去了。 其实东院是一点都不暗的,小花园里也有些亮光,可等走到邀月堂的时候,多尔衮还是有眼前一亮的感觉。 莫名就想起一句来。火树银花不夜天。 昨夜下着雨,他心里记挂着小丫头,也没怎么看别的地方,没瞧见什么。 今儿天清气朗,虽是天黑了,可一进邀月堂的院子就是亮亮堂堂的,似乎还新栽了好多的树,还有花草。 比他离开的那会儿更见丰茂,也更有些自然清新的气息。 多尔衮将王府建成一片山水春色,他自然也是喜欢邀月堂里的景色的,这么瞧着心旷神怡,再看那满是盛开梨花的梨树上挂了好多小小的灯笼,浮光掠影,确实是好看灿烂。 多尔衮牵住宁翘的手,把小丫头扶起来,夸了她一句:“你啊,倒是心思奇巧。” “主子爷可还喜欢么?” 宁翘俏皮笑道,“这是恭贺主子爷得胜归来的。” “这底下的,是奴才亲手扎上去的。” 多尔衮牵着宁翘看了一回,倒也不辜负这一院子的灯景。 等到了膳桌跟前,看见琳琅膳食摆了一桌子,多尔衮转头就望着宁翘笑了笑,握着她的手腕:“倒是不枉爷疼你。” 宁翘笑道:“主子爷疼爱奴才,那是奴才的福气。” 小丫头眉眼弯弯的,眸中是惊喜,也是喜悦,那双眼眸中的明亮与清澈,还如初见一般。 多尔衮在宫中和皇太极用膳,倒也没有客气,可忙了一下午,这会儿晚膳的时候都过了,自然是饥肠辘辘了。 这膳食预备的好,多尔衮畅快用了一场,才觉得心里戴了几个月的铠甲卸下来了。 “那些鲛丝纱,若再想做成衣裳荷包的,送去了针线房,就不要再由着人拿出来了。拢共这两年就只有这么多,再也要有,也要等到两年后了。” 多尔衮道,“好在如今朝.鲜成了我大清的属国,将来要这些东西,也容易得很。” 宁翘道:“这个奴才能做主,却也有做不得主的时候,若是福晋还想取出来给人瞧一瞧,奴才怕是拦不住的。主子爷垂怜奴才,还得主子爷替奴才做主呢。” 多尔衮笑道:“这时候,也没人敢再出这个头了。宫里娘娘们都没有的东西,爷全拿来给了你。这是独一份的,谁再敢阻拦,也得问问爷的意思。” 宁翘眨眨眼:“宫里娘娘们都没有的东西,偏都在奴才这里了,那奴才这儿岂不是更扎眼了么?” “你就怕了?”多尔衮挑眉笑。 宁翘想了想说:“奴才好像不该怕的。” 多尔衮笑她故意作怪:“爷看你一点都不像怕的。爷不在的时候,那些话不是说的很好吗?礼王福晋都为你撑腰,护着你了,可见这些话,是说到八旗诸人,说到女真旧部的心坎上了。” 宁翘道:“主子爷不在,奴才可不能任由人欺负奴才的。主子爷在了,那奴才就可以依靠主子爷。奴才知道,主子爷是一定会护着奴才的。” 多尔衮笑着望她:“是。只要你好好的,爷会一直护着你的。” 宁翘心里想,怎么才是好好的呢?又是什么,在多尔衮眼里就是不好了? 但总归是有保障的了。那些鲛丝纱,也不会再动不动被福晋们以权势压人,叫拿出去被她们利用着害人,然后她这里一点办法都没有。 多尔衮用了膳,剩下的叫奴才们撤下去后,他望着宁翘道:“以后,你都不必怕什么。你要记住,你不是一个人。除了有爷,也还是有些人护着你的。” 宁翘点头:“奴才明白主子爷的意思。” 多尔衮想丫头这么聪明。他不在的时候,倒也是顶骨得很。那胆子是真的大得很。 第115章 多尔衮便道:“爷已经跟福晋说过了,这回庆功宴,你也不必在邀月堂里待着。虽不叫你管事,但外头陪客见客的事,你也可以在前头去坐一坐。去见见人,说说话,热闹一下,都是可以的。” 宁翘目光一亮:“真的?” 多尔衮笑道:“爷决定的事,还能有假?” 他道,“如今你也不是默默无名的人。宁家着实不错。你阿玛和哥哥骁勇善战,镶白旗中,他们也不是无名之辈。要给你哥哥说亲的人家不少,不过这事不着急,索性你哥哥也这个年岁了,可以先等两年再说。日后更高些,自然会有更好的。” 宁翘听着,这多尔衮话里有话啊。 这是说他们一家子兄妹都是一荣俱荣的,相辅相成的。再等两年,日后地位更高些,她这里上去了,哥哥那边也是水涨船高,怕就是有更好的婚事和选择了。 而多尔衮用这次庆功宴把她推出去,是要让她顺势出现在人前,怕是仅此一回,众人都会知道,她虽然是侍妾,却不是普普通通的侍妾。 这支持她出去交际应酬,出去与人维护关系,发展自己的朋友圈啊。 这和她自己定下的目标,还真是一致的。多尔衮为她设想长远,确实不是当初的情分可比的了。 这夜里到了床榻上,宁翘就有些主动了。 倒是让多尔衮十分的惊喜。也是许久都没有有过了,多尔衮可不就纵着自己了。 宁翘昏昏沉沉的时候,几乎到了最后都要晕过去了。 早上晨起的时候,还觉得自己腰酸些。 果然多尔衮就是年轻,年轻就是体力好啊。 - 八阿哥的满月宴办在了睿王府庆功宴的前头。 自多尔衮允准了宁翘的待客与走动。 出外去各个王府郡王府参宴的机会,福晋是给了宁翘的。 倒是宁翘自个儿都想法子委婉给推掉了。 她说起来不是普通的侍妾,可身份到底还是侍妾。去了别人府上,还是要个个行礼的。 她膝盖没那么轻,不想去凑这个热闹。要真是去了,外头估摸着就要说她招摇了。 宁翘现在风评还不错,不想自己沾惹一身腥。 但是在府里就不一样了。那是多尔衮的抬举,不会有人故意诋毁她的。那就不一样了。 不过宫里八阿哥的满月宴,点名了要她去,那就推不掉,必须得去了。 给她安排的地方也不再是最末尾的位置了,虽不至于最靠前,但是离着礼王福晋郑王福晋都不是很远,还能和豫王侧福晋佟佳氏坐在一块儿。 宁翘想着,这里头大是沾了多尔衮的光了。 令宁翘惊奇的是,这回进宫,和正月里进宫的情形是大不一样了。 那会儿搭理她的人可没几个。 这会儿进宫,好多福晋夫人都会和她微笑示意一下,她倒是给人家行礼了,但大部分人都会稍稍侧着身子避开一点,没有受全她的请安礼。 宁翘看在眼里,她在职场上练出来的脑子和记忆力,都能分得清这些人谁是谁,以及和谁家的姻亲及出身。 入关前,大清内部婚姻关系还真是不那么好分辨的。 宁翘恶补一回,眼下就看出来了,与她和善的,多半都是下五旗出身的福晋夫人们。 上三旗说是那么说,但实际上最尊贵的还是两黄旗。 佟佳氏一直在她身边,瞧见这样,就悄悄在宁翘耳边道:“如今外头几个旗分里,这些福晋夫人们,看见了十四伯在皇上跟前的越发得用,你又是十四伯心尖子上的人,自然是待你尊重些。” “要知道,你这会儿是侍妾,再过个一二年的,未必就是了。到时候和她们平起平坐的,甚至比她们的身份高,想起今日,岂不是尴尬么?” 宁翘低声笑道:“我可是不尴尬的。” 佟佳氏轻笑一声:“是她们尴尬。” 宁翘小声道:“那便是她们想多了。我可是没有这么小心眼的。总要有点格局的,人生一时,境遇总是有高有低的,哪可能一辈子顺顺利利的呢?” 佟佳氏眸中带着欣赏:“你瞧,你这丫头说话就是叫人听着舒心。” “也难怪她们有将你奉成圭臬的意思。” 宁翘疑惑:“什么?” 佟佳氏浅笑道:“八旗的福晋夫人里头,先前有断代之相。我们王爷娶了科尔沁的福晋,我这明面上就不适宜站出来了。何况正黄旗是皇上自将,就不能锋芒太露了。” “这边早盼着出来一个人,领着她们稳当稳当的。我想,礼王福晋郑王福晋怕是都看上了你。你的出身也好,是适合做这个事情的。想来十四伯也有这个心思的。” 宁翘真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么深的布局。 或者说,多尔衮意味太深,她并不敢体会的这么深。 今日进宫感受一回,再加上佟佳氏直白的说出来,宁翘就体会到了些。 这是要她做‘领.袖’的意思? 宁翘低声道:“可是我们府上的福晋,也是出身科尔沁的啊。” “况且宫里——” 佟佳氏意味深长地道:“十四伯是有这个底气的。宫里总不能打压太过了。八旗乃立国之本,要是连这个风头都没了,那就不要入关了。还谈什么入关呢?” 八阿哥那边热闹起来,一时间人人说笑祝贺,怕说话声音太大被人听见,佟佳氏和宁翘就没有再说这个了。 第116章 宁翘的目光,轻轻从自个儿府上的佟佳氏身上掠过去。 佟佳氏出身正白旗,是多铎旗下的,且她进府就是庶福晋,生了孩子之后册为侧福晋,她应该是比宁翘更合适做这个的。 可她并没有做到。 这里头,会不会也有佟佳氏出身性格,甚至旗主的原因在呢? 看佟佳氏的性情,与她也大不相同。 礼王福晋郑王福晋,那都是经历过许多事情的,甚至是旧家族被吞并被歼灭,想要被这些下五旗的夫人福晋们看在眼里,那并不是简简单单就能获得认可的。 宁翘想,难道她们是看中了她屡次三番和博尔济吉特氏对着干的劲头么。 想来这其中,镶白旗的出身,加成是更大的。 宸妃所生的八阿哥哭声洪亮十分健壮,可见这孩子是很健康的。 看着襁褓里被皇后抱在怀里的红通通的小婴儿。 宁翘很难想象这么个健康的孩子是怎么在半年后夭折的。 不过这个时候,能让小孩子夭折的疾病是很多的。 看着旁边大着肚子也将要到生产时候的庄妃,宁翘心里倒是想,也不是这孩子的夭折是不是有什么人为的因素。 这会儿朝野上下都在传言,说皇太极有意立八阿哥为太子。 皇太极即位的时候是八旗共同推举的。前头还有过四大贝勒一同南面坐政的时期。 这大汗的位置就不是给一个人的。到了后来,皇太极才南面独尊的。 同时吃够了这个苦的,肯定不能让他儿子也吃这个苦了。 这时候都称帝了,皇太极大权在握,若八旗一心,大约选取继承人的权力不会都落在八旗共举上。 但几位亲王郡王的意见,肯定是不能忽视的。 但宸妃所生的八阿哥,绝不是那么简单被忽略的。这背后还有科尔沁的势力呢。 哪怕皇太极并没有明言现在就要立太子的意思,但各方势力人心浮动,肯定不会轻易松手的。 要知道皇长子肃亲王豪格这会儿也都有二十八岁了。 其余几个皇子的出身都不及八阿哥,也都不如宸妃最得宠爱,就没有什么竞争力了。 而有能力和八阿哥一争的九阿哥,还在庄妃肚子里没出来呢。 “哎,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佟佳氏望着宁翘笑道,“叫了你几声了,还不回神。” 宁翘忙道:“也没想什么。就是瞧着八阿哥身体好,想着他这样健壮是件好事,一时就出神了。没听见侧福晋喊奴才。” 佟佳氏笑道:“你听见没?她们在说建汉军旗的事。” 八阿哥饿了,早就叫抱进去了。 这会儿大家坐在一处说说闲话,总不能就这样直接散了的。 而这里头最热门的话题,便是说的这会儿如火如荼汉军旗的事情。 八旗汉军,这里头其实也有蒙人和满人,并不都是汉人。 之所以称作八旗汉军,是这里头的人都是进不去满八旗和蒙八旗的。 满八旗里头,那都是从前的嫡系,还有女真旧部来的。 蒙八旗是征服漠南蒙古后所编入的。还有些似科尔沁察哈尔这样的,并没有被编进去。 八旗汉军,则有归降汉人者,也有劫掠而来的人。 宁翘听她们议论,就知道这里头的差事有多繁杂累人,而这差事,还是多尔衮一个人领着的。 皇太极想要将这些人好好安置,令多尔衮好好的‘养人’。 可总有些不安分的人,是不愿意待在旗下的。 福晋夫人们说起逃人来,倒是没有什么太多的感情色彩,只是觉得烦人,因那些逃人带来的麻烦。 而实际上建立八旗汉军,还从王爷郡王贝勒府上选拔了人丁过去,这也让他们私底下有些不满的。 可这会儿是在宫里,没有人不长眼的提起这个。 宁翘一行和佟佳氏闲谈,说着这些事,想要多套取一些信息。 毕竟多尔衮还没有和她说过这个。 这会儿日子比刚进府的时候总是要好些的。 那会儿太紧迫,很多事情来不及细想,更无法筹划。 现在细细想着,宁翘心里那个念头还是在的。 要多尔衮能好好的,这日子就能好好的过下去。 要是多尔衮真跟记载的那样,入关后不几年就不成了,她怕是也难有什么好日子了。 镶白旗下的奴才,她的户籍就死死的钉在这儿了。 她一家子的性命也都在这里。 待她好的人,她不能辜负。 多尔衮掌握权柄的时候,一切都好说。可他要是没了,她也得为自己考虑啊。 要是同他一起死了,也不必想这些了,可要是独个活着的。 她还是得带着银子出去找日子过的。 要是不明不白的走了,那她就是逃人,只怕要连累无数的人。 这会儿逃人还没有那么严苛的刑罚,可以后呢? 宁翘想好好的活着,或许历史的滚滚车轮不可避免,可是多尔衮是有心想把她推出来,推上去的呀。 若是有个万一呢? 若是她闯出来一个万一呢? 她静静的望向佟佳氏。 多铎年纪轻轻就死于天花。 不到一年多尔衮也没了。三兄弟府上都失去庇佑,女眷该有多惨? 第117章 她要是能把佟佳氏和李氏也捞出来,姐姐妹妹的都好好过自己的日子,这是不是也挺好的? 第42章 抢食 睿王府的庆功宴,说是要与各个王府郡王府的庆功宴持平,但实际上因为皇太极的偏重与宠爱,睿王府的庆功宴办的是最隆重盛大的。 宁翘从宫里八阿哥的满月宴回来后,就让烟霞取出来三匹鲛丝纱,悄悄送到针线房去了。 吩咐做一件外裳,另一件要做给李氏的小荷包,还要给佟佳氏的两个儿子各自做两件小衣裳送去。 其实二十匹鲛丝纱是有富裕的,但这东西实在是太扎眼了,宁翘也不想一下子就都拿出来。 这是多尔衮送给她的,她再转送给别的女子做衣裳肯定是不合适的。 但给佟佳氏的儿子就不要紧。这也是多尔衮的小侄子嘛。况且佟佳氏和李氏与她交好,互相之间送点小礼物不打紧,正好也是增进感情,多谢佟佳氏前段时间维护她的意思。 这回赵嬷嬷将鲛丝纱看管的极严,都不许人再碰了,谁来传话也不给看,除了做活的时候拿出来,其余时候都是牢牢锁在箱柜里的。 赵嬷嬷手上的活计都分给绣娘们了,她就带着两个亲徒弟只做邀月堂的活计。 终于是如期在庆功宴之前将宁翘要的东西给做出来了。 鲛丝纱是清透的,自然里头还要穿内衫。 宁翘做成了利落的长袍样式,里头的内衫是淡姜色的,如海浪一样的鲛丝纱罩在外头,这淡姜色会被调成一种星光的色彩,不那么明亮,却在天光底下有一种灿烂的雾感。 她头上戴着的小流苏簪子也淡色的,耳朵上的坠子也是小小的镂空金球,她还特意在耳骨上稍微夹了个耳钉,看着就不是那样柔顺乖巧了,会有一点野性的味道。 一在正院亮相,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宁翘面上含笑,给福晋夫人们请安,坦然承受着她们各色各样的目光,心里却想着,她这样打扮,其实是想给多尔衮看看的,多尔衮送了她这么好看的鲛丝纱,她当然是要装扮起来给他看的。 只是多尔衮今日也忙,要在前头待客,怕是这会儿不会过来,要等一等。 得了多尔衮允准能出来参加庆功宴的,侍妾里头就宁翘一个。 但福晋还是把李氏也给提出来了。同为镶白旗的出身,福晋的意思,是不好厚此薄彼的。 不但将李氏提出来了,还让李氏跟着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一块儿协理些事务,宁翘知道福晋的意思,就这么瞧着,怕是也想要用李氏压一压她的风头。 但这风头,还真不是现在的李氏能压得住的。 李氏那里有递过话来,宁翘让李氏权宜行事。 福晋要抬举李氏管事,总不能推掉吧? 就现在宁翘这个境遇,福晋是绝不可能让她沾手府中事务的。 福晋安排的花样消遣都还是挺多的,今儿来睿王府的人也很多,也很齐整。 宁翘认识的人还真不少,待宁翘和气的人更多,她甚至被礼王福晋郑王福晋叫到了跟前去坐着一块儿看戏,与一群福晋侧福晋们说说笑笑的。 李氏望着人群中那个闪闪发光的宁翘,眸光闪烁不定。 她甚至想起,刚刚进府的那一日,宁翘恭谨安分却遮掩不住光芒的样子,她心里的不甘在深处盘旋,她比不过宁氏,这是显而易见的。 去年就比不过。今年经过了这么多的事情,她就是拍马也跟不上了。 主子爷抬举宁氏,宁氏俨然成了亲王福晋郡王福晋都看在眼里的人,她算什么? 虽然被福晋带着,虽然跟着宁氏混,上上下下的操持这府上的庆功宴,看似人人都能说上两句话,可这是风光吗?哪有宁氏风光呢? 她也是出身镶白旗的,可礼王福晋搭理她吗?人人都把她当奴才看,当奴才使唤,这庆功宴上,没有不得宠的侍妾的位置。这不是福晋的抬举,是福晋的羞辱。 而都这么久了,宁氏做过什么?她的消息递过去,她的日子有改变吗?主子爷那里还是没有看见她的。 甚至连养云斋那边都没有什么变化。 李氏还要忙,哪能在这里久待呢? 吩咐她身边的慧文:“你瞧着宁侍妾一会儿闲下来,就来叫我,我还有话要同宁侍妾说呢。” 慧文本不是李氏带进来的侍女,可这么一年在身边伺候着,一起经历了这么多,贴身伺候李氏的都和李氏有了很深厚的主仆感情。 听见李氏这样说,慧文一下子就懂了:“姑娘还打算跟宁侍妾说家里送来的消息么?” 李氏淡淡道:“不说怎么办?我又见不到主子爷。只有让她对我的消息感兴趣,感受到了我的诚意,有了在主子爷跟前说的机会,我才有出头的机会。” “你以为阿玛是随便就把消息送来的么?阿玛的意思,也是要我出头的。不能在这府里沉寂下去。不然的话,他便直接把消息送到主子爷跟前去了,何须要我来说呢?” 慧文道:“可奴才觉着,宁侍妾不像是肯提携姑娘的人。她性子霸道跋扈,可从没有见她把主子爷往外推过呢。姑娘若白白给了消息,到头来和姑娘想的不一样,倒是为宁侍妾铺路了,那姑娘自己要怎么办呢?” “奴才想着,不若家里自己同主子爷说明,平定事端后,若主子爷念及佐领大人的功劳,自然也会惠及姑娘的呀。” 第118章 李氏垂眸:“阿玛那里许是受我连累,在主子爷跟前不甚有体面了。我本来想细问问,可阿玛那边不好与我细说,消息也不能通的太过频繁,只晓得如今宁家更得用的。阿玛不想太过锋芒毕露,所以要先走我这里。” 父女俩信上不可能说的这么直白。李氏想,慧文的话也不无道理。但终归还是要她在府里有体面些,在主子爷面前能露脸,哪怕是不得宠呢,也能叫主子爷记着李家的。 她总要先试一试的。 如果实在不行,那就只能家里想办法了。 只是,宁侍妾也不知能不能有孩子。礼王福晋给的生子秘方也不知道有没有用。但有一点,李氏知道,在宁氏有孩子之前,主子爷是绝不会让她先生下孩子的。 宁翘和人说笑一回,戏没听上几句,全都应酬去了。 这些人说话绵里藏针,试探交锋无所不有,宁翘凝神应对,五月的天竟出了些汗,便到正院预备给人更衣的隔间里去更衣。 今日里头的内衫预备了好几件,就是怕有个什么不凑巧可以及时换掉的。 宁翘更衣后,也没有立刻就进去,打算先在这边的小花厅坐一会儿透透气。 没一会儿,烟清就悄声同她说,李氏来了。 宁翘含笑道:“姐姐如今是忙人了,这一院子的人都有赖姐姐照顾,怎么姐姐反倒来我这里了?” 李氏笑着过来坐下:“妹妹是有福气的人,我啊,难得有了一点空闲,想着也是许久没有和妹妹说说话了。就趁着福晋夫人们看戏的时候过来。妹妹可不要揭我的短呢。” 宁翘送了茶到李氏手中:“我也是偷闲。就和姐姐一块儿吧,要短就一起短好了。” 瞧着宁翘俏皮的笑容,李氏想,要不说主子爷疼她呢,各位福晋夫人们喜欢她呢,这位是真的嘴甜。 明明事事都是那样顶骨不认输的性子,偏偏和她相处又不会觉得难受,如果友好相处的话,真的很难对宁氏产生恶感。 李氏当然不能直接问,就慢慢的先说了几句今儿戏上的闲话,之后才将话题转到她收到的消息上头。 “不瞒妹妹,这会儿避着人过来,也是想和妹妹说说事情,” 外头有李氏的人守着,这会儿又正是小戏热闹的时候,福晋夫人们都看得入迷,是不会过来的。 而且这回的小戏还是特意请过来的,福晋夫人们是舍不得错过一点的。 福晋定了两个更衣的地方,这边的花厅小,地方也远些,本来愿意过来的人就会少,她们在这里说话,里外都守着人,也不会被人听见的。 李氏道,“我家里又送来了消息,说察哈尔庶福晋那边已经已经搜罗了一批人,好些人私底下已经答应了。” 宁翘问道:“答应了?答应什么了?” 李氏道:“这个就不知道了。这样的事情,怕也是问不出来的。只是她们极不寻常,总觉得纠集在一起像是要出事似的。” “当初林丹汗死后,福晋们带着部族的人都归降了,好些人都已经编入了满八旗中,还有些编入了蒙八旗之中,剩下的都散在外头,还是察哈尔部族中的人。只是与咱们大清姻亲来往,更为密切些了。” “察哈尔亲王可到现在都没有进京来朝觐过皇上呢。哪怕是咱们得二公主嫁过去,那位亲王也从没来过盛京。这心思,明眼人瞧着谁能不知道呢?” 这个宁翘倒是知道的。 察哈尔亲王额哲,是察哈尔庶福晋的亲哥哥。 这位说是性子软弱,但在宁翘看来,性子也还是挺硬的。 他手上的传国玉玺,当初是在多尔衮的劝说下才拿出来的,照这么说,那就是林丹汗的最后势力都归降了大清的。 偏偏这个人闹别扭,哪怕娶了公主也不朝觐。 还是因为这里头的关系,大约也是仗着公主是皇后亲生的,这位驸马任性肆意,偏偏就是不来。 几年后额哲死了。额哲只有一个小女儿,这察哈尔亲王的爵位就给了他弟弟阿布鼐。 这阿布鼐还不是亲弟弟,还是懿靖大贵妃也就是麟趾宫贵妃和林丹汗的遗腹子。 然后皇后所生的温庄公主,又按照习俗嫁给了阿布鼐。 他照旧不朝觐,还心有异志,暗中谋划以至于被监禁,最后儿子还真的跟人谋反,然后察哈尔就彻底的覆灭了。 照这么看,这位察哈尔的郡主,大约也是和她亲哥哥,异母弟弟的心思一样吧。 哪怕是有了姻亲关系,还是将皇太极视作仇人,随时随地想着反水。 宁翘笑道:“姐姐的意思,是他们心思有异。” “指定有异常的。”李氏道,“我阿玛那边想来探知不到更多的消息了。况且那边的消息也不好调查。但只是这些,怕是迹象已经很明显了。” 宁翘道:“上回,姐姐就盯着察哈尔庶福晋了。是被她私底下的动作吸引注意,也是怕她有什么不利。没想到背地里这么大的动作。” “这不是咱们内宅中的人可以涉手的。既然姐姐的阿玛已经查到了这些事,应该禀明主子爷,由主子爷定夺的。主子爷能做的事情更多,想来查也会比咱们方便许多。” 李氏苦笑道:“我的境况,妹妹最是知道的。我如今哪里还能见到主子爷呢?” 宁翘心说,你见不到,你阿玛能见到啊。 第119章 一个旗拢共也就是二十五个佐领。 当然了,佐领是入关之后的说法。 入关前,佐领就是牛录额真。到了皇太极这会儿,一个牛录有两百个人。 五个牛录为一个甲喇。即甲喇额真,也就是后来的参领。 而五个甲喇就为一个固山。固山额真也就是都统。而梅勒章京就是副都统。 每个旗都会有二十五个佐领。这佐领分为世袭佐领和公中佐领。 公中佐领就是公推选举的。像宁翘的阿玛,就是早些年公推选出来的。 而李氏的阿玛就是世袭佐领。就是家中传袭而来的。两者无分高下,但既然人都聚在一起,就总是有些势力划分的。 这李什绪在镶白旗也经营这么多年了,根基也是不浅的,宁翘可不相信李什绪没法子见到多尔衮,还非要李氏在府里费心经营传话。 一个旗二十五个佐领,必然都是多尔衮的心腹,心腹有事,多尔衮还能不见? 宁翘能理解李氏盯着察哈尔庶福晋的初衷。 府里进了地位高些的人,又是有了身孕的,多尔衮暗示李氏站在她这一边,察哈尔庶福晋也不与宁翘交好,自然而然被当做需要注意的人。或许李氏还注意了其他人。 但这其中,显然是察哈尔庶福晋的动作最大。 所以第一回李氏来与宁翘说了,宁翘也记在心里了。 上次按兵不动,这次是真的能确定李氏的意思了。 李氏就是想要她去同多尔衮说这些事。 这是想要通过她利用她给自己家里邀功呢。要真是有个什么事,多尔衮那里记得李家了,她传话了,可未必能讨得了好。 多尔衮宠着她,可不会真的允许她肆意妄为的。跟外头还牵扯上了,李氏这是所图甚大啊。 宁翘不接李氏的话,只是微笑看着她。 若果真想禀报,就豁出去到二门口求见一回,事关察哈尔,多尔衮不会不见她的。 李氏就知道今日不见些真章,宁翘怕是不会信她,也不会帮她的。 便道:“我与妹妹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吧。如今我阿玛那里,在主子爷那儿也不甚得体面,这样的事情说出来是有功的,可这功是不是真的能落在我阿玛身上,那也不一定。这旗下,可还有一二十个佐领盯着呢。比我阿玛有体面有尊贵的人也不少。” “我在府里是没有什么指望了,阿玛的意思,是凡事叫我听主子爷的,也说家里都要听主子爷的话。这才商议着,将话递到妹妹跟前来。这有功是妹妹,咱们都跟着沾光。只盼着到时候妹妹不要忘了我就成。” 这话就深多了。 宁翘正色起来。李氏肯屈就她,那是多尔衮的暗示,李氏没法子,为了她自个儿在府里的处境,她只能这么着。 可这话里的意思,是要带着整个李家都靠过来啊。这李家是想用这件事做个敲门砖,过来依附她宁家了? 这话是放低了自己,甚至放低了整个李家的意思。 可细究起来,也是拿着李家的深厚底蕴在威胁了。难道李家就没有别的法子了?那肯定不是的。 看似屈就,实则是想合作,想共赢。想从她这里捞些好处。 李家还真是有恃无恐啊。 这也是镶白旗人的底气。谁让她和宁翘的出身是一样的呢?如今李氏缺的就是人气和宠爱了。 瞧着李家背后这么为李氏筹划,可见李氏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刚开始的时候,那是李氏冒进,不知道府里的情形,才到处撞墙。 现在,懂得利用自己的优势了。 “那姐姐想要什么呢?” 宁翘含笑道,“我这个人,最是不会转弯了。姐姐这样说,必定是有了想要的东西。姐姐说出来,我先听一听。” 宁翘话音刚落,外头忽然传来三声扣动门柱的声音。 李氏神色一紧,忙起身来,往外头张望片刻,才转头看着宁翘笑道:“妹妹这般冰雪聪明,怎会不知道我的心意?到时候,只盼着妹妹能成全。” 李氏匆匆走了。 烟清在这儿听的牙都要咬碎了。 外头有刚安在呢,也不怕会叫人听到,烟清冷哼道:“打量谁是傻子呢?这心思就差说出来了,满满当当的写在脸上,指望着姑娘瞧不出来么。” “还想着利用姑娘。谁不知道内宅不能插手外头的事,这要是惹恼了主子爷,姑娘这儿可就要吃罪了!” 宁翘道:“她进府至今还尚未侍寝。自然是着急的。” 烟清恼道:“那也不能来找姑娘抢食儿啊!这事闹不好,姑娘可不好脱身的。她这摆明了不安好心。” 见宁翘似笑非笑的望着她,烟清呸了两声,不说了。抢食什么的,可不能叫人听见的。 宁翘坐久了,出来的也差不多了,就预备着回去了。 李氏可能不只是一年没侍寝着急了。怕是也看着察哈尔庶福晋那里,多尔衮就去了一次她就有了,李氏指定是眼红了。也想要个孩子。 李氏的身份,若有个阿哥在身边,怕也是能晋位成庶福晋的。 宁翘回了人群中,到了众人跟前,又是一副笑脸吟吟的模样。 这回没往前头做,中间有空位,她也没坐后面,结果刚落座,察哈尔庶福晋就带着一脸柔和笑意抱着肚子坐在她身边了。 第120章 福晋夫人们坐久了憋闷,三五成群的跑到睿王府的演武场上赛马射箭去了,还开了鹰房犬房,将府上的海东青和猎犬都放出来些玩乐。 多尔衮最喜欢的那些没人敢动,福晋能做主放出来的都没有那么凶猛,都是稍微老实一点,不那么厉害的。 看戏的台子这边人就少了许多。还坐在这儿的福晋夫人们都往前去了,后头基本上都是空的。 前头小戏叫人看的入迷,这边小声说话也不会有人注意。 奴才们都在外头候着,主子们要什么再进来伺候。 宁翘才听刚安说了,李氏是去了演武场那边张罗伺候去了。 只没想到走了个李氏,又来了个察哈尔庶福晋。 宁翘看着她将近七个月的肚子就觉得触目惊心,这人找上门来,偏她又不能掉头就跑,只好不着痕迹的往外挪挪,还用眼神示意烟清站进来。 就生怕察哈尔庶福晋来个自虐,用佟佳氏当年没用成的招数陷害她。想了想觉得还是不妥当,也不管察哈尔庶福晋怎么样了,她直接往外移了半个身位,和察哈尔庶福晋保持距离。 宁翘避嫌的动作引起了察哈尔庶福晋的注意,她倒是轻轻笑了起来。 “我早就听说过了,宁侍妾进府的时候,宁肯违抗侧福晋的话,也不肯进亭中去伺候侧福晋,还被罚跪了。我原以为,是奴才们夸大其词,今日一瞧,倒是我看低了宁侍妾。” 宁翘不知察哈尔庶福晋来意为何,但本能的保持了警惕。 宁翘道:“女子有孕,生产,都不是容易的事情。自己小心些,旁人小心些,这原也是应当的。” “是啊,生孩子在这里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察哈尔庶福晋浅笑道,“我的这个孩子,得来不易。宁侍妾最为清楚了,自我进府,王爷只到我那里去过一次,就是我进府的那一日。只这一次就有了这个孩子,这是我的幸运。谁知道以后还会不会有呢?” “我一定会拼尽全力,让他在这里好好的降生,长大的。我是他的额娘,我不会做出伤害他的。也不会为了打击什么人,而以伤害他作为代价。” 宁翘总觉得察哈尔庶福晋的这个话怪怪的,但是一时之间,又找不出哪里有问题。 尽管察哈尔庶福晋的神情很真诚,宁翘还是不敢放松警惕。 她的动作,是呈现一种保护性的姿态,是在保护自己腹中的胎儿。 可这个王府里卧虎藏龙的,怎么能保证别人没有坏心思呢? 上回众目睽睽之下,大格格和大阿哥,还有二阿哥都出事了。 难保有人不会对察哈尔庶福晋动手。 宁翘还在分神关注着周围的状况,就怕有别的什么事情发生。 第43章 温柔 反正都被察哈尔福晋看出来了,宁翘的动作也不再避讳。 她警惕的看着四周的模样,令察哈尔庶福晋脸上的笑容更深了。 宁翘看见察哈尔庶福晋这样笑,总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但她的笑容太过于微妙了,一时宁翘也品不出更多的东西。 察哈尔庶福晋既然知道她进府的事情,那么就肯定听见过先前大格格大阿哥还有二阿哥出事的事情。 那还是察哈尔庶福晋进府前发生的事。 看察哈尔庶福晋这个样子,心里应该也是有什么想法的。 宁翘是怕出事,分不出更多的心神去分析察哈尔庶福晋的心思,她对养云斋这位的了解,还是太少了。 “这府上的许多事情,都不是我与宁侍妾能够控制的。宁侍妾大可不必这样紧张。我是没有什么恶意的。” 宁翘看着她的眼睛:“那庶福晋想要控制什么事情呢?” 察哈尔庶福晋垂眸,面上还保持着温善的笑意,这是做给外头的人看的,她眼中的笑意却在慢慢的变淡。 察哈尔庶福晋道:“似宁侍妾这样的身份,若是没有子嗣,或者是不曾生育过王爷的子女,哪怕是夭折的子女,都是不可能被记在档案中的。这一生,权当是默默无闻的一生。” 宁翘失笑道:“这个,就不劳庶福晋费心了。庶福晋有了这个孩子,那就是肯定会记在档案中的。至于奴才,当不起庶福晋的惦记。” 这会儿还没有玉牒呢。 玉牒最早也要在入关之后才会有。这时候忙着打仗,皇太极估计还真顾不上去修这个东西。 官制也没有入关之后修整的那么齐全,这个时候就是档案,有就有,没有就没有。 若说档案这个东西,后世也并不齐全,遗失的记载就有很多。明面上睿王府里确实是没有一个宁氏的侍妾。 但谁知道是不是真的没有呢。 她是横空出世,那自然就是与众不同了。 宁翘不执着这个。多尔衮都说了,一时一地之困不足为虑,谁知道以后,她会不会真的有孩子呢。礼王福晋的生子秘方,那可是先祖传下来的,多少有点用的。 多尔衮还是很热衷这个事的。 察哈尔庶福晋道:“记在档案中,也不过是一个名字,寥寥几句话,甚至连一生都不齐全完整。全靠后人揣测,哪知当时人的喜怒哀乐呢?” 宁翘奇怪地看向察哈尔庶福晋:“庶福晋这是怎么了?今日庶福晋好似格外的感慨?” 察哈尔庶福晋抬眸,紧紧盯着宁翘的眼睛:“你如今风光正好,谁都知道,睿王府中最得宠的人是你,八旗女真旧部的福晋夫人们,也都乐意交好与你。你可知道,外头有许多的人,想走你的门路而不可得?” 第121章 “甚至还有许多人,去你家门上送礼?” 宁翘笑道:“送礼做什么?是想入镶白旗,跟着奴才阿玛为大清鞠躬尽瘁,跟着主子爷为大清浴血奋战吗?” “你何必明知故问装傻?” 察哈尔庶福晋道,“王爷如今在做的差事,外头人人都知道。你如今也不是出不得门,自然也是知道的。他们想走你的门路,不也是想在这里头寻些好处么?” “什么好处?” 宁翘看着察哈尔庶福晋,微笑道,“庶福晋过来与奴才说话,也是为了这好处而来的吗?” 察哈尔庶福晋道:“从前先帝时,并不曾别置汉军旗,而是直接将那十六个佐领编入满军旗中。这会儿另置一军,称作八旗汉军。又因为汉人精于火器,这八旗汉军就是实打实的火器营,炮.兵营。这同蒙八旗和满八旗是截然不同的。这样的好处,谁不想要呢?” “外头多少想要退旗的,换旗的,都指望着能在妹妹跟前说句话,好叫妹妹在王爷面前提一嘴呢。” 蒙八旗和满八旗,混杂了许多的势力在里面。建成的时候都要早于皇太极执掌他们的时候了。 而八旗汉军,则完全是在皇太极手里分置出来的,这一手建立起来的属于皇太极的势力,那肯定是给了最好的配置的。 满人不精通火器,汉军旗能做到的事情,满军旗还真有些做不到。 这往后打仗,仰赖汉军旗的时候也是很多的。 那些下五旗的人,在自己的旗分里寻不到什么好处,就想钻空子,想钻营一把,争取去汉军旗里头搏一搏。 可哪会有那么容易呢?要真是那样,那岂不是八旗都要乱套了? 再说了,他们又不会用火器,去了不勤学苦练,那也是拖累。 没法子直接找到睿亲王跟前,这些人就把目光投向了睿王府最受宠的侍妾这里。 接近宁翘,接近宁家,那肯定是比接近多尔衮容易许多了。 宁国光和宁敬茂的性子,宁翘是一点都不担心的。父兄都在家里,就算有人真的上门去送礼,家里父兄也是妥善处理这件事的。 至于她,就算下五旗的福晋夫人们想要接近,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便是她今儿出来了,真要把这个口开了,也需要些时候。 她和那些人还没进展到那个份上。 但也确实是,今儿确实不少福晋夫人对她都是很热情的。 宁翘道:“庶福晋的意思,是也想要这样的好处?” 察哈尔庶福晋道:“我察哈尔族人,很多都分散编入满八旗和蒙八旗中了,想要他们没有旗分显然是不能的了。我自然也是希望他们能过得更好些。这人谁不想往高处走呢?” “只要王爷一句话,这事就是可以办成的。” “事成之后,我自然不会忘了宁侍妾的提携之恩。我察哈尔族人也不少,但凡所受恩泽任意一户,若宁侍妾有所吩咐,他们都任凭差遣。” 宁翘想到李氏先前跟她说的那些事情。 怕是从很早的时候,察哈尔庶福晋就在筹划这些事了。 可多尔衮受命另置汉军旗的差事是在征服朝.鲜之后。 这本来也不是多尔衮分内的差事,这是皇太极信重,多尔衮才会有这个差事在身上的。 而察哈尔庶福晋却好像是早就知道似的,早早的就开始预备这些事情了。 根据李氏所说,察哈尔庶福晋很早就开始召集这些所谓的编入蒙八旗和满八旗里的察哈尔族人,游说他们同意,说服他们脱离现在的旗分。然后等到合适的时候,加入新建制的汉军旗。 皇太极的心里肯定是想入关的。 哪怕这时候的大清所有人心里不是很相信自个儿会打进去,至少也知道将来是免不了要对关内作战的。 打仗就意味着会有战利品。 作为战斗力很强的汉军旗,必然是能够在作战中获取更多的战利品的。那些人想要钻营进去,必定也是为了这个。 至于察哈尔庶福晋所说的交换条件,在宁翘看来,无疑于是一句空话的。 真要是事情办成了,她不兑现了,察哈尔族人就是耍赖了,那又能如何呢? 再是撤回,也是白折腾一把。 况且在宁翘看来,她似乎还没有那么大的分量吧。 她跟着多尔衮能有今日,靠的是什么?最重要的便是和福晋和佟佳氏都不一样的,是她没有那样的私心。 真要是这么做了,那不是把自个儿的饭碗给砸了么。 察哈尔庶福晋的眸中流淌着鼓动的热切。其实单独看她,她也确实是如皇后所言的那样,是个俏丽的女子。 但许是心深似海的缘故,哪怕是笑着的,也给人一种难以亲近的疏离感。 对着福晋佟佳氏李氏等人,宁翘还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就是察哈尔庶福晋这个人,似乎怎么都猜不透。哪怕她已经将她的意图表现出来了,也始终是有种蒙着薄纱的看不透。 不远处传来的尖叫和嘈杂声立刻扯断了宁翘的思绪。 她本来就分神注意着外面的情形,这一骚动传来,宁翘立刻就站了起来,往嘈杂的地方张望。 映入她瞳孔的,是四散奔逃的人群,和闪电般冲过来的十来条猎犬,以及那七八个展翅吊爪蓄势待发准备猎取猎取的猎鹰。 第122章 那仿若失控的猎犬和猎鹰吓到了沿途所有的人,四散奔逃的人群很快蔓延到了看戏的人群这里,但是它们对别人毫不感兴趣,把人都驱赶走了,目标却是冲着宁翘这里来的。 出事了。 宁翘心内立刻意识到这个。 她看了看身上的鲛丝纱,这样千钧一发的时刻,宁翘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是,这身装扮,怕是撑不到给多尔衮看一眼的时候了。 怎么就总是要出事呢? “姑娘!”烟清一声喊,宁翘立刻回神。 烟清和刚安几个在猎鹰冲过来的时候都是护在她身边的,那些猎犬也是谁都不找,只管对着宁翘这边吠叫,并且做出攻击的状态。 宁翘咬牙,对察哈尔庶福晋那边道:“还不快走!” 她手里什么都没有,烟清刚安几个也都是徒手,猎犬们还没有扑上来,猎鹰却衣襟上前来不时撕咬,情况很危急。 这边的人都跑的差不多了,但满地狼藉,察哈尔庶福晋若是不赶紧离开,那肚子里的孩子就要遭殃了。 她受到攻击,肯定不能连累人家啊。 察哈尔庶福晋其实早就准备跑出去了,但是她没走几步,就白着脸道:“我走不了了。” 烟清刚安几个早从地上捡了些东西挥舞着,稍微逼退了一下猎鹰。 宁翘分神去看察哈尔庶福晋那边。 别人跑都没事,偏偏察哈尔庶福晋一移动,那些猎鹰也会去攻击她,猎犬也会对着她吠叫不止。 要不是她的侍女护的紧,只怕察哈尔庶福晋的衣裳都要被利爪抓破了。 电光火石之间,宁翘道:“你别走了!我们聚在一起!” 这明显是有人做了什么手脚,让猎鹰和猎犬发了狂,将她和察哈尔庶福晋绑在一起,让猎鹰和猎犬当成是猎物。 而且这猎鹰和猎犬都不是那等最凶猛的,眼下却这样穷追不舍,完全失去了本性,有几个眼睛都是红的,很明显就是有人做了手脚的。 她就说怕出事,可怎么偏偏就出这么大的事? 变故陡然而生,人群早就被疏散走了,远远的观望,伺候这些猎犬和猎鹰的奴才们都在外头使劲的呐喊吹哨,都不能让这些猎犬和猎鹰安静下来。 察哈尔庶福晋的脸色已经很不好了,强撑着坐在地上,她紧紧抓着宁翘的手,将一柄短刃送到宁翘手中。 对上宁翘惊异的目光,察哈尔庶福晋手里拿着另一柄短刃:“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是争个死活的时候。那些奴才投鼠忌器,不敢冲上来制服这些畜生,趁着我的肚子还没有那么疼,宁侍妾就和我一起杀出去吧!” “我从小长在草原上,游猎骑马,都是会的。宁侍妾骑马不是也很厉害吗?骑射一家,近身搏斗靠的就是谁能豁出去不要命。宁侍妾的性子最是要强,我相信你的能力。” 宁翘握紧了手里的短刃。 骑射一家是不错,但是她还没有体验过来真的啊。 是,她确实是在让自己努力的适应。也自觉自己适应了不少了。 但是真.刀真.枪的上,这是第一回。这跟在旁边看着别人游猎是完全不一样的。 这不是能轻易跨过的心理关口。更何况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是难以跨越的底线。 但这时候可没什么时间给宁翘多想。生死攸关危及性命,失控了的畜生随时会要了她们的命,还谈什么适应不适应? 眼看着察哈尔庶福晋手法娴熟的挥着短刃斩杀了两只发狂的猎鹰,宁翘的目光就变了。 见了血,猎犬们不再只是吠叫,它们试探着冲上来撕咬。 宁翘将撕咬她的两只猎鹰从爪根处断掉,鲜血落在她的鲛丝纱上,原本如雾般波澜的蓝光被遮盖,还有浓厚的血腥味充斥在鼻端。 这边动了手,奴才们似乎也找到了地方,有人冲上来试图制服猎犬,可已经有一只猎犬冲到了宁翘的身边,眼看着要撕咬上宁翘的后背。 察哈尔庶福晋一刀斩后,那猎犬就倒在宁翘脚边。 察哈尔庶福晋看了宁翘一眼,将她垂在猎犬脖颈边的手握住。 那短刃贴过去轻轻一划,宁翘就感觉到手上一热,她不可置信的望进察哈尔庶福晋的眼眸中。 察哈尔庶福晋的眸中波诡云谲,却又冷漠的像是没有感情:“宁氏,你不杀它,它就会咬死你。” 同伴的死亡似乎更刺激了那几个剩下的猎犬。 几个人都伤痕累累,被猎鹰和猎犬围住,双方对峙的时候,忽然破空几只箭羽而来,一下子就将那几个猎鹰和猎犬给处置了。 宁翘一眼望过去,是多尔衮! 多尔衮一身亲王朝服,甚至连箭筒都来不及收,直接背在身上,大步朝着宁翘走过来。 明明这里还有许多的人,也涌上来许多的人,但好像多尔衮眼里只有宁翘似的。 就那么与她对望着,靠近她。 抱住她。 多尔衮看见有奴才上来,有血雾腾起,多尔衮的手掌贴住宁翘的眼睛,他捂住了她的眼睛,在她耳边沉声道:“宁氏。不要怕。” 也不知怎的,宁翘忽然心里一酸,差点涌出热泪。 多尔衮将宁翘抱起来,对着身边的周得胜道:“派人好生将察哈尔庶福晋送回去。” 福晋已经过来了,她甚至不顾血污将察哈尔庶福晋送到了软轿上。 第123章 所有人都以为,睿王便是再宠爱宁氏,这里与宁氏一同遇险的可是察哈尔郡主,还是怀着睿王骨肉的庶福晋。 怎么着也该先去看看庶福晋的情况,看看孩子的情况吧。 可福晋离得最近,福晋看见多尔衮看了察哈尔庶福晋两眼,第一眼是在查看察哈尔庶福晋的状态,第二眼是看察哈尔庶福晋有没有流血,确定没事后,就不再更多关注了。 福晋为什么能从这两眼里看出这么多来呢?毕竟因为他们多年夫妻,她还是有些了解多尔衮的。 可正因为是这样,才觉得伤心呐。 在多尔衮眼里,察哈尔庶福晋和孩子,都比不上宁氏吗? 宁翘手上攥着的短刃被多尔衮拿走了。 眼睛还没多尔衮捂着,看不到外面,但渐渐地血腥味没了,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花香。 宁翘就知道他们是回了邀月堂了。 被轻柔的放在榻上,宁翘眼睛上的手掌被拿开,她对上了多尔衮深邃的目光。 看着多尔衮手掌上的泪痕,宁翘伸手过去想要拂掉,却被多尔衮用力握住了。 “爷来晚了。” “那是察哈尔庶福晋给奴才的刀。” 那短刃被多尔衮放在小几上,还沾着血呢,宁翘看见了。 多尔衮扫了一眼,旁边侍候的烟霞立刻就将那短刃收走了。务必不能让姑娘再看见什么血迹了。烟霞明白主子爷那一眼的意思。 宁翘顺势躲在多尔衮怀里,仰着头看多尔衮:“主子爷没有来晚。是主子爷救了奴才的性命。” 那样的时刻,如果再晚来一点,可能真的情形难料了。看察哈尔庶福晋虽然凶猛,但她毕竟有身孕,恐怕不是发疯猎犬的对手。 多尔衮看向宁翘的身上,小丫头身上的衣裳都沾了血迹,一半鲛丝纱还在闪光,但另一半已经是黯淡无光了。 那血污看着太过刺眼,多尔衮干脆将小丫头身上的衣裳都剥掉了。 烟霞早带着人预备好了热水,多尔衮瞧见小丫头这个模样,不如洗一洗更好。 宁翘感觉自己好像个刚出生的小婴儿似的。 她远远见过八阿哥的洗三,宫中嬷嬷福晋夫人们给八阿哥洗三的时候特别的温柔。 宁翘觉得多尔衮现在对待她就是那样的。 他也特别的温柔,特别的小心翼翼,好像她是什么易碎的物品似的。 令宁翘有一种安心的放松。 重新被穿上柔软的衣裙,又被多尔衮抱入怀中的时候,宁翘感觉似乎随着血污的洗去,她好像获得了新生一样。 刚才或许是怕打破那样的温情,她没有开口说话。 这会儿心思和情绪都平稳下来,宁翘望见多尔衮随手挂在墙边的箭筒和宝刀,还有挂在衣架子上展开的亲王冠服,又捏着他身上刚换上的柔软衣袖。 宁翘轻轻抿了抿唇:“烟清他们——” 多尔衮道:“他们护主有功。爷叫周得胜赏了。他们被咬伤了,需要检查和上药。这段时日就让他们几个好好养伤,等好了,再回来伺候你。” 宁翘这就放心了。有多尔衮的话,烟清他们必然会得到妥善的治疗和照顾。 这段时日,她身边还有烟雨烟霞她们,人是尽够了,也不需要烟清几个担心的。 “那察哈尔庶福晋——”宁翘还是有些担心的。 多尔衮撇下察哈尔庶福晋跟着她回来了,还这样温柔的对待她,她当然是高兴的啊。这时候要是她独自一个面对,他若是去了养云斋,她或许理智上能够理解,但恐怕感情上是根本不能接受的。 “她和孩子都没事。”多尔衮道,“府医去看过了。有些动了胎气,但不是什么大问题,只需要好好休养些时日就好了。” 多尔衮见得多了,之前一看察哈尔庶福晋手里沾了血的蒙古样式的短刃和她的身形就知道,她只是脱力,孩子应该是没有什么大问题的。 这孩子生下来,怕是比二阿哥健壮些。多尔衮本来之前还不信,现在倒是有些相信太医所说的,这孩子是个阿哥了。 “戏台那边自有人善后,你不必担心。” 不等宁翘发问,这回多尔衮先说了,“这回的事情,爷会命人查清楚的。不管是谁弄鬼,爷都不会放过他的。” 宁翘道:“主子爷也觉得这是有人故意使坏的?” 多尔衮道:“爷本来一直在府中,事发之前,爷去了豫亲王府。是府里有人来报信,才知道府中出事了。然后就赶了回来。若非有人刻意引导,多铎怎会这时候叫爷去他府上?” “要不是骑马回得快,你和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都会没命。” 多尔衮想起自己回来看见的那一幕,当时的心悸令多尔衮现在想起来都会觉得后怕。 在那一刻,他甚至害怕会失去小丫头。 第44章 香片 “主子爷去了豫亲王府上?” 这是故意要把多尔衮调开啊。那这个引导多尔衮去的人就很重要了。 多尔衮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早在抱着宁翘回来的时候,就叫周得胜去严查这事了。 他去豫亲王府是多铎和他一起去的,多铎哪里又是怎么非去不可的呢?这就需要去调查清楚了。 多尔衮道:“是汉军旗建制的问题。皇上原本是要郑王与爷同领这个差事的,但因为郑王那边事情未完,所以叫多铎来帮爷。” 第124章 因要与幕僚商议,多铎那边幕僚出了好些主意,多尔衮又想着豫亲王府清静,就跟着去了,原想着不过个把时辰就回来的,结果没想到就出事了。 又是汉军旗。 宁翘沉吟,这汉军旗的事儿,现在还真是炙手可热啊。 宁翘现在缓下来,抽丝剥茧的想起方才经历过的事儿。 便同多尔衮道:“那些猎犬和猎鹰,虽不如最顶尖的那些勇猛,但也是经过多年训练的,轻易不会失控。更不会追着特定的人撕咬。” “奴才听说它们原本不过是在演武场上,怎么一路跑到奴才和察哈尔庶福晋这里,只管撕咬奴才与庶福晋呢?” “奴才曾经有想过请庶福晋先走的,因看见猎鹰和猎犬只追着奴才。但庶福晋走不掉,也被围住了。那几个猎犬嗅闻之后逐渐发狂,必然是在奴才和庶福晋身上闻到了什么气味。” 这气味别人身上都没有,所以猎鹰和猎犬就不攻击他们,只会追着宁翘和察哈尔庶福晋。 她换下来的那些衣裳,还有察哈尔庶福晋之前穿的衣裳,都不能扔。还需要细细的去查一查。 只是她们两个人的衣服上都沾了血污,血腥味会掩盖原本的气味,想要查起来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如果能把味道查清楚,就能知道失控的猎鹰和猎犬究竟是针对谁的。也就知道谁被另外一个连累,还是说她们两个人都是被人盯上的目标了。 多尔衮点点头:“爷知道了。” 尽管事情已经交给周得胜去调查了。但是他到底只是多尔衮的贴身太监,许多地方并不能全权的代替多尔衮,像那些王爷郡王跟前,到底还是应该多尔衮出面的。 今日的庆功宴闹成这样,只福晋一个人在前头善后肯定是不够的。 多尔衮也不能放过这个时候,调查的时机转瞬即逝,如果他不出去坐镇,就怕府里有人帮着抹掉线索和证据了。 “要不,你睡一会儿?”多尔衮想等着宁翘睡着了再走。 宁翘笑道:“主子爷要去忙便去吧。奴才这会儿也是睡不着的。奴才就在这儿坐一坐,一会儿就好了。” “主子爷放心,奴才现在不怕了。”也确实是不那样怕了。 瞧小丫头笑得甜甜的,确实是和方才的状态不一样了,多尔衮就摸了摸小丫头的头,说:“夜里爷再来看你。” “好。”宁翘应了一声,笑着目送多尔衮出去了。多尔衮不许她下榻去送,宁翘便让烟霞好生送他出去了。 宁翘确实是不困,方才是意外,经历一场,沐浴的时候还有点腿软,现在缓过来,倒是觉得好了很多了。 方才也检查过了,她身上没有外伤,就是一些淤青,过会儿用药揉开了也就好了。多尔衮的意思,是等府医从养云斋出来后再叫人过来给她瞧一瞧。 宁翘也就随多尔衮安排了。 烟霞回来,到宁翘跟前说:“姑娘,主子爷去了前头。” 宁翘点点头,问烟霞:“察哈尔庶福晋的那柄短刃呢?” 那个短刃很精致的。虽然没有什么特别的装饰在上头,但一看就是草原蒙古部族的物件。宁翘还注意到察哈尔庶福晋手里的那个短刃上有装饰,有几颗很名贵的宝石镶嵌在上面。 短刀已经很清洗的很干净了,崭亮如新,没有半点血腥气。 被送到宁翘手上的时候,烟霞几个还很紧张的看着。 宁翘一边拿在手里翻看,一边笑道:“你们别这么紧张。我不会伤到自己的,就是看看。” 烟霞道:“主要是这刃太锋利了。奴才们也是担心。方才碰它的时候,奴才们都小心着呢。生怕见血了。” 宁翘看着那刀刃,确实是很锋利的。她想起察哈尔庶福晋握着她的手那一下,心里就忍不住沉了一沉。 察哈尔庶福晋这个人,心性坚韧超出了她的预料。 这样下手利索的人,若是为友,或许是好事。若是为敌,那就是个难缠的对手了。 况且她毫不犹豫说出的那些话,她看重的是她腹中之子,母性爆发的时候,自然不能允许任何人伤害自己和孩子的。 宁翘能够理解察哈尔庶福晋的行为,但是她仍然坚持她的判断,察哈尔庶福晋这个人,可能会在利益相关的时候与人相交,利益尽的时候就不知道会如何了。 这个人可能没有底线。或者底线很低。 烟霞见宁翘一直看着那短刀,便说:“方才姑娘沐浴的时候,养云斋还打发人来问姑娘了。只是当时奴才们都不知道姑娘如何,不敢贸然答话。” 宁翘道:“那你让人去回一声,告诉庶福晋,说我无大事,请她放心。再挑些不打紧但是鲜亮些的礼物送过去,就说是我谢庶福晋救命之恩的。” “就说请庶福晋好好安胎。等我好了,等庶福晋那儿见客了,再登门道谢。” 宁翘看了看手里的短刀,“把这个也一并带去吧。” 这东西肯定是要还给察哈尔庶福晋的。 烟霞与预备东西,将大面儿上的都弄好了,就打发烟水烟汀带着东西去养云斋了。 烟清刚安几个要养伤。烟霞烟雨照顾宁翘身边,剩下这几个小丫头自然是要历练起来了。 等烟霞回来,就听见宁翘低声自语道:“这是在王府里。” “这些时日,察哈尔庶福晋的身子也更重了,再有两三个月就要生了,她又不必出门,每日不过是养胎,连正院的请安都不必去,做什么要在身上带两把短刀呢?” 第125章 烟霞听见了,过去轻声道:“奴才想着,大约是察哈尔部族的传统。带着短刀在身上,应该是为了防身的。蒙古那边与咱们八旗不一样。从前咱们没有安营扎寨的时候,也是人人都要备着短刀防身的。是怕夜半有人突然闯入营地袭击。” 宁翘哦了一声。察哈尔之前是有战事的。以察哈尔庶福晋的年纪,她应该是经历过之前额哲归降的事情。 这个理由说得过去。可直到现在身上还带两个短匕首,就这一个理由,总归是有些牵强的。 目前种种迹象都表明,察哈尔庶福晋就不是面上那么简单的。 要知道,察哈尔庶福晋可是疑似事先就知道多尔衮要令汉军旗的差事的。 不多时,烟水烟汀回来了,礼物倒是送出去了。 但是那个短刀叫送回来了。 烟水说:“庶福晋说,这短刀是在姑娘手里开了刃的。就送给姑娘了。这短刃精炼锋利,能做防身之用。” 宁翘凝了那短刀半晌,才道:“那就先收起来吧。” 都送回来了,再推拒送来送去的也不像话,先放起来就是了。 邀月堂这边地界好,多尔衮吩咐了人不许过来扰了宁翘休息,这探望的人才没有过来,但问候肯定是少不了的。 宁翘还听见说,猎鹰和猎犬失控的时候,大格格和大阿哥有些受了惊,都送到东院去由佟佳氏安抚去了。 二阿哥有些怕人,就没有抱出去,直接就在东院待着,倒是没有遇上这样的事情。 宁翘本来想去瞧一瞧烟清她们几个的,但烟霞从旁劝着,说奴才们都在各自屋里躺着:“若姑娘去了,他们必定是不肯在姑娘跟前失仪,又要起来穿衣裳,姑娘原本是好意,可他们大约是不愿意躺着见姑娘的。依奴才说,不若等他们好了,回姑娘身边伺候的时候,姑娘瞧着他们好好的,夸奖几句,那便是最好的了。” 宁翘也知道烟霞的话在理,这去了,反而不能叫这几个好好休息了。 就叫烟兰带了话过去,一定要他们好好歇着,好好养着,等伤好了再回来。宁翘还叫烟兰带了好些话过去。 多尔衮一句护主有功,就给了烟清他们几个极大的体面了。又听到宁翘的话,烟清几个都是热泪盈眶的,觉得自个儿跟了个好主子。 那些猎鹰和猎犬都失控了,几个人都被咬了一下,宁翘是真的担心他们会有什么问题,还好府上因为有鹰房和犬房,对这方面是很有研究的,给烟清几个的药都是最好的。 烟霞也再三同宁翘保证了,说烟清几个已经吃过药了,内服外用,好好休息等伤口好了之后观察,就不会有事了。 宁翘这才放下心来,就怕烟清几个被猎犬咬了有个什么好歹的。 大约是人都散了,这院子里就比先前安静多了。 烟清那边说是有几句话要烟霞过去说,宁翘这儿就换烟汀烟兰来伺候了。 等烟霞回来,打发烟汀烟兰去外头候着,宁翘就瞧了烟霞一眼。 “烟清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事啊,还特意叫你去说?”还不让这几个小丫头听见。 烟霞看向宁翘:“奴才就知道,姑娘是最敏锐的。” 宁翘笑了一下。察哈尔庶福晋来的时候,她就高度警惕了,也在分神注意着旁边的情况,但说话的时候肯定没有顾虑的那么周全的。 烟清就不一样了。她一直都在宁翘身边,刚安几个关注着外头,她就专注在察哈尔庶福晋的身上。 烟霞这个样子回来,烟清就一定是发现了什么事情。 烟霞道:“烟清同奴才说,先前在察哈尔庶福晋靠近的时候,她就闻到了一股幽香。但因为香气很淡,且若隐若现的不甚明显,她便没有放在心上,只当是察哈尔庶福晋身上衣裳的熏香。” “可是那香气又让烟清觉得很熟悉。只是一时想不起是在何处来的。姑娘与察哈尔庶福晋保持了距离,但是那会儿就只有姑娘和烟清他们离庶福晋最近。那香味飘散,姑娘身上肯定也是沾染了的。” 宁翘道:“烟清怀疑,这香味就是令猎鹰和猎犬对察哈尔庶福晋和姑娘穷追不舍的原因?” 烟霞点头道:“是的。烟清的判断是这样。只是不知道这香味是不是让猎鹰和猎犬失控的原因。但是看当时猎鹰和猎犬的状态,烟清觉得不是那么简单的。” “先前是紧张姑娘的安危,后来又要治伤没顾得上,这会儿烟清不那样疼了,她就说她想起来了,那个香味很像当初姑娘用来引出是什么让大格格大阿哥以及二阿哥过敏缘由说的蜜合香。” “若果真是有人用了那个蜜合香,那只怕猎鹰和猎犬失控就另有原因了。” 宁翘看了看放着鲛丝纱箱柜的方向,没有先说出她的判断,她看着烟霞道:“你去烟清那里也有一会儿了。按你的性子,不会只是听了几句似是而非的话就来回我。你先说说你的想法,说说你做了什么。” 烟霞应了一声是,才道:“奴才听了烟清的话,想起当初的蜜合香。那个香旁人不知情,但咱们几个奴才是知道的,姑娘并不常用它。当初的也是早就销毁了的。” “可姑娘最是了解奴才,奴才就怕会有什么后患,因此留了一份香片备用,和姑娘常用的香片都是放在一处的。方才奴才把香片拿出来,悄悄送去给烟清闻了闻,烟清说察哈尔庶福晋身上的就是这个味道。” 第126章 烟清神情有些忐忑,她是怕宁翘责怪她私自留下了香片。 宁翘看出来了:“你不用为这个自责,你留下备用,也不是什么坏事,不算是违背了我的话。毕竟这个东西,留与不留,在外头,在旁人心中,话已是说出去了,那就是我常用的蜜合香。哪怕后来换了,那上头也贴着我的标签呢。” 这都是小节罢了。 宁翘只是想着,他们算计的真是缜密周全,这样久的事情,居然又拿出来作了一回事。 烟霞眼中都是担忧:“若是如此,若叫主子爷知道是察哈尔庶福晋身上的香气引得猎鹰猎犬穷追不舍的,而当时姑娘又正与庶福晋说话,这香就很难说清楚是谁先有的了。若是主子爷怀疑——” 烟霞没把话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若是多尔衮因为这个香气怀疑宁翘是始作俑者,用苦肉计策划了这么一出,就是为了伤害察哈尔庶福晋腹中的孩子,这也不是不可能的。 而在宁翘的视角来看,更有一种可能,便是察哈尔庶福晋所用的这个苦肉计,是为了借这件事示弱,除掉宁翘,可若是这样的话,她所做的那些行为和那些话,就和这件事本身的目的相悖了。 烟霞话未尽,心里却猜测了无数种可能。 宁翘道:“别猜了。你去一趟主子爷那里,将这个话告诉主子爷。不要叫人传话,你到主子爷跟前去说。烟清如何与你说的,你就如何与主子爷说。香片也带着一起,交由主子爷去查吧。” 这事儿光靠邀月堂的奴才是查不清楚的,只靠府里镶白旗的奴才也难查明。 只有多尔衮才能查清楚。 宁翘也不知道多尔衮听见这些话心里会如何想她,但她知道自己是清白的,这有了线索肯定是要与多尔衮讲的,她得证明自己的清白。 烟霞领命去了。 宁翘这儿又歇了会儿,眼瞧着天黑了,也不知道多尔衮什么时候会来。 烟霞去了一趟前院,见着了多尔衮,将那些话都说了,但多尔衮忙得很,要见的人许多,要处理的事情也有许多,烟霞说完就回来了,也没有带回什么有用的信息。 只说主子爷说了,怕是晚膳不能一同用的,请姑娘先自用。 福晋在前头善后完了,就去了一趟养云斋,在养云斋待了半个时辰,之后出来就回了前院,没有来宁翘的邀月堂。 宁翘倒是不在意这个,福晋肯定是不会纡尊降贵到她的地方来的。 最多也就是叫身边的丫头来问候一声,以示对她这个侍妾的关心。 府里也不安生,周得胜到处拿人,动静没有闹的很大,但是阵仗还挺吓人的。 正院和东院那边都是一副撒手不管的做派,宁翘也叫烟霞约束着邀月堂的人,不叫他们这时候在外头乱走,只管本分守着自己的差事。 这回到处都拿了人,就连邀月堂都带走了两个小太监两个小丫头,很多都是正常的问话,也烟霞也去了一会儿,宁翘不管别人那怎么样,邀月堂里,她是叫烟霞说了的,都不必惊慌。 用膳过后,身上的淤青揉开了,药味有点重,宁翘不喜欢,叫烟霞到跟前擦了擦,这药确实是好,不过两刻钟,身上的痕迹都消散了。 这隐隐作痛的地方疏散开来,药味也都去掉了,宁翘倒有点困了,就直接在榻上睡着了。 烟霞进来的时候瞧见了,忙拿了个小褥子给宁翘盖上了。 多尔衮听完周得胜的汇报,半晌没有说话。 周得胜一身的冷汗,这屋里低气压得很,主子爷只要不说话,他甚至连呼吸都不敢了,那压迫感一上来,他甚至都下意识的屏住了气息。 周得胜这次手脚挺快的,比上回快些。 上回主子爷已经很不满了,周得胜这回是拼了命了,下了狠手,总算是把那起子人的嘴给撬开了。 多尔衮将手里的纸张捏了捏,起身道:“去邀月堂。” 周得胜只敢跟着,都不敢说主子爷您没用膳,要不用了膳再去吧。 他想起主子爷给烟霞的话,只怕这会儿邀月堂那位早就用过膳了,这主子爷不用膳也不行啊,晌午就没好好用的。 今儿庆功宴,是好好善后了,但这个结尾就不完美。 别府上也叫带来了几个小阿哥小格格的,是大格格和大阿哥招待的。 别人年纪大些的没有被吓着,都是年纪小的被吓了吓,但是回去之后哄一哄就好了。 唯独大格格和大阿哥,怕是上回鲛丝纱过敏的事情闹的,寻常都好,今日遇上这事,就受惊过度了。 府医去看过,说是要在东院佟佳氏身边将养些时日,不能再那么严格的按着时辰读书骑射和玩耍了,得歇一歇。 多尔衮为了孩子的身体,当然是允准了的。 可这已经是第二回了。大格格甚至都听不得鲛丝纱三个字。 今儿远远的看见宁氏身上的鲛丝纱,吓得直往奶娘后面躲,大阿哥也是红了眼睛的。 这是不想他任何一个孩子好好的长大。 好歹是自己的好日子呢,庆功庆功,一众亲王郡王里,他的功劳是最大的。 府里各处都扎了灯,晚上还开了宴的,就预备着让人瞧瞧府里的热闹。 可这会儿人都走了,府上的灯都亮着。 看着这灯景,多尔衮心中盘旋的怒意渐渐升起戾气。 第127章 看哪儿都歇不了这口气,唯有瞧见邀月堂门前挂着的灯笼,闻着那熟悉的顺着春风吹拂而来的花香,多尔衮的脚步一点点的放轻,这心中的戾气才一点点的沉下来。 多尔衮进去,没瞧见小丫头,烟雨机灵,跪下来说姑娘歇了。 多尔衮顿了顿,还是进去了。 周得胜往里头瞧了瞧,他没跟进去,两个丫头也没跟进去,周得胜想了想,才说:“主子爷拿了结果,就直接过来了。” 烟霞烟雨两个那可是从前被周得胜亲自教.导过的,一听这话就明白了。 吩咐了烟水烟汀两个候着,她们俩就去预备膳食去了。 说实在的,晚上自家姑娘也没好好用呢。等和主子爷说完了事情,她们就看准时机送上去吧。 多尔衮进了外间,看见小丫头就在榻上睡了。 小脸白嫩嫩的,已经恢复了些红润,那胳膊上的淤青也消散了,看着和原先一样可亲可爱。 这丫头向来睡得香甜,这会儿也是,他进来了都不知道。 多尔衮也没有把人叫醒,借着灯色瞧了她几眼,然后便撑着胳膊歇在小丫头身边去了。 王府这样大,竟只有在这丫头这里,才能感到片刻的安宁。 也只有这一点安宁,勉强能压得住心中嗜血的冲.动。 第45章 相信 感觉脸上有点异样,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轻轻摩挲。 宁翘觉得有点痒,伸手一抓,倒是自己的手被人家握住了。 她睁开眼,就落入多尔衮深邃的目光中。 “主子爷?”宁翘还有点懵呢,起身的时候小被褥滑落,她身上的衣带也有些松散了,就叫多尔衮看见了她纤细的锁骨和圆润的肩头。 多尔衮把人轻轻摁住了,这才刚睡醒,还在榻上呢,行什么礼呢。 替小丫头把衣带系上,就听见小丫头声音软软地问:“主子爷在前头用膳了么?” 多尔衮心里一暖,都过了用膳的时辰了,小丫头还惦记着。 望着宁翘明亮清澈的目光,多尔衮怎么也不忍心哄她:“爷还没有。” 宁翘忙起身穿衣裳,笑得很明媚:“奴才睡了一觉也饿了。那主子爷陪奴才用一点吧?” 满院子的女人,谁会这样劝进膳的?偏偏就是她,直接说叫人陪。 多尔衮却听着舒心。 他问:“你也没用膳?” 宁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奴才用过的,但是现在又饿了。” 多尔衮垂眸笑了笑,叫人进来:“传膳吧。” 外头烟霞烟雨刚刚回来,那头和周得胜一起听见这话,都放下了一颗心。 周得胜心里可觉得这位宁侍妾有本事啊。这谁敢劝主子爷这么用膳啊,偏偏人家就敢,这转个头就传膳啊,哪回都没这么快过。 膳房送来的香煎羊排,香烤棒骨肉,鲜肉小馄饨,还有些撒了黑芝麻白芝麻的北地菌子,二十个葱油小扇贝,六团小饽饽,还有一个清汤肉丸。 宁翘其实是知道多尔衮大约没心情用膳的,她也确实饿了,正好两个人一起用挺好的。 多尔衮常年征战,这不在她身边的时候,她也照顾不到他的身体,现在他就在她身边,又愿意总来她的邀月堂,两个人一块儿在前院膳房用膳,郭喜那儿都知道他们的口味了。 那肯定该照顾的时候,她是要好好照顾多尔衮身体的。别的不说,叫他多活些年头,身上的病痛旧伤更少些,这都是好事儿。 用完膳,宁翘果然就觉得多尔衮的脸色看起来好了一些。 这生着气呢,要是要饿着肚子,那就更难受了。 吃饱了不想动,宁翘和多尔衮一同坐在榻上。 榻上的小几上放着几张纸,上头好多字,还有些红印,看着就像是供状,宁翘也没细看,就扫了几眼,想着他们动作还挺利索的,这就查出来了。 多尔衮道:“你送去的香片,确实是和你,和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身上的香气是一样的。爷找人看过了。也让人去养云斋查过,她为这几日宴席预备的衣裳上,全都有这个香。” 也就是说是察哈尔庶福晋身上先有的这个香。 宁翘道:“奴才如今倒是不常用这个香了。先前也让烟霞烟雨去检查过,奴才这里的衣裳首饰,上头都没有这个香。” 多尔衮望着宁翘的眼睛:“福晋说,你与养云斋素来没有什么往来交集。便是在正院请安的时候,也说不上几句话。可怎么偏偏今儿你们两个坐在一起说话呢?旁人瞧着,还以为你们有多熟络。” “用这个香引来失控的猎鹰和猎犬,让它们攻击自身,不论是何种目的,察哈尔庶福晋腹中的孩子必然有所损伤。大格格和大阿哥也受惊了,如今安置在东院,这些时日,是不能读书了。” “这其中,最受益的人是谁呢?” 宁翘也望着多尔衮:“福晋怀疑奴才吗?” 多尔衮道:“她不知道调查的结果。也没查什么,就直接这样同爷说的。福晋对你成见很深。” “那主子爷呢?”宁翘幽幽道,“主子爷心里也是这样想的么?” “没有。”多尔衮轻轻摸了摸宁翘的头,“今日失控的猎鹰与猎犬,毙命一击都是在脖颈上。也是袭击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的那几个。你这边的不过是被断了利爪,失去了行动能力,你没要了它们的性命。” 第128章 “唯一在你跟前的猎犬,有脖颈致命伤,是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帮你下手的,是不是?” 宁翘也不知怎的有点委屈,含泪点了点头:“庶福晋握着奴才的手。庶福晋跟奴才说不杀死它,它就会咬死奴才。” 多尔衮轻轻抚了抚宁翘的眼角:“你自进府,从没有主动害过人。受了委屈也只知道找爷来告状。你这秉性,爷不相信你,相信谁去?” “满府添给你的人,都是镶白旗下的,爷手心里攥着的人,做了什么,爷还能不知道?福晋几句挑拨,不必放在心上。爷相信不是你做的。” 宁翘本来以为自己不会在意的,或者能从容应对,或者说是相信多尔衮不会怀疑她。 可听到多尔衮说相信她的那一刻,心中那种被信任的感觉触动,一滴泪就涌出来,被多尔衮拭去了。 “多谢主子爷。”宁翘声音低软,看见多尔衮对她笑了笑。 多尔衮将那几张纸递到宁翘手中,叫她自己看。 那是满文写的,宁翘这些时日叫汉文满文女真小字,还有现世的好多手写字体弄得晕头转向的,这会儿再看见这么多字就难受。 宁翘看了一眼,把东西就递回去了:“主子爷,奴才眼晕,看不了这么多字。” 这小丫头撒娇撒的,真是要命了。 多尔衮便不要她看了:“这事是蒙古人干的。” 宁翘:“啊?”蒙古人? 多尔衮眸中闪过阴冷眸色:“是,蒙古人。” 将鹰房犬房中引出那些不凶猛但是受训练程度较低的猎鹰和猎犬,想办法让它们失控,又事先在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的衣裳上用上宁氏的蜜合香,以此嫁祸给宁氏。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跟宁氏说话的时候,这香也会作用到宁氏的身上,那些失控的猎鹰和猎犬事先嗅闻过这个味道,之后就只会对身上有这个味道的人穷追不舍。 那时候因为变故,所有人都离她们两个很远,那自然不会沾染到这个香味了。 至于结果,蒙古想要的结果无非便是那几种。哪怕都没有成功,也一定达到一些他们要的效果了。 宁翘真的有些不明白了:“哪里的蒙古人?” 多尔衮嗤道:“这满府里,不都是蒙古人吗?” 宁翘愣了愣,然后细想了一下,就给多尔衮这话吓到了。 她一向想的邀月堂都是她们自己人,却望着这睿王府里。 从福晋到庶福晋们,那都是出身蒙古的。 正院伺候的人,前头几个,都是福晋从蒙古带来的。庶福晋们那里贴身伺候的,也都是从蒙古带来的人。还有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身边,也是从蒙古带来的侍女。 这府里,真的不少蒙古人的。 宁翘心都在颤了:“主子爷,是谁呀?” 多尔衮道:“还没有查出具体是谁,但是已经有些眉目了。爷的人在抓,几个喽啰是在府外的,这会儿早就跑了。要去抓回来。府里的基本已经控制住了,但人的来历很杂,各处都有些牵扯,不好判断。” 这就是说,可能各方的蒙古人都下场了。 就为了陷害她和察哈尔庶福晋腹中的孩子?还是说,他们有更大的图谋? 宁翘猜不到更多。但想到自己现在的处境,觉得自个儿怕是成为蒙古人的眼中钉了。 蒙古人这样在多尔衮府上兴风作浪,难怪多尔衮气成那样。 宁翘试探着问:“上一回鲛丝纱下药致使大格格大阿哥过敏的事情,也是蒙古人所为吗?” 多尔衮的眸漆黑如墨:“是。” 宁翘周身都有点发凉了。这是一环扣着一环来的,能怀疑的人很多,但是没有证据呀。 多尔衮的食指轻轻点着小几桌面:“他们把香下在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的衣裳上,又是怎么确保你们一定会谈话的?她和你究竟说了些什么?” 这话问的,宁翘忽然就福至心灵。 难怪啊,难怪察哈尔庶福晋一定要来和她说话。 “是为了汉军旗的事。” 宁翘可不把琢磨不清的事情藏在心里,有英明神武能力卓绝的人在这儿呢,她犯不着自己琢磨,把事情都说出来,让多尔衮琢磨去了。 宁翘说:“去年的时候,李侍妾就同奴才说过察哈尔庶福晋那边私底下的动作了。今儿宴上,李侍妾又找奴才说了些事情。” “后来在戏台底下,察哈尔庶福晋就来寻奴才了。前头说了些闲话,后头再与奴才说起的,就是汉军旗的事。” 多尔衮听着听着就笑了:“察哈尔的族人想迁入汉军旗?这怕是托词。他们不是想退出去,他们是想自立。” 自立为王。就跟林丹汗一样。他们始终不能放弃,也不愿意放弃曾经的荣耀。 现在不做,是因为实力不允许,一旦有了机会,察哈尔部族第一个就会反。 多尔衮道:“要么,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知道这些,是自愿帮他们要除掉你的。要么,她有自己的打算,对部族里的真正打算并不知情。以至于让她自己和你一起身陷险境。” 多尔衮这里正分析呢,却瞧见小丫头频频走神,神思不属的模样,他点了点宁翘的额头:“想什么呢?” 宁翘道:“奴才是想啊,他们有这等野心,那就是没被打服,要是打服了就会怕,就不敢有二心了。他们这些贵族一个个的闹事,苦的是那些普通民众,还有无辜牵扯进来的人。” 第129章 “与其编入各个旗中不服管教,还不如都抽出来,叫他们整编成察哈尔旗,就直接空降给他们固山额真,有人压服着,不就闹不起来了?” 多尔衮眸中闪过精光,含笑道:“你这是要大清吞下察哈尔?” 宁翘甜甜一笑:“大清连朝.鲜都吞下了,还有什么吞不下的?蒙古若跟咱们是一心,这自然是好事,若不是一心,未免将来生乱,还不如大一统。将来以后,就都是大清的人,大清的兵,就不分什么蒙古人八旗人满洲人了。上下一体,奋勇前进,岂不是更好?” 若都吃下去,都是自己人,就不会总是攻下一地就劫掠,宁翘还是想叫他们爱民如子些的。这时候若能种下这个种子,将来有一日发芽了,那就是天大的造化了。 否则若以八旗的心性,没有了蒙古人的掣肘,只怕凶性难改。这时候能早早树立一下这个观念,也挺好的。 多尔衮有些感慨的望着宁翘,小丫头柔嫩可爱,娇滴滴的总是让人想要好好的保护她。 他总是怕她会害怕。 总是想着法子护着她。 可偏偏她一身的骨头也不软。或者有的时候是挺软的。 但这时候,却总是生出叫多尔衮喜欢看见的顶骨血肉。不愧是八旗出身的姑娘,不愧是镶白旗的佐领之女。这样一心为了大清,几乎是将他和大清看做是一体的,这样的话,多尔衮还是爱听的。 不动察哈尔,不就是为了宫里的麟趾宫贵妃么?还有林丹汗那几个嫁到宫里,嫁到宗室,嫁给亲王郡王的福晋们。 皇上最爱弄这些亲如一家的戏码了。 他从前也是支持皇上的。可他和皇上还是不一样的。皇上宠爱宸妃,看那个样子,是真的将宸妃爱如珍宝了。 要是八阿哥将来真的成了太子,那科尔沁怕是—— 他多尔衮不一样。皇上是这样被一手扶持起来的。若非蒙古,皇上也难有与三大贝勒抗衡之力。 他呢?他不需要蒙古的扶持。他是镶白旗的旗主,天然就站在了八旗这边。 皇上自将的两黄旗撇开不说,下五旗里头,谁愿意看见蒙古这样风光的? 要动察哈尔,皇上不会同意的,也不会支持他。 他只能自己干。 看着笑盈盈的小丫头,多尔衮想,自己干就自己干。 将来有一日,小丫头要是有了他的孩子,他希望这孩子能平安健康的长大。 宁翘正等着多尔衮的答复呢,结果温热厚实的掌心落在她的头上,多尔衮揉了揉她的脑袋,宁翘哎呀一声,娇娇道:“主子爷做什么呢?弄乱奴才的头发了。” 多尔衮笑起来,那笑容竟带有几分朝气与痞气。 宁翘都有些看呆了,第一次见多尔衮这样笑,有些少王爷的尊贵威势,多了几分青年的调皮。 “你好好歇着。爷出去了。” 还真是个行动派,说要出去就真的开始穿鞋子了。 宁翘追过去:“主子爷去哪儿啊?” 多尔衮捉住她的小脸亲了一口,笑道:“爷去宫中,替你讨还公道。” 总不能白白叫人给欺负了吧。 他可不能让小丫头吃这个亏的。 宁翘目送多尔衮离开,满院子的灯光里,他的身影伟岸厚重,沉入远方的夜。 宁翘回去坐着,烟霞过来伺候,望着宁翘的神色便笑道:“姑娘现下可高兴了?” 她们可都听见了主子爷那句话的。这事里头,姑娘铁定是受了委屈的,主子爷要为姑娘讨还公道,这多好啊。 宁翘勾了勾唇角,没说话。高兴是高兴的,只可惜鲛丝纱做的衣裳最终也没能叫多尔衮瞧见,可惜了。 别说大格格大阿哥,她这都心里有点阴影了,其余的鲛丝纱,还是先好好的收着,暂时不要拿出来了。盯着她这儿的人太多了,就怕剩下的鲛丝纱保不住。 这回怕是也难跟上回似的,把府里的蒙古人都换掉。 只要福晋一日是这府里的嫡福晋,这府里伺候的蒙古人就不可能消失干净的。 本来还给多尔衮用鲛丝纱也做了一件外袍的,这个节骨眼上,倒是不好拿出来的,是叫赵嬷嬷手作的跟她那一件的花样交相辉映的,也就是‘情侣装’嘛。 宁翘想着,还是等日后有了合适的时机,再拿出来吧。 - 皇太极以为多尔衮深夜入宫求见,是有什么紧急的军务或者朝务,结果一听是这个事,这面上神色一松,就被多尔衮瞧见了。 多尔衮道:“皇上是不是觉得臣弟小题大做了?” “怎么会?朕自然不会这样想,” 皇太极道,“别人的庆功宴,朕只管赏赐,可你的庆功宴,朕原本是一定要去的,只是怕太过兴师动众,才不曾过去,朕厚赏你,自是最看重你的,听说你府上出事,朕这里也是一直悬心的啊。怎么样,你那庶福晋,没事吧?” 多尔衮道:“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受了些惊吓,但养些时日就会好的。孩子也没什么大碍。只是臣弟府上的宁侍妾,这回是无妄之灾,是被人陷害。臣弟着实是心疼,她也进臣弟府上一年了,此番之事,若非她提供的线索,臣弟也难查出这样的结果。倒是她一心顾着大局,要臣弟查清楚不能冤枉了好人呢。” 皇太极道:“朕恍惚记得,你那侍妾就是游猎上赛马赢了肃王侧福晋的那个?好似还曾说过,不但是八旗子弟一心为了大清,就连八旗女儿也是为了大清的,不该和蒙古对立。是不是?” 第130章 皇太极亲自指下的两个镶白旗的佐领之女,一个默默无闻,这一个倒是名声响彻盛京。 皇后宸妃,都曾在他耳边提起过。他记得那么一两句。 礼王福晋郑王福晋,都很亲近这个宁侍妾。这是想要下五旗里头,再出一个年轻的有风头的人物? 礼王福晋郑王福晋年纪都大些,济尔哈朗也就罢了,礼亲王代善,和他的福晋,这是看中了这个宁氏了? 蒙古人在睿王府兴风作浪,还害得大格格大阿哥受惊,连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都受惊了,这着实是有些过分了。 不怪多尔衮捏着这件事进宫为宁氏求个公道。 皇太极心里喜爱宸妃,很能理解这样为了宠妾撑腰的心情。 可是宁氏的身份太特殊了,而蒙古人现在还是他的倚重,就是不知道多尔衮想要他怎么做。 若是不叫皇后的幼妹进府那肯定是不可能的。若是为此要损害科尔沁的利益,那就更不可能了。 这只是查出了蒙古人所为,又不曾指向是谁做的。怀疑揣测,那都是不作数的,必须要有证据。 “请皇上允准晋宁氏为庶福晋。以慰臣心。” 多尔衮道,“臣弟征战归来,皇上差遣臣弟领置汉军旗,臣弟也想为自己求一个恩典。臣弟想晋一晋宁氏的位分。” 皇太极倒没想到是为了这个。 当初赏赐宁氏和李氏进睿王府,以她们的身份做个庶福晋是完全可以的。 只是皇后与宸妃没有点头,也是为着府里博尔济吉特氏的脸面,这才以侍妾的身份进府的。 这会儿宁氏身上牵扯更多,皇太极就更犹豫了。 这个庶福晋说是地位不高,可真要晋位了,那岂不是牵扯更多了?还不知要有多少风浪? 和蒙古这样亲密的盟友,皇太极不希望存在任何的误会。 “你大胜而归的恩典,用在这个上头实在是不妥当的。还是先收起来吧,回头朕要给你更好的,更配得上你亲王身份的恩典。” 皇太极道,“如今大清已立,内外有别。晋位女眷,将来誊写档案的事,都是内务府一手操办的。这是内事,自然应当听皇后的意思。这样,朕给你记下,回头与皇后商议后,再看看如何妥当。” 多尔衮十六岁跟着皇太极第一次打仗的时候,心里最大的念头,就是要在这位手段毒辣的四哥手上活下来。 不但要好好的活着,还要护着阿济格和多铎一起好好的活着。 是到了后来,他站的位置越来越高了,心里那些被强行压抑的念头与想法才一点点的冒出来了。 为额娘报仇,好好的安顿舅舅。 秉承先帝的意志,让父汗让皇父的心愿得以实现。 他是不得已,也是不得不屈居在皇太极之下的。 能得皇太极的信重,他几乎付出了所有的一切。 可他们兄弟之间隔着血海深仇,永远不可能亲密起来的。 到了触碰各自利益的时候,就比如现在,皇太极就会成为那个对待三大贝勒时候冰冷无情的人。 为了他们的利益和地位,会压制一切失去掌控的萌芽。 可他能做到这亲王之位,还能甘愿自己的女人被如此压制吗? 第46章 作梗 等多尔衮走后,皇太极径直去了清宁宫。 宸妃近些时日受了春日寒气,身子有些不舒服,为了不叫八阿哥染上,这几日和八阿哥也是隔开了的。 这会儿宸妃早早就睡了,八阿哥能吃能睡的,应当也早就休息了,皇太极心里存着事儿,就到了清宁宫来寻皇后。 却不想庄妃在这儿跟皇后作伴呢。 庄妃跟宸妃几乎是前后脚的有孕,这会儿也是要到临产的日子了。 哪怕这会儿肚子都显得很大了,也丝毫不影响庄妃柔美的气质,似乎还更增添了一层即将为人母的光辉。 宸妃进宫前,皇太极也是喜爱庄妃的,不过宸妃出现后,皇太极一颗心都落在宸妃身上了,对旁人,也就都是淡淡的了。 但因为皇后与他相伴多年,皇后宸妃和庄妃都是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都是亲眷,哪怕不宠爱,也是很得皇太极尊重的。 “臣妾听说,多尔衮进宫了。” 庄妃本要奉茶,皇后叫她坐着别动,还是叫侍女奉茶来,亲自送到了皇太极手边,皇后说,“他府上的事情臣妾也听说了,是不是多尔衮有什么难处,请皇上帮手来了?” “他能力卓绝,能有什么难处?” 皇太极道,“他是查出些东西来了。觉得他府上的宁氏受了委屈,就来同朕说,想要晋宁氏的位分,想要宁氏做庶福晋。” 皇后道:“皇上没应?” 皇太极道:“朕说,女眷晋位这样的事情,一向是皇后主持的。朕要与皇后商议,没有立刻就应承他。” 皇后听这话就明白了。 皇上的意思,是不想叫她们误会。倒也不是说压着宁氏,这意思是要压着八旗,压着多尔衮。 皇后温和道:“睿王府上的事,既查出来这样的眉目,总是推脱不掉的。但到底归在谁的身上,总是不好说的。若说受了委屈要晋位,那白音也是受了委屈的,她难道不该晋位么?” “原先多尔衮府上,似乎也没有这样多的事情,怎么如今偏是这样的不好呢?几个孩子先前也都是好好的,怎么偏是宁氏进府,就不好了?臣妾记得,那回进府一共是两个,怎么别人都好好的,偏生宁氏这里就这样多事?” 第131章 皇太极道:“当初赐人,朕原是一番好意。却不想成了如今这个样子。那宁氏朕也尚未见过,皇后你们都是见过的,听你们素日言语,再隐约听见些话,这个宁氏也是太要强了些。” 庄妃在旁边笑道:“这个宁氏,倒是与臣妾说过几句话,她会识文断字,又在王府得宠,想来是与别人不同的。” 布木布泰十二岁就嫁给皇太极了,几乎是在皇后与皇太极跟前长大的。 皇太极待她确实也是温和些的,见状也笑道:“你素来也是有主意的。听朕与皇后言语,你且说说,有什么法子替朕分忧呢?” 庄妃柔婉笑道:“臣妾也是粗浅想法,蒙皇上不弃,臣妾就说说吧。” “睿王府上福晋与庶福晋们,都出自蒙古,这要说是谁动手的,怕也是不好断定的。但顺藤摸瓜的,总有一日能查出来的。但凡做过,总是会留下痕迹的。睿王不是轻易放弃的人,若真有误会,将来事情查清楚后,自然会有个说法的。皇上与娘娘,很可以不必去管,将来睿王知道误会了咱们,少不得是要来跟皇上娘娘赔礼的。” 皇太后颔首,示意庄妃继续说。 庄妃便道,“宁氏晋位,本来无有不可。但这个时候晋位,怕是会叫人招致口舌,倒是将流言落在皇上与娘娘身上的。那侍妾受了委屈,宫里就巴巴的安抚,那察哈尔庶福晋受了委屈呢?那府上的大格格大阿哥受了惊吓呢?还有一府的福晋和侧福晋庶福晋们,又当如何呢?” 皇后道:“依你说,那就给驳回了?” “倒也不必驳回,”庄妃道,“那宁氏年纪还小呢,又不曾有生育子嗣,资历也浅,做个庶福晋是不够,可等她再大些,若还是这样得宠,应当会有生育,等有了孩子,再实封也不迟。如今就享受庶福晋的待遇,不实封就是了。这也是给她的体面,不叫外头的人寒了心。” 皇太极心中存有大事,朝.鲜的事情妥当了,接下来休整些时日就要干大事了,他便懒得在这些事上费心思,庄妃说的有道理,那宁氏再得宠,还是年轻,也没什么资历,先有个庶福晋的待遇,等有了孩子再实封也是一样的。这在多尔衮那里也可以交代了。 也不必他出面,皇后将这桩事揽下,再办好就是了。 皇太后不在清宁宫留宿,还要回崇政殿去处理些事务,便走了。 皇后看向庄妃:“这样的结果,多尔衮怕是不会满意的。” “姑姑有公心。”庄妃轻声道,“可这个时候,谁会没有私心呢?连皇上都是有私心的。若是宁氏成了庶福晋,再有个什么事情晋位,睿王府就有两个侧福晋了,一个得宠一个有子。” 皇后道:“那就更不能叫多尔衮知道是你在这里头出的主意了。” 庄妃道:“姑姑护着我,我心里都是明白的。” 皇后轻叹道:“皇上一心只想着宸妃与八阿哥。这宫里是什么日子,谁会知道?旁人不过是生活能过得去就成了,你这里,我是最舍不得你委屈的。你好好的生下这个孩子。不管八阿哥将来如何,你这个孩子也是很重要的。” 人人都说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占尽风光,可又有谁知道,这风光只在宸妃和八阿哥母子身上呢? 这宫里现在,可就只有八阿哥一个有着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血液的皇子。 这所有人的眼睛,可都是盯着八阿哥的。 多尔衮府上都尚且这样多的事端,那宫里呢?岂不是更加的尖锐? 庄妃道:“姑姑莫烦忧。也就是这几年的时间了。八阿哥现在还小,可他总会长大的,等他再长个几年,等到开蒙的时候,那会儿就更不一样了。外头礼王福晋抬举宁氏,皇上抬举宸妃姐姐和八阿哥,到底还是咱们略胜一筹的。” “只是蒙古部族众多,也未必齐心,姑姑得从旁相劝些,皇上一心往外,这家里的事情,就要劳姑姑费心周旋了。” 皇后温声笑道:“你啊,是最心疼我的。也怨不得宸妃总是说我偏心你。这深宫里,总不可能人人都称心如意的。我也只是盼着大家都好。” “如今这几个亲王,郑王礼王那里还稳得住,多尔衮和多铎被压着,也不至于如何。他是煊赫,但是也不能为所欲为的,皇上心里有数,我心里也是有数的。” 再等几年,哪怕多尔衮军功累积,八阿哥也长大了,到时候宸妃母子就更不会被皇上忽视了。 皇上宠爱幼子,宠爱宸妃,对已经长成的皇长子却没有流露出承继之意。这当然会是问题。 皇后望着庄妃,这孩子她是看着长大的,性子极好,又得她呵护,只管叫他们去争,皇权之下,争斗避免不了,可总有一处宁静港湾,护着庄妃和她腹中之子平安成长的。 - 宫里安抚宁翘的举动还是挺正式的。 毕竟皇上皇后心里明镜似的,这会儿就是偏心了,所以为免多尔衮怨气,宫里给宁翘的赏赐是最多的,其次才是福晋等人的赏赐和安抚。 那话还真就是照着庄妃的话说的。宫里人来传话,阖府上下都得听着,就像庄妃说的,这是宫里给的体面,宁翘就得受着。 有庶福晋的待遇,但是不实封,这可真够吝啬的。 宁翘便想起后来入关后,宫中嫔妃等级制度还没有完善的时候,那些个庶妃不就是这样么。有妃子的待遇,但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没有实封。 第132章 宁翘知道自己想要晋位不会那么容易的。 有礼王福晋和佟佳氏等人的交好维护,宫里以及蒙古福晋们肯定是更忌惮她的了。 她自己倒是还好,因为有一定的心理准备。可只要一想到那夜多尔衮去宫里换来的就是这个,她就怕多尔衮会生气。 多尔衮要是这个时候跟宫里翻脸了,那肯定是不成的。 有庶福晋的待遇,但不实封,这也已经跟侍妾不一样了。不能把宁翘当做普通的侍妾对待,但也不能把宁翘看做庶福晋。 称不了一声宁庶福晋,又不能叫宁侍妾,那就只能是特殊身份的宁姑娘了。 而前院的伺候的丫头们为了和宁翘区分开来,一律都不称作姑娘了,都是直接叫名字的了。 哪怕是这样,福晋待宁翘也是忌惮更深。 只是这一件事,就让宫里松了口,可见宁氏在王爷心目中的地位,竟让王爷亲自去宫中求个公道。 她不知事情调查的进展到了何种地步,但隐约能够猜出来一些,宫里也有些消息到她这里。 她的目光便只沉在察哈尔庶福晋和宁翘之间来回打量。 到了这个节骨眼上,王爷竟还保下了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 只去了一次的养云斋,瞧着是不得宠,可为了她腹中的那个孩子,王爷还是看顾她的,连这么大的错误都能容忍。 相比起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那她这个嫡福晋算什么呢?她所做的这些事,又有哪个令王爷满意的了? 佟佳氏这段时日顾着三个孩子,倒是少有精力关注外头的事。 庆功宴的事情已叫她深厌那鲛丝纱了。 再名贵的东西三番两次的伤害她的孩子,她这辈子都不想看见鲛丝纱了。 尽管这些事没查出与宁翘有关,可看见宁翘,就想起女儿怯生生的模样和半夜的噩梦哭醒,佟佳氏就忍不住要去迁怒宁翘。 听见说宁翘如今有了庶福晋的待遇,却无实封,佟佳氏眼中满是轻蔑。 福晋正说着呢:“宁氏这也是个喜事。府里前段时日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宫里娘娘们也是为了安抚咱们,不想咱们受了惊吓日夜不安。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府里摆个小宴,姐妹们一处说笑说笑,请王爷也来赴宴。” “这庆功宴是那样的,总不好重办的,那就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咱们自己府上乐一乐了。” 佟佳氏冷哼道:“乐一乐?有什么可乐的?这晋位又不是晋位,连个正经旨意都没有,说出去也不是侍妾,也不是庶福晋,不上不下的,算什么喜事?要是我啊,恨不得回去关起门来,再也不要出门了才好。这是多不叫娘娘们喜欢,才故意不许晋位的呢?” 宁翘看了看佟佳氏,佟佳氏经历这许多事,竟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就非要和她过不去。 宁翘道:“听侧福晋的意思,是对奴才的位分不满了。娘娘们亲口说的,待有子嗣,或者年头久些,便会有晋位的时候。怎么到了侧福晋口中,便是娘娘们故意卡着不许奴才晋位呢?” “那照着侧福晋的意思,莫说各个王府郡王府,便是宫里,也有庶妃们不得晋位。难不成她们都是不得娘娘们喜欢,才做的庶妃么?” 这话是这么说,可真要说出来,那就是得罪人了。 “你!”佟佳氏恼道:“我没有这个意思。” “那侧福晋是什么意思呢?”宁翘笑吟吟地道,“侧福晋不妨说出来,奴才和侧福晋好好议论议论。” “好了。” 福晋对佟佳氏道,“宁氏也进府一年有余了,你还不知道她的性子?她年纪小些,你让着她又如何了。总是这样争执吵闹,叫王爷知道了,像什么话。” 福晋道,“知道你是为着大格格大阿哥心焦,宁氏也能理解的。她这回也是受了大委屈,王爷许个安抚没有什么不妥当的。办个小宴,叫孩子们也出来逛一逛散散心,并没有什么不好的。你要是不放心,多叫人跟着就好了。” 佟佳氏不想答应,可福晋都已经这样说了,摆明了宁氏是新宠,主子爷放在心尖子上疼爱的人,这个小宴说不定福晋就提到主子爷的心坎上去了,她这里要是驳回了,主子爷若是知道了,怕是对她的印象就不好了。 佟佳氏含糊着没怎么应下。 宁翘在旁笑道:“福晋容禀,奴才有两句话想说。” 福晋道:“你说吧。如今你的身份不同往日,若有什么想说的,只管说就是了。” 宁翘才道:“福晋想着为奴才办个小宴,这是爱护奴才的意思,奴才感激不尽。只是府里才出了这样许多事,本就有些难安,大格格大阿哥还有二阿哥那里也不安宁,奴才是万不能再为着奴才的事情惊扰各位姐姐了。奴才年纪小,资历浅,可眼界面儿不能没有,这事儿不能兴师动众的劳顿,奴才肯定福晋疼惜奴才,就免了吧。” 这要是小宴上,这几个孩子再出什么事情,那又是她的锅。 她可不能再给福晋这个机会了。也不能再给那些人搞事的机会了。 宁翘见佟佳氏还一副十分痛恨自己的样子,心里也有些无奈。 佟佳氏身边也没个积年的嬷嬷引导,就靠着两个大丫头,有什么事肯定是压服不住佟佳氏这个性子的。 没人开导她,佟佳氏大概就钻了牛角尖了。 第133章 宁翘不想她记恨错了人,就意有所指地道:“前后鲛丝纱都出过两回事情了。奴才心有不安,毕竟还没有找出来是谁做的。奴才实在是有点害怕。奴才想着,这时候福晋肯定是为了府里的安宁在查这件事的,奴才不想为了自己的事给福晋添乱。” 佟佳氏赫然看向福晋。 据她所知,福晋可没有在这件事上这么上心的,正院里没有这么大的动作,反而是主子爷那边私底下一直在追查。 到底不是自己亲生的人,福晋就是这么的不用心。 福晋深深看了一眼宁翘,含笑道:“好啊,那就依你吧。察哈尔庶福晋月份也大了,确实是该好好歇着的时候,那过后,我便叫人送一桌席面去你那里,你好好用了,也是我的心意。” 宁翘笑道:“多谢福晋。” 福晋这态度转变,越发的深不可测了。 后院膳房送来的席面,宁翘也不敢用,叫人查看了无事,就悄悄叫烟霞她们用了,她这里还是照旧用着前院的膳食。 多尔衮还未回府,但着人送来了两桌席面,满满当当的摆下来,还是挺有排面的。 金银首饰衣料,面上送了些过来,悄悄的私底下又让人送了两箱子来。 宁翘就知道,这两箱子里头是如今不好叫人看见的,是多尔衮私下给她的贴补。 多尔衮这是给她做脸,宁翘高高兴兴的都收下了。 多尔衮晚间来邀月堂的时候,一掀帘子进来,宁翘就瞧见了他不甚高兴的模样。 心中想着,果不其然,多尔衮对这个结果是不高兴不满意的。 宁翘将人迎进来。 这会儿到了暑天里头,天儿热些,多尔衮穿着朝服回来,直接就来了邀月堂,将外头的衣裳脱下来,果然里头的都湿透了。 自然是要先预备沐浴更衣,然后再用膳的。 宁翘伺候多尔衮沐浴:“主子爷这是跟奴才置气呢。一回来就没个笑模样。人都说今儿是奴才的好日子,怎么主子爷偏不肯赏奴才个笑脸呢?” 多尔衮简直难以置信:“你觉得今日是你的好日子?” 宁翘俏皮一笑,掰着手指头给他算:“主子爷赏赐了奴才那么多好物件,金银首饰,种种繁多,奴才都有小库房了,主子爷的席面还摆在堂上呢,怎么就不是奴才的好日子了?” 多尔衮也不知这丫头是真傻还是假傻。 他听见消息,很是生气。却又不得不做出感恩戴德的模样来去谢恩。虚与委蛇一番,回来到了邀月堂才生气,结果这丫头就胡搅蛮缠了。 可偏偏叫她这样一说,他心里的气竟聚不起来了。 他怎么说呢,他能说不是她的好日子么? 本来也是的啊。不是侍妾了,是庶福晋的样儿,就是没个实封,不上不下的他就是不踏实不高兴。 “你啊,这就满足了?” 多尔衮捏了捏宁翘的脸,“爷去宫中,是要请皇上晋你的位分,爷要的是踏踏实实的庶福晋之位。他们却这样吝啬。爷心中不平。” 宁翘温柔一笑,在多尔衮掌心轻轻蹭了蹭:“奴才伤着宫腑的时候,主子爷还安慰奴才呢。怎么如今爷心中就不平了?爷的话,奴才刻在心里。先帝的精神意志,爷不也一样刻在心里么?” “晋位,总是迟早的事。奴才不要急,主子爷也不要急。奴才不愿瞧见主子爷为了奴才打乱主子爷原本的节奏与部署。” 小丫头年纪不大,脸蛋娇嫩嫩的,一笑起来就有点不大庄重,可怎么就这么贴心,这么会安慰人呢? 多尔衮俯身过去,深深望进宁翘的眼眸:“宁氏,你最想要什么?” 宁翘落入那深邃眼眸中,她的手,她的脸都在多尔衮掌中,热气弥漫。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缭绕气韵中响起:“奴才最想要好好的陪在主子爷身边。” 多尔衮笑了:“你们女人家,最在意的就是名分。无名无分的陪着,一辈子做个没有实封的庶福晋,一点都不上进。没出息。” 宁翘轻轻笑了:“奴才就是没出息。” “奴才想,得了实惠总是最好的。奴才没实封,难道还能一辈子没实封么?有主子爷在,主子爷会护着奴才的。奴才只管跟着主子爷,就能得到最好的。” 多尔衮望着她:“那要是爷不护着你了呢?” 宁翘垂眸:“那肯定是奴才不好了。让主子爷先失望了。” 多尔衮就见不得她这样,假设都觉得心疼。 攥着下巴勾过去,亲了一回,瞧见小丫头面.若.桃.花眸色氤.氲,才罢手。 “你是个好的。你好好的,爷将来必定给你最好的。总有一日,谁也压不住。” 宁翘心想,是呀,总有一日,谁也压不住你的。 唇瓣还是热热的,有点儿晕沉,她自个儿心里是个什么滋味没空分辨,可看多尔衮的模样,应该是被哄好了的。 第47章 交锋 两个人从浴室出来,宁翘身上都没劲儿了。还是多尔衮给她抱出来的。 两个人在屋里弄了一地的水,多尔衮坦然视之,宁翘却红着脸,只能是叫烟霞烟雨带着丫头们进去收拾了。 多尔衮抱着宁翘躺在榻上屋里敞着窗,花香裹着风吹进来,屋子里还挺凉爽的。 多尔衮道:“不给你实封这话不是皇后说的。是庄妃的主意。” 第134章 宁翘啊了一声,她今儿听宫里来传话,就是皇后的名义,倒是不知道这里头还有这样的曲折。 多尔衮自然是消息比她更灵通的。 宁翘想起庄妃模样,就不由想起先前佟佳氏和她说过的那些话。 早些年的时候,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那些姑娘们还年少的时候,多尔衮也年少,皇太极还忙着经营自己的势力,多尔衮兄弟正是最得先帝看重,也是后来得皇太极重用的人,这个时候的多尔衮都是拔尖的。 那些格格们眼里都是他。 庄妃与肃王侧福晋博尔济吉特氏年纪相仿,肃王侧福晋对多尔衮有心思,那庄妃是不是也对多尔衮有心思呢? 宁翘几回进宫,也就那一回和庄妃说了几句话,那次她是真的什么都没看出来。 可这回自己遇着这事了,再一琢磨,这就很有意思了啊。难不成庄妃也? 宁翘看向多尔衮的目光,充满了意味。 她微微笑道:“虽是庄妃娘娘的主意,但也应是猜中了皇上与皇后娘娘的心思,不然怎么会有这个话传出来呢?” 宁翘也不知道多尔衮知不知道这些女人的心思。 但反正她是不会主动去说的。她绝不可能把这样的事说给多尔衮听。 多尔衮听着就笑了:“皇上是心有顾忌,故意将此事推给皇后。” “皇后膝下没有阿哥,皇上宠爱的是宸妃,宸妃有八阿哥。但在宸妃和庄妃两个里头,皇后其实更偏向庄妃一些。庄妃入宫早,在皇后身边陪伴的时间也更长一些。庄妃与宸妃性情不同,皇后更为倚重的,也是庄妃。” 多尔衮道,“庄妃瞧着不出众,但实际上,她比宸妃聪明许多。你日后入宫,须得小心她。” 宁翘点头。那是自然的,这位博尔济吉特氏那可是历经三朝的厉害人物了。 儿子做了皇帝,养的孙儿也不错,比起旁人,这个人生赢家肯定是须得注意的。 要是以后多尔衮有心思往上走一走,庄妃和她是一定会碰上的。 照这么瞧着,多尔衮对庄妃的评价还是挺高的,但他对庄妃有戒心,想来不会对庄妃有什么感情。目前来看是这样的。 过了些时日,宫中就传出消息来,永福宫庄妃平安生下了九阿哥。 别人是不知道,宁翘却是知道的,这位小阿哥就是将来大名鼎鼎的顺治皇帝福临。 不过现在,这位小皇子才刚刚出生,未来的事情一切还很难说,还没有发生呢,不是么。 九阿哥生下来的时候也是哭声洪亮,听说也是很健壮的。 庄妃的身体比宸妃的身体好些,九阿哥也和八阿哥一样好。 但待遇就没有八阿哥那么好了。 皇后想要好好办一办九阿哥的洗三,皇上以当初八阿哥的洗三比较简朴为由,九阿哥的洗三也不必大办,等着满月的时候再办一办就好了。 皇上对九阿哥那是肯定没有对八阿哥的喜爱的,八阿哥出生后又得大赦令,到了九阿哥这里也是没有的。 一应吃穿用度当然是不会短缺苛待的,可这皇上的宠爱向来只给了宸妃母子,其余人那里,就指望不上了。 洗三不大办,那请的人就没有那么许多。 宁翘这里就正好不必进宫去参加洗三和满月了。 她如今身份有点不上不下的,去了宫里给庄妃道贺总觉得不得劲,正好就趁着这个机会不进宫了。 肃亲王豪格府上,还在这时候发生了一件大事。 嫡福晋哈达纳喇氏和侧福晋博尔济吉特氏打起来了,豪格还把他嫡福晋哈达纳喇氏给打了,哈达纳喇氏受伤了,但豪格也没讨着好,博尔济吉特氏的脸也给抓花了不能出门了。 这些时日,宫里皇后宸妃都在处置这件事,皇太极更是生气,都为这件事闹着,对庄妃和九阿哥那边的关注就少了很多。 宁翘记得豪格的嫡福晋最后是被豪格给杀了的,但这会儿还没有,博尔济吉特氏也还没有成为豪格的嫡福晋,想起多尔衮与她说这件事的神情。 宁翘就想,说不准是多尔衮在这其中做了些什么的。 府外纷纷扰扰,宁翘不出门,吃瓜路上倒是没少了她。 多铎府上的佟佳氏和阿济格府上的李氏都会给她写信,李氏是专讲他们府上的事,佟佳氏就知道的多了,还消息灵通,跟着佟佳氏吃瓜,宁翘是一手消息都没落下。 眼瞅着就要过中秋了。 这会儿没入关,还没有跟入关后有过中秋的叫法,这会儿叫八月节,就是供月,是个祭祀星辰日月的节日。 府里也是要过节的,福晋似乎是热的身子有些不舒服,像是有点中暑了,除了有佟佳氏帮着操持家务外,将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也给提出来了。 这些事还不需宁翘费心,她就只管壁上观。 宁翘刚进府的时候,就觉得这些蒙古庶福晋们十分的沉默,这在府上一年多了,宁翘到了现在,越发的觉得这些来自蒙古各个部族的庶福晋们十分的沉默了。 她们或许入府的时候性子各有所不同,但是这些年过去了,她们都磨砺成了木头。其中最为突出的,也就是令宁翘觉得简直像个木头人的,便是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了。 她真的很像是福晋的提线木偶,福晋让她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叫她做什么了,她就不做了。 第135章 从来不会因为福晋亲近她重用她而高兴,也不会因为福晋疏远她忽视她而难过。 宁翘想,要么这个人就是真的麻木了;要么,就是她在克制,在忍耐。 宁翘自那件事之后就没怎么再见过察哈尔庶福晋了。 她要养胎,也不怎么出养云斋。 宁翘怕出事,也不怎么出邀月堂。 就是听见福晋说察哈尔庶福晋到了快要临产的日子了,往养云斋添了好些人,有接生的嬷嬷,还有预备好的三个奶娘,一应事务都是福晋置办的。 宁翘总觉得福晋对察哈尔庶福晋这么上心,这本该是对的,可偏偏又透着诡异的地方,这两个人到底不是同族的,要说福晋不望着察哈尔庶福晋的孩子,宁翘都不信。 宫里太医断定察哈尔庶福晋所怀的是个男胎。 这位太医据说是给宸妃与庄妃看过的,断定她们所怀都是皇子的那一位。 这要是真的,生下来就是府里的三阿哥了。 宁翘觉得察哈尔庶福晋身上的疑点有点多。她也不知多尔衮是如何想的,她是该说的都说了,多尔衮与她讲过了,外头汉军旗的事不需要她费心,他会处置的。 宁翘自然也不管了。连李氏那边都没再说一句话。 但宁翘就是在琢磨,察哈尔庶福晋怎么就是紧绷绷的,就总是好像有一种知道一定会出事的感觉呢?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宁翘觉得察哈尔庶福晋的心态和她有点像。但是宁翘还没有分析出具体的原因是什么。还是得到的信息太少了。 她本能的觉得察哈尔庶福晋是个麻烦,本来说着等精神头好了,会去养云斋给察哈尔庶福晋道个谢,见见面说说话什么的。 但宁翘没有去。 谁知道却是沉寂数日的察哈尔庶福晋派人请她来了。 来的人是察哈尔庶福晋身边的侍女。 那侍女态度很好:“庶福晋吩咐奴才来请宁庶福晋去说说话。我们庶福晋说,这一向在养云斋里躺着养胎,能动的时候也只在院子里走一走,实在是憋闷。盼着人去说个话,可是能说话的人也没有几个。” “庶福晋说与您最是聊得来。就想要和您说说话,解个闷儿。今儿天凉爽些,这会儿过了晌午也没了热气,心里积攒了些话想和您说。” “我们庶福晋想着,您会不会也有些话想说呢。” 那侍女笑道,“您若是不去,我们庶福晋说再过些时日生产了,坐上了月子,怕是就说不上话了,时候也晚了。” 这段时日,也就是福晋打发人去过一两回养云斋。 佟佳氏是不和养云斋有什么来往的。 别的庶福晋和养云斋的界限也很分明。其实谁心里都知道,这位的进府,就是为了压制宁翘的风头,偏偏风头没压住,却叫她有了身孕。 人人都在想,福晋会不会抱走这个孩子。尤其是宫里不再明里暗里给察哈尔庶福晋撑腰的时候。 小博尔济吉特氏不进府,不代表以后不会有新人进府。博尔济吉特氏家里还会有适龄的姑娘。不需要靠蒙古其余部族的人邀宠。 察哈尔部如今绝比不上科尔沁。 福晋若真是要抱走这个孩子养在正院,不是没有可能的。 李氏那边现在是个模糊不明的状态,福晋膝下要是有了个阿哥,那只怕正院就和从前大不一样了。 连带着蒙古庶福晋们都联合在了一起,养云斋也被她们拉了过去。 李氏目前帮不上什么大忙,宁翘这里恐怕就又要势单力薄了。 她对察哈尔庶福晋还是有些戒心,可也不妨碍她去听一听察哈尔庶福晋究竟想做些什么。 她如果真的重视她自己的孩子,应当就不会任由福晋插手这些事了,夺走她的孩子了。 烟清刚安几个养好了伤,又好好的回来伺候了。 这回宁翘带上了烟雨和烟水几个,没带刚安,但是带了两个机灵的小太监,然后便去了养云斋。 上回来养云斋还是参加小宴的时候,那会儿是在正厅,现在是直接叫带到内室去了。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说是不得宠,但宁翘上回来看,就觉得养云斋的布置不一般,今儿进来内室一瞧,就瞧出几分眉目来了。 府里不曾苛待她,她这里的东西也是挺好的,倒不像是多尔衮许久不来的冷清样子,还是布置的挺清新雅致的。 外头还好,进了内室,宁翘就瞧见了不少具有蒙古特色的摆设物件了。 那墙上还挂着一张弓,比她在多尔衮书房看见的弓要小一些,明显是女子所用的弓。做工看起来是很结实的,而且一看就是经常的会拿下来擦拭使用,并没有什么灰尘在上面。 “妹妹来了。过来坐吧。”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倚靠在榻上,望着宁翘微笑,“我还以为,妹妹不会来。” 宁翘笑道:“姐姐于我有救命之恩。若非姐姐相助,我是一定会被猎犬撕咬的,先前是怕打扰姐姐安胎才不曾过来,如今姐姐相邀,我自然是要来与姐姐说说话的。” 察哈尔庶福晋道:“妹妹如今与我是一样的身份,虽已经送过贺礼了,但还是要当面说一声恭喜。” 宁翘观她神色,倒不像是做戏嘲笑,那眼中目光真诚,确实像是真的在道贺。 宁翘道:“姐姐客气了。我如今还未有实封,还是比姐姐差一些的。” 第136章 她话是这样说,可对待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的态度却已不似先前那样谨小慎微。 宫里是存心要压制她,可宫里娘娘们的手再长,也管不到睿王府的事。 福晋如今对她也没有再出手,有多尔衮的撑腰,就像宁翘自个儿说的,不过就是个册封而已,在这府里,她是得了实惠的,其实已然和庶福晋是一个样了。 面对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她也有底气不称奴才,也不必一口一个奴才如何如何,察哈尔庶福晋称她妹妹,她也就顺水推舟的说我,以平级相交了。 察哈尔庶福晋应当也是这样想的,她十分随意地道:“实封是迟早的事。妹妹不必想这些。以王爷对妹妹的宠爱,将来想要更进一步,也不会是什么难事的。” 宁翘便只是笑,并不搭话。 察哈尔庶福晋也不再说这些,她望着宁翘道:“上回的事情,我与妹妹一同经历。当时看妹妹虽手软些,但是并不怕的。妹妹应当也能看出来,我是不怕这些的。我唯一怕的,唯一在意的,便是我腹中的孩子。” 内室中只有宁翘与察哈尔庶福晋,还有烟雨和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身边的侍女守着,其余的人都在外头候着。 这里是养云斋,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的地盘,宁翘还是愿意相信她的能力,想来这一次说话,应当不会出现之前的事情。 可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也有心机,宁翘不能全然信任她,还是要留有几分心思的。 宁翘试探道:“福晋还是很看重姐姐的身孕的,这一向都很上心,照顾的也很妥当,什么都预备好了,姐姐不必担心,也不必害怕。不是连宫里的太医都来给姐姐看过么?说姐姐这一胎必然是一位小阿哥。” “若果真如此,那便是府上的三阿哥,不说福晋,便是主子爷也会疼爱的。姐姐如愿生子,这位分上有娘娘们庇护,也是一定会更进一步的。”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闻言垂眸径自一笑,宁翘竟从中看出几分自嘲苦笑和轻蔑冷酷来。 这还是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愿意露出来的,那她不愿意露出来的,又有多少呢? 察哈尔庶福晋道:“上次的事情牵涉妹妹,以王爷对妹妹的爱护,一定会彻查这件事。府里为此动了一些人,换了一些人,至今还在追查,但我冷眼瞧着各处动静,又看妹妹那里稳如泰山,想必是有了结果的。只是王爷不曾在阖府上下通知。” “我也是当事人之一,从福晋那里问不到什么,不知妹妹可否看在我们一同经历患难之上,与我透露一二呢?” 宁翘想,原来她是为了这个。果然她是为了这个。 宁翘反问道:“姐姐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察哈尔庶福晋不语。 宁翘又反问道:“或者说,姐姐当真如表现出来的这般无辜,什么都没有做吗?”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看向宁翘:“我想做的事情,并不会伤害到妹妹。” 宁翘微笑道:“但是有人利用了你的心思试图陷害我,并且要我的性命。或许,还想要你的性命。” “姐姐出身察哈尔,偏偏也和博尔济吉特氏沾亲带故的。细算起来,祖先们大约都曾在一个草原上骑马放牧过。哪怕察哈尔部已经归降,可姐姐的亲哥哥察哈尔亲王至今都不曾来盛京朝觐过。是路途遥远吗?还是心里不服呢?” “曾经的黄金家族,是落败的家族,爱新觉罗家,是新兴的明日。姐姐难道以为,他们的目光放在关内,就忘了看着草原上的人们吗?”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定定的看着宁翘的眼睛:“妹妹,哪怕是一个部族一个家庭的蒙古人,也并不是齐心的。” 宁翘轻轻一笑:“我知道啊。” “但是,你想让他们变得齐心,是吗?”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眸中有光,光亮却暗淡:“我以为我可以。” 宁翘还未开口,外头有侍女的声音响起:“庶福晋,扎鲁特庶福晋来了。” 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 宁翘这回是真笑了:“姐姐可以先试一试。” 这来的,可是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同父异母的姐妹啊。 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不能作为林丹汗的女儿出现的原因也很简单。淑妃是先跟的林丹汗,之后才跟的皇太极。跟皇太极的时候,她身边就带着几个月大的小女儿了。 这孩子那时候太过年幼,淑妃根本不放心将孩子交给别人。 但林丹汗的女儿怎么能放在宫里养着呢?当初麟趾宫贵妃生的儿子都养在草原上了。 淑妃恳求皇太极,这才有了把这个孩子给了扎鲁特部的事,记在扎鲁特部一个台吉的名下,然后作为部落台吉的女儿开恩养在宫中,之后给多尔衮做了庶福晋。 扎鲁特庶福晋正经的察哈尔郡主的身份,也就跟着没了。 与她这个妹妹比起来,她明面上的身份就低多了。 更有意思的是,扎鲁特庶福晋面上可从没来过养云斋,和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根本没有任何的交集。 这突然就过来了,宁翘很难不往自己身上想。 看来这蒙古人,真的很怕自己和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在计划之外接触啊。 察哈尔庶福晋面色一僵,随即笑道:“请扎鲁特庶福晋进来吧。” 第137章 那回直接抹了猎犬的脖子,宁翘都没见察哈尔庶福晋眉头皱一下的,这会儿只是听见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过来,就这样僵硬不自在,可见这里头是真的有事。 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那木头似的面容出现在屋内时,宁翘觉得这屋里的气温都平白降了两度。 更纳罕的是,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还冲着她们两个露出了浅浅的笑容:“两位妹妹好。我来的唐突了,但这一趟也是不能不来的。” 宁翘本以为这常年不笑的人,突然笑起来神态会十分的僵硬,可竟是完全没有的。 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笑起来还挺柔和的,这么笑模笑样的看起来,她和察哈尔庶福晋长得还有那么几分相似,她的面庞也偏柔美些,很像宫里的淑妃她亲额娘。 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望着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微笑道:“福晋到底念着我与妹妹的关系,想着若是她那边总叫人来,难免惊扰了妹妹养胎。横竖就是这些时日妹妹就要生产了。我时常替福晋分忧,做惯了这些事,福晋便命我这些时日天天过来瞧一瞧,若有什么不妥当的,给妹妹帮把手。” 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看向宁翘,“不怕宁妹妹笑话。宁妹妹入府也一年多了,想来知道我与察哈尔妹妹的关系。我也就不瞒着宁妹妹了。到底是一家子的姐妹,又有缘在这里遇见。我虽不得亲缘呵护疼爱。但终归是血脉亲情。察哈尔亲王给我来过书信,也是福晋转交于我的。” “亲王与我说,妹妹的身孕,要我好生看顾,务必要万无一失母子均安才好。我这里不敢懈怠,才得了福晋的话,我就过来了。” 宁翘瞧着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果然这府里,就不可能有简单的人。 蒙古人要真是简单的,怎么可能在府里兴风作浪干出那么大的事情呢? 瞧瞧这扎鲁特庶福晋一行一行说的,话赶话压得察哈尔庶福晋一个不字都说不出来。 第48章 发动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勉强笑道:“有劳姐姐了。其实我这里一向都好。” 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笑道:“妹妹这是什么话呢。你我姐妹,说这些就见外了。我也不如何偏劳,都是福晋为咱们支应的,你只要都好,那咱们都是放心的。” 扎鲁特庶福晋与察哈尔庶福晋说话,还十分关顾宁翘,时不时的会对着宁翘笑一笑。 宁翘笑道:“姐姐这话倒是极好的。凡事有福晋支应,再加上姊妹情深互相照应,那自然是无往而不利的。只是我也不常出门,原也不知道,两位姐姐竟这么好了。” 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笑道:“是啊,妹妹自己也说了,妹妹不常出门,其实从一开始,我们姐妹,也没有不好过,不是么?” 察哈尔庶福晋默默看了宁翘一眼,微微垂眸:“是啊。从一开始,就和姐姐从没有不好过。” 宁翘瞧出这两人之间有事,只是她们不肯说出来,宁翘只是稍微试探了一下,发现问不出来也就罢手了。 事情再多,总有禁不住折腾浮上来的时候。 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口口声声都不离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的身孕,她这腹中的孩子肯定是个关键。 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又是代表福晋又是代表察哈尔亲王来的,离着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生产也没几日了,究竟有什么事,宁翘迟早会知道的。 宁翘从养云斋离开的时候,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还没有走。 回了邀月堂,烟雨忍不住道:“奴才瞧着,扎鲁特庶福晋就是故意过去的。就是不想让姑娘同察哈尔庶福晋多说几句话。” 宁翘含笑道:“还瞧出些什么来了?说说看。” 烟雨道:“奴才瞧着,扎鲁特庶福晋说的那些话,像是在威胁察哈尔庶福晋似的。而察哈尔庶福晋像是有什么把柄落在了她手里,全然不似之前同姑娘说话的模样。” “奴才还觉得,这回察哈尔庶福晋请姑娘过去,不像是单纯的说话,庶福晋说的那些话像是在同姑娘求救似的。” “你也听出来了?”宁翘道,“八成是福晋和扎鲁特庶福晋有什么事情要做,为的也是察哈尔庶福晋腹中的孩子。只是她语焉不详,咱们也就了解的不透彻。” 别的丫头都没跟着,烟霞就在旁边听着也没说话。 烟雨听了全程,跟着问了一句:“那姑娘可要帮一帮?” “福晋久未生育,当初察哈尔庶福晋进府的时候,便是为了这个。如今将要生产了,怕是这个孩子在养云斋是留不住的。” 若真是叫孩子给福晋抱走了,养在正院,将来作为嫡出的子女记在福晋的名下,那福晋以后底气就更足了。 看今日扎鲁特庶福晋的那几句话,很显然扎鲁特庶福晋还有察哈尔部族都是站在福晋这一边的,他们应该是愿意福晋把孩子抱走的。 而察哈尔庶福晋似乎也毫无反抗的能力,只因家中族人亲人都站在了福晋这一边,她毫无还手之力。 宁翘道:“福晋想要抱养孩子,主子爷未必会同意的。”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又不是一般出身的侍妾,尤其是现今这样的情形,福晋都跟察哈尔亲王私底下勾结在一起了,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成了他们的桥梁,把持着这些事,这会儿正是调查蒙古人的档口,多尔衮会眼睁睁看着他们得偿所愿? 第138章 宁翘持怀疑态度。 烟霞这会儿开口道:“奴才也想,主子爷未必会同意的。可若是皇上有旨,若是宫里的娘娘们有话传来,主子爷怕是不能违抗。” 这会儿跟先前后金的时候不一样了。 皇太极当大汗的时候,贝勒尤其是治国理政的贝勒们权力还是很大的。 很多事情皇太极都不能直接做主,要商议,要获得贝勒们的同意,他才能去做这件事。 随着他的持续打压和收回权力,巩固他自己的势力,在后来他已经成了掌控贝勒们的人。 到这两年建立大清改元称帝之后,就已经是完完全全的皇帝了。 他管着所有人,圣旨是要遵的,不遵圣旨,抗旨的罪名是很重的。 哪怕多尔衮是亲王,也不能违背皇帝的旨意。 毕竟这会儿还要继续征战强大自身,皇太极的权威性是很有必要维护的,信重的人若是不遵旨,那皇太极就很难再领导旁人了。 宁翘却想,先前已经有了一回,这要是再来一回这样的事,以多尔衮的性子,他未必会忍下来。 这可是明目张胆插手他府里的事情,博尔济吉特氏要是再过分的话,宁翘觉得,多尔衮哪怕再克制忍耐,可能也不会那么轻易的就顺着他们的意思办。 “先看看再说吧。”宁翘道。 离着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临产还有些时日。 宁翘可不想不明不白的掺和到他们蒙古人的纠纷之中。这冷不丁要是又有什么猎鹰猎犬失控的人身危机,她还真是不好应对。 多尔衮这些时日忙着汉军旗的事情,多是在宫中值房很少回来,回来也是在前院书房见一见府里的幕僚,几乎都不到后院来了。 也是连把宁翘接到前院去见一见的时间都没有,就更别提过八月节的事情了。 说是月底就会将汉军左翼右翼的建制妥当。福晋倒是去问过一回,多尔衮也没见,但是有话,八月节是照旧可以过的,但府里若是有小宴,多尔衮是不回来参加的,太忙了,就叫府里人自己过了。 宁翘倒是看出来了,福晋似乎还好,佟佳氏好像很失望。毕竟大格格和大阿哥还在东院里,也是许久没有见多尔衮了。不比在前院的时候,三五日还能见一见的。 宁翘的膳食都是从前院出的,她有这个特权,折腾吃的也就不留着什么了,八月节里,她想吃点多种口味的糕点,就叫膳房做了许多小圆饼。 那郭喜做的咸蛋黄口味的小圆饼还不错,烤出来还挺是那个意思的。 宁翘就叫人给多尔衮留了些,多尔衮回来的事情就能吃上。 这事儿一点风没透,前头经过了那几个不长眼的丫头的事,前院的人现在都对宁翘十分的恭敬,绝不会再有之前那样的事情发生了。 如今的前院也和那几个丫头在的时候不一样了,哪怕是正院那边,也轻易打听不到消息的。 顶替上来的大丫头都是周得胜精挑细选的,不会再有之前那样心术不正的丫头了。 所以谁也不晓得,在这谁也见不到多尔衮日子里,其实宁翘还是和多尔衮有些隔空互动的。 多尔衮哪怕不来后院,不去邀月堂,有了先头那些事,府里也没人再敢说邀月堂那位失宠了。也没人敢小看了宁翘。 现如今的睿王府,哪怕是外头,都知道睿亲王多尔衮如今最为疼宠的,便是他府上的那位就差个实封的宁氏了。 福晋还是定了小宴的,就在八月节的当日。 偏生就是这么巧,察哈尔庶福晋就是在八月节的前一日发动的。 等宁翘这儿收到消息的时候,察哈尔庶福晋已经送到产房里去了。 “福晋呢?”宁翘问烟雨。 烟雨道:“奴才悄悄让人去打听过了。养云斋里外都叫人守着了,不许人随意进出,说是福晋的话,怕惊着了察哈尔庶福晋生产,所以要格外看护好。” 上回跟着姑娘去养云斋的时候,烟雨就暗地里观察过了。养云斋的产房收拾的还挺好的,但是看那意思,应当也是福晋的人安排的。 察哈尔庶福晋就算再能干,这会儿她有身孕,又是生产的时候,察哈尔部族中的人又和福晋站在了一起,察哈尔庶福晋怕是很难做些什么的。 “这会儿福晋已经过去了。跟着一道过去的,还有扎鲁特庶福晋。”烟雨说。 宁翘问道:“侧福晋呢?” 烟雨道:“侧福晋那边应当已经知道了这些事。奴才瞧见送信的人过去了,但东院没有什么动静,显然侧福晋可能没打算管这件事。” 宁翘知道,佟佳氏这些时日正忙着想怎么把大格格还有大阿哥送回前院去读书的事,两个孩子休养的还不错,现在好多了。 佟佳氏就想把孩子送回去。毕竟前头离多尔衮近啊。两个孩子都长大了,总在后院里不见阿玛肯定是不行的。 但佟佳氏见不着多尔衮,这话谁带都没有,非得多尔衮亲自瞧了两个孩子,觉得他们确实是好了,得多尔衮松口才成,因此事情就一直没有成行。 佟佳氏一向和养云斋没有什么来往。或者说佟佳氏与蒙古庶福晋们都没有什么往来。 大约她觉得,察哈尔庶福晋生产这件事对她来说,也不会有什么影响,甚至不感兴趣到看都不去看一眼。 第139章 是不是该说福晋将养云斋把持的太好了,以至于佟佳氏一点风声都没有听见呢? 还是该说佟佳氏将注意力更多的放在了大格格大阿哥还有二阿哥的身上,以至于没有精力再去管,或者说忽略了外头的事情呢? 可这样的事情,她身边的人难道不会提醒她吗? 宁翘叫烟霞去一趟东院:“你去告诉侧福晋,就说福晋怕是想要察哈尔庶福晋腹中的这个孩子。若真是个小阿哥,只怕就要抱养到正院去了。” 烟霞都不必宁翘嘱咐更多,一下子就心领神会了:“奴才明白,姑娘放心,奴才知道怎么做。” 若侧福晋不信,烟霞是最了解这段时间事情的,她有信心将侧福晋说动,而侧福晋肯定是不愿意看见福晋抱养察哈尔庶福晋的孩子的,若侧福晋也去了,那自然对于自家姑娘来说,局势自然就更好了。 宁翘点点头,就还是带着烟雨和刚安几个小太监,嘱咐烟清带着丫头们好好守在这里,她就先去了养云斋。 以她对佟佳氏的了解,若佟佳氏真的能分清是非曲直的,她就一定不会让福晋把察哈尔庶福晋的孩子抱走的。 要福晋真有了个儿子,哪怕是抱养的,若是记在了正院名下,那身份上自然就比侧福晋所出的阿哥尊贵多了。 几乎毋庸置疑拥有多尔衮王爵的天然继承权。就好像皇长子肃亲王豪格一样。 哪怕现在尚未入关,这会儿的八旗可能还没有被嫡长子继承制影响的那么深,但再有几年入关后,等到接掌了那片江山,自然会更明白嫡出的意义。 快要走到养云斋的时候,想到这儿的宁翘脑中灵光一闪。 这会不会就是察哈尔庶福晋拉拉扯扯不肯和她们彻底掰开的原因之一呢? 她若真是有个阿哥,这孩子在她膝下,就只是妾室所出。 若是到了福晋名下,那就是嫡出了。若是长远些,察哈尔庶福晋想要图个名声,将来养母生母并存,忍耐到孩子长大些,该得手的东西都争到手了,这孩子认谁不认谁的,总不可能亏待自己的亲额娘吧。 养云斋门口守着的侍女宁翘是认得的,是她上回来看见的那个。 但身边还有几个正院的人。 就这么看过去,福晋还真是将养云斋把控的死死的。这里外都放上了正院的人,蒙嬷嬷还亲自守在门口,这是防着谁呢? 宁翘走过去的时候,蒙嬷嬷堆了一脸的笑:“宁姑娘有礼了。” “这是什么风儿,这个时辰,宁姑娘怎么到这儿来了?” 宁翘笑道:“我听说庶福晋发动了。所以特意来瞧一瞧。我与庶福晋总是共过患难的,前儿还说过话,想着来看看。嬷嬷是觉得我不该来么?” 蒙嬷嬷道:“姑娘这是哪儿的话。奴才是想着,这会儿日头高,怕晒着您,这个天儿不好,太热了,姑娘走一趟都难受。这府里姑娘哪儿去不得呢?这儿有福晋守着,一准儿不会有事的。等小主子平安降生了,奴才们自然会去各处报喜的。姑娘放宽心就是。” 这意思,就是拦着宁翘不许进去了。 宁翘笑道:“若是主子爷来,嬷嬷也是这样说么?” 蒙嬷嬷笑道:“姑娘年轻,不知这生产的难处。这会儿才发动,从来要生下来也要好几个时辰的。这儿有福晋,有扎鲁特庶福晋守着,姑娘就不必费心了。保准明儿早上,姑娘就能知道喜信儿了。” “便是想当初侧福晋生产的时候,主子爷也不曾守着陪着的,主子爷忙公务,是咱们福晋守着的,姑娘进府时日不长,这些个旧事,奴才有空儿能慢慢说与您听呢。” 这态度不可谓是不恭敬了。但就是死死拦着防着,不许宁翘往前进一步。 佟佳氏来得也巧,正好听见了这句话。 俏脸一寒,当时就生气了:“你这是什么话?我当初生大格格的时候,难道主子爷后来没有来?你张口议论主子,这就是你们正院的规矩?” 佟佳氏原本不待见邀月堂的任何人,最是对宁翘抱有成见,她不主动去招惹已经是很克制隐忍了。 没想到宁翘还能派人来和她说话。 起初是很不耐烦的,等听完了话才惊出一身的冷汗。 她竟疏忽了这个! 一心记挂着大格格大阿哥二阿哥的身体,只记得自己是侧福晋,福晋再想要孩子也不会抢她的孩子,所以压根没把察哈尔庶福晋的有孕放在眼里。 那不过是察哈尔部来的庶福晋,纵然是郡主,看主子爷对她的态度也知道,她这辈子就只是这样了。 她的孩子也永远越不过自己的孩子去。佟佳氏却忘了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的出身,忘了福晋的手段,福晋不能抢她的孩子,却可以用借口抱走察哈尔庶福晋的孩子啊。 若真是记在了福晋的名下,那以后大阿哥二阿哥的头上,不是平白无故的压着一个妾室所出的孩子吗!而且生母的地位还是她比低微的。 看见宁氏的那一刻,佟佳氏不由得想,宁氏看着年纪小,没想到心计这样深。明知道宁氏要借她的势,佟佳氏却不得不来,这可是为了大阿哥和二阿哥的将来啊。 佟佳氏心里只管想着,要是宫里的那位太医断的不准,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这一胎生的是个格格,那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蒙嬷嬷被福晋放到门口守着,就是为了拦人的。 第140章 可蒙嬷嬷的身份对上宁翘,或者还能豁出去拦一拦,但是遇上佟佳氏,那就不好这么直接的拦着了。 凭别人再怎么钻营,这府里如今还是只有一位侧福晋,而且府里仅有的两位阿哥都出自这位,侧福晋底气十足,要是福晋在这里或许还能挡上一挡,蒙嬷嬷这就根本拦不住。 侧福晋训斥,蒙嬷嬷赔罪的档口,就露出空隙来了。 宁翘一个眼色,烟雨就带着人牢牢看住了那几个人,等佟佳氏说完话,面前就让出一条路来。 佟佳氏意味不明的看了宁翘一眼,宁翘望着她笑:“侧福晋要同奴才一道进去坐坐么?” 佟佳氏淡声道:“进去吧。” 这两个人带着各自的侍女一起走进去,小太监们再一挡着,蒙嬷嬷带着人是想拦也拦不住了。 只得跟在后头一起进去。倒不是担心福晋那里能不能交差,是这两位主儿一来,这今日的事还能顺利成行么。 但一会儿转念又一想,这事又不在这两位主儿眼皮子底下进行,她们又进不去产房,怎么就不能行呢? 想到这儿,蒙嬷嬷整了整神色,跟着佟佳氏和宁翘进了内室。 福晋和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并没有在正厅那里等着。 产房是收拾的察哈尔庶福晋内室隔壁的屋子。 外头正好有个小外间可以当做会客的地方。 她们两个人就守在这儿。 里头转过屏风,就是察哈尔庶福晋的内室和产房。 听不见里头的动静,但是能看见这里奴才们的忙碌。 福晋占了主位,扎鲁特庶福晋原本坐在福晋下手,佟佳氏一来,她就只能让位,和宁翘就一左一右的坐下了。 宁翘如今也不退后,仗着宫里有话,直接就同扎鲁特庶福晋平起平坐了。 她这样的态度,惹得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看了她好几眼,宁翘只坐不知,端着微笑坐在那儿,听福晋说话。 福晋被佟佳氏责问,还含着浅笑道:“蒙嬷嬷也是怕你们辛苦走这一趟。倒是没有什么坏心。白音这一胎前头倒是也还好,就是后头这几个月总是惊险,之后还总是睡不好,我这也是担心,怕真的出了什么事,才叫人守着。你们这不是进来了么?” “既来了,咱们就一处坐坐。只是她这才进去不久,发动不足一个时辰,想来生产是没有那么快的。接生嬷嬷说少说也要两三个时辰的,一会儿若是天晚了夜深了,两位妹妹坐不住,可以先回去的。这儿有了喜信儿,我一准报喜,先叫主子爷知道了高兴高兴。” 佟佳氏既有了猜测阻拦福晋的心思,是不到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生子绝不会走的。 她还得确保这孩子不会被福晋抱走,因此全然不管福晋说了什么,也不会听她的话。 这消息既然是宁氏告诉她的,想来宁氏也是不会走的。 “这向来生孩子,有快的也有慢的。当初生大格格的时候,接生嬷嬷也说要两三个时辰,结果我只生了一个多时辰便好了。还得看个人的缘法,嬷嬷的话,听听也就罢了。” 佟佳氏道,“福晋管着府中事务,我也是得了主子爷的话一同协理的,庶福晋生子,我也该在这里坐镇。宁氏似乎和庶福晋还说得上话,一同坐坐也无妨,宁氏,你说呢?” 宁翘笑道:“侧福晋说的很是。奴才与白音姐姐好歹有过患难,既知道了消息,奴才坐一坐也没什么。” 福晋眸中透着古井无波的光,缓缓看过二人:“好,你们既这样说,那就一同坐坐吧。” 佟佳氏道:“养云斋的事情,向来都是福晋操持的,我倒是一向没沾过手。先前听着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一向都好的,有几回听见福晋同主子爷也是这样说的,怎么今儿福晋倒说她还睡不好的?” “这大人睡不好,腹中的孩子怕是也要跟着不好,福晋该不会是有什么事情瞒着主子爷,瞒着咱们吧?” 第49章 收拾 这孕中孩子好不好的事,太能牵连到大人身上了。 佟佳氏之前还没有感受的这么深刻,但自从有了二阿哥之后,这感受就太过于深切了,直到现在还在经历着。 她不能不对这个敏感。 之前察哈尔庶福晋例行诊脉的时候,一向都说是很好的。孩子很健康,察哈尔庶福晋的情况也挺好的。 这突然就说前几个月睡不好,说身体有问题,那就为下一步说孩子的不好铺垫了基础,只要孩子生出来有任何的问题,都可以说是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造成的。 那么,福晋就有理由以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体弱养不了孩子,需要好好的休养,然后名正言顺的把孩子抱到正院去养着。 佟佳氏绝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福晋还是那平静的模样,眸光却幽若深潭:“这有孕生子的事情,侧福晋都经历三回了,难道还能不知道其中变数许多吗?前头好好的,不代表后头就不会出问题。” “府医给白音做的脉案每次都呈送到了王爷的案头,每一回王爷都是知情的,侧福晋自己没看过,怎么能说是我瞒着呢?” 福晋这样说,佟佳氏就没法说什么了。确实是她自己不关注,若是她索要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的脉案,肯定是能看到的,偏偏她就是没看。 这会儿倒是叫福晋给拿住了。 第141章 不过这会儿便是说赢了福晋也没用,福晋这样子,应当是做足了完全的准备的,还是要等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将孩子生下来才行。 若果真是阿哥,福晋果真要抱走,佟佳氏想那时候拦着才是最有用的。也不用太久时间,只需要等到主子爷回来即可。 佟佳氏这会心思清晰,她不能让福晋轻易得逞,而能真正拦着福晋不能如愿的,唯有主子爷一人。 福晋和佟佳氏都不再说话了,这屋里登时就静了下来,宁翘竟隐约能听见些产房里的动静。 她想起庆功宴上,还有前些时日,察哈尔庶福晋跟她说过的那些话。 她是想百般保护自己和自己的孩子的,可是她身处这样的境地,又落在这些人手里,那样一个随身携带两柄短刃的女子在里头生孩子,生死存亡竟都捏在别人手里,实在可怖。 宁翘脑海中,交替出现着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利索使用短刃斩杀猎鹰的模样,还有她一脸虚弱倚靠在床榻上,同宁翘说要齐心的人未必齐心的样子。 在这样的时代里,到底走到多高才算是高?那高处巅峰的风光处,是不是所有人的臣服下,就不会再被人死死压制了? 若她将来有了身孕,若是能真的有孩子,她是真的害怕。害怕会落得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这样的境地。 如果多尔衮不在她的身边,那她岂不是任人拿捏了? 这里生孩子靠的是接生嬷嬷的手艺,靠的是自己的运气。不被人陷害都够难的了,更别说还有这些心思叵测的女人们。 给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接生的嬷嬷,还要选好的给孩子的奶娘,伺候的侍女,都是福晋交代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办的。 因此在这里出入产房照顾的人,和佟佳氏当初生二阿哥时所用的完全是不同的一批人。 佟佳氏在里头一个熟脸也没有看见。 那会儿佟佳氏要生产,她是一点都不信任福晋的,她又是侧福晋,生产的事情都是佟佳氏自己一手安排的。 当初生大格格和大阿哥的时候,因是府里头一个有孕的,主子爷很重视,也没有全部交给福晋一手包办,很多事情是主子爷安排的。 佟佳氏是真的很庆幸,她生产二阿哥的时候一点没让福晋插手。 她冷眼瞧着,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这里所用的,怕都是蒙古部族的人,也不知接生经验丰富还是不丰富,这要是一不留神,把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给弄出个什么好歹来,都是有的。 想到这儿,佟佳氏就有点坐不住。 里头倒是时不时有人来福晋跟前汇报进展,眼瞅着都一个多时辰了,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那里还是没有完全打开。 佟佳氏看了宁翘一眼,见这人一脸不明所以的看着她。 佟佳氏便忍不住道:“她这样,怕是熬到明日晌午,也未必能生出来。” 宁翘两世都没生过,只是听说过,佟佳氏有经验啊,她肯定相信佟佳氏的。 照这么说,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还得硬生生的疼一天一夜? 这可太遭罪了。谁知道这一天一夜会出什么事呢? 给福晋汇报进展的那嬷嬷道:“侧福晋说的是。奴才也是这样看的。奴才瞧见这么多贵人了,这样的着实不少。但瞧着庶福晋尚能坚持,也是说不准的。” 福晋道:“啰嗦什么。你进去伺候吧。” 佟佳氏却将人叫住了:“你慢着。我问你,她精神是尚好吗?” 那嬷嬷看了福晋一眼,被佟佳氏抓住了,又逼问一回,那嬷嬷忙道:“回侧福晋的话,是尚好。贵人精神很好,一定是能支撑的。” 佟佳氏道:“她必是要支撑的。你们办差要尽心,莫忘了,这孩子是睿王的骨肉,这孩子的额娘,是察哈尔族的郡主。察哈尔亲王的妹妹,若是有个什么闪失,你们也担待不起。睿王府的庶福晋生产若出了什么事情,你们也担待不起王爷的怒气。” 那嬷嬷连连称是,佟佳氏才叫她去了。 福晋不悦道:“你何必吓唬她?她要接生,若是吓出个好歹来,差事办不好,那才是要掉脑袋的事情!” 佟佳氏浅笑道:“福晋方才也说过了,我是生过孩子的人,这里头变数极多,我也是清楚明白的。这接生的手艺,是越老越有的事情,便是这几句话也叫吓唬住的话,那也不配在王府伺候庶福晋生孩子了。” “福晋若找来这么不中用的人,为此要是伤着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或者是伤着了主子爷的骨肉,那才是不妥当的事情。” 福晋越发不悦:“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存心中伤我找来的这些积年的嬷嬷?你想做什么?莫非是看着她有了身孕,将她的孩子视作眼中钉,想在这里捣乱,不叫白音平安生产?” 佟佳氏冷笑道:“福晋才是别有心思吧。素来内务府里,都有名册提供,福晋找来这些脸生的嬷嬷接生,难道不是惦记着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腹中的孩子吗?这里的事情都是福晋一手叫人包办的,好与不好,孩子和大人的性命都在福晋手中。” “我和宁氏若是不来,福晋还不是想怎样便怎样了么?” 宁翘在旁边听着,心想佟佳氏这个侧福晋关键时刻还是中用的。 尽管佟佳氏是为了她自己的孩子们。但这样的私心若是能保住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的性命,让这孩子能留在养云斋,不被福晋抱走,那也是很好的。 第142章 在福晋与佟佳氏争吵的时候,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便挥手让那嬷嬷进去了。 福晋和佟佳氏争不出个输赢来,谁也不曾退让,这样的针锋相对,令屋子里的奴才们都不敢多说些什么。 宁翘先前的注意力都放在福晋的身上,并不曾注意别的。她发现佟佳氏与福晋旗鼓相当后,这注意力就慢慢放在了别人身上。 宁翘发现,哪怕是佟佳氏这样咄咄逼人,福晋的态度也并不慌张,似乎依旧是胜券在握的模样,眸中还是十分的从容甚至冷淡。 蒙嬷嬷也是一声不吭的。 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更是和从前的形象一样,沉默寡言的像个木头坐在那里。 或者说,并不是像个木头了。见过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巧舌如簧的模样,宁翘觉得,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这样的沉默,似乎就是在证实,不管佟佳氏怎么说,产房里面的结局似乎都是不会改变的。 她们一定是什么都安排好了。不管她和佟佳氏在外头守多久,都无法改变里面的结果。 宁翘站起来,她的动作或许在这里太过于显眼,一时间福晋还有佟佳氏还有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的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 福晋道:“宁氏,你做什么?” 宁翘道:“奴才要进产房里去看一看察哈尔庶福晋。” 福晋拧眉:“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你进去做什么?” 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道,“宁妹妹,我这个白音妹妹真正的姊妹都在外头坐着,你进去做什么呢?你也不曾有什么生产的经验,进去了也只是添乱。况且你年轻,产房血腥,若是进去吓着了,那咱们怎么跟王爷交代呢?” “白音妹妹正生产,你进去了若有什么事,岂不是平白无故叫她担心?若是耽搁了她的生产,让她和孩子有了什么闪失,你又如何对王爷交代?” “妹妹还是稍安勿躁,和我们一道在外头等吧。” 宁翘这里还未开口,里头又跑出来一个嬷嬷,满手是血满面惊惶:“福晋,福晋主子,庶福晋主子出事了。孩子的肩膀先出来了!” 在场的人里头,佟佳氏听着就先是一惊。 肩膀先出来,那就是胎位不正,这也不是一朝一夕才这样的。一定是生产前就胎位不正的。 佟佳氏看向福晋,还说她没有做手脚? 这孩子若是这样,怕是母子都活不了了! “慌什么!还不进去伺候!”福晋呵斥道,“你们是做老了的接生嬷嬷,难道遇见这样的情形会没有法子?还不快进去想办法!那可是王爷的亲骨肉,必要保住万无一失!” 宁翘眸光一凝,这是要先保孩子的意思了。 那嬷嬷转头就要进去,宁翘拿出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先前送她的短刃,直接抵上了她的脖子:“孩子肩膀先出来,你们预备怎么样?孩子将如何出生?” 福晋顿时恼了,喊人要来将宁氏拉开。 佟佳氏忙让人护着,宁翘带来的人也跟着过去护住宁翘,佟佳氏道:“还能如何?若要一起保住,这孩子就得先叫有经验的接生嬷嬷重新送进去,再正产位,然后重新再生。” “若是要孩子,也得人手送进去,把孩子接出来。那这大人怕是就活不成了。命大活下来,也是病根子损伤不知多少。” 宁翘问道:“那若是保大人呢?” 佟佳氏怪异的看了一眼宁翘,道:“保大人,就是不顾孩子的死活。就这么生,痛苦一回,失血过多,孩子没了,搞不好大人也没了。” 佟佳氏自己说着,自己都打了个寒颤。她本来都淡忘了的。这会儿想起自个儿生二阿哥的时候,万幸没遇见这样的情形。 何况遇到这样的事情,谁会保大人呢? 那接生嬷嬷脸都吓白了,连连点头,说侧福晋说得对。 宁翘想,这样的情况,她是不能不进去了。 李氏如今够不上这些事,佟佳氏现在跟她站在一条道上,但到底没有交集,以后如何还很难说。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同她亦敌亦友,但今日若是不救她的性命,只怕日后这位的下场就是她的下场了。 先结个善缘,以后总是能用得上的。要是真让福晋得逞了,以后的日子可能更不好过了。 就在宁翘预备着要跟佟佳氏使个眼色,希望佟佳氏配合她,再强闯进产房的时候。 产房里突然传出两声惨叫。 宁翘能听出来,第一声是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叫的。 第二声不知道是谁叫的。但看样子,产房里应该是出事了。 宁翘立刻看向福晋和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 竟发现福晋和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竟是一脸的担忧,她们好像不是在做戏。听见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胎位不正的时候都不曾这样担忧过,这会儿倒是担忧上了。 她们担忧什么呢? 福晋和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只有那么一瞬间的情绪外露,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神色。 但已经被宁翘捕捉到了。 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佟佳氏也觉得要闯进去看看,再不进去,怕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就活不成了。 结果这边几个人还没来得及动作,产房的门忽然打开了,从屏风后头出来几个人,是几个嬷嬷押着三个手上有血的嬷嬷。 第143章 福晋立时反应过来,上前就问道:“你们是谁?要做什么?” 宁翘和在场的人都看见了,这被押着的三个里头,就有方才跑出来说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的孩子肩膀先出来了的那个接生嬷嬷。 宁翘和佟佳氏都没见过福晋为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挑选的几个接生嬷嬷,这里头最为清楚的就是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了。 因为差事是她办的,她最为清楚了。 这几个积年的老嬷嬷押着的,就都是她选的。 领头的老嬷嬷行礼后道:“奴才们是内务府的,都是镶白旗下人。奉主子爷的令护着察哈尔庶福晋平安生产。这三个接生嬷嬷有问题,奴才们要领去刑司。请福晋见谅。” 福晋恼道:“什么意思?白音生死攸关的时候,你们要把人带走?那她怎么办?你们空口无凭,如何证明自己所说的就是事实?你们说奉王爷的令,那令呢?在哪里?” 福晋看向佟佳氏,“侧福晋,这是你的人吗?在这里信口雌黄,真当着府上没有人做主了,是吗?” 佟佳氏自己也懵着呢,但听福晋污蔑她,她可是不依的:“福晋这是哪里的话?我可说过了,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的事情,我是从来没沾手过的,这些都是扎鲁特庶福晋一手安排的,福晋不该问我,该问问她,是不是出了什么差错呢?” “竟惊动主子爷叫内务府镶白旗下的人来查问,还把人都押走了。该不会我方才说福晋的话,都是真的吗?福晋与扎鲁特庶福晋可真是心狠啊。对待自个儿沾亲带故的亲人都这么狠毒。” 福晋被佟佳氏抢白的越发着恼,狠狠瞪着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当然也慌,可这几个积年的嬷嬷怎么逼问都问不出什么来。 偏偏这来头也不小,谁也不能轻举妄动。要真是主子爷吩咐的,那谁也不能脱身。 这屋里闹哄哄的,也听不见产房的动静了。 这会儿里头没惨叫了,宁翘却还是有些担心。 过去问那几个嬷嬷:“嬷嬷们,敢问一句,里头现在可有人伺候么?人命关天的事情,总不好外头吵吵闹闹的,里头没人关照吧?” 那领头的老嬷嬷对着宁翘行了一礼,笑道:“宁主子放心。主子爷已经安排好了,里头有旗下的接生嬷嬷照顾着。孩子已经送进去了,正了胎位就能顺利生产,只是时候确实要长一些。” “一会儿夜深了,也会有人照顾着。宁主子不必守在这里,也不必担心会有什么事情发生的。” 老嬷嬷笑吟吟的望着宁翘,“您安心,主子爷什么都会知道的。” 这几声宁主子,叫的福晋等人瞬间侧目。 而这老嬷嬷话中的内容,更是让几个人心中燃起惊涛骇浪。 镶白旗旗下的人,就这么认宁氏做主子了?这是主子爷默许的吗?还是说,这老嬷嬷有什么来头? 主子爷已经安排好了?安排好什么了?又说什么都会知道的?知道什么? 有的人是一派懵然。有的人却是惴惴不安。 宁翘其实也还是不大明白。 但是她又不能真的就走。虽然说这老嬷嬷的话挺让人安心的。 但这儿情况不明,看福晋绝不肯就走的模样,宁翘还真不敢走。 佟佳氏大约也是这个意思,也没有动弹。 就这会儿,周卫来了。 等他拿出多尔衮的王印的时候,众人倏然都是一惊。 这是王印,而非私印,见了是如同见到和硕睿亲王本人,哪怕是福晋,也要行礼的。 周卫道:“各位主子,主子爷说了,养云斋的事已经安排妥当了。察哈尔庶福晋生产自有内务府积年的接生嬷嬷伺候,不必外头的人侍候。请各位主子移步回去歇着。等着养云斋的好消息便是了。” “这里的事,主子爷已尽知道了。” 周卫到了福晋跟前,说,“福晋,主子爷说您辛苦,请您回正院歇着。请扎鲁特庶福晋去前院候着,等主子爷办完了差事,回来是要立见庶福晋的。主子爷有话要问庶福晋。” 若是寻常,周卫肯定是不能这么跟福晋说话的。 可他拿着王印,说的都是多尔衮事先交代的话,福晋就只能听着。 再不从命也不成了。 佟佳氏还想从周卫嘴里套点话出来,但周卫口风紧得很,不该说的话一句都不说,佟佳氏又实在担心三个孩子,见这儿没什么事情了。 她就惦记东院里的二阿哥了。也不知道大格格和大阿哥将弟弟照顾的怎么样了。 这里既然有多尔衮选的人坐镇,她便不再纠缠,预备着回去了。 周卫走到宁翘身边,笑眯眯地道:“宁主子,主子爷交代奴才,要奴才送您回邀月堂的。” 宁翘笑道:“好啊。有劳小周公公了。” 周卫笑呵呵的说宁主子客气了。 这声儿不小,也没刻意压着,福晋和佟佳氏走在前头是都听见了的。 哪怕两个人都有心事,但还是在听见的下一秒对视上了,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复杂神情。 宁主子。 看宁氏那个样儿,大概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的。这丫头难道听不出这一声宁主子的意义吗? 看宁氏身边那些奴才喜气洋洋的模样,福晋心中生厌。 第144章 多尔衮让周卫都叫上宁主子了,这说明什么?他想做什么? 这宁氏的位分只怕是压不住了。 可福晋现在顾不上这个,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被送到前院去了,王爷说他尽都知道了,他知道什么了? 佟佳氏慢慢走回东院。 孩子们都睡了,她在外头瞧着三个孩子的酣睡模样,不由得攥住了永平的手。 “主子,主子爷接管了养云斋,这是好事啊。这样福晋就不能抱养庶福晋的孩子了。咱们就不必担心正院名下会有嫡出的孩子了。” 佟佳氏喃喃道:“是这样吗?可我怎么觉得我做错了呢?咱们是拦住了福晋。可看主子爷的架势,那也是护着养云斋的。要是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生了个阿哥,她晋封侧福晋,那该怎么办?” “还有宁氏。你也听到了。连周卫都管她叫宁主子,这是庶福晋的称谓吗?咱们防着一个福晋还不够,这是各处都要防着了。她们要是一处做大,那咱们怎么办?” 第50章 取舍 宁翘回了邀月堂,养云斋那边有多尔衮安排的人,想来是不会再出什么事情了。 宁翘现在就是好奇,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究竟做了些什么事情才有这样的动静。 她能猜到肯定是有事,但现在看来,多尔衮应该是已经知道了。 周卫来邀月堂,宁翘留她吃茶,周卫道一声不敢:“奴才身上还有主子爷交代的差事,不敢耽误了。奴才给宁主子赔个不是。” 宁翘笑道:“你有事,去忙就是了。这也没什么打紧的。” “只是我问一句,主子爷什么时候回府呢?若是不方便回答,小周公公也可以不讲。” 周卫道:“宁主子这话奴才可不敢当了。主子爷也有过吩咐的,等主子爷回府后,处置过那些事情,便会到邀月堂来与宁主子说话。宁主子只管宽心便是。” 原本嘛,这后院的女眷,都是不能问男主子的行踪的。从前或许福晋和侧福晋都是可以一问的。但如今这个境况,睿王府里还真是没人敢问的,连福晋都很少说这个话头了。 宁翘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问一问,没成想还真的得到回答了。 宁翘心里有数了,周卫又待不长,宁翘就叫烟清送周卫出去了。 周卫的差事还没完呢,从邀月堂出门后,就带着人径自去了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的院子。 扎鲁特庶福晋和她随身的人是都跟着去了前院,但这院子里还有别的人,这会儿正是乱的时候,可不能让他们得了消息就满府里乱窜的。 这一院子的人,有问题的该带走就带走审问,问题不大的就都押在院子里叫专人守着,不许府里任何一方与他们接触,不然到时候乱套了,主子爷可是要怪罪他的。 周卫接了这么大的差事,可不想办砸了被主子爷遗弃。他师傅天天跟在主子爷身边伺候露脸风光着呢,他如今的这个差事也是很不错的,可不能叫他自个儿给丢了。 这会子的周卫叫一声宁主子那可是比之前还要心甘情愿的。先前多是还有些钻营,如今瞧着主子爷对邀月堂的看重,这位将来必定不只是个庶福晋的,况且他这些时日可知道了不少的事情。 这一声宁主子不只是心甘情愿,也带着些敬意和尊崇。能在主子爷心里头这样看重的,怕是福晋都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看重呢。 周卫的动静,如今满府里都是看着的。可他手上有多尔衮给的王印,没有人敢拦着,福晋瞧着周卫往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的院子里去拿人,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这么着先看着。 这府里管得严,后宅往外头去的角门,还有往前院去的二门口都叫人守住了,不许进出。 便是想要送消息出去,也没有这个机会了。 烟清瞧了回来同宁翘说:“周卫不止拿了扎鲁特庶福晋院子里的人。其余庶福晋们,只要是蒙古出身的,都去她们院子里拿过人。这回还不是院子里粗使的,是庶福晋们身边贴身伺候的丫头们。” 烟清小声道,“奴才听说,福晋院里,一个伺候的三等丫头也被带走了。” 三等丫头,那都是能进屋里去伺候的了。 宁翘道:“你听说的?” 烟清忙道:“园子里伺候花草的奴才们都亲眼看见了。” 宁翘想,这可真是大事了。 听烟清说,前院里似乎还有些动静,但因为前头管得严,这会儿后院里也不能随意走动,这消息传不到后头啦,也就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事情了。 正院和东院两边都挺安静的,这事儿里头,宁翘和佟佳氏都是一个境地,佟佳氏是知晓轻重的,不会随意打听,她是侧福晋,事情过后自然会有个结果,到时候就会知道了。 李氏的秋雅阁更是从头到尾都安安静静的,没有半点存在感。 就是宁翘心里跟猫爪挠似的,就想第一时间知道究竟是有什么大事。 偏生多尔衮到了黑天也没有回来,养云斋那边有内务府积年的接生嬷嬷伺候着,孩子送回去胎位正之后,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晕过去了一会儿,后来用过药汤后慢慢醒转,现在正攒着力气等慢慢生呢。 养云斋那边伺候的接生嬷嬷得了多尔衮的伺候,怕吓着宁翘,也不愿意叫外头的人知道更多的消息,因此只晓得一个大概,更多的具体的都没说出来过。 第145章 便是烟霞烟雨两个从别的地方知道了,也没有在宁翘面前说过,就怕她们主子听了会害怕。 毕竟察哈尔庶福晋这回生产是很遭罪了。 两个人就只同宁翘说,至多明日,察哈尔庶福晋就能顺利生产了。 宁翘自己其实也能知道的,先前胎位不正,正过来之后重新生,肯定是需要时间的。 她望着多尔衮望不回来,便是回来了,多尔衮还得在前头处置那些事情,怕是一时半会儿也过不来。她干等着时间过得更慢了。 干脆就看了一会儿之前没看完的小漫画,又和丫头们说了几句话,然后便洗漱歇息了。 这一日忙来忙去的,还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她一心惦记着吃瓜,本来还以为会惦记着睡不着的,结果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睡着了。 等到再醒来的时候天光大亮,看着多尔衮倚在榻上望着她笑的模样,宁翘还以为是在做梦呢。 “怎么了?几日不见爷,不认识了?” 小丫头刚睡醒总是会有些懵懵的感觉,那一双眼睛就显得更水润了,多尔衮瞧的心痒痒,就凑过去亲了亲宁翘的眼角。 宁翘顺势到了多尔衮怀里:“不是几日。是快十天啦。” 多尔衮笑起来:“爷是忙了些。委屈你了。” 这倒是不委屈的。就是—— 宁翘看了看多尔衮眼睛里红血丝,他身上的衣裳是换过了的,是家常穿的衣裳,还是前两个月在针线房里做好的,直接送到她这儿来的。 可瞧着多尔衮的模样,不像是睡过的。 宁翘摸摸多尔衮的眼角:“主子爷是一宿没睡吗?眼睛都熬红了。” 她昨夜都没感觉到多尔衮回来。如今多尔衮若是进后院,就一定只往她这里来,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多,多尔衮若是昨夜回来在她身边睡下了,她一定会感受到的。 从小丫头眼里瞧见了心疼,多尔衮勾了勾唇角,道:“公务忙些,子时过后才回来。在前头处置府里的事情,才刚处置的差不多了。爷想着你大约也该醒了,便过来了。爷方才洗漱过了,你也起来,陪爷一起用早膳吧。” 这就是一夜没睡了。 可看多尔衮没有要补觉的意思,宁翘自然是只能跟着起来了。 一夜没睡,除了眼睛红点,精神倒是还挺好的。 今儿正好是过节,宁翘就想着早膳吃的丰盛些,多尔衮昨儿在宫里也没怎么吃好,两个人点的膳食单子送到前院,郭喜一瞧,这倒是挺好的。 主子爷和宁主子胃口都是这么好,看来府里这些事,前院灯火通明一整夜,都没有影响到主子和主子爷的食欲啊。 郭喜是伺候膳食的,觉得这就挺好的。他只管他分内的事,把主子爷和宁主子都伺候好了,就是他的头等大事。 今儿天儿也挺热的,早膳想吃点清凉爽快的。 一人一小碗小冰酪,多尔衮心里惦记着烤肉,正好郭喜的烤具都没收起来,如今有宁主子一年四季都爱吃点烤物,这烤具早就不收起来了。 天不亮刚送来的新鲜肉,郭喜烤了好些,有宁翘要的鸡肉和鸭肉,多尔衮要的牛肉和羊肉,都置办的辣乎乎的送到邀月堂去了。 两大碗冷水面,过红油蘸小料,配上贝壳大小的奶凉糕,吃完了就是一个麻辣鲜香酸甜爽快。 用完膳,烟霞带着小丫头们,将凉椅搬到院儿的荫凉地方,让两位主子歇着乘凉。 瞧着满院子的阳光和盛放的花朵,宁翘拨弄着眼前缸里的冰块,就有点纳闷多尔衮怎么今儿这么清闲了。 这平日里,不都是忙的脚不沾地的么?哪还有什么功夫跟她在这儿看景儿呢? “主子爷今日不进宫了?” 瞧了一眼小丫头红润润的脸蛋,多尔衮道:“今日过节,不必进宫。” 宁翘啊了一声,倒是把这事儿给忘了。昨儿府里那样的动静,怕是今日府里也是没法子过节的。 府里倒是叫福晋差人装扮了的,这事儿还是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做的,就连今日府里的小宴,也是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张罗的。 宁翘望着多尔衮:“今儿主子爷不用进宫给皇上和皇后娘娘请安么?” “府里有事,爷和皇上说过了,就不去了。正好在府里歇一日。和你说说话。” 多尔衮道,“府里如今这样的情形,这个节也是很不必过的。小宴爷也嘱咐过了,不必办了。爷就在你这儿,同你两个一起过过,也就是了。” 多尔衮来邀月堂之前,处置完前头的事情,就先去过东院,看过三个孩子了。 大格格和大阿哥都挺好的,二阿哥也稍微壮实了一些,孩子们都睡着,多尔衮也没吵醒他们,看过了就好。 如今府里有这些事,也不好将大格格和大阿哥接到前院去,等事情完结后,再安排孩子们的事。 至于佟佳氏,听说他来了,倒是赶忙起身了,但多尔衮没见她,看过孩子们后,径自来了邀月堂。 多尔衮这会儿没那么些心情瞧佟佳氏,也只有在邀月堂,在小丫头身边,才能叫他舒心些。 别的地方且不说,晚上的时候,叫膳房给东院送去一桌席面也就是了。 宁翘这才问道:“养云斋的事情,主子爷是一早就知道了么?” 多尔衮似笑非笑的望着她:“你只是想问养云斋的事情吗?” 第146章 宁翘见多尔衮似乎没有受到什么很大的影响,便也跟着笑道:“那奴才想知道的事情可多了。主子爷愿意都说给奴才听吗?” 多尔衮慢慢敛了笑意,望着天边的流云道:“今日爷只陪着你,自然是要与你说的。” “爷要说的,也不仅仅是养云斋的事。是这府里的事,前院后宅,各个院中,关系重重。” 从这轻描淡写的话语中,宁翘竟隐隐感受到了一丝凝重。 她敏锐的察觉到,这好像,也和她突然成了奴才们口中的宁主子有关吧。 “福晋跟爷很早就成婚了,” 多尔衮道,“成婚十余年,福晋都不曾有孕过。” “早年呢,说是年纪小,不易有孕。后来开府,陆续有了庶福晋和侍妾,仍旧是没什么人有身孕。宫里娘娘抬举了个府医,说是从南边来的。爷还去查过的,倒真是从南边来的,身份家世,过往来历,没有作假。” “他说南草伤身,爷南征北战的,身上的旧伤也会有些妨碍,多半也是女子不宜受孕,所以这几年,只有佟佳氏有身孕。” 多尔衮眸光冷暗,“可结果,根本就不是那样的。” 宁翘听着,本能的觉得是不是第一回鲛丝纱叫大格格大阿哥过敏的时候,调查出来了什么事情啊。那回没个什么具体的结果,但看这一次,好像是有结果了。 “主子爷,是府医有问题吗?”宁翘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了。 多尔衮道:“爷已经将他,和他的家人都抓起来了。宫里的太医给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诊脉,断定她这一胎必定是个阿哥。起先宸妃和庄妃那里都应验了。宫里的太医倒也不错,爷请来给你诊脉过。” “府医说你伤了宫腑,于子嗣有碍,太医就一定会这样说吗?爷凭什么要信他们两个人的?若是他们都被人收买了呢?” 宁翘的心一下子都提起来了:“所以奴才,没有问题?” “你好得很。” 多尔衮没有笑,可是沉敛眸光在触碰到宁翘的那一刻很温柔,“什么久站风雪跌了一跤伤了宫腑,两三年内不能有孕的话,都是混账话。你一点儿问题都没有,照常给爷生儿育女,只等儿女缘分到了便是了。” 宁翘消化了好一会儿,多尔衮再三保证她没问题,宁翘就觉得心上的石头忽而落了地,心中一清,似是无形的压力都远去了。 她忍不住笑吟吟的:“主子爷的意思是说,奴才也能给爷生儿育女了?” 多尔衮见她眉眼弯弯的,心头一软,掌心落在她的小腹上:“爷努力些,你争气些。就能有了。” 府里两个府医,抓的是专精女科的那一个。 宁翘说:“这府医胆子也太大了些。这在府里几年,还不知祸害了多少人呢。” 宁翘问道,“他敢这样做,必是仗着府里有人给他撑腰的。站在他后头的,是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吗?” 宁翘也是今日才知道,这府医的来历竟是跟宫里的娘娘有关。多尔衮虽没有明言,但也无外乎就是皇后或者是宸妃了。 可要说这府医背后的人是皇后和宸妃,这话就是不能乱说的,还得有证据才成。哪怕是福晋,也是不好说的。 但多尔衮把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单独拎出来了,就说明这府医与她是一定有关系的。 “是她。”多尔衮冷道,“府中多人不孕,你的不孕,都是她在背后撺掇的。她自己的不孕,也包含其中。” 这倒是叫宁翘听惊了:“为什么?” 多尔衮就想起自己问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的情形来。 他对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印象并不如何深刻,很多时候,他都把这个庶福晋给忘了。便是有一段时间叫福晋提醒着想起来,也是先想起来她的出身。 福晋有一段日子,还是很想能抬举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的。 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是怎么说的? 这个平素沉默的人,却说她就是不想怀爱新觉罗氏的孩子。 不想与大清的人有孩子有牵扯。 她生是察哈尔的人,死也是察哈尔的鬼。 明明是皇上做主将她记在了扎鲁特部,她自个儿长大了,倒是记着自己是林丹汗的女儿。一心一意的想着仇恨,偏偏就是不肯有孕。 甚至不惜吃药。 她恨淑妃,恨皇上,甚至恨他,是把这些人都恨上了。命运之不公,凭什么她就不能堂堂正正的做察哈尔的郡主呢? 多尔衮寥寥数语说不尽如何,倒是当时速记的供状写的清楚明白,宁翘拿过来看了,心里只想到一句话,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死亡。 这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她是爆发了。 多尔衮道:“她们下了一局大棋。她或许也只是其中的棋子。大格格和大阿哥过敏那次,线索一直很难查证。这次猎鹰猎犬失控的事情,才叫爷抓住了她们的把柄。爷暗中就叫人盯着她们了。” “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是不想让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活命的。早前就用了药,孩子胎位不正,生不下来,只留下孩子,就便于她们摆弄。原本这些事,爷知道的没有那么清楚,是怕她们动手戕害子嗣,才暗中安排了人手盯着养云斋的。” “不只是这里,还有察哈尔那边,爷也派人暗中盯着了。不日总会有结果的。” 第147章 她们布下大局,殊不知多尔衮螳螂在后,也早就在暗中等着收网了。 宁翘听着多尔衮的话,从见到的这些供状中拼凑出了事情的些许面目。 察哈尔那边应该确实有异动的。 一开始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因为是跟察哈尔那边谈好了要如何做。 有些事,两边私底下做的都是不一样的,但是也有各取所需的地方,属于是互相利用,互相防备。 然后才有了那次猎鹰猎犬失控的事件。 而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没能做到她该做到的事情,那边就对她没有信心了,然后就和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联系上了。 想着要把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的孩子留下来,威胁她听话,不然可能就性命不保了。 就这么着,才有了这回的事情。 而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显然是对族中还有幻想,因此她就算是求救,也不曾对宁翘说过实话,多尔衮能知道这些事,也是在事发之后查出来的。 “那福晋呢?”宁翘问道。 谁都能看出来,福晋在这其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多尔衮深深的看着宁翘:“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一口咬定此事与福晋无关。爷也没有找到有任何证据指向福晋。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说,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若真的没了,这孩子她就要想办法求了福晋养在膝下。说这是族中答应她的。这是合作的条件。” 宁翘道:“就这一两个月,府中多有人说,若是察哈尔庶福晋所生真的为阿哥,福晋便要抱养去正院,将孩子记在正院名下。” 多尔衮道:“福晋说,她并不知道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的想法。福晋说她是瞧着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不成了,才有这样的想法。若是这孩子生下来,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能活着,她不会强行抱走养云斋的孩子。” 宁翘听闻,心里冷哼一声:“奴才不信这个话。” 福晋怎么就能脱身脱的这么干净? 多尔衮也不信这个话:“爷会让人继续调查的。” 若福晋果真干净,那自然万事没有。若福晋真的伸手了,多尔衮也不能姑息养奸。 这府上兴风作浪的蒙古人,多尔衮是一个都不肯放过的。他不是四哥那样的性子,也不是四哥那样的境遇,拿着他的女人和孩子肆意陷害肆意打压,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宁翘默默望着多尔衮:“那主子爷打算如何安顿扎鲁特庶福晋呢?” 府上许多事,都是这个人做的。不管她背后的人是谁,这个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是确凿干了坏事的。 针对她,针对佟佳氏,针对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若依着皇太极,只怕是不会处置的如何的。 大清如今礼重蒙古,和蒙古关系这样好,就连察哈尔亲王这两年不朝觐也无事,宁翘就怕多尔衮查起来雷厉风行,最终还是要被宫里压制的动弹不得。 她想看他有个取舍。 却又知道,这取舍对多尔衮来说,会有多难。 第51章 依附 正在这会儿,外头有人来禀报,说察哈尔庶福晋生了,生了个小阿哥,母子平安。 宁翘忙道:“主子爷大喜。” 这确实是个喜事,从此府里就有三阿哥了。 来报喜的是昨日领头的老嬷嬷,这嬷嬷很是守规矩,进来就给多尔衮行礼,然后给宁翘行礼,之后才道:“主子爷大喜。三阿哥很健壮,生下来便是健康的。察哈尔庶福晋生产后脱力晕过去了,这会儿应该已经醒过来了。” “奴才们将养云斋都收拾妥当了。等主子爷的示下。” “知道了。”多尔衮道,“你们几个先回去,余下的就按照本王先前吩咐的,都留在养云斋伺候。” 那老嬷嬷答应一声,领了赏钱,就回养云斋安排去了。 佟佳氏那回生了二阿哥,哪怕多尔衮不在府里,好歹还是有些热闹的。 可这会儿三阿哥出生,偏生遇上这样的事情,府中多事,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又并不得宠,自然也不会有多么的热闹,不过是按着章程办事罢了。 多尔衮看向宁翘:“你方才问爷,打算如何处置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 宁翘点点头。是啊,想看看多尔衮是怎么个打算。 可是这会儿:“主子爷不去看看三阿哥么?” 不看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就不看了,三阿哥也不见见么? 多尔衮似笑非笑的看了宁翘一眼:“你肯让爷去?” 宁翘不高兴了:“这有什么不肯的。”她难道是那么小气的人吗。多尔衮把她看成什么了。 多尔衮不禁笑起来,伸手捏了捏宁翘的脸蛋:“以后有机会的。现在这个时候,不必兴师动众的过去。你一会儿,替爷过去看看。” “啊?”要她去看?她怎么去看?这怎么替? 多尔衮道:“这事若报到宫中,未必有什么样的结果。宫里护短是出了名的。这事睿王府的家事,也不必报上去了。难道爷自个儿还没有权力处置?” 皇上如今的心偏的没边了。 一个宸妃,再加上一个八阿哥,这八旗的人加起来,也没有科尔沁来的这一对母子重要。 虽说八阿哥是皇子,可到底身上有着科尔沁的血脉,将来要真是有了大造化,只怕科尔沁那边就更不一样了。 第148章 多尔衮道:“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从明日起报病,送到庄子上去休养。里外的人都换掉,叫旗下的人看顾她。以养病为由,不许外界再与她接触了。” 宁翘了然,这就相当于是圈禁起来了。送出去也好,省得在府中兴风作浪的。以养病为由,宫里再想插手也难了。 宁翘一副我有话想说的模样。 瞧着眼巴巴望着自己的小丫头,多尔衮的目光柔和几许:“想说什么?” 宁翘轻轻抿唇,按说这个话,以她现在的身份,原本是不该说的。 可这样的机密事,他都和她说了。府里这些时日的事情,他样样都与她说明白了。她是说奴才说的顺口,可不代表她心里就真的认定她是个伺候人的奴才。 多尔衮今日,还让人叫她宁主子了。 宁翘也不见得就稀罕这个宁主子。 可能看出来,多尔衮是在用他的方式对她好。 她是不是也可以不用太小心翼翼的对待他,可以大胆一点呢? “宫里娘娘曾说过若是察哈尔庶福晋生了小阿哥,便是要晋位为侧福晋的。” 若叫宫里娘娘们知道了,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被送到庄子上去养病,这府里走了一个蒙古庶福晋,那她们为了保证在睿王府的利益,必然是要再添上一个的。 而刚刚生子立了大功的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就是最好的人选。 她若为侧福晋,这府里蒙古福晋们的地位甚至更上升了一层。 多尔衮几乎能望见宁翘眸中闪动的光芒了。这丫头一向都是胆子小的,在某些事情上,她也是害怕的。担心的。 那眸中清澈见底的装着担忧忐忑的目光,令多尔衮心生怜惜。 是不可否认的心疼。 多尔衮道:“福晋治家无方,多次致使府中出事,又为一族姐妹的事情心忧烦恼,以至于中了暑气病倒,也是要在正院好好养病的。” 宁翘瞪大了眼睛。 就听多尔衮道:“府中事务,就交由佟佳氏代为掌管。爷还要同你交代些事情,你替爷往养云斋走一趟。等事情出来,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只能安安静静的养育三阿哥,她没有资格再晋位侧福晋的。” 先前宁翘就感觉出来了,有关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和她家里的事情,多尔衮似乎没有细说过,但是这会儿多尔衮主动提到了,是要与她细细说明的。 宁翘就想,多尔衮叫她往养云斋走一趟,这不是简单的替多尔衮去看看三阿哥的意思,这是不是? 宁翘的目光微亮,是不是和当初也就是去年那会儿在外头游猎的时候,多尔衮叫她出面去安顿李氏的时候,是一个意思啊? 宁翘轻声道:“主子爷的意思,是想要动一动察哈尔那边么?” 多尔衮眉目轻缓:“汉军旗的事已经接近尾声了。也是时候该动一动察哈尔了。他们如此不安分,还将手伸到爷的府里了。不动一动他们,以为爷是好拿捏的么。” 多尔衮想冷一冷福晋。福晋不管事,自然是只能把佟佳氏提起来。 昨儿佟佳氏同小丫头去养云斋走一回,办的还是不错的。但小丫头到底还没有实封,他将小丫头提起来,这还没有生育,对上佟佳氏就怕吃亏。 他要将李氏和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都和邀月堂绑在一起。 等小丫头有了身孕,哪怕生个小格格,这位分上都能名正言顺的动一动了。 宫里娘娘们不愿意,却也不能罔顾公道。科尔沁走的太高了,总会叫人不乐意的。多尔衮借力打力,那会儿八旗的人都起来了,他自然就能如愿以偿。 日头偏过来,凉椅上就有点热了。 多尔衮直接就将宁翘抱回了屋中,两个人并排倚在榻上,宁翘就听着多尔衮与她说察哈尔的事情。 讲完了,宁翘眸光亮亮的望着多尔衮:“奴才知道该如何做了。” 多尔衮握了握她的手:“这会儿就去吧。爷就在你这儿歇一歇。今儿午膳和晚膳,一日光阴,爷都在你这儿消遣了。你去了办妥当了便回来。” 宁翘下了榻,对着多尔衮甜甜一笑,行礼道:“奴才遵命。” 多尔衮也笑,瞧着他的小丫头打扮收拾,然后目送她出门去了。 然后喊了周得胜进来,敛了笑意道:“即刻就送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去庄子上养病。福晋那里,就说爷的话,叫她好好歇着养病。府里的事情,都交给佟佳氏。将大格格和大阿哥搬回前院去。” 前院已经都收拾妥当了。 新的府医是他叫周得胜物色来的,不会再是谁的人。 - 宁翘这里既要去看刚刚生产过后的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总是不好空着手去的。 开了库房叫人去了两个年头久的人参包上,又取出几样能做小孩子衣裳襁褓的布料,叫人装着,就带着烟清烟水两个去了养云斋。 这会儿养云斋是一定安全的,都在多尔衮的看顾之下,就不必带那么多的人了。 养云斋门口守着的人一见了宁翘来,立刻就行礼,问都不必问,直接请宁翘进去了。 产房里倒是还干净得很,也没有什么很大的气味,几个伺候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的嬷嬷手脚都挺利索的,她身边的侍女倒是都不见了踪迹,养云斋里外伺候的人都换了。 第149章 那些从外头,从蒙古带进来的人,好像一夜之间就消失了。 宁翘先见到了三阿哥。 倒是和那个老嬷嬷说的一样,三阿哥确实是很健康很红润,出生的小婴儿皱巴巴红彤彤的,但是哭声倒是很洪亮,手脚劲儿看着也挺大的。 旗下的三个奶娘伺候的也挺好的。 宁翘没碰那孩子,只是看了看。这一看就知道,三阿哥怕是比二阿哥的身体强多了。 等宁翘见到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的时候,哪怕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还是心里稍微惊了一下。 不过一夜之间,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脸上的肉都瘦完了,看起来很憔悴,但是精神还不错,瞧见她来,还望着她笑,对她说谢谢。 宁翘也不客气,受了这谢,礼却叫止住了,她笑道:“你才刚刚生产,遭了大罪,这礼先存着。等好了,多少谢不得呢。也不用这个时候折腾。” “本来我也是要来瞧瞧姐姐的,正好奉主子爷的命过来,就来和姐姐说说话,看看三阿哥。”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诚恳道:“我知道妹妹帮了我的大忙,对我和三阿哥有大恩,等我好了,一定要给妹妹行礼谢恩的。还有三阿哥,也是要给妹妹磕头的。若非妹妹,我们母子想来就没有这样的活路了。” 经此一回生死,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是很不一样了。 看来,昨天和今天的事情,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也已经知道了。 宁翘道:“昨儿知道主子爷对你这里有安排的人手后,我便不曾在这里守着,今儿知道姐姐顺利生产了,也是为姐姐高兴的。总算是这一天一夜的苦没有白受。”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苦笑道:“原先还和妹妹说过,为了这个孩子,我是一定要好好保护他的。如今才知道,自己的力量有多渺小。不瞒妹妹说,昨儿听见那嬷嬷喊孩子的肩膀出来了,若不是一口气撑着,我差点就晕死过去了。” 宁翘昨日不在产房,当时有福晋和佟佳氏在,接生嬷嬷又是福晋她们安排的人,具体的情形根本不可能漏给她们知道。 后来多尔衮派来的人接管了,宁翘又等不住走了。 宁翘便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咱们在外头听着也是吓人。”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昨日经历真是惊魂,这会儿想起来都觉得后怕不已,就跟经历了一场戏剧做梦似的。 她也是无人可以诉说,宁翘问起,就都和宁翘说了。 她昨日发动之后,进了产房就一直不顺利,听见说孩子的肩膀先出来了,这心都凉了。 “然后我便疼的什么都顾不上了,还是后来的嬷嬷与我说,前头几个嬷嬷心生歹毒,要将孩子给直接扯出来。那直接拿出来,孩子不知好不好,我肯定是不中用了。也是这会儿,王爷安排的人就出来了,将那几个嬷嬷押下,又替我将孩子送回去,重新正胎位,然后再生孩子。” 当时产房内外都不平静。 宁翘在外头与佟佳氏牵制福晋和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而产房内也是万般凶险,蒙古人发难,多尔衮暗中安排的人看见了情形发生变化,立即出来控制局面。 若非以压倒性的优势压制住了蒙古那边的人,只怕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就死在这上头了。 宁翘由衷地道:“你也是勇气可嘉。若非你坚强,一口气撑着,这也是很难挺过来的。”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眼睛红红的:“我早先就和妹妹说过的,在这里有孕生子,这孩子难将养,总是要受罪的。但还好,我们母子还是活下来了。” 再度听到这话,宁翘的眸光一闪,唇角微微勾起,眼中闪过一点点了然的浅浅笑意,但是她什么都没有说,只当自己什么都没听见,也只当自己什么都没有听出来。 “是啊,好歹是活下来了。将来,三阿哥就是姐姐的指望。” 宁翘微微笑道,“经此一事,姐姐可不能再这么糊涂了。姐姐也是个眼明心亮的,知道凡事都要为自己打算,就该看明白,这世上如今,究竟是谁对姐姐真正好的。”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望着宁翘,眼前的女子和她进府的时候,真的是有些不一样了。 她进府的时候,多么的踌躇满志啊,想着能凭借自己的身份,不说在睿王府翻云覆雨,至少也能平步青云,不会过的太差。 结果几次三番的,倒是还真的不如自己最开始要压制的这个宁侍妾。 人家的荣宠一日高过一日,而她呢?竟到了生子,也不得孩子阿玛来看一眼的地步。 她是真叫这连番的冷水被泼冷了心,给泼醒了神。 一开始生的和宁氏比高下的心,这会儿也没剩多少了。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微微垂眸:“我还以为妹妹会说,王爷是咱们的指望呢。” 宁翘轻轻一笑,神态俏皮,眸光却清澈见底,说的话更是一针见血:“姐姐觉得主子爷是姐姐的指望么?姐姐直到现在,还以为主子爷什么都不知道吗?”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抬眸看向宁翘:“妹妹是不是什么都知道了?”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总是有人盯着姐姐的。” 宁翘道,“姐姐不是和福晋,还有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私底下也有交易吗?”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道:“我听说,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是从我这里被带走的,直接就送去了前院。王爷是如何处置她的?” 第150章 宁翘道:“没有福晋参与这些事情的证据,但福晋病了,府中事务皆由侧福晋代理。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要养病,已经送出王府,到庄子上去了,不许人随意探视,她也不能再出来。” “姐姐这里,可听福晋给过你什么承诺,或者威胁吗?”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苦笑道:“福晋何等小心,怎会有把柄在我手里?” “起先是我妄想,以为能按照我的想法越过哥哥控制族中力量。结果没想到反而被他们利用了。后来他们以此为要挟,联络上了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想要胁迫我听他们的话。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也有自己的私心。而福晋所言,只说若是我生产不顺,这个孩子就只能抱到正院去抚养,这些乱我心神,那府医被她们摆布,自然也不会在脉案上明写了。” 宁翘笑道:“姐姐的族人,终归还是姐姐的族人。不该由着旁人掺和其中扰乱了姐姐与他们之间的关系。姐姐想要越过察哈尔亲王掌控这些力量,怕是不能的。但三阿哥是姐姐将来的指望,三阿哥是睿王府的三阿哥,将来察哈尔一族也是三阿哥的外家,总不好看着外家这样不将姐姐和三阿哥看在眼里的。”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思忖片刻,道:“妹妹的意思是——王爷想让我做些什么?” 宁翘微笑道:“姐姐先坐月子吧。这一回生产艰难,姐姐又伤了身子,索性坐个双月好好的养一养。别的事情姐姐就不要费心了。” “府里的事情虽然都交给了侧福晋打理,但姐姐这里也不是没人管的。咱们姐妹互相照应便是。姐姐若有什么需要的,只管让人来寻我,我自会给姐姐处置妥当的。” 这原该是福晋说的话,却叫宁翘在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面前说了出来。 联想宁翘刚来时说的话,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就明白,这是多尔衮的意思。她是一心想要利用宁翘的,她做的事,多尔衮全瞧在眼里了。 宁翘的暗示,多尔衮话中的意思,是表明,宁翘以后就是她和三阿哥的指望。 福晋暂且‘养病’不管事了,侧福晋佟佳氏给提出来了,多尔衮怕宁翘在佟佳氏手里吃亏,所以叫她们站在一起牵制佟佳氏。 而她一个人带着三阿哥,面对着蛰伏的福晋,还有剩下的那些蒙古福晋们,还有与她互相猜忌的族人们,怕也是难以周旋的。 多尔衮叫她依附宁翘,也是给了她一条活路。 况且听多尔衮的意思,她做的那些事谁也瞒不过,察哈尔族中的那些事多尔衮也全知道,宁翘的话音儿,多尔衮就是没有打算放过察哈尔的。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现在也就顾不得她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了。先前就是太自傲了,以为自己一定能成,殊不知成了别人眼中的跳梁小丑,这往后,就不能再如此莽撞冒进了。 刚刚生产过的人也支撑不了太久,宁翘将话带到了,人和孩子都看过了,又见过在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身边伺候的人,便回了邀月堂。 多尔衮还在睡着,宁翘怕吵醒他,轻手轻脚的进屋,悄悄的上了榻,都不许人近身伺候,都让人到外头候着去,就怕把多尔衮给惊醒了。 多尔衮昨夜压根没休息,今儿难得歇息一下,就让他好好睡吧。 宁翘这会儿心中无事,坐在这儿瞧着外头院中的景色。 心里有了空闲,就想起来府医被操控说谎骗人的事了。 她就说了,当时只是被撞了一下,摔了一跤,也不至于身体那样脆弱,年纪轻轻的还就不能生育了。 当时心里就是有些怀疑的。只是这府医一向在府中极受信任,她看多尔衮深信不疑的样子,也就打消了那一点点的怀疑。 现在想来,怕是多尔衮心中也是有怀疑的吧?再加上后来这一系列的事情,多尔衮深查之后,就把这府医给挖出来了。 若能生子,也不至于辜负多尔衮这样的提拔与期望。 有了孩子,她也能更好的往上走一走。 看多尔衮的样子,似乎是很期待和她有孩子的。 “盯着爷看,这么出神在想什么呢?”脸蛋被人捏住,宁翘定睛一看,多尔衮竟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 宁翘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奴才回来啦。奴才看过三阿哥了,三阿哥当真是长得极好,很像主子爷的。” 多尔衮一醒过来,就看见他的小丫头在出神,那小脸上的神情怎么说呢,瞧着有些恍惚,倒是让多尔衮瞧着有些心疼。 这会儿看见她笑,心里也还惦记着方才瞥见的那一幕,这话刺了多尔衮心里一下,让他似有所觉。 把人抱到怀里,多尔衮温声道:“瞧见三阿哥,你心里也羡慕了?” “你若有了爷的孩子,必然会更像爷的。你和爷的孩子,会长得更好。” 宁翘脸有点红:“奴才还什么都没有呢。” 多尔衮就笑了,把小丫头的细腰攥住:“那爷努力努力。多努力就能有了。” 抱着怀里软糯娇嫩的小丫头,多尔衮想,哪怕生个小格格呢,一定和宁氏一样是个可爱漂亮的小姑娘,他该有多喜欢啊。 第52章 规矩 晚膳的时候,多尔衮吩咐膳房置办一桌席面送到东院去。 宁翘那儿正点膳食垫单子呢,便只装作没听见。 那边不止有佟佳氏,还是有三个孩子的,多尔衮不可能不看顾。 第151章 府里没有小宴,但没有受到波及的各处,今儿夜里肯定是要各自吃上席面的,多尔衮不主动提出要去东院,宁翘自然就更不会说了。 多尔衮夜里歇在邀月堂,在床榻里与宁翘讲私话:“今年颁金节,福晋不叫进宫去,你和佟佳氏一起进宫去给皇上皇后还有娘娘们请安。” “奴才去?”宁翘如今倒是不少进宫的,自正月后,就常在节日下进宫,只是后来成了没实封的庶福晋,多少人看笑话,宁翘膝盖又不轻,不愿意进宫行礼,就推掉了。 那会儿能推掉,是福晋和佟佳氏顶在前头的,她去不去不要紧。 可多尔衮这样说,那意思明显就是她和佟佳氏一起代表福晋去,是叫她和佟佳氏顶在前头的意思。 多尔衮心意已决:“是,你去。” 小丫头要立起来,也不必非要等到有孕生子之后。宫里想要打压她,他这里就偏要抬举她,难道现在他们的人还能伸到他府里来么。 多尔衮道:“只是这一回入宫不比你从前入宫。你跟着佟佳氏要去行礼问安,在宫里待一整日再回来。一共是十天的时间,怕是要辛苦你些了。” 宁翘笑道:“这怕是多少人都想要的荣耀呢,奴才可不敢说辛苦。” “主子爷叫奴才去,奴才就好好的去。” 多尔衮抚了抚宁翘的脸蛋:“爷也会在宫中的。虽不在一处,爷还是会时刻照应你的,凡事不要害怕。” “奴才晓得的。”到时候许多人都会入宫,女眷里头,若真有什么事,想来几位出身八旗的福晋们也会护着她的。 多尔衮道:“爷还有个想法,上回在养云斋,那个领头的老嬷嬷,你可瞧见了?” 宁翘点头:“奴才瞧见了。” 那个老嬷嬷很守规矩,为人也很有条理魄力,给宁翘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多尔衮道:“那是从前在爷额娘身边伺候过的小侍女。早年叫皇上遣散了。隐姓埋名的活着,后来风声没有那么紧了,她就出来了,求到了爷这里。” “爷就想法子给她一家子安排了差事,这往外头送,还不定要出什么事情,爷就想着,干脆放在内务府里。身份来历都是有的,要怎么查都成,这一待倒也有好几年了。” “她也到了年纪了,内务府怕是待不住了,这去处也不能随意安排,爷就想着,给她安排到府里来。放在前院是大材小用了,爷的意思,是将她放在你身边,再有从前那样的事情,她见多识广的,能给你掌掌眼,还能防着人害你。你不大用也是成的,叫她在你这里养老,爷也是放心的。” 宁翘一听,这老嬷嬷的来历可不简单啊。 多尔衮的额娘是出身乌拉部的,这小侍女又曾在大福晋身边伺候过,想来就是出身女真旧部的了。 这样的人,身后怕也是不简单的。 多尔衮都愿意把人送到她身边来,宁翘还有什么不愿意的呢? 她先前就觉得佟佳氏身边缺一个老成持重的嬷嬷提点,现在多尔衮愿意给她身边放一个这么懂规矩又稳重的嬷嬷,她当然是万分乐意的。 烟霞烟雨那几个丫头当然是好啊,可就是太年轻了,她这里要是再添一个稳重的嬷嬷,那就更是如虎添翼了。 见小丫头一口就答应了,多尔衮也笑道:“给你用,便用着,倒也不必太顾及她。别忘了你如今是他们宁主子了。你这儿,可不能养心大的奴才。” 过会儿,又自己笑道,“也是了。爷知道你这方面不是吃亏的主儿,倒也不必白嘱咐你。” 宁翘笑道:“怎么能是白嘱咐呢?主子爷这是把奴才放在心上呢,奴才喜欢这样的主子爷。” 这话就说定了。 那老嬷嬷姓乌喇瓜尔佳氏,这也是老姓了。 听说这头定了,那头就预备着进府里来,总是要跟老姐妹道别的,宁翘怕人家着急忙慌的交接不好手头的差事,就容人家两天时间,慢慢儿的把事情办妥了,再进府来也是一样的。 福晋养病后,正院那边众人的请安就免了。 福晋这一‘病’,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这一出府,府里的蒙古庶福晋们就不约而同的安静下来了。 本来宁翘还以为能安静到颁金节的,却不想着佟佳氏抖起来了。 入了九月里,这花儿就跟着多起来了。 有了多尔衮的吩咐,花房里成日有了什么最新鲜的花都往邀月堂送。 加上他们自个儿在院里养着的,宁翘在屋里床帐里头睡觉都觉得自己一身的花香,倒是什么熏香都不必了。 这花儿多了就容易召虫子。烟霞烟雨几个是最知道自家主子怕这些东西的。 因此药粉也撒的勤,就怕有什么小虫子跑到宁翘跟前去,把他们主子给吓着了。 这花房刚送来一批花,就摆在廊下,今儿这花娇贵得很,用不得药粉,烟霞就找了几个不怕小虫子的小丫头,在廊下摆着,一个个的捉,捉干净了再放过去给宁翘瞧。 宁翘远远的看着绝不凑近,就闻着那花香觉得还挺好的。 “主子,东院传话来,让各处都去给侧福晋请安。”烟清过来道。 宁翘问:“什么意思?”给佟佳氏请的什么安? 烟清道:“来人说,侧福晋接掌家事后,忙了些时日,顾不上要各处去请安,也是夏日里天热,体谅各处的意思。如今天气凉下来,侧福晋也有了空儿,就叫各处按着规矩去东院请安,大家一处说说话。” 第152章 这是瞧着福晋病着不能出来,就真把自己当做福晋了? 要说这侧福晋和福晋,还真就是伯仲之间一步之遥的地位。 如今福晋不能出来,佟佳氏这就迫不及待的要过当家女眷的瘾了?这是不顾将来福晋出来,要找她算账的意思? 宁翘道:“别府上,可有这样的规矩?” 入关前,福晋和侧福晋的权力与地位确实是相差无几。但在福晋还在的时候这样干,佟佳氏还真是挺勇的。 烟霞轻声道:“肃亲王府中,从去年那会儿到如今,一直都是这样的。” 从去年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就是皇太极和肃亲王嫡福晋的额娘关系越来越僵化的时候,侧福晋仗着科尔沁还有宫里娘娘们撑腰,在府里和嫡福晋分庭抗礼。 仗着皇上和宫里都不待见嫡福晋,就定下了这样的规矩,府里的庶福晋们都要来给她请安,身份地位不如她的侧福晋也要排在她后面要问安。 府里的侧福晋庶福晋们也不能明着不敬嫡福晋,只好在给嫡福晋请安后,又去博尔济吉特氏的院中给她请安。 宁翘想,佟佳氏这是想跟博尔济吉特氏看齐么? 不知道被关在正院里养病又被迫放下家事的福晋作何感想啊。 宁翘道:“侧福晋让谁来传话的?叫进来见一见。” 烟清道:“是侧福晋身边伺候的二等丫头。专在外头传话的,并不是侧福晋身边的永平或者永宁。她在咱们这儿说了话就走了,说是侧福吩咐,立等着上门的。她还要各处传话去,就见不了主子了。” 宁翘啧了一声,瞧瞧这做派。 “走吧。咱们也去看一看。”去看看佟佳氏是怎么扬眉吐气的。宁翘能猜到佟佳氏的一点心理,怕是这些年被福晋压制的太久了,这一朝上去,就忍不住显摆的心。 正出门,穿过小花园的时候就遇见了李氏。 邀月堂到东院不远,一下子就能到了,从秋雅阁过来就需要多走些路了,没想到这都能遇上,也是巧了。 李氏主动跟宁翘打招呼:“许久不见妹妹了。” 宁翘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笑道:“是啊,天儿热,府里就都不爱各处走动,听说姐姐也不常出来的。咱们自然就碰不上了。” 李氏笑道:“如今天凉快了,总听说妹妹院中的花儿是最香的,将来,还是想往妹妹院中勤走动走动。” 宁翘也笑:“姐姐愿意来,妹妹欢迎之至。” 没几步路就到了东院门口,瞧见门口候着的丫头们,正好后头还有蒙古的庶福晋们也过来了,就见李氏面上笑容深了些,往旁边侧步,让宁翘先进。 “宁庶福晋请先进去。” 这一声宁庶福晋,叫的众人都是一愣,后头的蒙古庶福晋们也是脚步一顿。 宁翘心里都在笑,这府上啊,真都是聪明人啊。 她主动牵起李氏的手,甜甜笑道:“姐姐同我一起进吧。” 李氏是没承宠不假,可她也是出身镶白旗的佐领之女,李什绪的能力还是很不错的,一时半会儿的,李氏也不会倒下去。 更何况李氏识趣,李家也识趣,多尔衮没说不抬李家之前,她是不会丢弃李氏这个盟友的。 外头的事,佟佳氏在里头很快就知道了。 她被福晋压着这么些年,哪怕是做了侧福晋也从没有觉得扬眉吐气的一日。哪怕是也处理家务,但就是协理福晋。 谁能想到这一回,去了养云斋拦下了福晋,竟还有这等好事。 主子爷抬举宁氏又能如何呢?宁氏的身份不够,根本无法处理府中事务,只有她这个侧福晋才能出来处置府中事务。 福晋现在病着不能出来,她若是只管处置府中事务,不趁此机会立威,将来等福晋出来了,那她岂不是白费力气了? 她总得趁着这个时候,收服一两个人,或者叫她们都看一看,这府里的侧福晋不是个摆设。 若非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还要坐月子,佟佳氏是一定要将她也叫来的。 听见说李氏在门口叫了宁氏一声庶福晋,佟佳氏心中生气,这由来已久的危机感就更重了。 明明她也去了养云斋,连宁氏都是仰仗着她才拦住福晋的,怎么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就只记宁氏的好,只和宁氏亲近?怎么连主子爷也只管抬举宁氏呢? 主子爷连孩子们都不肯多看一眼,只管陪着佟佳氏,叫她怎么能咽的下这口气? 八旗和女真旧部需要新的年轻的领头的女眷,怎么她就不行了?她不是也一样出身正白旗吗?还是睿王府的侧福晋,难道不比宁翘更合适? 佟佳氏不甘心,不肯服输,就非要为自己争一口气。 现在机会来了,她不能不抓住。 石榴红撒金的长袍穿在佟佳氏的身上,是和福晋沉重色调的衣裳完全不一样的观感。那明艳的五官和妆容,也是气场全开的状态。 宁翘跟着众人行礼的时候,真想叫福晋也看一看这会儿的佟佳氏,福晋的面色一定很精彩。 宁翘只觉得从前蒙古庶福晋们都十分的沉默,如今再看看出现在东院的蒙古庶福晋们,宁翘发现她们的状态与在正院时完全不一样了。 话也不多,也寡言,但是状态并不舒展了,好似是失去了撑腰的人,就知道蜷缩起来了。 第153章 她们落座后,特意将第一个位置留出来,李氏跟着坐在最后头,宁翘就知道,这位置是给她的。 宁庶福晋。这还没有实封的庶福晋,因为多尔衮的宠爱,因为她所积累的名声,终于是闯过了层层压制,硬生生的叫她们都无法忽视了。 “宁氏,你尚未实封,怎好坐在这里?”佟佳氏怎么都看宁翘不顺眼,哪怕在养云斋的时候能一块对付福晋。佟佳氏也不觉得自己跟宁翘是一路人。佟佳氏始终觉得,她是为了她自己和她的孩子们。 宁翘微微笑道:“侧福晋知道的,这都是迟早的。” “我的身体并无问题,宫里娘娘们也曾有言,将来若有生育,迟早都是要实封的。姐姐们深知这一点,便觉得我该坐在这里。” 佟佳氏就讨厌看宁翘这幅笑脸:“你要生育,还不知道在哪年哪月。现在又没有好消息,这实封也不知在什么时候了。” “倒是察哈尔庶福晋,眼瞅着下个月就出月了,她是实打实的生了三阿哥,按说也是该晋位的。她这才是看得见的晋位。不似你,镜花水月一般。” 佟佳氏还深恨宁翘一点。 从前宁氏未进府时,多尔衮有许多事都是会同她说的。 可宁翘进府后,渐渐地,佟佳氏这里就听不到什么事情了。 就好似这一次,很多事情佟佳氏知道的并没有那么的清楚,这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生了三阿哥,主子爷那里一点动静都没有,宫里也一点动静都没有。 她知道是蒙古人在府里兴风作浪,可更多的事情,并不是那样具体。 三阿哥可是有蒙古血统的,皇上那样喜爱宸妃和八阿哥,会不会三阿哥因此就越过了她的大阿哥和二阿哥呢? 三阿哥的洗三是静悄悄的,满月似乎也没有大办的意思,那主子爷究竟是个什么意思呢? 佟佳氏也见不到多尔衮,就借着挤兑宁翘,想从宁翘这里试探点消息。看看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有没有晋位成侧福晋的可能。 若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真要晋位了,那她这个侧福晋真就不是唯一了。 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犯错,不知会不会算在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的身上。 就怕府里这些事,宫里头的娘娘们压根不在意,若是有旨意到府,这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再想压着,也压不住了。 佟佳氏那点心思,宁翘都看透了,她笑吟吟地道:“侧福晋说的很是。” 福晋不在这里挑拨离间,佟佳氏便只会这样口舌之争。 若换做从前,这样的压制会因为地位的悬殊而起到很大的作用,而现在的宁翘已经不会被这样的压制而伤筋动骨了。 佟佳氏只觉得一拳打进棉花里的感觉。还什么都没有探听出来。 这个宁氏,越来越难缠了。 偏生这些人里头没有一个能帮她压制宁氏的。 佟佳氏道:“主子爷说,颁金节的时候,你同我一起进宫去。你没有实封,这是宫里娘娘们的意思,按规矩,你跟着我,便得事事听从我的安排。宫里规矩大,你是知道的。这回入宫和你之前入宫都是不一样的,你不要给府上惹麻烦,万事都要与我商议,明白吗?” 宁翘听这话的意思,是还把她当成侍妾,是还想像做侍妾的时候那样拿捏她。 除了在多尔衮面前,在福晋面前,她已经不需要在她们面前自称奴才了。 宁翘道:“侧福晋想是忘了,我从刚进府的时候便说过,我不是侧福晋跟前的侍女奴才,我进府来,是伺候主子爷的。要说奴才,那也只是主子爷的奴才。是事事听从主子爷的安排,不是事事听从侧福晋的安排。我进宫多次,这回进宫,哪怕没有实封,那也是主子爷的人,是这府里的庶福晋。” “侧福晋这样叮咛强制,若是奉主子爷的令,我自当听从。若无王令,我心中自有分寸,不会给侧福晋添麻烦,但也不做侧福晋的奴才。” 佟佳氏从没有认真看过宁翘的模样,她本能的厌恶和反感。 听见这话怒从心起,本能的盯着宁翘的眼睛看,却突然发现,就连说这样的话,这宁氏的眼中都还有些清浅的笑意。 她忽然就在想,主子爷知道宁氏是这样得理不饶人的嘴毒性子吗? 主子爷若知道宁氏是这样的,还会宠爱她吗? 再一抬眸,佟佳氏就看见了永平的眼神。 她想起自己的初衷。 等目光再落下去的时候,眼中的怒意就去了七分了。 佟佳氏的目光落在最后头的李氏身上:“我记得,李侍妾至今还未侍奉过主子爷吧?” 李氏这一年半里真是听的太多了这样的话。 早先的时候还为这话伤心难过,愤懑不满,现在这会儿发生又经历了这许多的事情,她的心态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这面上瞧着都是平和的。 李氏起身:“侧福晋说的是。” 怎么都这个语气? 佟佳氏道:“这原也没什么。只是有的人太霸道,你就难免要受些委屈。明明都是一样的出身背景,还是同一旗下的,怎么就不能提携提携呢?说出去,还以为你们有多大的矛盾,多大的深仇大恨呢。” 李氏与宁翘的来往并不在人前,没人晓得她们的关系是尚可的。 第154章 更不晓得李氏早就给宁翘通风报信好几回了。 要不然方才在东院门口,李氏说的那几句话,还有说的那句庶福晋请先走的话,就不会引起那么大的反应了。 但显然佟佳氏把李氏的那些话记在心上,看作是李氏怕了宁翘的证据。 其实若不知她们交好,李氏的主动退让,就已经被众人看作是对宁翘的避让了。 李氏可不顺着佟佳氏的话说,她道:“都是奴才福薄。” 李氏在东院门口的话,确实是有意说的,就是要让人看见她对宁翘的避让。 再则,也是要把宁翘抬上去的意思。 宁翘这个时候,当然要顺着上去。这是主子爷定好的,这会儿福晋‘病着’,正是时候,就更不能改了。 佟佳氏道:“什么福薄,你才多大年纪,就说自己福薄了?瞧你从前跟在福晋面前,迎来送往的多会伺候,哪里是福薄,我看啊,是太实心眼了。” “福晋后来是不是不管你了?倒是叫你生受了这么些时的委屈。咱们啊,也是一家人的出身,这府上,还没有没伺候过主子爷的姐妹呢。你若是肯,我就帮帮你?”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都落在李氏的身上。 宁翘想,这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佟佳氏也要学着福晋做这样的手段了?这是想用此事钓着李氏,想要拉拢李氏吧? 李氏道:“奴才不敢。奴才微渺之人,不敢劳侧福晋为奴才费心。” 佟佳氏勾唇笑起来:“那我若是偏要为你费心呢?” “你难道不想侍奉主子爷?不想跟府里的姐妹们一样为主子爷生儿育女?” “方才宁氏都说了,她进府来就是只管伺候主子爷高兴的,她就是主子爷的奴才,难道你不是吗?” 第53章 孩子 李氏身份有限,她现下还只是侍妾,甚至还未曾侍奉过多尔衮,只是因着家世比那些被人遗忘的在一个小院子里住在一起的侍妾们要稍稍地位高些。 也是因着家世才被人看进眼里。也才会卷进各式各样的是非之中。 李氏心里太清楚了,若非是她家里的身份,侧福晋是绝不会叫人也请她过来的。 她和李家,都还是很有利用价值的。 佟佳氏这个话,也不是为她真心考虑。是想要将她抬出来跟宁翘抗衡,和当初福晋的心思是一样的,可她不是当初的那个刚进府的人了。 李氏没有宁翘那样的底气,也不是那等性子,便只管干脆不说话了。 宁翘道:“侧福晋这话说的,好像侧福晋和姐姐们在府中不是伺候主子爷高兴似的。” 佟佳氏望着宁翘笑道:“那宁氏你说,我这样费心安排,主子爷究竟会不会高兴呢?” 宁翘道:“主子爷的心意,我可不敢揣度。” 佟佳氏笑道:“不只是你,连我也不敢揣度,不过是想着一府的姐妹们要和睦相处罢了。主子爷的心思无人可以揣测,但是你,想必是不会高兴的吧?” 宁翘定定瞧着佟佳氏,笑得甜美:“我在宫中,也是学了规矩的。皇后娘娘职责所在,要贤淑宽仁,要照顾嫔妃,照顾皇上,由己及人,这各个府上的福晋们也都是这样的。侧福晋这样为李姐姐打算,可见侧福晋的心胸,一直都是用福晋的标准来要求自己的。” 佟佳氏满以为那样说就可以打击到宁翘了,却没想到宁翘一开口,就把她定位成了觊觎正妻地位的侧室。 这当然是不好的名声。 佟佳氏当时就想发怒,却叫身边守着的永平轻轻扯了扯衣角,好歹是叫忍住了。 佟佳氏盯着宁翘:“主子爷叫我代管府中事务,现在我做的,不就是福晋先前做过的事情吗?这是主子爷允许的。” 这话是真托大。 宁翘坐在最前头,她没瞧见,后头几个蒙古庶福晋把头都低下来了。 众人面色如常,可心里如何想,谁又能知道呢? 多尔衮只叫佟佳氏代管府中事务,可从没有说,她就能代替福晋的一切啊、佟佳氏这是偷换概念。但不会有人当面指出来这一点。 宁翘只是微笑,不说话了。 佟佳氏自以为赢了,这才将目光投向李氏,含笑道:“下个月颁金节,我要进宫去给皇上皇后还有娘娘们请安,府里也是要办宴过节的,从前福晋在的时候,提的都是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她出府养病去了。我想着这个人选,就李侍妾你来吧。” “从前你也是管过事的,这事儿你能提起来,你就先做着。若是有什么需要的,你就只管来东院。我给你撑着呢。” 这回颁金节府里的小宴,多尔衮肯定也是要参加的。那会儿又没有什么多余的事情,过节嘛,府里众人一起乐一乐,这李氏不就能在多尔衮面前露脸了么。 福晋这回是遭了主子爷的厌弃了,就为着这些事情,怕是年节之前都不可能病好,福晋不在,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不在,这些蒙古庶福晋们不中用,到时候再想个法子绊住宁氏,这李氏在妆扮妆扮,总是有机会出头的。 趁着这会儿人少,看看李氏能不能出头,若是李氏还不成,佟佳氏就只能再另想法子了。府里的人要是都不行,她还真是要学福晋的手段,趁着这段时间,想办法也挑自己人进府,再送到多尔衮面前,只要是比宁氏更美的,不愁不能在主子爷面前出头。 第155章 宁翘回邀月堂的路上,越琢磨佟佳氏的举动越有意思。 刚进去,就有个老嬷嬷来给她请安。 宁翘一瞧就笑了:“这不是乌喇嬷嬷么?快请起吧,以为你还要明日才能进来呢。” 乌喇嬷嬷笑道:“宁主子开恩,奴才不能忘本的。所幸内务府里也没有什么大事,一早交接清楚了,家里就更没有什么事情了。奴才也想早点来宁主子跟前伺候。” 乌喇嬷嬷在宁翘去东院的时候就过来了,烟雨烟清跟着宁翘去的东院,烟霞接的乌喇嬷嬷。 带着乌喇嬷嬷放好了行李,指给了乌喇嬷嬷的居处。 虽是和丫头们住在一起,但是单独的一个小屋子,前头还有半拉小院子,环境还是很不错的,隔壁的连排厢房里就是住着烟霞烟雨烟清烟水烟汀烟兰几个丫头。 当初福晋是对宁翘寄予厚望的,给她安排的邀月堂地方大些,也宽敞些,后来哪怕福晋一直想给换掉,但宁翘得宠,这就不是福晋能擅自做主的了,因此宁翘就能一直住在这儿。 奴才们的居住环境也是极好的。 乌喇嬷嬷前后一瞧,心里就有数了。 她虽说是曾经伺候过大福晋的小侍女,得睿亲王看重,可说到底,不还是伺候人的奴才们。 先前主子爷有意叫她去养云斋主持大局,她就知道了,她年纪大了,在内务府里怕是挡了旁人的路,主子爷是给她在找退路,她其实也想进府来伺候主子。 进来一瞧,这心里就有数了。 她要服侍的不会是这个需要人监视的察哈尔庶福晋,而是邀月堂的宁主子。 她想着养老,可总不能混吃等死什么都不干呀。就怕主子不肯用她。现下一瞧,安排的妥帖周到,也不是白放着的意思。 听烟霞的话,宁主子也是把她放在贴身伺候的。 她也在内务府伺候这么些年了,不会上来就指手画脚的,把人家原本的队伍给打乱了,她就慢慢看看,得了宁主子的信任和喜欢,她就本本分分的做她的差事。 主子爷不是也说了么。旁的事不需她多事,只叫好好伺候宁主子,不叫她遭了人的算计,这就成了。 “嬷嬷有心了。” 宁翘让乌喇嬷嬷坐着说话,“我这儿刚从东院回来。侧福晋要各处去请安,自然是要走一趟的。就和嬷嬷没遇上。” “这里有个事,倒是想要请教嬷嬷。” “主子爷说,颁金节的时候,让我与侧福晋一同进宫,给皇上皇后还有娘娘们问安。进宫我这里倒是不陌生的,只是这一回,怕是不一样的。” 宁翘有意试探乌喇嬷嬷的本事,便将佟佳氏方才的话与她说了一遍。 乌喇嬷嬷道:“侧福晋这话,自然是不对的。要说规矩,皇上改元称帝后,这规矩才渐渐的跟着南边学起来。再加上咱们八旗自己特有的规矩,才有了如今这么一套自己的东西。奴才在内务府这样久,这样的事情不少有,但是宁主子这样的,也是特例。” “既然是特例,便该特事特办。说起来,咱们八旗破例的事,也不少,宁主子只是没有实封,可这实封是迟早的事,并不耽误什么的。宁主子进宫,只管按照庶福晋的规矩来,很不必再依着从前的身份行事了。” 乌喇嬷嬷这话,就差明着说宁翘这样的特例是宫里故意压着造成的。其实根本就不该这样。 宁翘听了笑起来:“好,我自然是听嬷嬷的。” 其实她心里就是这样想的,要不然多尔衮也不会这时候叫她进宫去。 这一下倒是试出来乌喇嬷嬷的性格不是那等胆小怕事只会劝她谨慎的。这脾性就很合她的胃口了,宁翘对于把乌喇嬷嬷留在邀月堂,更是心甘情愿了些。 - 转眼到了颁金节,宁翘这会入宫跟先前是当真不同的,首先妆扮上就和先前做侍妾的时候大不一样了。 庶福晋也是有品级的。要是真的比较起来,就入关之后,一样的和硕王府中,除了嫡妻和侧福晋外,当然了,那会儿称作王妃与侧妃。 再往下就是格格和侍妾了。 但是庶福晋的等级比格格是要高一些的。 宁翘的衣裳就得换了。头上的首饰钗环,也都可以稍微多一点。 乌喇嬷嬷是在内务府里待过的,这方面她来把关,宁翘本来就生得好,这一打扮,与原先的娇丽明媚里头又透着端庄贵气些,竟是有了庶福晋的气势。 宁翘自己瞧着都是极为满意的。她身上的这件银红的衣裳,针线房也是用了心思的。 这回跟着佟佳氏要同诸位福晋夫人们应酬,要同各位娘娘们请安,各个宫中走动起来,见的人也多,是马虎不得的。 一连十日都是如此,还好先前在宫里过了个正月,有了一点心理准备,想来是能够撑下来的。 佟佳氏和她一样,也是早出晚归的,宁翘有点不放心养云斋那边。 就怕有残余势力浑水摸鱼,伤着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或者三阿哥了,也怕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趁着腹中无人自己做出点什么事情来。 这府里,可还有个‘养病’的福晋和一府的蒙古庶福晋呢。要是福晋真的要做些什么,怕是再发现就来不及了。 李氏那边能力有限,怕是也帮不上什么。 佟佳氏心思不正,只怕也不会尽心护着养云斋。况且还有个二阿哥在府里,她只会更着紧她的二阿哥。 第156章 宁翘便暗中嘱咐了乌喇嬷嬷,邀月堂里有烟霞烟雨两个,乌喇嬷嬷正好可以暗中看着点府里。 如今养云斋那边的人都是多尔衮选用的,都是内务府可靠的旧人,乌喇嬷嬷这边是有交情在的。 府里也不是全然没有宁翘的人,如此一安排,宁翘也就能放心了。 佟佳氏这回进宫,大格格和大阿哥也是要跟着一起去。 大格格如今跟大阿哥也都长大了,大阿哥也开始正经的启蒙。 宁翘过去给佟佳氏行礼的时候,两个孩子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那绝对算不上什么善意的目光,大格格的目光中甚至还带些敌意,就连大阿哥的目光中都带了些不屑和轻视。 宁翘刚进府那会儿,这两个孩子还是懵懂的孩童,这一年半过去了,两个孩子这样子是长大了,但瞧他们的态度,似乎是很不待见她啊。 宁翘秉承着自己的原则,也不管佟佳氏是怎么教孩子的,这两个孩子如今住在前院,每个月放假的时候能和佟佳氏见一见。 多尔衮也忙,不可能天天跟孩子在一起,便是考校功课的时候见一见,也是惦记孩子的时候,才会问一问起居,相处的并不是那样多。 不管怎么样,也轮不着宁翘管这两个孩子。 更何况先前几回的事情,都是想把她和多尔衮的几个孩子缠在一起去,她现在躲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会凑上去呢? 也不管孩子们是什么眼神,宁翘是打定了主意不会和这两个孩子有什么过多的相处的,等佟佳氏上车后,宁翘也上了自己的马车。 现在是不可能发生给她的马车是狭小的,或者是要和别人共用的了。 这都是按照规格来的。 没入关的时候,自然也没有什么紫禁城的说法。 宫里便是大内。这里并不是努.尔.哈.赤原先的那个汗宫,而是皇太极从前所居住的四贝勒府给扩建改建而成如今的大内宫殿。 既然是大内,就有规矩。有些和后世的规矩是一样的。 亲王郡王们在外殿议事,身边可以带着人。 但福晋夫人们入后宫去,这身边的人就都要留在外头,宫里头自然是有人伺候的。 宁翘进宫,身边跟着的烟清烟水也是在外头候着的。 一大早天蒙蒙亮就要进宫,宁翘在府里用过早膳的,怕在宫里不方便,早上用的饽饽和一点牛肉汤,到了宫里来,坐着与人说说笑笑的,一会儿就觉得口渴了。 宫里的娘娘们都出身蒙古,都爱那种口味厚重的奶茶,宁翘这里也有,她是真的喝不下去,要是寻常也就罢了,这会儿这个是越喝越渴的。 还好豫亲王府的佟佳氏和她是一个口味,佟佳氏有办法,另叫了清淡些的茶水来,和宁翘两个人去偏殿更衣的时候,两个人偷偷喝了。 这会儿天还早,还在清宁宫皇后这里。 宸妃与庄妃都还不曾过来。 礼王福晋和郑王福晋来的没有那样早,但是豪格的嫡福晋和侧福晋是都到了的。 在皇后跟前,众人还都是收敛的,但即便是这样,这大半年里作为话题人物的中心点,豪格的嫡福晋哈达纳喇氏和博尔济吉特氏还是得到了众人的注目礼。 佟佳氏也不想惹麻烦,正好她们悄悄去喝茶水,回来的时候就没有往前头凑,离那些蒙古福晋们就稍稍远了些。 宁翘往那边瞧,皇后倒是拿捏着气度,温和的同哈达纳喇氏说话,一旁的博尔济吉特氏虽然不屑,但是也好歹没有闹起来,只是不时阴阳怪气的刺哈达纳喇氏几句,在皇后跟前,哈达纳喇氏也并不如何与她计较。 “她们只管闹,肃亲王家的长子都没叫带进宫里来。”佟佳氏悄声道。 宁翘依稀记得豪格家的大阿哥,那孩子还挺腼腆的,生的倒是很好,只是因为是妾室所出,嫡福晋不放在眼里,侧福晋就更不放在眼里了。 这两个人斗的跟乌眼鸡似的,自然不会把不是自己的孩子带到宫里来了。 这会儿各家的孩子们都凑到一起玩儿去了。 佟佳氏将她所生的二阿哥也带进宫里来了。 多铎前头的嫡福晋没有生子,他的长子是庶福晋生的,二阿哥就是佟佳氏的,佟佳氏后来又生了个儿子,在府里是三阿哥。 不过多铎后来娶的这个嫡福晋,科尔沁的博尔济吉特氏,已经有孕了。 先头坐在那儿,皇后还含着笑与多铎的嫡福晋说话呢。可见皇后是高兴的。 “听说你们府上的大格格还有大阿哥是一起读书的?”佟佳氏问道。 宁翘悄声道:“是我们主子爷安排的。都一直在前院。” 佟佳氏道:“那就怪不得了。瞧着就和别家的孩子不一样。我们家那几个皮小子,叫我们王爷带着,天天上树下河的疯玩,哪正经好好读书过呢?” 宁翘也发现了。单看还不怎样,但把一群半大孩子放在一起,尤其是这宫中还没有多大,孩子们能玩能去的地方也不多,就是叫奴才们带着在宫里撒欢,这一下子就看出来了。 俨然睿亲王府的大格格和大阿哥因为阿玛的地位是很受欢迎的。 皇太极最重视的便是宸妃的八阿哥,但八阿哥现在还小,还不能出来疯玩疯闹的。 豪格年纪大些,早就开始征战沙场了,这会儿在前头办差,也不会和孩子们一起玩。 第157章 中间的两个皇子早夭,再有的皇子年纪都小,出身也不高,自个儿就先怯了,平日里本来跟额娘都不得宠爱喜欢,这身份上还不如多尔衮的孩子了。 愿意和他们一起相处,还真就是看在他们皇子的身份上。 这会儿尚未入关,连多铎家里都不如何重视教育,就可想而知别人家里的情形了。 大人们事多事忙,或者额娘们照顾不到,这半大的孩子能懂什么呢? 皇子都不这样高强度的学习,这就显出来大阿哥和大格格了。连皇后都多问了几句。 宁翘瞧着她们自己府上的佟佳氏,那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难得叫她的两个孩子都出了风头,又没有福晋在这里,她怎么能不高兴呢?有人奉承夸奖,她就越发的往前去了。 佟佳氏和宁翘在这里瞧着,心里倒是想,幸而和十四伯府上这个佟佳氏不是同族的,这从前瞧着还挺好的,怎么如今都这样大了,居然还有这样沉不住气的时候呢? 宁翘想,要她说啊,那就是以前被福晋压制以至于压抑的太久了,现在身边的人都奉承着,没人提点着,这不就飘了么。 佟佳氏悄悄和宁翘问:“你们王爷是只管这样安排她的孩子,还是府里的孩子都会一视同仁呢?” 她知道的,睿王府才添了三阿哥,是察哈尔庶福晋生的,听说是生的不大妥当,这孩子似乎也并不得宠。 佟佳氏其实是怕宁翘将来的孩子跟不上侧福晋的孩子。 宁翘对这意思心知肚明,她轻声道:“我们主子爷会一视同仁的。” 多尔衮没有这样说过。但宁翘就是相信,若是她将来有了孩子,多尔衮也会这样对待她的孩子,甚至会更用心。 他对她都是这样的用心,凡事都安排的周到妥帖,又怎么会对她的孩子区别对待呢? 佟佳氏道:“那便好。那我便不替你担这个心了。” 佟佳氏瞧着他们府上皮猴儿似的到处乱跑的小子,低声道:“我们王爷自个儿都不乐意读书,要不是有十四伯耳提面命,怕是早就把这些抛之脑后了。可孩子们还小,可不能这么着,为了将来,我也得请王爷把这事儿办妥了。” 要是不这么着,下一辈的风光,可就全落在睿王府的大格格好大阿哥身上了。 佟佳氏倒不是见不得睿王府好,是这两个孩子是人家府上侧福晋生的。 她这里亲近的是宁翘,当然希望自个儿的人占便宜的。 宁翘这里哪怕现在有孕,那也是拍马都赶不上大格格和大阿哥的,总是相差了几岁。 她有两个小子,她们府上的嫡福晋才有孕,庶福晋的长子自然没有她的孩子受宠,于情于理,于公于私,她们豫亲王府也是不能落后的。 权当是为了她们两个的孩子占着位置呢。 这前头阿玛们在努力,要是能瞧见入关的那一天,这群孩子们以后得造化就大了,那天地都在关内,大展拳脚的时候就到了,怎么能不读书呢。 佟佳氏的目光都让宁翘脸红了,她悄声道:“姐姐别看我的肚子啦。我还没怀孕呢。” 佟佳姐姐的目光有如实质,都不用说话,那殷切的目光里写满了催生两个字。 佟佳氏忍不住笑,也悄声道:“你抓点紧。” 宁翘只能笑,这样的事情,她抓的再紧也没用啊。 两个人这里说悄悄话,前头忽然一阵骚动喧哗,就见那热闹的人群忽然跟潮水似的四散奔开,宁翘对这场景都有应激反应了,下意识的就牵着佟佳氏的手站起来,直接往后退,躲的那边远远的。 她是真的怕出事。 结果下一瞬,就看见肃亲王豪格怒气冲冲的提着剑进来了。 “哈达纳喇氏!爷杀了你!” 第54章 偏心 这是后宫,娘娘们福晋夫人们女眷在一起,皇上还没有来,按说豪格也是不应该来的。 所以他这样气势汹汹的闯进来,还提着一把剑,是真的很吓人。 各家的孩子们都还在这里,也亏得皇后这里的侍女反应快,原本就在偏殿那边侍候孩子们的侍女们很快就把孩子们拢在一起,护在身后,然后往偏殿里带。 也亏得豪格不理会这些孩子们,不然的话,这样拿着剑上去冲杀,谁也跑不掉。 都是半大的几岁小孩子,哪怕大格格和大阿哥平日里再聪慧,方才再是成了众人领头的,这会儿见了这阵仗,也都是给吓着了。 他们俩就想起那回自家府里猎鹰猎犬失控的事儿来了,这一下就应激了,脸都吓白了,这就显出别家孩子的心理素质来了,尤其是多铎府上的两个阿哥。 他们成日里被阿玛带着到处玩,见到这样的场面也只是怕了一下,看见多尔衮府上的大格格大阿哥吓白了脸,立刻站出来,护着哥哥姐姐,和侍女们一起保护各家的弟弟妹妹们。 宁翘和佟佳氏也担心孩子们,转头去瞧,孩子们都在偏殿,这保护的是挺好的,可真要是出了什么事,这么多的人都堵在这里,偏殿出入的地方有限,怕是逃都不好逃出去。 宁翘和佟佳氏就悄悄挪到了偏殿的门口,观察那边的情形,准备随时把孩子们疏散出去。 宁翘看见他们自己府上的佟佳氏因为被人群堵住了,在很靠近皇后的地方站着根本出不来。 第158章 她频频张望这边,可到底是鞭长莫及,她无法过来保护她的大格格和大阿哥。 哈达纳喇氏也被豪格给堵住了。 但是豪格这样气势汹汹,哈达纳喇氏怎么可能不怕呢?她就往皇后那边躲。是知道在场的人里头,怕是只有皇后这个身份能护住她,能救她。 虽然豪格与皇后的关系并不怎么好,但是这个时候,哈达纳喇氏也只能找皇后了。 豪格的生母是皇太极的第二任大福晋乌拉那拉氏。 在皇太极继承汗位之前,乌拉那拉氏就已经去世了。 这位乌拉那拉氏论辈分,说起来还是努.尔.哈.赤大福晋阿巴亥的堂姑母,毕竟阿巴亥嫁给努.尔.哈.赤的时候,年纪是很小的。 所以豪格身上也有乌拉部的血脉,真要说起来,他和多尔衮兄弟那也是有亲的。 不过乌拉那拉氏与皇太极的关系并不如何。对于第一第二位两个出身女真旧部的大福晋,皇太极都是并不如何喜爱的。 因此哪怕是登上汗位,哪怕是现如今做了皇帝,提起第一位大福晋,也还是元妃,提起第二位大福晋乌拉那拉氏,也还是继妃的称呼。 在皇太极心中占有重要位置的,始终是蒙古科尔沁的福晋嫔妃。 豪格身为皇长子,想要上进,自然是不愿意总被阿玛想起自己的出身,早年的时候额娘还在,自然与额娘关系好,可等他额娘不在了,等阿玛后宫中出现越来越多的蒙古女人。 他趋利避害,为了好好的向上,为了能够更好的生存下去,他必然是要和自己故去的额娘,还有乌拉旧部划清界限的。 豪格知道,自己若想出头,年长这个优势并不是最关键的因素。他必须紧跟着皇父的脚步,皇父看重什么,他就看重什么,皇父想要个骁勇善战的儿子,他就做个骁勇善战的儿子。 皇父重视蒙古,他就娶个博尔济吉特氏的侧福晋。 皇父不喜欢他的嫡福晋,皇父和他嫡福晋的额娘,也是他的姑母关系恶劣,那豪格自然是要远着她们的。 可哈达旧部还是有些人在的,豪格一度想要休弃他的嫡福晋,总是不能如愿,哈达纳喇氏甚至还跟博尔济吉特氏对着干,整日里闹得府里是不得安宁。 豪格为此,没少受到皇父的训斥和责罚。 豪格是动了杀心的,只是一直没能找到机会,哈达纳喇氏在府里防的也很严实。 可这一回,是宫中颁金节,府里的大阿哥被丢下不带入宫中。 原本有身孕的庶福晋西林觉罗氏忽然小产了,打下来一个成形的男胎。 豪格心里是很喜爱这个西林觉罗氏的,没想到他就这么一进宫,府里竟出事了,这孩子他期待已久,结果倒是没了。 回府把相关伺候的人都打了板子,问出来是和福晋有关。 哈达纳喇氏把落胎药当成安胎药送来,西林觉罗氏毫不知情,直接就给喝了。 “你谋害爷的子嗣,搅扰的府中不得安宁,与爷的女人一个个都相处的不好,成日里不是妒忌这个就是嫉妒那个,爷不杀了你,难消心头之恨!” 哈达纳喇氏的妒忌之名,还真是跟她额娘一模一样的。当初她额娘就很厌恶豪格取博尔济吉特氏做侧福晋的,还因为皇太极做主把林丹汗以前的一个福晋赐给豪格,而在宴席上当众拂袖而去。 哈达纳喇氏也不无辜,豪格在府里稍微与哪个女人亲近一些,哈达纳喇氏便总是要拈酸吃醋的,动辄打骂身份低些的侍妾也是常有的事。 这夫妻俩积怨之深,简直就跟仇人相见似的。 皇后从旁解劝,哈达纳喇氏却也是个暴烈性子,听见豪格的话,当即气性上了,直接就恼了。 哈达纳喇氏从皇后身侧走出来,顶着脖子道:“你要杀了我?你敢动手吗?” “西林觉罗氏的胎与我无关!保不齐是你哪个心肝做的,栽赃到我的身上!怎么,你也是想趁着这冤假错案的由头,把我杀了,好给你的心肝腾出嫡福晋的位置?” 博尔济吉特氏在不远处看着,她盯着豪格对准哈达纳喇氏的剑尖,眸底闪动着兴奋的光芒。 她走出去,站到豪格身侧,做出一副哀切模样来:“福晋,这时候您怎么还说这样的话呢?爷失了孩子,正是心痛的时候,您怎么不体贴一二,还反而这样刺伤爷的心?咱们府上谁不知道,您是嫡福晋,谁又能真的敢要您这个位置呢?” 博尔济吉特氏在府中和哈达纳喇氏水火不容,她不出来说话就罢了,她站出来,还站在豪格身侧与哈达纳喇氏这样说话,还说的是这样的话,一下子就叫哈达纳喇氏怒气攻心了。 皇后在旁边听的皱眉,落在博尔济吉特氏身上的目光颇为严厉,可还没等她说什么,就见哈达纳喇氏直接冲了上去,不知怎的身子一歪,冲向博尔济吉特氏的人就直接冲到了豪格面前。 豪格的剑尖往前一送,眼睁睁的就看见那把剑刺入了哈达纳喇氏的心口。 哈达纳喇氏身上穿的是深色的衣裳,看不出什么来,只是胸口一片的颜色更深了,随即她软倒在地,目光不可置信的看向豪格。 “豪格!” 这一幕恰好被赶来的皇太极多尔衮等人看见。 皇太极是皇上,万金之躯不能上前来,自有侍卫在身前护卫。 第159章 多尔衮和多铎两个当先过来,多尔衮靠近豪格,把他带离,而哈达纳喇氏身上的剑也不能妄动,自然有人在混乱之中叫了太医来。 偏偏这等忙乱的时候,宸妃和庄妃是不知情的,她们本来没有来,所以也没人顾得上通知她们这里出事了,听说这儿人多热闹,就带着八阿哥九阿哥一块儿来凑凑热闹,正好就看见了这一幕。 宸妃的尖叫,好像是打开了被吓傻了的众福晋夫人们的开关。 在清宁宫杀人,这可是从没有过的事情,亲眼目睹这一幕的人都被吓到了。 尖叫声此起彼伏。一下子就将年幼的八阿哥和九阿哥吓哭了。 那头一哭,这边在偏殿的半大孩子们也都吓着了。 他们被护着没看见那一幕,但是听到了些许声音,婴儿的哭声让他们心慌,恐惧和慌乱是会传染的,胆子小年纪小些的孩子们也都哭起来了。 宸妃素来柔弱,看见这一幕并没有什么心理准备,太大的冲击之下,看见那带血的剑,直接就晕过去了。 皇太极这下就着急了,连忙过去将他的宸妃抱住,大喝一声闭嘴,殿中一下子就安静下来了。 宁翘在人群之外,并没有真正看见那一幕。 但是哈达纳喇氏苍白着倒下的面容,她是看的很清楚的。 还有被抬着出去的时候,她身上的那把剑。 哈达纳喇氏奄奄一息人事不省,也不知道能不能有活下来的可能。 孩子们被遣送回各个府上了。福晋夫人们本来说让走的,突然又说不让走了,全都待在偏殿里坐着。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自然都没人有什么心思说笑。 站在前头里头看见了的,个个都白着脸坐在那儿,有的还在无声的抹眼泪,都不敢哭出来。 如宁翘佟佳氏这样站在后头的,都只管静静的坐着。 皇后现在是顾不上她们了。 但听说是上头的意思,不许她们走,也没人硬拦着,但是门口有侍女,做什么都会有人跟着,也没人敢闹什么。 皇上和皇后还有庄妃现在都在宸妃处。 宸妃不知道醒过来没有,八阿哥也不知道如何了,更没有人来告诉他们豪格和哈达纳喇氏的消息。 宁翘想,这要是宸妃或者八阿哥这时候出一点事情,皇太极怕是要疯了吧。 “不让咱们走是为了什么?”佟佳氏几乎是在宁翘耳边说。 这件事和她们没有关系啊。或者说是关系不大。 又不是她们押着肃亲王动手的。 宁翘几乎用气声道:“恐怕是有关系的。” 一开始都说让走了,突然又说不让走,一定是发现了什么事情。 豪格动手的那一幕宁翘没有看见。但是前面的人可是不少的。 尽管给他们留了很大的空间,可是殿里还是有很多的人啊。如果前面的人做了些什么,在这样的情形下,造成了豪格的‘误杀’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豪格若不动手,各方矛盾都不会激化的如何。 可肃亲王杀了哈达纳喇氏。这结果带来的影响,无异是巨大的。 哪方受益,哪方得利,哪方受到损伤,几乎是可以望见的。 听了宁翘的话,佟佳氏不再说话,陷入了沉思。 宁翘和佟佳氏坐的地方靠近偏殿后门,就在众人惴惴不安的时候,周得胜从前头进来,在众人的目光跟随之下走到了宁翘身边,给宁翘行礼。 “奴才奉命迎宁主子回府。” 周得胜可是多尔衮身边贴身伺候的人。 他这样对宁翘恭敬,不仅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也叫些人心里犯嘀咕。 要知道亲王身边这样地位的总管太监,便是对着府里的嫡妻福晋,那也是不会轻易喊一声主子的啊。 宁翘看向佟佳氏,佟佳氏用口型说了一声,去吧。 宁翘便起身了。 她们府上的佟佳氏没和宁翘坐在一起,见周得胜来接人,又只奔着宁翘去了,这心里就不满了,连害怕都忘了,直接站起来问道:“周公公,我是否也一同回府去?” 周得胜转身,恭敬道:“侧福晋还需稍坐。奴才奉主子爷的令,主子爷只说迎宁主子回府。想来侧福晋这里还是有别的安排的。” 佟佳氏气得不行,直接问道:“还有什么安排?” 还能有什么安排? 就连这样的时候,主子爷都不肯给她一个体面吗? 她可是睿王府唯一的侧福晋啊。 他们众目睽睽之下对话,周得胜就算知道什么也不敢说呀,何况他知道的也没有那么清楚。这么多人虎视眈眈的盯着,侧福晋这样逼问他已经是很不合规矩了。 周得胜道:“奴才只知道奉命行事。宫里头的安排都是皇上皇后娘娘做主,奴才又怎么会知道呢?” 佟佳氏身边坐着的是礼王次子硕讬贝勒的福晋乌拉那拉氏。这位可也是乌拉部的贝勒的女儿。 她白着一张脸,听见周得胜的话,垂眸深吸一口气,然后就趁人不注意轻轻拉了拉佟佳氏的衣角。 用几乎让人看不见的动作在佟佳氏的掌心写了皇上两个字。 那意思就是,宫里皇上做主,哪轮得到她一个亲王侧福晋说这样的话呢? 佟佳氏是气得上头了,这会儿叫乌拉那拉氏一提醒,立刻醒过神来。 第160章 也顾不得什么叫人笑话不笑话的了。便直接坐下来了。 宁翘这才同周得胜一道出去。 还是在宫里头,也不知道有没有人暗中盯着她这里,宁翘纵然心里满是疑问,也没法在这个时候问出来。 周得胜一直将宁翘送出宫去。 宁翘看见了自己来时坐的马车,烟清烟水两个还不知道宫里的事情呢,可见宫门口戒严了,也知道宫里定是有事,这会儿也不敢有个笑模样,就送宁翘上车。 宁翘上去一瞧,竟意外的发现多尔衮在车上。 “主子爷?”她是真的惊讶了。 “爷在。”多尔衮嗯了一声,将宁翘抱在怀里。 有着宽厚胸膛的男人抱住她,那熟悉的气息扑了满怀,宁翘反倒有些懵了。 一直绷着的心软下来,宁翘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声音带上了哭腔:“奴才还以为主子爷在肃亲王那里。” 她亲眼看见多尔衮将豪格制住,然后把豪格带走的。 “爷不放心你。特意叫周得胜把你带出来,然后送你先回府。” 多尔衮抱紧了宁翘没有放手,一手抚上她的眼睛和耳朵,“爷看你站的远些,是不是都看见了?别怕。有爷在,不怕啊。” 宁翘也舍不得离开这时候的这个怀抱:“奴才没有都看见。被人挡住了。但是奴才看见肃亲王嫡福晋倒下去了。” “主子爷,肃亲王福晋,她怎么样了?” 多尔衮轻轻抚着宁翘的眼角,感受到马车的走动,才贴近宁翘的耳朵道:“失血过多。伤重不治。那把剑,正中要害。” 死了?哈达纳喇氏死了? 宁翘听见多尔衮在她耳边又道,“表面上,人人都看见了,是豪格持剑杀了他的嫡福晋。就连皇上也是如此想的。可多铎在带走哈达纳喇氏的时候,发现了她脚底下踩中了几颗琉璃珠。这是女子手串上的物件。是有人自己扯断了串珠落下来,叫哈达纳喇氏滑到了。直接中了豪格的剑尖。” 宁翘恍悟,所以才把人都留下来,是要找这女子手串的主人吧? 宁翘轻声道:“可怎么就能确定这珠子是人为扯断的?又怎么能算的时机恰恰好呢?” 这中间的巧合和契机太多了,怕是很难提前算计好的。 多尔衮道:“多铎找到了那串珠子的细链。是扯断的。而且是情急之下扯断的。断面有些拉扯的痕迹。只是想要找到这串珠子究竟是谁的,不大容易。八月节的时候,皇后娘娘给各府上的福晋夫人们都赏赐过。并未强求谁戴着谁不戴。” 所以说,这是一条人手都有的珠链。而且也没有谁知道谁戴着谁没戴着。要找出来的难度还是挺大的。 要说只是为了哈达纳喇氏,怕是不至于这样大动干戈。 可是豪格和哈达纳喇氏的事情,惊动了宸妃,把宸妃被吓到了,还叫八阿哥和九阿哥嗷嗷大哭,皇太极只怕是咽不下这口气的。 多尔衮能把宁翘带出来,纯粹因为皇后存了打压宁翘的心思,哪怕她得了话是个没实封的庶福晋,皇后也以此为借口,没赏赐宁翘珠链。 这倒是让宁翘顺利被多尔衮带出来了。 宁翘抓紧了多尔衮的手:“珠链从皇后娘娘那里出来的,那今日当众扯断这珠链,是不是也是——” 也是想要嫁祸给皇后的意思呢? 这是要针对科尔沁,还是要针对女真旧部? 又或者说,是两边的一场交锋,各有输赢,或者是正在进行中? 多尔衮望着宁翘的眼睛:“据宸妃与庄妃的侍女说,她们本来没有准备这个时辰过来的,但因为有人来说清宁宫里人多热闹,所以才带了八阿哥九阿哥过来。方才再去查,那传话的宫女已经不见了踪迹。” 宁翘听着都惊了,这真是有预谋的。 是故意瞅着这个时辰叫了宸妃庄妃带了八阿哥九阿哥过来,是深知宸妃柔弱,平日里有心理准备或许还好,但当面在清宁宫看见杀人,怕是一时间承受不住的。 多尔衮淡声道:“听说宸妃这些时日,本就睡眠不好,夜里经常惊醒的,深思倦怠,禁不得惊吓。” 宁翘的手指尖都发凉了。 多尔衮心疼了,将那指尖放在掌心里轻轻揉搓:“别怕。与你说这些不是叫你害怕的。是你应当知道,爷也想要你知道。” “奴才明白。”宁翘都不敢往下问。不敢问宸妃这样是不是给人暗算了。 如果确实是有一个结果,她相信多尔衮是一定会告诉她的,多尔衮没说,就证明还没有查出来。 这些事情证明,有人在对着科尔沁的人下手了。 宁翘就想起宸妃那早夭的八阿哥来了。 八阿哥生来那样健壮,又被看护的很好,若非病亡,就一定是让人给害了。 宁翘不可能直接提醒多尔衮。那话说了,怕不是她自己就要被怀疑上了。 可不说,总是有些于心不忍的。 她是从不会主动去害人的。也见不得对小孩子下手的人。 宁翘轻声道:“主子爷,若有了这些事,怕是有人为了自己的利益,就会对宸妃娘娘和八阿哥不利了。” 太多的人都有理由对八阿哥下手了。 多尔衮深深望着宁翘,那样一双清亮明眸,里头的东西干干净净的,什么都藏不住。 第161章 多尔衮忽而就笑了:“爷也是这有人之一吗?你觉得爷会不会做这些事情呢?” 他的笑容里没有一丝暖意,凉薄冷酷,却叫宁翘看了觉得难过。 宁翘凝望着多尔衮的眼睛,对他逼视的目光没有一丝一毫的闪躲。 宁翘说:“主子爷最是个光明磊落的人。奴才从没有这样觉得主子爷会做这样的事情。主子爷要什么,光明正大的去取就是了。主子爷是淋过雨的人,不会再把疾风骤雨落在妇孺身上。” 受过伤害的人,要么也成为施暴者,去加害别人,并且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 但多尔衮不会这样的。如果他这样做了,他不会把这些事说出来的。 当年的大福晋被逼殉葬,是多尔衮心中永远的痛。 多尔衮想要报仇,不会把心计用在这样的小处。有什么报复方式会比夺了皇太极的江山更为合适的呢? 这样精细的功夫,又在大内宫闱下了这么多的精力,像是女人家的手段。 多尔衮只是突然想到了,拿着话来逗一逗宁翘。可到底也是揣着几分真心实意的。这小丫头巧思聪慧,见事分明,他想知道她心里头是个什么想法。 哪怕知道她忠心耿耿,待他一片赤诚,可还是想听她亲口说出来。 这会儿听到了,多尔衮默然半晌,伸手揉了揉宁翘的头发。 “不枉爷疼你一场。” 宁翘却不乐意了:“这可不是因为这个呢。哪怕奴才只是镶白旗里的普通旗人,就算不是镶白旗的,只是个有良知有知识的普通人,奴才也是会这么想的。主子爷根本不需要做这些多,奴才相信主子爷,不管主子爷疼不疼奴才,奴才都相信主子爷和这件事无关。” 天底下谁人不偏心的? 多尔衮对她,心都偏的没边了。 她也是一样的。此刻抱着她的人是多尔衮,温柔安慰谆谆教导她的人也是多尔衮,撇开那些主子奴才的来说,多尔衮是个不错的人。 对她没得说。 也不论爱情什么的,现在两个人之间怕是也还谈不上什么爱情。就他们之间的感情来说,宁翘愿意相信他。 这是真心换来的结果。是两个人能够一起走下去的前提。 是宁翘能够在这里,在睿王府,在多尔衮身边生活下去的底气和勇气。 第55章 相拥 多尔衮抚了抚宁翘方才被他揉乱的头发,他的小丫头最是爱美了,他得给她整理的好好的,不然一会儿下车了叫奴才们看见就不妥当了。 小丫头的唇是最柔软的,多尔衮都舍不得放开,好一会儿,才慢慢离开她。 瞧着怀里轻轻喘着气的宁翘,多尔衮轻声道:“爷会对你好的。” 不论是什么样的风雨,都会护她周全。 似今日这样的事情,他是舍不得把小丫头放在宫里叫他们盘查的。 宁翘不会有这个珠链,她也犯不着去陷害哈达纳喇氏,没有什么必要参与到豪格和哈达纳喇氏还有博尔济吉特氏的斗争中去。 反而是因为宁翘一直以来的敏感身份,多尔衮怕宁翘被他们牵扯进去,索性将人直接带出来了,不给那些人针对宁翘的机会。 再也是这丫头聪明机警,知道带着多铎府上的佟佳氏远着那些人,不往前头凑热闹,这没了嫌疑,自然是能带回来的。 多铎那边也会把他府上的侧福晋带回来的。 只是他们自己府上的这个佟佳氏。多尔衮倒是想把人一并带出来的,只是她太前头了,没法子带出来,只能等着查完了再回府了。 多尔衮直接将宁翘送到了邀月堂。 陪着她歇了一会儿,多尔衮便要回宫去了。 宫里还有许多事情需要他坐镇调查,他要是不去,怕是做手脚的人就更多了。 奴才们都在外头伺候着,宁翘就悄声问多尔衮:“肃亲王的嫡福晋,真的害了府上庶福晋的身孕么?” 多尔衮道:“这个说法做不得准。这事儿闹出来就是针对哈达纳喇氏的,但他府里人多,也未必就一定是这个结果。具体怎么样,还需要调查清楚了才知道。” 可哈达纳喇氏都已经死了。 宁翘道:“那会有人去查吗?” 多尔衮道:“这事儿皇上交给了爷。爷会查清楚了。” 先前情急之下,是多尔衮上前来带离了豪格。皇长子杀妻,皇长子府中内帷女眷的事情,牵涉到女真旧部和科尔沁的势力,交给谁,怕是都没有这个胆量来查的。 别人也都不合适,只有多尔衮来调查是最为合适的。 多尔衮让宁翘别操心了:“这事儿有爷在,放心吧。” “今儿个你起得早,这会儿就好好的歇一歇。出了这样的事情,怕是明儿也不用早起进宫了,你好好待在府里,等爷回来陪你。” 多尔衮想着,宸妃那边不好,皇上没心思过节,怕是这个颁金节宁翘都不必再进宫了。 多尔衮还要回宫里去,周得胜自然也是跟着一同走的。 宁翘这儿用了午膳,便听烟霞与她说府里的情形。 “大格格大阿哥回来后,就从前院直接去了东院,说是要陪着二阿哥,正院那边没有什么动静,又是东院主事,因此府里也没有什么人问大阿哥大格格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烟霞道,“大阿哥和大格格进了东院后,院门紧闭,便不再出来了。” 第162章 宁翘道:“庶福晋们那里,都没有什么动静吗?” 烟霞道:“都没有什么动静,没有人出来打听什么,都很安静。养云斋那里也很安静,没有什么人出来走动。” 方才多尔衮就已经和宁翘说过了,宫里的消息封锁了,不许有任何消息传出来,孩子们那里也是特意叮嘱过的。 半大孩子们还是明白这个道理的,知道回来自己不说。 便是不知道的,这身边总会有伺候的人在,身边伺候的人也知道叫孩子们不说的。 宫里封锁了消息,外头还不知道出事了。也没人查问大格格大阿哥还有宁翘为什么这个时候回来了,而为什么侧福晋却没有回来。 要么,就是这些蒙古庶福晋们,还有正院的福晋什么都不知道,也不关心外头的事。 要么就是,庶福晋们或许不知情,但是福晋保不齐知道些什么,但是福晋一如既往的缄默‘养病’,不掺和外头的这些风雨。 宁翘悄悄与烟霞道:“没事儿让人多盯着些正院和几个庶福晋的院子,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若是有什么与外头联络的,打探清楚了便来回我。” 宁翘想,但愿是她多想吧。她总觉得事情还没有完。 若是没有动静,那也就罢了。 外头也听不到宫里的消息,宁翘只让人盯着便是了。 她早上起的太早了,用了午膳后歇了。 本来以为睡不着的,可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宫里劳心劳力的累着了,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与烟霞她们说过了不必叫她,就让她放心大胆的睡,还真没有人来打扰她,宁翘存心补觉,也就这么昏天暗地的继续睡。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她是被一个拥抱给惊醒的。 醒过来人还有点懵,看见天都黑透了,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主子爷?”宁翘看见多尔衮,被多尔衮紧紧的抱着,也有点回不过神来。 多尔衮不是在宫里么?怎么这时候回来了,事情查清楚了? 多尔衮抱着人浅浅地笑:“这都什么时辰了?听说你用了午膳就睡了,晚膳都没用?” 瞧见小丫头傻乎乎的点头,多尔衮便笑道,“那就起身吧,睡了这么久,不饿么?起身陪爷用一点。” 他在宫中,连午膳都没顾得上吃。 连膳食单子都懒得点了,直接叫郭喜自由发挥。 宁翘起身洗漱穿衣,因她提前吩咐过,多尔衮对她错过了晚膳有些不满,但好歹没有对丫头们恼怒。 他自个儿也知道宁翘睡眠不足,她渴睡,也就由着纵着她睡饱了。 宁翘这会儿倒是饿了,可她看多尔衮总觉得有些不寻常。 这都半夜了,没人说不准许多尔衮半夜回来的。可多尔衮一回来就给了她一个紧紧的拥抱,她是这样才醒过来的。 多尔衮虽然笑着,宁翘却总觉得他有事没说出来。 这大约是两个人在一起时间长了,能从对方细枝末节的情绪里感受出来的不对劲。 哪怕对方不说,也会觉得他有心事。 用膳的时候,宁翘也察觉出来了,明明说的是午膳就没吃,可都这会儿了,多尔衮还是没什么胃口,吃的也不多。 好歹哄着他吃了平日饭量七八分的量,也就落筷了。 多尔衮去沐浴,宁翘把小太监叫住了,她自个儿亲自进去侍奉。 “主子爷有心事吧。” 宁翘柔声细语地道,“主子爷从宫里回来什么也没说,还和奴才一般如常用膳说笑,可奴才还是能看出来的,主子爷有心事。” “这人心里头一旦有了事情,就总是觉得心里沉甸甸的。主子爷的心事,不知道是不是能与奴才说一说。奴才人微言轻,也不知道如何替主子爷分担大事,但总是能分担一些的。或者能叫主子爷心里轻松一些。” “若主子爷不想说,那就当奴才没有问过这个话。奴才只管安安静静的陪着主子爷,让主子爷顺心如意。” 多尔衮把人牵到跟前来:“不要这样说你自己。” 啊?宁翘有点没懂。 多尔衮道:“你在爷身边,不是什么人微言轻。以后不许这样说了。” 宁翘笑着应了一声好:“奴才听主子爷的。” 多尔衮道:“不是不与你说。是说出来怕你害怕。其实一回来,爷就知道瞒不住你,你这样聪慧,一早就能看出来的。” 多尔衮也是心绪波动,回来瞧见宁翘乖乖的睡在那里,一张小脸红扑扑的招人喜欢,多尔衮就没忍住抱了上去,心绪起伏大点,用的力气就大了些,就把人给弄醒了。 其实哪怕没有这个拥抱,他也知道小丫头能看出来的。 她的一颗心都在他身上,他如今在她面前也越来越不愿意隐藏自己的情绪和想法,自然是能叫她看出来的。 宁翘的手抚在多尔衮的肩头,上头有一点点旧伤,她的指尖轻轻摩挲:“奴才不害怕。奴才现在胆子可大了。” 多尔衮听了忍不住笑,胆子可大了,能有多大呢?可脑海中想起的,却是她哪怕面对宫里嫔妃刁难也丝毫不惧的眼神。 多尔衮握住宁翘的手,在她唇边点了点,才道:“是被你料中了。” 多尔衮的眸光幽若深潭,“八阿哥出事了。” 多尔衮送宁翘回府的时候,八阿哥还没有什么大问题。那时候就是吓哭了。 第163章 九阿哥当时也是被吓哭了,但是哄了一会儿后,九阿哥就被哄好了。 和八阿哥的性格不一样,九阿哥要更活泼些,也更皮实些。 这孩子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八阿哥就要矜贵许多了。因为皇太极的看重,还有宸妃对这个唯一的儿子的爱护,八阿哥身边伺候的人都要比九阿哥身边的人多。 稍稍有些不舒服不如意,八阿哥就会哭,有时候还会撕心裂肺的哭,而且这孩子很难哄,几个奶娘都哄不好。 也就是皇太极和宸妃抱着的时候,能哄好些。 可那会儿宸妃不是晕了么?皇太极一心都在最爱的宠妃身上,甚至顾不上八阿哥,当时皇后和庄妃都在,谁也哄不好,皇太极没有办法,只好把八阿哥抱着和宸妃放在一处。 太医来瞧宸妃,也顺带叫瞧了瞧八阿哥。 宸妃醒转后,甚至都顾不上说别的,先抱着八阿哥哄。 “爷回宫的时候,正好是宸妃抱着八阿哥哄的时候,那会儿都在关雎宫中。爷要在皇上跟前说一声再去办差,结果刚进去,就瞧见八阿哥的脸不知何故憋得通红,皇上顾不上爷,一屋子的人都忙着看护八阿哥。” 宁翘听的入神,不由得道:“是窒息了?” 多尔衮道:“也没人掐着他的脖颈。这样贵重的皇子,谁敢不精心伺候?” “那怎么办?”宁翘道,“太医当时不是在么?” 宁翘话音还未落,多尔衮忽然一下子站起来,水声一片,他就这样直接起身走出来,然后抱住了宁翘,抱得紧紧的。 多尔衮身上还有水迹,宁翘也没有躲,任凭水滴浸透她的衣衫,她也抬手,回抱多尔衮的腰身。 他沉沉的声音在宁翘耳边响起:“太医说,是因为八阿哥哭得太厉害了,眼泪呛进了气管中咳不出来,这么小的孩子,灌药都是灌不进去的,用了大法子,也只能依靠八阿哥自己熬过去。只要他不哭,慢慢的平静下来就可以,但是他一直哭,就会加重,情况就会越来越不好。” 皇太极都已经是皇上了,八阿哥的生母是宫中最受宠的宸妃,还是科尔沁的博尔济吉特氏,可谓是尊荣一身。 却也救不了自己的儿子。 多尔衮是眼看着八阿哥慢慢的咽气的。那种感觉着实是不大好受。 最后小脸都给憋成了紫红色。偏偏就是一点办法都没有。谁来都没用。 宸妃哭的晕死过去,皇后和庄妃也是一脸的怆然。 皇太极心痛的甚至呕了一口血。 多尔衮忙到深夜,才在多铎的催促下,先回府来歇息一会儿。 宫里将八阿哥夭折的消息封锁住了。宫外没有人知道。 多尔衮心情复杂,在回府来看见宁翘的那一刻,那沉静的睡颜,让他的心慢慢浮起来,过去抱住宁翘的那一刻,多尔衮才觉得这口气缓了过来。 宁翘哪怕有这个心理准备,听到这件事也还是唬了一跳。 她轻声说:“单单只是眼泪呛进了气管里,不至于会这样吧。不能呼吸,是不是肺出了什么问题。是不是有什么地方被堵住了?” “是要细查。”多尔衮道,“若要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是要剖尸的。皇上不会愿意的,宸妃也不会愿意的。但真要是想知道缘由,只能如此。” 宁翘道:“主子爷是怎么想的呢?” 多尔衮道:“眼下事情看似一团乱麻,但要真是下功夫细查,总能查出来的。皇上与宸妃悲痛过度,怕是有许多地方顾及不到。皇后若肯主持大局,想必会有转圜。但对于掌控局势,怕是作用不大的。” “八阿哥太小了。他这样的年幼,出这样的事情,是意外,但也不全是。” 宁翘咬了咬唇,环在多尔衮腰间的手臂收紧了些:“八阿哥是皇上最宠爱的皇子,将来长大了,也会是皇上最看重的皇子。” 他活着,会给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带上更大的荣耀和尊荣。他好好的长大,会挡住很多人的去路。 多尔衮道:“哈达纳喇氏去后,豪格的嫡福晋不会空置太久。博尔济吉特氏一定会成为他的嫡福晋的。这年余闹的,不就是为了这个么?” “哈达纳喇氏去世后,哈达部最后的一点势力,也不会再跟随豪格。应该会重新回到她额娘的手中。又或者是她阿玛的手中。这两个人相争,哈达旧部也就没有什么力量了。” “豪格这边,就摆明了是站在了博尔济吉特氏这一边的。” “他杀了自己的嫡妻,皇上并未降罪,便是降罪了,那也是被迫无奈,皇上心里未必是不高兴的。为了这个,父子俩冰释前嫌,大约会比从前要好。” “现如今八阿哥也没了,九阿哥不得皇上宠爱,其余的阿哥们更没有余力与他争斗,他还是当之无愧的皇长子肃亲王。” 尽管多尔衮没有明说,但若这是环环相扣的恶毒圈套的话,那么得利与失利就已经在他的这些话中显现出来了。 宁翘想,这里头大概不仅仅只有这几个人在牵扯,今天这些事,真要说后头的人,怕是下场的能有好几方吧。 宁翘感觉多尔衮似乎要把她揉进怀里似的,她前头的衣衫都浸透了。 感觉甚至有点疼,但宁翘不在乎。 宁翘低声说:“皇上爱重宸妃,只得一子八阿哥。八阿哥若是夭折,对于宸妃和皇上来说都是巨大的打击。主子爷今日也看见了,说宸妃哭的晕死过去,皇上也呕血了。将来若是宸妃娘娘走不出失子之痛,恐怕是——” 第164章 宁翘没往下继续说。 皇太极改元登基做皇帝,将最爱的女人册封为关雎宫宸妃,仅次于皇后之下,那会儿多意气风发啊。 生八阿哥的时候,多志得意满啊。 现在一切都没了。如果他们撑不过去,那就是和历史上的结局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了。 宁翘知道归知道,可现在真正身处其中,想到先前在宫中所见,不过是一日光阴,巨变陡生,什么格局都变了。 由人及己,宁翘心中也戚戚然。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说的很对,在这里怀孕生子,将孩子好好的拉扯长大,真的很难。 多尔衮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宁翘。 这丫头,总能说到他的心坎上。 他为何心绪起伏?就是想到了这个。大格格大阿哥二阿哥,三番几次遇到险境,都是遭人陷害的。 他已经为此感到心痛了。 实在难以想象皇上与宸妃的心情。 他如今对小丫头这般上心,就盼着小丫头能有身孕,可若是他和宁氏的孩子遇到这样的事情,怕也是痛彻心扉。 “奴才不怕。”两个人亲密的抱在一起,有什么反应都是躲不过对方的感知的。 宁翘把头靠在多尔衮的肩膀上:“主子爷,奴才不怕。” 难道因为怕了这些阴谋诡计,就不生孩子了吗? 多尔衮道:“爷想要和你的孩子。” 宁翘微微勾起唇角,这是多尔衮第一次明确的表露出来。 她道:“奴才知道。奴才给爷生个小格格吧。漂漂亮亮的小姑娘,会甜甜的喊主子爷阿玛,会和主子爷讨糖吃。她会好好的长大,不会让主子爷伤心的。” 多尔衮望着宁翘明亮的眼睛:“你的第一个孩子,还是生个阿哥吧。爷护着他长大,他能保护好你。小格格后来生的好。你生了阿哥,爷就进宫,请封你做侧福晋。” 侧福晋? 宁翘真是出乎意料了。 那要是还被宫里压制呢?连个庶福晋都这么难,刚有孕生子,就能有侧福晋了? 她没说话,多尔衮却看出了她的意思。 难得露出些狠厉的神情来,多尔衮道:“爷有办法的。” 宸妃失了八阿哥,皇太极心气大伤,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的势力也会受损,他的女人有了身孕,生了孩子,晋位理所应当,这一回,哪怕是皇后出面,也压不住的。 他也会做些安排,到时候女真旧部还有八旗这边,更能为宁氏说话。 这个侧福晋,是非封不可的。 宁翘倒是不敢如何当真。是个承诺,听着便是了。将来如何,还得看她把日子过成什么样的。 这会儿皇太极虽是皇上,上一回是她这边让人家有借口压着,等她真的有孕生子,再把准备工作做足了,倒也确实是压不住的。 毕竟往后,皇太极还要重用多尔衮的。总压着别人,谁会尽心呢? 若生个小阿哥能有助于地位提升,那也是不错的。 可这生男生女啊,也不由得她决定。 这话说给多尔衮听了,多尔衮倒将她直接抱到榻上去了。 大约是因为宫里的事情受了些影响,多尔衮今夜有些凶。 宁翘不想他憋着自己,既借着这事儿宣泄自己,宁翘也配合他,倒是闹了大半个晚上,天都蒙蒙亮了,宁翘才睡过去。 睡前还有些懊恼,不是说回府来休息的么,怎么一下没休息,还这样精神了?她就怕多尔衮睡不够,结果这男人倒是精神得很。 她都顾不上旁的,自己就睡过去了。 多尔衮轻轻抚了抚宁翘露出的一点雪白脖子上的红痕,深深看了一会儿,便撩开床帐轻声下了床榻。 小丫头昨夜累着了,叫她多睡一会儿吧。 多尔衮出来更衣洗漱,出邀月堂,周得胜悄悄跟上来给多尔衮撑伞。 “主子爷,宫里来人请您入宫议事。” 多尔衮嗯了一声,回身望了一眼小丫头睡的屋子。 是他们在一处的时候才落的雨。他夜半回来的时候天还好好的。 这一趟进宫,怕就是要往外头公布消息了。消息出来,又将在盛京掀起多大的风浪呢。 往后可有的忙了,只不知皇上想如何给八阿哥办丧。 第56章 暗芒 等宁翘再起身的时候,宫里的消息就传出来了。 肃亲王豪格清宁宫当众杀妻,降为郡王。嫡福晋哈达纳喇氏厚葬。 侧福晋博尔济吉特氏代管府中一切事务。 宁翘听见这个话,心里就明白,博尔济吉特氏是要尽一切努力为她们争取利益的。想必等哈达纳喇氏的丧事完了,再过几个月,博尔济吉特氏就要成为豪格的嫡福晋了。 八阿哥夭折的消息也紧跟着传了出来。 皇太极悲痛伤心,宸妃醒过来后直接就病倒了。 八阿哥的身后事皇太极交给任何人都是不安心的,不得不强撑着身体主持八阿哥的后事。 皇后和庄妃陪在宸妃身边劝解,但一切事务,皇后做不得主,全是皇太极在定夺。 追封八阿哥为和硕高亲王,按和硕亲王礼仪下葬。 八阿哥出生不过七个月,都不满一岁,便被追封为和硕亲王,按照亲王礼仪下葬,还是这样的一个封号。 丧礼之隆重,更是前所未有,比之八阿哥满月时候的热闹,简直是轰轰烈烈了。 第165章 宁翘听着外头的消息,全是皇太极一意孤行的为爱子祭礼,都是最高规制,那些反对的声音似乎都微不足道了。 照着这样的情形来看,只怕皇太极心中是真的有想要待八阿哥长大后立八阿哥为太子为继承人的心思的。 在宫中等着检查的福晋夫人们,是在两日后被放出来的。 放出来后,所有人都三缄其口,安安静静的回府,对于宫中发生的事情只字不提。 宫中传出来的消息是怎样的,那就是怎样的,并没有多嘴说些什么。 但私底下人家关起门来怎样议论,宫里这会儿也无暇伸手了。 佟佳氏回府后,烟霞与宁翘说东院关起门来,园子伺候的奴才们隐约听见里头有摔碎东西的声音,然后还有女人的哭声。 不确定是不是出自佟佳氏。 但二阿哥的哭声是绝不会认错的。二阿哥总哭,那一道院门肯定是挡不住二阿哥的哭声的。外头总能听见一点。 宁翘只说不必太过在意。佟佳氏这回在宫里吃了一回苦头,不知道有没有长记性。 佟佳氏回府后,关起门来也就那么一会儿的功夫,之后就开了院门照旧理事。 福晋也是真放得下,叫她养病,还真就一点事情都不管了。全都交给佟佳氏去处置。 宁翘冷眼瞧着,佟佳氏办事还是利索的,可福晋留下的人也不是好相与的,面上暗地里,两边的人不知道交锋多少回了。 “李氏如何了?”宁翘这几日关注着宫里,倒是没怎么在意府上,她如今身边的人还算能干,都是有人盯着的,又有了个乌喇嬷嬷,更是井井有条起来了。 烟霞道:“侧福晋回府后不久开了院门,李侍妾去了一回,出来后虽然不明显,但是能瞧得出轻松多了。之后也有消息,府里一应颁金节的小宴供应都停了,小宴是不办了的。就照旧过日子便是了。” 宫里出了这样的事,自然是不会继续过颁金节了。外头都在忙八阿哥的丧事。各个府上的颁金节小宴都停了,宫里这样悲痛,外头肯定是要做个样子的,不然皇上震怒,这日子就不好过了。 是说李氏神色轻松,想必是如此的。这样的日子里,出头挑起府里的差事,这不是什么好的差事,负担还是会很重的。 李氏想必自己心里也清楚,这时候出头怕是要被福晋那边记恨的,还不如低调一点,安安静静的过日子。 旁边的乌喇嬷嬷道:“宁主子,府上侧福晋理事也不会太久的。至多到了元月,年节底下,因着高亲王丧仪,这个年节怕是与往年不同。但科尔沁大妃与科尔沁次妃是一定会来的。” “到时候福晋就不能再在府里养病的,得出来主持大局,还要进宫去给娘娘们请安。您也是一定会进宫的。主子要心里有预备。” 科尔沁大妃,即皇太极册封的和硕福妃,是皇后的母亲。 科尔沁次妃,即皇太极册封的和硕贤妃,是宸妃与庄妃的母亲。 外头的人都称作科尔沁大妃和次妃,但是宫里娘娘们提起来皇后的生母,皆称作福福晋,而提起宸妃和庄妃的母亲,都是称作小妈妈的。 这两位年年都来,但是今年肯定是不一样的。 尤其是宁翘今时不同往日了,必然是不会如从前似的,是个能躲在后头的侍妾了。 哪怕福晋因为科尔沁来人,必须要给她体面叫她出来,福晋领着侧福晋进宫,多尔衮也一定会让宁翘跟着一道进宫的,就同这回颁金节是一样的。 她一样要应付这些人。 宁翘心想,难怪福晋这样沉得住气,就因为有这样的两张王牌在手里。只要科尔沁尊荣一直在,福晋就不怕不能起身的。 “主子,养云斋那边请主子去说话。”烟清说。 乌喇嬷嬷道:“这样的天,外头才落了雨,还湿着,这会儿去了,岂不是着风了?要不缓一缓再去吧。” 养云斋那位也不瞧一瞧,这样的天,怎么还要人跑一趟去说话呢?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这些日子一直都很安静,什么都不打听,只管安安静静的待在屋子里坐月子养儿子。 但据伺候她的人说,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还是有些不安稳的,总是疑神疑鬼的害怕,怕有人要谋害她的儿子。 她坐了个双月,这会儿遇上这样的事情,怕是出了月子,三阿哥两个月了,府里也并不会如何的。 多尔衮那里,现在也是顾不上这个儿子的。 但好歹是他的儿子,他一片爱子之心,是必然不会亏待了他的孩子的。 宁翘知道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这是产后情绪不稳定导致的,也是因着外界的事情一直没告诉她,没和她说什么,所以才让她这样胡思乱想的。 但是现在的局面,需要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情绪稳定的养着三阿哥。 更重要的事,有些事情,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得配合着去做才行。 要稳住她,不然她要是失控起来,局面怕是又不妥当了。 “嬷嬷,晾了她这么些时日了,再傲的性子也该磨平了些。” 宁翘缓缓道,“这会儿外头也没有下雨了,在屋里睡了这两日,一直也没有出去走走,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出去逛一逛,也不错。” 宁翘想着,也是时候去和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说说话了。 第166章 乌喇嬷嬷不放心,想着到底是入了十月的,这都快要月底了,天儿是越来越冷的,外头有风,就忙着叫烟清拿了披风过来,亲自给宁翘系上。 怕外头落雨不好走,怕宁翘摔了,还一定要跟着宁翘去养云斋。 其实说着这些嬷嬷年纪大了,不过才四十出头,只是伺候的念头久了,尊称一声嬷嬷,等再年纪大了,底下的小丫头们就要叫人家姑姑了。 乌喇嬷嬷要跟着去,她身子骨向来硬朗,宁翘也不拦着。 烟霞烟雨守着邀月堂,宁翘是放心的。 再见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宁翘就觉得她胖了一圈,但是人的精神似乎并不是太好。 可在三阿哥面前,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的情绪还是维持的不错的,至少没有在孩子面前失态。 两个月的三阿哥已经褪去了刚刚出生时的红彤彤,成了个白白嫩嫩的小婴儿。似乎是不大爱哭,被奶娘抱着给宁翘身边来看的时候,还知道咧着嘴乐一乐。 宁翘没伸手去碰,有了八阿哥的事情后,宁翘就更不会主动去碰别人的孩子了。 只瞧了几眼,见孩子确实照顾的好,就叫奶娘把三阿哥给带下去了。 宁翘笑道:“姐姐坐了一趟月子,倒是养着气色很好了,瞧着也很是恢复了些,三阿哥这孩子长得也好,可见姐姐和姐姐身边的人,都费心了。” “姐姐这里少有人来,都知道不来打扰姐姐的清静,倒是越发显得姐姐这里跟个世外桃源似的。”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原本也是这样想的。 上次与宁翘谈过后,她知道有些事情需要她来做,可那也是要等到她做完月子之后,坐月子的两个月不问外事,一心只管照顾三阿哥,身边的人都是多尔衮重新给的,侍奉她十分的忠心和尽心。 她心里也知道,这些人听从的是多尔衮的吩咐。但是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不在乎这些,因为至少多尔衮的人不会害她。 原先那些人倒都是身边贴身伺候的,可又怎么样呢?还不是叫人给买通了? 可等她出了月子,事情就有了变化。 “也只是像世外桃源,终归不是世外桃源。”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道,“妹妹看看这封信吧。这是今日刚刚收到的。我看过后,心里便觉得,应当请妹妹过来看一看。” 宁翘接过来看了,是蒙语写的。 也亏得她前些时日天天就看那些连环画,没事儿就瞧一瞧蒙语写的蒙古各部的事迹,满文女真小字的书,宁翘也是看了不少的。 这封信字迹潦草,宁翘还是认得了个大概。 是察哈尔亲王额哲写给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的。 问的是盛京宫中的情形。 宫中豪格在清宁宫杀嫡妻引起大乱,宸妃之子八阿哥夭亡,皇太极大办丧仪的事情,已经传到草原上去了。 额哲来信询问,便是问的这两件事的具体情况。 信中语气很是亲切,仿佛之前的一切威胁与背叛都没有存在过,他与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还是好兄妹。 “姐姐是想回信?” 宁翘将信还给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这信是如何到姐姐手上的?” 养云斋都是多尔衮安排的人,如果信送到了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手中,就一定能顺藤摸瓜找到是谁还在给察哈尔部做事。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道:“这信来的蹊跷。是直接送到门前的,叫我身边的侍女发现的,并不知道是谁送来的。” “至于回信,我还记着上回妹妹说过的话。他们那样言而无信两面三刀,我是不能如了他们的愿的。我请妹妹过来,便是想同妹妹商量的。” 宁翘想,信能悄无声息的送进来,怕就是这府里还有他们的人。哪怕没有他们的人,或者用银钱收买,总能找到给他们送信的人,纠结这个无益。 福晋和那些个蒙古庶福晋们只是蛰伏,又不是真的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宁翘的注意力还是回到这封信上来。 她看向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眸光幽深:“姐姐想商量些什么?”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想起自己看完这封信后的手脚冰凉心口狂跳,一咬牙,道:“他写这封信来,摆明了就是试探之意,想要知道盛京宫中是否已经为此生乱,尤其是皇上那里,是否因为八阿哥的事情而心神大乱不能理事。” “我估摸着,他们应当是想趁乱动手了。写这封信过来,便是想要更深的试探一下。” 宁翘道:“姐姐这里有信来,不代表别处就没有的。察哈尔部在盛京的,也不止姐姐一个人。姐姐这里的事,睿王府中发生的事,外头或许不清楚,但福晋养病,还有个庶福晋也被送到庄子上去了,他们的势力被一网打尽,他们不可能不知道的。或许这封信是试探,也是麻痹。” “姐姐回不回信都不重要。但是回信了,姐姐的后果就难料了。落在他们手里,那就是把柄。” “那我,应当怎么做?”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觉得似乎自己像是没用了。 宁翘轻轻笑了:“不回信。还如先前一样,觉得害怕,疑神疑鬼的,精神和情绪在外头都保持不稳定,叫人知道你害怕就成了。你害怕不安,就是他们想看到的,就证明这盛京不稳。至于旁的事情,主子爷自有安排的,你无需费心。” 第167章 宁翘微微垂眸,语意带了点冷,“只要你真正下定决心了。舍得下察哈尔,自然能有你的新天地。若是你还勾勾搭搭的,怕是三阿哥将来,身边的人和事,也就扯不清了。说不准哪一日,你们母子就被拖垮了。” 额哲的信上,似乎十分急于知道宫里的情形。尤其是皇太极的精神和身体状况。 对于伤害宸妃和八阿哥能够重创皇太极这件事,只怕皇太极的敌人们是乐见其成的,甚至会亲自谋划动手。 这里头的可能性太多了,额哲这么着急就写信来问,着实让宁翘怀疑,但没有证据,也就仅仅只是怀疑罢了。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最开始或许还有些硬气,到了如今,也就真的不剩下多少了。 她一个人是护不住三阿哥的。靠着察哈尔部更不可能护住三阿哥,他们母子性命都会保不住。 她认认真真的望着宁翘,眼中从来盘踞的深不见底的幽暗清明许多,她说:“我都听宁庶福晋的。宁庶福晋说怎么做,我便如何做。” 宁氏身后站着多尔衮,无数次的事情已经证明了,在这个府里,现如今最有体面的女人就是宁氏。 她并不是不能生育,尚未怀孕生子就叫多尔衮这样爱护,那将来若有了身孕,那必然是比佟佳氏还要尊贵的。 她做不到那个最强的人,那就只能先依附那个最强的人了。 若是与宁氏和多尔衮拧着来,只怕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就是她的下场。 她有三阿哥,冒不起这个险的。她可能此生都不会再有孩子了,三阿哥就是她唯一的孩子,三阿哥就是她的命。 宁翘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姐姐安心,三阿哥会平安的。” 只要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不乱来,多尔衮自然会对三阿哥一视同仁的。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道:“我知道,宫里出事的时候,妹妹也在宫中。原本是不该打听宫里的事情,可我这刚有了三阿哥,心里实在是担忧。不知高亲王那里,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这府里能悄无声息的送来一封信,她当然相信多尔衮的能力,可一腔慈母之心,实在是太害怕了。 这府上的大格格和大阿哥还有二阿哥,都相继出事过。便是她自己,怀着三阿哥的时候,也出事过,三阿哥出生的时候更是波折重重,她实在是不能放心。 宁翘深深看了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一眼:“高亲王有事时,我并不在宫中,也不能与姐姐细说什么。只是请姐姐多想一想,有什么东西能叫小小的婴孩在须臾之间,一刻钟的时间里憋闷至喘不过气来,最后活活的憋死。” “这孩童跟前的人,食物,事物,一应所有,都是有机可乘有利可图的。总有些不经意的小东西会谋害人的性命。小孩子就更脆弱了,姐姐心里比我明白。这不该打听的事,姐姐就别往外说了。姐姐一心一意的照管好三阿哥,比什么都强。” 宁翘就看见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脸色发白,便道,“姐姐也别想太多了。疑神疑鬼太过也不好,姐姐还是要相信主子爷的。” “姐姐也乏了,就先歇着吧。等姐姐精神好些,我再来和姐姐说话。”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半晌才回神,忙叫侍女送宁翘。 出了养云斋,身边的烟清就想说话,宁翘看了她一眼,烟清就不说话了。 等回了邀月堂,乌喇嬷嬷就打发烟清去捡佛豆,烟清撇撇嘴,委屈的看了宁翘一眼,宁翘含笑不语,烟清只得去了。 宁翘这里便笑道:“还是嬷嬷的法子有效。这丫头的性子快人快语的,倒是该磨炼磨炼了。” 乌喇嬷嬷道:“是主子许奴才插手,不然的话,奴才可不敢指使烟清姑娘呢。” 宁翘笑道:“嬷嬷眼睛毒辣又锋利,是经事多的人,我呢,还年轻,自然需要嬷嬷这一双利眼还有这一颗为着自己人的柔软心。她们几个丫头,从前倒是都露颜色出来,只是往后,咱们要往上走,只能不形于色的好。” 多尔衮许她侧福晋之位,此时没有,将来总会有的。 她自不会自毁根基去得罪多尔衮,两个人能这么和和美美的过日子,大约以后她的生活应当会比佟佳氏要好上许多。 这往后应付的人事多了,身边的几个大丫头不管私底下性子如何,这面上都是要端得住的,不能在人前叫人看出来心里想什么,她往上走,丫头们自然也要往上走才成。 毕竟这做侧福晋身边的大丫头,那就又不一样了。她身边的这几个,都是聪慧的小姑娘,肯定能懂得她和乌喇嬷嬷的苦心,不会怨怪她们的。 乌喇嬷嬷是真高兴啊,自己跟对了这样的一个好主子。 几个丫头跟前侍奉着,乌喇嬷嬷自己也尚有些不明白的地方,方才烟清要说的话,怕是都存在跟着听见的人心里头。 乌喇嬷嬷自己越在邀月堂,越觉得宁主子是个极聪慧有章法的人。 能这般得宠,绝不仅仅是凭着这一张脸的。 但要说这张脸,那也是千万人难及的娇美动人了。 乌喇嬷嬷道:“方才主子在察哈尔庶福晋跟前说的那些话,怕是把人吓唬的不行了。奴才瞧着察哈尔庶福晋的脸都白透了。” 宁翘垂眸一笑:“嬷嬷难道以为,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是纸糊的么?” 第168章 “她可是敢联络旧部想要脱离出去,自己当察哈尔部女首领的人,会害怕这么几句话?” 乌喇嬷嬷还是第一次听见这个话,吃惊不小。 “主子,这,这可是违逆的大罪啊。” 宁翘道:“是啊,可她就是敢做了。要不是被李家发现了踪迹,只怕现在策反察哈尔的人就是她了。她和她的那个亲哥哥,都是一样的心思。哦,不,她的野心,她想要的东西,怕是比察哈尔亲王还要多,还要深。” 宁翘想起府上庆功宴的时候,来找她谈话的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 那个时候,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就是这个心思了。 她要带着察哈尔旧部的人入汉军旗,是为了火器营的火器。等时机成熟后,这些人会和察哈尔旧部的人里应外合,这样反出去,就是一股强大的势力了。 宁翘垂眸,掩盖住眼底的暗芒,“嬷嬷,你们都不明白她的。我明白她,我也懂得她。” 第57章 阿玛 多尔衮与宁翘说过一些事。 一些李氏还有李家没有查出来的事情。或者说是他们查不到的事情。 毕竟李家势力有限,查出来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联络察哈尔旧部,却不知他们纠集起来是想要做些什么。 察哈尔早有反心。察哈尔亲王额哲就是有反心的。只是一直没有合适的时机,也不可能一击成功,再加上需要休养生息,所以一直蛰伏。 但是不朝觐的态度,就表明了额哲的不臣服不甘心。 只是皇太极并没有将察哈尔放在眼里。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是被他们送来刺探情报的,也是被他们送来麻痹皇太极等人的。更是被送来拉拢多尔衮的。 可这个棋子明显有她自己的思想和做法,也有她自己的野心。 “她是看不得她哥哥的懦弱,看不得察哈尔旧部的忍气吞声,她是不愿意忍,所以一力要抵抗,却不知自己其实是在冒进。” 宁翘微微一笑,“不过现在好了,她知道自己莽撞了。” 烟雨在旁边听着不解:“察哈尔庶福晋为什么一定要自己当女首领呢?” 宁翘看向烟雨:“是臣服别人自由,还是自己当王自由呢?” “有些事你们不知道,也不方便知道。若是知道了,你们也会和我一样明白她的。” 这是个想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的人。 她甚至想要拥有势力和权力。她可能现在唯一看重的就是她自己的儿子。 不把她吓唬住,难道看着将来她缓过神来自己搞事吗? 乌喇嬷嬷道:“主子的意思是,要让察哈尔庶福晋知道,在府里,必须依附着主子和主子爷,她们母子才能更好的活下去。” 宁翘赞许的看了乌喇嬷嬷一眼:“我也不曾强迫她。路是她自己选的。她要是选不好,害的是她儿子自己的性命。” - 多尔衮这几日都不曾回府,他要调查的事情多,要处置的事情也很多,高亲王的丧仪自有礼部的人盯着,这是多铎在忙着的。 多尔衮调查豪格府上的事情,济尔哈朗调查高亲王的事情,两个人忙的都是眼下乌青睡不好,凑在一起的时候哪怕意见不一也懒得吵架了。 “你等一下与我一同去面见皇上。”济尔哈朗在长久的沉默后说。 “为何与你一起去?”多尔衮道,“你我所查之事又不一致。你自见你的,我自见我的。” 济尔哈朗眸光复杂的看着多尔衮:“八阿哥死因不一般。我怕同皇上说了,皇上支撑不住。你与我在场,也好支应一下。” 多尔衮冷笑道:“你是怕将来皇上想起来,你动过八阿哥的尸身,哪怕是奉命行事,也怕皇上将来记恨你,所以要我同你一起,是吧?” 济尔哈朗道:“难道你就不想知道八阿哥的死因吗?” 多尔衮干脆道:“我不想。” 济尔哈朗沉默半晌,才道:“你说对了。我是怕皇上将来想起来心痛,却找不到发作的由头,会将这怒气发到我身上。这死因讲出来,委实会让皇上痛彻心扉。宸妃病倒,皇上勾起旧伤已经是病体支撑,我怕事情说出来,局面会控制不住。” “当初皇上言明,要豫亲王与我一同查办,你不肯,非要顶掉他,不也是虑到了这一层吗?我于政务上和你有口角,可这样的时候,总觉得你睿亲王才是可靠的。现而今,你不与我去,难道要我请礼亲王与我同去吗?” 堂兄弟两个关起门来说话,也没有外人在,新仇旧怨,逮着什么说什么。 多尔衮为什么看不惯济尔哈朗,为什么要处处和济尔哈朗作对。为什么在济尔哈朗面前不忍气吞声了呢。 一则是看不惯他的为人,软弱可欺,耳根子软得很,这是个人性格,因着性格做出来的许多事,多尔衮都是看不惯的。 这也罢了。 二则,也就是最要紧的,便是皇太极当初和三大贝勒一起逼着大福晋殉死的时候,济尔哈朗也是在现场的。 多尔衮心里记着每一个逼死他额娘的人,怎么可能对济尔哈朗丝毫没有芥蒂呢?政见不合性格不合导致的关系不好,也已经足以掩盖他对济尔哈朗的记恨了。 他和多铎假装忘记了当初的逼母之仇。而他们就好像真的以为他们兄弟把这件事情彻底的淡忘了。 第169章 多尔衮看着济尔哈朗:“那你就请礼亲王与你同去。你看礼亲王和你去不去。” 这样的事情,谁去不被记恨?谁会愿意去呢? 济尔哈朗默然道:“我福晋也是八旗旧部的人。”他的府上除了一个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其余的侧福晋庶福晋还有侍妾们,都是出自八旗的。 多尔衮不说话。 只这一句就够了吗?这能代表什么立场呢?这不够。 济尔哈朗道:“若你此次与我一起去了。过后大事上,我退居一射之地。” 多尔衮眸光暗下来:“但凡出征,决策,议事,你都退居一射之地。你尊号若过我之前,你要上本请辞。不能越过我这个睿亲王,你愿意吗?” 济尔哈朗只犹豫一瞬,才道:“好。我答应你。” 多尔衮道:“你向天起誓。” 济尔哈朗毫不犹豫地道:“我济尔哈朗与天盟誓,日后但凡大清之出征、决策、议事等要务,均愿退睿亲王多尔衮一射之地。如有违誓,天谴之不得善终。” 多尔衮深深的看着济尔哈朗。这样的重誓,这样的刁难他都答应了,可见八阿哥的死因该有多震撼。又或者说,他们究竟把八阿哥的尸身动到了何种程度,才叫济尔哈朗发下这样的毒誓,也不惜要他一起同去呢。 多尔衮可不似济尔哈朗,怕什么皇太极的记恨。 他们之间本来就有深仇大恨,如今只是时机未到,说不到这里。 他做的那些事情,他的那些心思,比起这些来,实在算不得什么。 济尔哈朗瞧见多尔衮松了口,心里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天知道他年少的时候只是想找一个依靠而已。并不是想要什么争权夺利尔虞我诈的生活。 四哥待他好,能护着他不被人欺负,他就跟着他四哥。他四哥说什么就是什么,可是渐渐的,他越来越多的参与到他四哥的谋划之中去了。 最后他敬重的四哥成了皇帝,他成了和硕郑亲王。不得不出面顶住这一切的局面。可他自己是个什么样子,他是最清楚的了。 他根本没有这么大的能力。或者说,跟多尔衮多铎兄弟比起来,他的能力压根就不够那么强大的。 现如今,朝中势力纷杂,他要面对的局面难以应付,查到的东西更是让济尔哈朗本来就动摇的内心更加的飘摇不安了。 他一个人顶不住,礼亲王借口年事已高并不如何理事,皇上也不会让礼亲王权重,豪格被降为郡王,他牵头应对多尔衮兄弟根本没有胜算。 要是这时候还搞什么内讧,那岂不是把大清拱手让人了? 他也怕被清算的。多尔衮多铎兄弟还年轻,皇上本来也是年富力强,可这一心扑在宸妃身上的劲头实在是令人害怕。 皇上牵动旧伤憔悴的模样让济尔哈朗深刻的意识到,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他怕是不能如他所愿的好好过日子。 不如借此机会以退为进。睿亲王能担起来的,那就让睿亲王担着好了。 他素来就不是人前第一的性子,总还是要跟在一个人身后的。 他忠心皇上,但一路跟着皇上走来的旧人,他实在太清楚他四哥狠辣的手段和性子了。他是真的怕将来因为动八阿哥尸身的事情被报复。 恨之欲其死,爱之欲其生,他四哥这样爱憎分明的性格,他也是会怕的。 宸妃的状况一直都不是很好。有时候病的人糊涂了,还会一叠声的喊着八阿哥,痛惜八阿哥连个名儿都没有人就没了。 八阿哥就是在宸妃眼前,在宸妃怀里咽气的。这对于一个母亲来说,实在是巨大的心痛和打击。 目睹这一切的皇太极,自然也是痛彻心扉,甚至不能再回忆当晚的事情。 宸妃已经病倒了,皇太极却不能任由自己倒下。 他除了撑着病体处理政务外,便是在关雎宫陪着宸妃。 只是宸妃时好时坏的,总是不能真正的好起来。 济尔哈朗来的时候,在外头听着宸妃的哭声,这心里就心惊胆战的。 他去看身侧的多尔衮,多尔衮倒是一脸的淡然冷静。 济尔哈朗倒也心里佩服。但又想,听说他府上也有个受宠的庶福晋,他家嫡福晋回去的时候还夸过的,也不知这么个人,是怎么宠爱府里的庶福晋的。 看这冷脸,真是让人想象不到。 两个人被传到内殿。 先前是有事情,这会儿还是要讲些规矩的,宸妃在里头病着,他们进去多有不便,自然是在外头候着的。 皇太极从里头出来时,济尔哈朗瞧着都吓了一跳。 这才两天,怎么又瘦了一圈?憔悴成这个样子了? 那眼睛里头的血丝密布,瞧着又像是一夜没睡啊。 济尔哈朗不由得担忧道:“皇上还是要保重身体。如今政务之上是少不得皇上做主的。” 这要是撑不下去了,到时候又该怎么办呢?如今才只是征服了朝.鲜,关内这还没有开始呢。 四哥瞧着是那样的手段性子,怎么偏偏就在宸妃这里用情这样深? 皇太极咳了两声,摆了摆手道:“无妨。” 他看了济尔哈朗一眼,“不是说查到了八阿哥的死因,怎么是你们两个一道来的?” 济尔哈朗道:“兹事体大,臣弟不敢一个人过来面见皇上。还请皇上让睿亲王留下吧。” 第170章 皇太极深深看了济尔哈朗一眼,又看了多尔衮一眼,才道:“说吧。” 济尔哈朗这才道:“皇上,八阿哥应当是被不知什么东西的羽毛堵住了气管,因此呼吸困难,最终导致的憋闷。” 济尔哈朗都不敢仔细讲他们是如何在八阿哥的尸身上查找的,直接说的结果。 但是这个结果对于皇太极来说,也是不能细想的,一旦细想,就觉得痛彻心扉。 这该是多细的心思,又该是多歹毒的手段。 那羽毛已经被取出来了。送到了皇太极的跟前,皇太极一看眼圈就红了。 多尔衮远远看了一眼,确实是分辨不出来是什么东西的细小羽毛,但是若要下功夫做比对,还是可以查出来的。怕是济尔哈朗接下来的差事,就是要继续往下查了。 能在那段时间接近宸妃,接近八阿哥,并且将羽毛送入八阿哥的鼻管中不着痕迹,并且算准了发作的时间,此人大胆心细,而且肯定是两宫之中亲近之人。 皇太极握着那被细心装起来的羽毛,默然流泪半晌,好一会儿才道:“这件事就不要同宸妃说了。回头朕自己寻个时机,朕来和宸妃说。” 那是他和宸妃的儿子,是他寄予厚望也是宸妃倾注了所有心血的孩子,他不可能将这样的事情真.相瞒着孩子亲生的额娘。 济尔哈朗与多尔衮皆点头称是。 皇太极看着那羽毛,这东西取出来,八阿哥必定是受了不少苦的。皇太极也不敢想,偏偏又止不住的去想。 叫孩子受苦,是他这个汗阿玛无能。 皇太极垂眸,眼底狠色,喉间艰涩:“将八阿哥好好的保护好,照着原样将他收敛好。放到事先预备的棺椁中。他小小孩童,在世上也没过个整岁,就让他在底下好好的享福吧。祭礼就可以开始了。” 从来都是火葬的。可宸妃舍不得孩子就这么没了。皇太极也舍不得。 于是在八阿哥这里破例,直接土葬,叫孩子入土为安,还将原先的奶娘和身边侍奉的三个侍女殉葬,叫她们到底下再去伺候八阿哥。 济尔哈朗重新接过那羽毛的时候,后背都跟着汗湿了。 还查下去。是要翻个底朝天吗?皇上是不找到人誓不罢休了。 可他这边若继续追查,只怕是牵扯的越来越多,到时候可还能全身而退呢? 济尔哈朗忍不住悄悄看了一眼多尔衮。 指望着他来,怎么真的一句话不说? 皇太极没瞧见济尔哈朗的这一眼,只是疲惫的揉了揉眉心,问多尔衮:“豪格的事情查的如何了?” 多尔衮道:“豪格那些话也不算冤枉了哈达纳喇氏。她确实是动了手脚的。但这里头,也有察哈尔部的手笔。察哈尔的异动,皇上是知情的。这时候弄出这些动静来,挑动豪格府中矛盾致使豪格犯错,惊动皇上和后宫,怕都是他们为了内乱盛京的目的。” “目的?”皇太极冷笑道,“目的是为了看着咱们乱,他们好反出去吧?” “是。”多尔衮点了点头,“臣弟还收到消息,他们多方问询宫中情形,想探知皇上的状况,盼着宫里乱起来,他们好趁乱动手。” 皇太极的目光如利剑一般刺向多尔衮:“盼着宫中生乱?八阿哥的事情,他们有没有伸手?” 多尔衮想起前儿收到的宁翘的信,眸光一沉,道:“臣弟有查到些线索,证明察哈尔亲王在宫里,在八阿哥的事上,可能有所牵连。但是具体的证据,臣弟还在搜寻。” 他好些时日没有回府了。 小丫头去了养云斋一趟,回来就叫周卫带了一封信给他。 这信是直接通过周得胜送到他手上的,也没叫人知道。 想起小丫头信上的话,可见察哈尔部是按耐不住了。 他这边也正好查到了一些事情,那这样正好,本来也是要反的,就叫察哈尔亲王以为盛京以为宫中确实是为了八阿哥的事情生乱了吧。 察哈尔那边为了在盛京在宫里作祟,真是下了不少功夫的,这些也不用瞒着皇太极。 皇太极听了果然大怒:“朕就知道,他们是贼心不死!” 哪怕是当初额哲在多尔衮的劝说下归降,将传国玉玺给交出来了,可他们的心是从不臣服于大清的。否则,怎么从不朝觐呢? 皇太极是一直在容忍。想着怀柔之策,或许能慢慢容纳察哈尔。 可现在看来,怕是不成的。 漠南蒙古都是靠着八旗一点一点打下来,一点一点的联姻才成的。 到了漠北蒙古这里,怕是也得这么干。 皇太极原本就想着的是要如同收拢漠南蒙古一样收拢漠北蒙古,现在察哈尔既然动手了,那他就不客气了。 像是突然找到了目标似的。 皇太极的心里充满了为爱子复仇的热意和兴力。 “过完年节,朕要亲征喀尔喀。如今再加一个察哈尔。朕要将他们看一看,大清是不是真的乱了。大清不是他们能够随意拿捏的。” 亲征喀尔喀的事情是早就定下的。加上察哈尔,是这次临时的事。 皇太极是下定决心了。 济尔哈朗听到这话总还是有些不自在的。不为别的,就因为他的侧福晋是额哲的亲额娘,他是和这位侧福晋关系一般,可是这关系说起来总是叫人不大自在的。 第171章 这要是打过去赢了,额哲就是阶下囚,到时候有这层关系,怕是额哲也不会被处死的。可要真的是额哲跟八阿哥的死有关,那只怕额哲的性命就不保了。 济尔哈朗现在庆幸的就是,他没碰过侧福晋叶赫那拉氏,这两年一直在府上好吃好喝的养着,他和叶赫那拉氏没有孩子,就没有别的牵扯,这就是最大的幸事了。 皇太极沉浸在要为爱子复仇的情绪中,没有注意到济尔哈朗的小心思小动作,旁边的多尔衮却没有错过济尔哈朗的小动作和小心思。 他只是并不在意,也觉得这是济尔哈朗该受着的。谁让他是皇太极最为看重的堂弟呢。 皇太极到底是不能承受更多了。 就叫济尔哈朗和多尔衮回府歇着。这些时日查出这些东西已经极好了。 再往下,还需要时间细细的查。 接下来要预备的是亲征随军的事。皇太极心中已有决断,济尔哈朗和多尔衮是不跟着去的,他两个留守盛京。 接下来还有许多的事情要做,皇太极也需要歇一歇,需要缓口气。 他若是和宸妃再这样下去,怕是两个人都要受不住的。 总得先叫宸妃的病先好了,叫她先关注点别的。既然察哈尔这样做,那就让察哈尔来承受这一切的怒火吧。 多尔衮出来后,瞧着济尔哈朗那欲言又止的模样,就猜到他是想问察哈尔的事情,或者是有关察哈尔插手八阿哥事的线索。 这都是多尔衮的人查到的,部署了这么久,才有了这些线索,怎么可能轻易与人分享呢? 他借口府中有事,带着周得胜就走了。 等济尔哈朗把话酝酿好,再一瞧,多尔衮早就骑马走远了。 济尔哈朗只得在心里苦笑一声,也翻身上马,对着身边的侍从道:“回府吧。”叶赫那拉氏那边迟早是要问他的,他只能自己想应对之法了。 这趟事,怕是真的抽身不开了。 多尔衮回了府中,刚下马到前院,还没来得及穿过大堂,那边周卫就过来了。 周得胜狠狠瞪了周卫一眼,没瞧见主子爷赶着去邀月堂么? 这一脚还没下马,就吩咐晚膳在邀月堂用。这是心里惦记着邀月堂那一位,都惦记好几天了。 这个周卫钻营的时候倒是会钻营,怎么这时候这臭小子倒是不会看眼色了? 周卫心里也在苦笑啊。 他自然看见了他师傅瞪他的那一眼,也看见了主子爷不耐烦的模样,可是他也没法子啊,小主子们那边的吩咐,他也耽误不起啊。 周卫给多尔衮请安:“主子爷,奴才得大阿哥大格格吩咐,在这儿候着主子爷多时了。大阿哥与大格格说,叫奴才候在这儿,等着主子爷回来,请主子爷一回来就去瞧小主子们。” “大阿哥与大格格吩咐说,叫奴才一定要等到主子爷的。” 还好是今儿个吩咐的,要是早几日,周卫怕是什么差事也干不成,就只能在这大堂去往后院的必经之路上死等了。 多尔衮眉头一拧:“怎么了?是大格格与大阿哥出事了?” 周卫刚要说话,那边脆生生的一声阿玛,就叫周卫的话给咽回去了。 多尔衮回头一瞧,便是大格格牵着大阿哥站在廊下,在那边望着他笑呢。 周卫悄悄退在一旁,瞧着主子爷往大格格大阿哥那边走去。 他心里啧了一声,瞧瞧,小主子们长大了,也知道护着东院了。 大格格这一声,带着大阿哥这一拦,主子爷不就去不成邀月堂了么? 第58章 高兴 多尔衮走过去,一手牵着一个。 他回来这会儿都是下午了,大格格和大阿哥早就已经用过午膳了。 刚上完骑射课,两个小孩子沐浴更衣完,脸上都是红扑扑的很健康。 外头冷,多尔衮就把两个孩子牵回屋里。 多尔衮问道:“怎么了?怎么叫周卫守着前堂等阿玛呢?” 大阿哥现在年岁大一点,上的课开始系统起来,前头先生教许多,先生还会考问,多尔衮也会在固定的时间考校他的功课。 别家府上的阿哥们都没有这样的课程,也没这样严格的上课时间,唯有他们府上是这样的。 孩子小,自然不懂得多尔衮的苦心。 先前大格格大阿哥去宫里一趟,跟别府上的孩子们一交流,才知道他们的日子比起别家的日子有多么的严苛。 小孩子都是爱玩的,大阿哥面上愿意学东西,可私底下还是到了佟佳氏跟前叫苦,说不想读书了,读书太辛苦。 佟佳氏这方面还是明理的,将大阿哥说了一顿,作为姐姐的大格格也劝了几句话,大阿哥知道事不可转,只好委委屈屈的继续读书了。 可多尔衮总严肃的考校他功课,他见着多尔衮就总有些害怕。 这会儿也是一样的,大格格亲昵扑到多尔衮怀里,大阿哥就只敢在旁边规规矩矩的站着。 大格格道:“我和弟弟都很好。就是我们很想念阿玛。阿玛好些日子没有回府了,就想见一见阿玛。” 多尔衮温声道:“宫中事忙,以后回府了,会尽量多去看看你们的。” 大格格歪着头笑:“阿玛也会多去看看额娘吗?前些日子去给额娘请安,额娘也是很想念阿玛的。” 多尔衮没说话,只是瞧了大格格一眼。 第172章 又瞧了大阿哥一眼,大阿哥见他被看,立刻站直了身体,眨眼望着多尔衮,叫了一声阿玛,剩下的话却没说出来。 姐弟俩的眼神互动都让多尔衮看在眼里了。到底孩子还小,不懂得如何遮掩,大格格给大阿哥使的眼色,多尔衮全看见了。 多尔衮道:“等合适的时候,阿玛会去你额娘院中的。” 如今佟佳氏掌着家事,身边的两个孩子都在前院读书,这人就大概是觉得风光了,在宫里那样出头,这要是他同两个孩子一起去了东院,这院里的其他人还要不要活了? 佟佳氏如今变了。多尔衮的心自然也是要跟着变的。 他如今绝舍不得邀月堂。邀月堂里的小丫头那样乖巧懂事,东院要是再风光了,他的小丫头怎么办? 小孩子不懂这些。但现在看来,佟佳氏或许不是不懂,是她太懂了,但是她纵容大格格这样做。 大格格还是一心一意的想着她自己的心思。 她追问多尔衮:“什么时候呢?阿玛如今回府了,不如去额娘那里歇一歇?我们一家人一起在东院用晚膳,就像以前,像我们小时候一样,阿玛觉得好不好?” 多尔衮定定的看向大格格,大格格到底也还是年纪小,被看的有些害怕了,从多尔衮怀里退出来,那怯生生的模样,多尔衮到底是没有多说什么。 多尔衮揉了揉大格格的头:“学了一日了,带着你弟弟回去歇着吧。天儿冷,注意别冻着,要什么都与你们身边伺候的人说。” 多尔衮看向大阿哥,“去吧,带着你姐姐回去。” 大格格与多尔衮对视一眼,被大阿哥牵起手的时候,大格格给多尔衮跪安:“阿玛,女儿回去了。” 大格格失望的眼神,多尔衮不是没看到的。 可是这孩子,什么时候心思这样深了?她学的那些东西,他特地把女儿放在身边教养,怎么还是叫她学会了后宅的那些伎俩? 睿王府的大格格,将来身份尊贵,怎么能只会这些东西呢? 他们年纪还这样小,眼界目光不该只放在这上头的。 多尔衮将周卫喊来。 周卫心里跟擂鼓似的害怕,心想自己今儿这顿板子是躲不掉了。 没成想多尔衮开口问道:“大格格和大阿哥多久去一次东院?” 多尔衮忙着外头的事情,周得胜跟着在外头行走,这就顾不上府里的事情了。 府里没有人照管肯定是不成的。周得胜如今也怕府里再出现先前的情况,对于把周卫提起来照管府里的事情,盯着府里的动静,周得胜如今是没什么二话的。 周卫道:“从前是主子爷定的十日一回。现如今是两三日就会被侧福晋请到东院去。” 以前是多尔衮定的规矩,福晋也盯着不好违背。现在后头都是侧福晋做主,福晋不管,旁人也不掺和,那还不是侧福晋想怎样便怎样么。 他们底下这些伺候的奴才们当然知道这是侧福晋趁着主子爷在外头忙顾不上府里才如此的,可又能怎么样呢?他们可没法子跟侧福晋对着干呀。 多尔衮就知道,是佟佳氏趁着他不在府里,就仗着改了规矩。 多尔衮道:“去东院说一声,往后还是一样,大格格和大阿哥十日回一趟东院。” 他想着,等以后二阿哥大了,到了该启蒙的时候,也不能放在佟佳氏的身边,也还是要来前院读书的。 二阿哥的身体弱些,那就课程减少许多,慢慢的养着锻炼着,自然也就好了。要待在佟佳氏身边,怕是一辈子都难成器。 阿济格和多铎府上的几个小子还有丫头,哪儿有管自己阿玛后院里事情的呢?成天就惦记着玩。 他府上的这两个,读书倒是读聪明了,心眼子多得很,人家是读书明理,他们到底管上他的事情了。 这要是不掰过来,将来还得了? 大格格被大阿哥牵着回了屋里。 大格格就开始训弟弟:“先前我教你的话,你怎么不和阿玛说了?” 大阿哥道:“我不敢说。” 大格格道:“那是咱们的阿玛,你有什么不敢说的。若是你说了,今儿说不准阿玛就要同咱们一起去东院陪额娘用晚膳了。” “额娘在东院虽然有二阿哥陪着,但是额娘也是很孤单的。咱们若是能一起回去了,额娘肯定会很开心的。” 大阿哥还是有点小,他和大格格学的东西差不多,但从多尔衮那里吸收教授的东西是不一样的,先生对于课程也是有些不一样的教法。 毕竟大阿哥是睿王长子,将来谁也说不准的前途,肯定是不能跟格格似的教书。 大阿哥觉得大格格不对,但是他年纪小一点,说不出来哪里不对。 他只能说:“我们如果这样做,可能会给额娘带去麻烦。我觉得阿玛也会不高兴的。” 大格格不以为然道:“能有什么麻烦?你难道不记得以前了?咱们以前在东院的时候,不也是这样的吗?阿玛有空都会陪着我们和额娘的。” “阿玛为什么会不高兴?” 大格格小声道,“我还没有不高兴呢。弟弟在东院,见阿玛见的更少。阿玛方才见我们,都没有问起弟弟。哪像十五叔府上的几个弟弟,都是十五叔带着他们一起玩儿的。我都有点羡慕,你难道不羡慕吗?” 第173章 大阿哥迟疑了一会儿,才道:“我也很羡慕。” 谁能不羡慕呢?不用读书天天玩的日子多好啊。但是额娘不许他羡慕。 额娘说他是阿玛的长子,不能只惦记着玩。 - 多尔衮再去邀月堂,心情就不大好。 穿过花园到了邀月堂门前,隔着花园看了一眼对面的东院,有东院的丫头对着邀月堂这边频频张望。 多尔衮再一转头,就闻到了邀月堂里传出来的花香。 他恍惚了一下。 好似邀月堂里四季都有花香萦绕,只要一来这里,一闻到这里的花香,心情似乎就能慢慢的恢复平静。 小丫头那么喜欢花,自己又不会侍弄花草。多尔衮心里想,能让他平静安和下来的,不是这满院子里的花草,是住在这儿的人,是那个永远甜甜笑着的小丫头。 “郭喜的手艺越发的好了。这香酥鸡腿果然是不错啊。” 多尔衮刚走到廊下,就听见里头的说笑声,还有香浓的食物气息。 “我最近是不是好馋呀,总是想吃点东西。奶乎乎的软酪,还有这香酥鸡腿和烤鱼,我就喜欢吃上头这一层酥皮,脆脆的很好吃啊。” 难得的烟火人间气。 多尔衮一进来就瞧见宁翘嘴巴鼓鼓的,可可爱爱的在那里吃东西。 见他来了,满屋的人都跪下请安。宁翘也忙过来请安,还没下去,就被多尔衮牵着扶起来了,顺势抱回了坐处。 “怎么这时候吃起来了?”这时辰不早不晚的,这吃的是哪一餐呢。 多尔衮去瞧,膳食种类还挺丰富的。光是软酪就有好几种。似乎小丫头的来信里也提了几嘴,抱怨说最近都长胖了,都是吃出来的。 他仔细瞧了,胖倒是没胖的。就是瞧着更好看些,那腰身玲珑衬托的别的地方越发的好看了。 “奴才饿了呀。” 宁翘道,“奴才最近总是容易饿。到冬天了就想吃。主子爷见笑了。” “饿了就吃,这有什么新鲜的。想要什么就去给郭喜说,叫他做了送来。”多尔衮瞧着新鲜有趣,也跟着坐下来吃了一些。 对比宫里愁云惨雾的什么都吃不下的皇上和宸妃,憔悴成那个样子,多尔衮当然愿意看见宁翘这样的鲜活。 “再有月余,科尔沁大妃与次妃就要入盛京了。皇上的意思,是请她们就住在宫中过个年节。” 多尔衮道,“科尔沁亲王也会一同前来。到了年节底下,福晋就要出来理事了。” 宁翘早听乌喇嬷嬷说起此事,倒是并不如何惊讶的。福晋迟早是要出来理事的,不能这么一直‘病着’。 佟佳氏一个人独揽府中大权,怕也是不妥当的。先前的事情,就证明了佟佳氏这个人实在是不能没人压着的。 宁翘笑道:“有爷在,奴才不会受委屈的。” 多尔衮点头,他当然不会让他的小丫头受委屈。 科尔沁这回来的人比上回八阿哥出生做宴的时候还要多。 宁翘猜想,多半是过来给宸妃撑腰的。 八阿哥真是死的惨烈,这么小的孩子,下了这么重的狠手,这是有多恨这个孩子啊。 八阿哥去后,皇太极一心扑在宸妃身上,也不见有谁能越过宸妃去。 庄妃也并没有能取代宸妃在皇太极心目中的位置。九阿哥也没能取代八阿哥在皇太极心目中的地位。甚至因为宸妃与八阿哥的这桩事,九阿哥与庄妃都受到了一定的冷落与忽视。 宸妃这一回病重,到如今病好些,科尔沁的人都来了,怕也是来解劝宸妃的。现而今的局势,宸妃对于科尔沁地位的影响是异常重要的。 他们绝不能轻易的失去宸妃这个宠妃在皇太极身边的地位的。 要说起科尔沁来的人里头,宁翘最为感兴趣的便是那位科尔沁大妃了。 那位被皇太极赐为和硕贤妃的女子,是皇后的额娘。 十二年前皇后的阿玛去世后,按照蒙古有收继婚习俗,这位科尔沁大妃被丈夫的孙子收继,成为孙子的女人。 这个孙子当然不会是科尔沁大妃的直系孙子,必然是别的女人所生的,否则也不能在一起。 令人十分咂舌的是,嫁过去之后,和硕贤妃还给这位索诺木生下了两个儿子。这也就是早年才有这样的关系,这一两年和大清接触更多,慢慢的被同化,就不会有这样混乱的关系了。 毕竟蒙古女人们还是不一样,身份地位高一些的蒙古女人,像科尔沁大妃这样的,身边本来就有一些追随的部众,要娶也是为了继承她们的势力和财产。 这也是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为了想要自己成为女首领的原因。她是想自己主宰这一切,而更多的人,是被收继婚之后的丈夫所主宰的。 也因为这样的婚姻习俗,才让科尔沁的博尔济吉特氏家中适龄的姑娘们那么多。 照着历史的进程来看,这样的婚姻习俗,怕是要到入关之后,才会被慢慢的改变和同化。 宁翘还是很庆幸的,幸而她穿来的是做多尔衮的侍妾,一开始也不太能接受,但比起穿到蒙古部族中去,那只怕要更难过一些了。 察哈尔的事情一出来,也还是在盛京引起了一部分的反响的。 却也并不出人意料。毕竟察哈尔亲王不朝觐的态度说明了一切。 第174章 皇太极要亲政喀尔喀和察哈尔,赞成的人是一多半的,备战气氛浓郁,都想着好好的过完这个年节,好好的给八阿哥发送后,就去收拾察哈尔。 漠北蒙古实在是太不安分了。 但如此一来,还在朝中的与察哈尔部有关的人,怕是就要沉寂下来了。 是怕被皇太极和宸妃记恨,也怕被人惦记上拉出来祭旗出头。 别府上安安静静的,他们府上的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那就更安静了,要不是时不时听乌喇嬷嬷说几句养云斋的情形,宁翘几乎都忘了那边的存在。 相比起养云斋的安静和努力降低存在感。 沉寂许久的正院因为福晋的复出跟着热闹起来了,福晋既要领着人进宫,要去给科尔沁的人请安问好,府上的事情也不可能不叫福晋沾手的。 佟佳氏原本就太嚣张了,福晋出来,多尔衮的意思是两个人一同处置府中事务,这就叫宁翘看见了久违的两个人的斗法。 她这里如今是轻易动不得的,那两边倒也不动她这里,这府里如今也是势力错综复杂,每日就瞧着福晋和佟佳氏在府里争权夺利的倒也是十分的有趣。 宁翘不管那些,只要针线房,她这里还有养云斋,还有秋雅阁那边安安稳稳的,别的地方不害到她这里来,就瞧着就是了。 今年正月里倒是比去岁更冷些。 宁翘叫多尔衮裹得严严实实的才许出门,一圈大毛斗篷氅衣都是海棠红的,衬得宁翘的脸红扑扑的跟一朵雪中红梅似的,好看又娇艳。 临出了邀月堂,她还看了一眼门槛上挂着的红灯笼,唇角噙着笑。 昨儿腊月三十,多尔衮在她这里歇的。 昨儿个是她的生辰,多尔衮倒是好费心思的给她扎灯,好好的给她过了个生辰。 去年这时候多尔衮不在京中,还在朝.鲜打仗,这生辰就没过上,今年赶上了,宁翘想起昨夜就笑,昨夜的景好,人更好。 “高兴?” 多尔衮笑着看她,“瞧你一直都在笑。” “奴才高兴。”宁翘望着多尔衮甜甜一笑,毫不吝啬的展示她的欢喜。 忽而又想起他们是要进宫去的。宸妃失了孩子,今年的年节怕是不能这么高兴的,否则叫人抓住了把柄,又要欺负人了。 她忙收敛。 多尔衮看出来了,握着她的手淡淡笑道:“无事。年节底下不高兴,什么时候高兴去?” “皇上与宸妃如今都好了。八阿哥的丧仪已经过去了,不能总拘着叫人不高兴的。进了宫里,旁人都高兴,你也能高兴,别怕。” 皇太极有了新的目标和支撑。宸妃也在母亲的陪伴下好起来。 他们面上是好着的,但是将悲伤放在了心底。这个时候的喀尔喀和察哈尔成了他们宣泄的目标。 但他们身上还有责任,总不能把所有人的都耗着拖垮的。因此两个人都必须振作起来。 多尔衮先前进宫就瞧见了,这会儿也是嘱咐宁翘。 皇太极和宸妃先前是不高兴,生怕见着一个人高兴。 现在是借着年节要高兴,就不愿意瞧着别人伤心,他们在努力的让悲伤淡化,但是丧子之痛,怕是经年累月都难以抹去,即使面上看起来已经好了。 可年轻的要向上的大清,禁不起这样的沉溺。 多尔衮牵着宁翘的手出现的时候,福晋和佟佳氏这边都已经预备好了。 宁翘见多尔衮不松手,神色泰然的牵着她往前走,宁翘也没有退缩,任由多尔衮将她牵着走到福晋和佟佳氏的面前。 福晋和佟佳氏的目光都落在他们相牵的手上。 宁翘甜甜一笑,趁着多尔衮去牵马的时候给福晋和佟佳氏请安。 说实话,她已经很久没同时瞧见过附近和佟佳氏两个一起要吃人的目光了。 就不知道怎么的,心里还有点暗爽。 福晋还想多说几句话,多尔衮道:“不早了。走吧。进宫去。” 福晋只得不再开口,就看了宁翘一眼,当先往马车上去了。 哪怕几个月不见,宁氏还是这样讨厌。 佟佳氏身边照旧还是跟着大格格和大阿哥。 大格格也盯着她阿玛和宁翘方才相牵的手,这会儿又看向宁翘身上海棠红的氅衣。 邀月堂的宁氏昨夜过生辰,她是知道的。 昨儿个她和大阿哥就在东院陪着额娘。 他们母子几个在一起,没等到说有合适的时候会来的阿玛,却瞧见了灯火通明扎满了花灯的邀月堂。 那个没有实封的宁庶福晋过生辰,阿玛去陪着她了。 阿玛明明都很少在额娘过生辰的时候陪过额娘的。 奶娘都说,宁庶福晋是睿王府中最得宠的人了,甚至还有人背地里说,比她额娘当年还要得宠些。 大格格不服。 凭什么呢?她额娘有他们几个孩子,宁氏有什么? “阿玛,我想同阿玛一起骑马。”大格格从佟佳氏身边走到多尔衮身边,仰着头去瞧马上的多尔衮。 佟佳氏原本要带着两个孩子上车的,就剩他们几个了,上了车,就好一同出发。 结果大格格这一出声,多尔衮垂眸看下来不说,福晋那边都把车帘给挑起来了。 宁翘的车就在佟佳氏的车后头,听见动静,她也把车帘挑起来往多尔衮那边看。 第175章 大格格犹嫌不足,还把大阿哥牵过来,与多尔衮说:“阿玛,我和弟弟身量都还小,阿玛的马是军马,高大威猛,可以一同带着我们的。我们一起骑马去宫中,好不好?” “十五叔家里的几个弟弟,都被十五叔带着骑过马的。” 大阿哥本来还有点怕的,一听这个话,这眼睛一下子就亮起来,眼巴巴的看着多尔衮。 宁翘瞧见多尔衮翻身下马,伸手揉了揉大格格和大阿哥的脑袋。 她也不知怎的,透着这情景,就想起进府那会儿,佟佳氏和福晋几次三番的用孩子还有庶福晋们把她隔绝在多尔衮身边之外。 现在,佟佳氏和福晋都没动,倒是那会儿还小的孩子长大了,自己学会了找多尔衮撒娇。 她从来都想要在多尔衮心里占据最重要的位置。 希望无论有任何事情,多尔衮都能够把她放在最优先的级别。 因为这样的私心,哪怕是就看见佟佳氏的孩子靠近多尔衮,她都是不高兴的。 对上多尔衮望过来的目光那一刻,宁翘把帘子放下来了。 算啦,何必让自己不高兴呢?是他众多女人中的一个,这不是早就知道的事情么?至少现在的偏爱,是这府里独一份的。 她要牢牢的握住这独一份。 第59章 冰戏 车帘放下来的前一瞬,多尔衮看见了宁翘的眼神。 他许久没瞧见过小丫头这样的眼神了。 让他很容易就想起了小丫头去年被福晋和佟佳氏联手排挤在人群之外的那些时刻。 那是会让他心疼的时候。 就方才小丫头幽幽望过来的眼神,也挺让人心疼的。 是想着她还没有孩子,还是连小孩子的醋也吃呢? 多尔衮觉得,自己若是应了大格格和大阿哥的话,怕是小丫头会伤心的。 以他对小丫头的了解,她是肯定会伤心的。 偏偏他就舍不得叫她伤心。本来这心就是偏着的,现在更是偏着的了。 往年都坐马车坐的好好的,怎么今年偏要一起闹着要骑马? 谁家格格阿哥进宫的时候不是老老实实坐车的? 多铎也没把儿子抱在马上带着一起进宫啊。 大格格不知是怎么回事。这都第二回了。 多尔衮收回视线,隐晦的看了佟佳氏一眼,见佟佳氏毫无所觉,竟也没有阻止的意思,心里就越发的不满了。 多尔衮一手一个把大格格和大阿哥牵着走回佟佳氏的身边,将他们送上车。 多尔衮说:“外头冷,一块儿骑马回头着凉了怎么办?你们就乖乖待在车上。别胡闹。等从宫中回来了,过了年节,阿玛闲下来,带你们去马场上玩。” 大格格是不满意的,也是不高兴的,可看她阿玛的神色,她就不能将这份不满意表现的太明显,因此只是微微红着眼睛望着多尔衮。 大阿哥却没有那么多的心眼,一开始听说不行还挺失望的,后来听说还可以去马场上玩,一下子就高兴起来了。 “真的吗?阿玛?” 在得到多尔衮肯定的回答后,大阿哥的目光亮亮的,“那可以将十五叔府上的大阿哥二阿哥一起带上吗?” 多尔衮点头:“阿玛答应你。” 这一下,大阿哥就彻底的高兴起来了。他倒是喜欢和多铎府上的大阿哥二阿哥玩。 福晋先上了车,撩开车帘看见了这一幕,谁也没往她那边看,但福晋一直在看着他们。 福晋在前头,视野好,几个人之间的动静福晋都瞧见了,但福晋什么都没有说,等马车启程,福晋放下车帘后,身边陪着的英巧望着福晋,福晋也没有说话。 福晋心里想,大格格大阿哥一年年大了,不知道瞧着佟佳氏一日一日不如从前,会是什么个心思和光景呢?大格格这个样子,怕是身边的人没少挑唆吧? 多尔衮走后,车内,大格格不满的看着大阿哥,觉得他太好满足了,大阿哥却不管那些,只管一心一意的期盼着年节后能有机会和阿玛还有十五叔家的哥哥弟弟们一起玩。 佟佳氏看着自己的女儿:“你阿玛答应你们姐弟去马场上玩,还要带着豫亲王府的阿哥格格们,你怎么不高兴呢?” 大格格道:“额娘,是不是如果宁庶福晋有了孩子之后,阿玛就不疼我和弟弟了?” 她刚才可是看到了的。阿玛在和他们说话之前,看过宁庶福晋那边的马车。 佟佳氏听着这话心酸,可大格格和大阿哥太小了,有些事情他们年纪小也不是很明白,这一年多都不在她的身边,如今又只能十日见一回了,佟佳氏不敢拿孩子冒险了。 有些话也不敢再在大格格面前说了。 生怕多尔衮叫她更久不许见孩子了。 佟佳氏忍着泪意道:“大格格要记住,你是你阿玛的长女,你弟弟是你阿玛的长子。不论这府里再有更多的孩子,也不可能越过你们去。你阿玛肯定是疼爱你们的,不要想着他以后不疼你们了。” 这话大格格和大阿哥都听的很多了。 大格格道:“额娘说的我都知道。我就是心疼二弟见阿玛太少了。” 佟佳氏道:“二阿哥现在还小嘛。等他再大些就好了。” “你看养云斋的三阿哥,见你阿玛不是更少,甚至都没怎么见过你阿玛,是不是?” 第176章 大格格不屑道:“那怎么能一样呢?我们是额娘的孩子,三阿哥只是庶福晋的孩子。奶娘和我说,察哈尔庶福晋是犯了大错的,以后三阿哥的出身也就这样了。比不上咱们的。” 佟佳氏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大格格忙不说了。 这是在马车上,也是在外头。这样的话在东院说说也就罢了。 万不能拿到外头去说的。 佟佳氏悄悄撩起车帘往外看,外头一切如常,因有些行人声响,且又遇到了几家府上的马车一同走,她和大格格的话就没传到外头去,就没被人听见。 宁翘身边这回跟着侍奉的是烟清烟水,走了一会儿后,烟清悄悄的将车帘撩起来往外头看,只瞧了一眼,就把车帘给放下来了。 她小声道:“主子,主子爷那里并没有带着大格格与大阿哥骑马。” 宁翘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但确实也是因此而心情好了些。 到了宫门口,各个马车停下,宁翘扶着烟清的手从马车上下来,正瞧见那边多尔衮已经下马了。 她在最后头,走过去的时候,福晋和佟佳氏已经到了多尔衮的身边,大格格和大阿哥都笑着同多尔衮撒娇说话。 她过去的时候,多尔衮瞧见了,抬眸望着她笑:“一路可好?” 宁翘也笑:“多谢主子爷惦记。奴才一切安好。” 她可不管旁人如何眼光,多尔衮眼里有她,要和她说话,难道她还要自己退避三舍么? 宁翘顺势站到了多尔衮的身边。除非福晋和佟佳氏手拉着手把多尔衮围起来,否则还真是没法拦住她的。 盛京这会儿是最冷的时候,几乎是天天下雪的,哪怕这会儿没有落雪,那路边上也都是雪堆,没人清扫的地方,都是十分的雪厚。 宫道上洒了些融雪的药粉,也有宫人侍候着不让结冰,不然这路上就更难走了。 进宫后,多尔衮就和她们分开了。多尔衮要去皇太极那边,去崇政殿。 宁翘她们是直接去的清宁宫。因为时间有些紧凑,也来不及说什么,但多尔衮还是深深的看了宁翘一眼,宁翘冲着他甜甜一笑,那意思是她会照顾好自己的。 福晋走在最前头,佟佳氏跟在后头,牵着大格格和大阿哥。 宁翘稍微后一点,再往里走一点,就遇上了各府上的人,这一下子汇聚在一起,人就多起来了。 宁翘就瞧见福晋面上的神情一下子鲜活起来,对着人笑的样子一点也看不出是沉寂小半年的。 佟佳氏也端着笑,很快就有别府上小阿哥小格格过来找大格格和大阿哥一块儿拉着手走,看得出来大格格和大阿哥在宫里的人缘还挺好的。 经过上回在宫里发生的事情,小孩子们的友谊似乎也像是经受到了考验似的,变得有了那么几分患难与共的意思。 宁翘瞧见了,已经成了豪格嫡福晋的博尔济吉特氏将豪格的长子带到宫里来了。 一开始还没人敢亲近他们,后来还是多铎的嫡福晋过去说了几句话,又因着快到清宁宫了,这才有人与他们说说笑笑起来。 有两个郡王家的小阿哥,主动与豪格家的大阿哥说话。 又片刻,多铎府上的佟佳氏来了,又有郑王府上的嫡福晋,还有八旗和女真旧部的福晋夫人们都来了,都与宁翘问好说笑。 宁翘要应付人,要和她们说话,就顾不上再看旁人如何了。 要不说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的基因好呢。 这一殿的人里头,八旗的福晋夫人们坐在地下,上头高坐的都是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的人。 皇后与宸妃庄妃,另两宫嫔妃的身份,与麟趾宫贵妃和衍庆宫淑妃同坐的,是科尔沁大妃及科尔沁次妃。 宁翘这倒是头一回见。 也难怪宸妃生的好了。宸妃与庄妃的生母科尔沁次妃也当真是极好的颜色。 皇后生的温柔端庄,而科尔沁大妃的容貌竟比皇后艳丽夺目,宁翘忍不住在心里八卦感叹,难怪科尔沁大妃年过五十了,收继婚给了索诺木后,还能给他生孩子。 宁翘进宫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如今倒是很自在了些。 在座的见了这么多回,自然也都是认识的了,又有佟佳氏在身边陪着,宁翘是一点儿都不紧张的。 两个人坐的不算靠前,就一块儿抱着手炉说悄悄话。 一会儿就看见庄妃身边的苏麻喇进来,还牵着个容貌姣好的小姑娘,小姑娘做的是蒙古格格的打扮。 宁翘看着眼生,身边的佟佳氏立刻小声道:“这就是索诺木台吉的小女儿,皇后娘娘的幼妹。” 宁翘心里哦了一声,就是当初她们想送到府里给多尔衮做侧福晋的那个小姑娘。 当初那小姑娘年纪小才十三岁,现在两年过去了,都十五了,看着是长大了。 宁翘瞧着她身上掐着腰身的蒙古长袍,宁翘想,把这小姑娘给带来了,科尔沁这两位福晋的心思不简单啊。 这是还想往多尔衮身边送么? 宁翘小声道:“宫里这两年,也还没有进过年轻的嫔妃呢。” 她没往下说,佟佳氏却忍不住失笑,望着宁翘道:“你啊,你可真是促狭。” 促狭么?宁翘想,她这是自保。 如今宫中皇太极一心扑在宸妃身上,那样至死不渝的深情,谁都是瞧见了的。可要是宫里也有新人进来呢? 第177章 皇后的幼妹,生的娇俏可爱,比之宸妃自然是经历极少的,一派天真可爱,难道就不吸引皇太极?皇太极就不想换个地方轻松轻松? 科尔沁的博尔济吉特氏总想着霸占别人的后院,不如也该叫她们尝尝自己后院失火的滋味呢。 佟佳氏几乎是用气声在宁翘耳边道:“皇上未必喜欢年纪小的。你的盘算,还不知成不成呢。” 宸妃得宠这么些年了,也不是没人试过。但就是不成。 皇上还真就是未必喜欢年纪小的。 如济尔哈朗就放着送来的林丹汗侧福晋不动。偏皇太极这里就能跟麟趾宫贵妃生个儿子。 庄妃还是先进宫的,年纪小小的就来了,也是不得皇太极的宠爱,宸妃几乎是二十多来的宫中,前头经历那么多,偏偏就叫皇太极一眼就看上了。 这个小博尔济吉特氏,应当确实不和皇太极的心意。 宁翘瞧着那小姑娘明眸善睐的模样,心里头有点不爽,好像这小姑娘的模样,真的会是多尔衮喜欢的样子。 难得来一个生人,出身还是这样的尊贵,又叫科尔沁大妃养的能说会道的,天真可爱的模样令人瞧着喜欢,一时成为众人的焦点,个个都爱逗着她说话。 宸妃是缓过来了,精气神瞧着终归还是没有之前的好。 她今日精心装扮过,看起来还是宠冠后宫的模样,可眼底的疲惫总是逃不过人的。 尤其是这冬日里,精神头总觉得短些。 虽则庄妃没有将九阿哥带过来刺激她。 可是各府的孩子们都在偏殿在外头玩耍,小孩子纯真的笑声总是容易让她想起八阿哥。她会想,八阿哥要是要活着,这会儿都快一岁了,那该有多可爱啊。 可她又不能想,一想就会伤心,一伤心就觉得心口疼,这样好的日子,还是莫叫皇上忧心了。 她是答应过皇上要好起来的。 宸妃的目光落在小博尔济吉特氏的身上。福福晋心里的盘算,她清楚得很。 这孩子断不可能得到皇上的喜欢。若是将她嫁出去,想来想去,还是睿亲王府上是最好的选择。堂妹实在是不顶用了,小博尔济吉特氏过去,总还是好的,能帮衬一下堂妹。 郑亲王的嫡福晋是女真旧部的,小博尔济吉特氏过去怕讨不着什么好,且瞧着还是睿亲王的前途更好些,毕竟是皇上的亲兄弟。若是能生下个一儿半女的,那也是睿王与博尔济吉特氏的血脉。 宸妃的目光落在人群中,慢慢的定在宁翘身上。 这个宁氏生的太好了,可入府将有三年了,至今没有生育,再如何得宠也有限。小博尔济吉特氏和她几乎是一个路数的,天真可爱,身段如今也长出来了,睿王见了肯定会喜欢的。 睿王府上如今博尔济吉特氏式微,蒙古庶福晋们没有一个有用的。察哈尔庶福晋更是无用,三阿哥几乎是个废棋。 总不能叫八旗叫女真旧部占优势的。 总要送进去一个的,还是送个自家人好。 小博尔济吉特氏虽然年轻,但有她在,有姑母在,不论遇到什么,都会有法子解决的。 宸妃厌恶地想,等小博尔济吉特氏入府了,宁氏这满是风韵的模样也就见不着了。 想到此处,宸妃道:“前儿本宫才与皇上说起,说今岁年节底下正好无事,人又都是齐全的,前阵子天天下雪,太子河也给冻上了。咱们玩一玩踢行头和跑冰。皇上就应下了。” “左右你们无事,一会儿用了午膳,都去太子河上玩一玩吧。” 宸妃一行说着,一行与皇后商议说笑,又叫人去崇政殿与皇太极说一声。 宸妃这样有兴致,皇太极那边自然是应了的。 佟佳氏一眼看穿宸妃的意图,跟宁翘咬耳朵:“一会儿先是王爷郡王贝勒们踢行头,之后是福晋夫人们跑冰,各自都是看着的,这不就是想让小博尔济吉特氏在十四伯跟前露脸么?” “一会儿你可要利索些,不许输给了她。” 八旗的姑娘们,那也是从小玩到大的。骑马狩猎,跟冰上嬉戏一样,都是不会逊色于草原上的部族的。 甚至因为先祖居住地的原因,又因为他们从前是渔猎为生的,他们实际上应该更为擅长这种冰上的嬉戏。 宁翘见没人注意她们,就跟佟佳氏咬着耳朵笑道:“不就是出风头么?姐姐瞧着吧,一会儿她的风头绝盖不过我的。” 佟佳氏当然希望宁翘好好的,于情于理都是这样想的、 一听见宁翘这样讲,佟佳氏就更期待了。 早先宁翘赢过蒙古科尔沁一回,她还一直记着宁翘马上的英姿呢,这回跑冰,还不知道是怎么绝美的飒爽模样了。 用过午膳后,太子河那边的奴才们就来报说,一切都已经预备好了,请皇上娘娘王爷郡王贝勒福晋夫人们同去。 看似是宸妃的突发奇想,其实早就预备多日了,只需要将东西放好,就只管等着人过去了。 皇太极也乐意如此放松放松。若然一直紧绷着,怕是对宸妃的精神也不好。 他当然知道宸妃她们想要小博尔济吉特氏入睿王府的打算,他也想促成此事,所以和宸妃的心思一拍即合,就有了这一场冰上嬉戏。 宁翘是第一次看多尔衮冰上踢行头。 踢行头其实就是跟足球是差不多的运动类型。但是是在冰上进行的。 第178章 行头是用猪皮或者熊皮缝制的。赛制都和足球是差不多的。 王爷郡王贝勒们各自一队,带着自己府上的家丁,身上穿着八旗棉甲,叫上穿着杌靴,争抢着踢行头。 最后将行头踢入界线内的为胜者。 冰上其实也还是很滑溜的,稍不注意就能摔跤。 这总有人被绊着摔跤,要么就是自己摔了个狗啃冰,围着一圈人都被逗的哄堂大笑,皇太极也哈哈大笑,就是以此取乐的。 多尔衮身上穿着的是镶白旗的棉甲,宁翘的目光一直追着他的身影,那如同雄鹰般矫健的身姿满场奔跑,但是从没有摔倒过。 宁翘看着镶白旗这一队遥遥领先,几乎比赛还未完,就能确定多尔衮肯定是最后的胜者了。 但就怕会有个万一。因此也不知怎么的,宁翘不知不觉的揪着心,总怕有人会超过多尔衮的比分。 瞧着宁翘紧张的模样,佟佳氏在旁边轻轻笑了笑,然后轻声在她耳边道:“理智上,咱们可都是想着十四伯赢的。可是感情上啊,我还是想着我们家王爷能赢。” 宁翘看了佟佳氏一眼,嗔道:“姐姐和我立场不同,当然是想着十五叔赢嘛。” 佟佳氏笑起来:“你啊,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可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怕十四伯赢了之后,皇上顺势下旨赐婚,那可就是板上钉钉无可更改转圜余地了。” 赐婚,也是对胜者的一种赏赐。 当众赐婚,就不可能再有上一次能够回旋转圜的余地了。 宁翘浅浅笑道:“皇上赐婚,不可以抗旨不遵的。这个连我都知道,我们主子爷心里自然更明白。” 佟佳氏轻声道:“我啊,是怕你和十四伯犯糊涂。” 宁翘轻轻一笑,转眸看向场内,找到多尔衮的身影后,她道:“我们主子爷是最不会犯糊涂的。我也不会犯糊涂的,姐姐放心。” 她上哪儿犯糊涂去?难道还能真的抗旨不遵吗? 小博尔济吉特氏也不是洪水猛兽,她要入府就入府好了。 有本事入府是一回事,有本事得宠,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瞧着佟佳氏似乎还有些担心,宁翘便悄声道:“她姐姐还是姐姐府上的嫡福晋呢,入府这么些时候了,姐姐的日子不还是滋润着么?姐姐就是我的榜样,我只管争取把我的日子过成姐姐这样的好日子。至于府里又要添了谁,我管不了,就只管和我们主子爷把日子过好就成了。” 佟佳氏这番才放心,她低声道:“我们府上那一位,倒也是沉得住气的。进府这么些时候了,也不和谁有什么,也不像宫里这几位这个模样,倒是只管安静过好自己的日子。她守规矩,我们王爷倒是待她也和善。” 真要是比起来,比前一位博尔济吉特氏那是好了许多的。 可单单这么看着,就不知道这个小博尔济吉特氏是个什么性子了。 佟佳氏道,“妹妹如今也不是不能生,只管肚子争气些,将来什么样的日子没有呢。指定是比我还要好些的。” 这里小话音还没落呢,那头一锤定音,比赛结束了。 多尔衮为最终的胜者。 说着是不犯糊涂的,宁翘拢在袖子里的手却忍不住攥紧了怀里抱着的手炉。 第60章 有孕 皇太极含笑道:“好啊。朕就知道又是多尔衮获胜。” “今年人多,这人来的齐整些,但朕还是觉得你能拔得头筹,说说吧,你想要什么?” 一众人的目光都落在多尔衮的身上。 他们几支队伍还站在冰河上,但胜者自然昂首挺胸,多尔衮英姿飒爽的模样落在男人们眼中,多种滋味各有不同。 到了女眷们这里,福晋夫人们的神色就很值得玩味了,有许多人,都在望着小博尔济吉特氏的方向。 这会儿男女大防没有那么严格,哪怕是未婚的小姑娘,也并不是非要在闺阁里头躲着不见人的。 甚至这会儿还没有入关,皇太极和嫔妃们,还有福晋夫人们,贝勒王爷大臣们,其实都能坐在一起取乐,规矩上没有那么的严苛。 小博尔济吉特氏这会儿就是坐在科尔沁大妃身边的。而科尔沁大妃,是随同皇后坐着的。 王爷郡王贝勒里头,勋贵大臣里头,想和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攀亲的比比皆是。 只可惜看这个架势,小博尔济吉特氏怕就是看准了睿亲王的,与他们是没什么干系的了。 皇上这话,怕是就等着睿亲王开口,只要睿亲王开口求娶,这小博尔济吉特氏必定是入府做侧福晋的了。 多尔衮笑道:“皇兄说笑了。一场冰戏,为的是大家聚在一起活动活动筋骨,臣弟只愿皇兄安康,愿大清富强,并没有想向皇兄索要些什么。” 皇太极道:“你如今倒是跟朕客气了。” 多铎在旁边笑道:“哥哥是什么都有了,又得皇上信重,自然是什么都不缺的。不然皇上垂怜垂怜臣弟这个第二吧,臣弟可比十四哥俗气多了,臣弟府上又要添两个小娃娃,皇上赏赐些金银之物给臣弟,臣弟可不挑的。” 皇太极指着多铎笑骂道:“嘴上说着不挑,还向朕讨要些金银之物,怎么,不是金银,你就不要了?” “你堂堂和硕亲王,还小娃娃还养不起了?” 多铎嬉皮笑脸的道:“让皇上见笑啦。臣弟府上人多,这人多起来,金银之物就是怎么也不嫌多的。臣弟就怕养不起那么多的人呢。” 第179章 皇太极道:“你兄长府上人也不少,他怎么就养的好好的?朕看,再添几个,你十四哥也是养得起的。” 多铎笑道:“那臣弟可管不着。臣弟只管臣弟自己的。臣弟是把这张脸不要了,找皇上讨赏呢。” 皇后听了笑道:“这话要是叫你福晋听见了,都只管替你害臊的。” 一时间众人都笑,多铎也笑,却也不回嘴了。 皇后便笑道:“本宫知道,你福晋也有了身孕了,你这是讨赏体贴你福晋呢。皇上,看他们夫妻这样好,我倒是舍不得他这样卖力了。便罢了,我赏给豫王一千两黄金吧。” 皇太极也跟着笑道:“皇后都这样说了,那朕也不能落后了。这做第二的,做弟弟的都有一千两黄金,做哥哥的,自然要更多些。” “朕叫人开库房,给你哥哥选些好东西,再赏给他一万两黄金。皇后体贴你福晋,那朕也该给些好东西,体贴体贴多尔衮的福晋了。” 宁翘瞧着多尔衮多铎兄弟谢恩,一众人都跟着说笑凑趣取乐。 她忘了神,此时才慢慢回神,发现手指尖有点烫,忙把手从手炉上拿开了。 方才用的力气还有点大了,手指有点酸,不得不悄悄的活动活动。 这看似是随意说笑,其实里头多铎的话是为着把事情压下去,帮衬着几分多尔衮的。 大约这位豫亲王也是不想让博尔济吉特氏进府的吧。 他们兄弟三个里头,多铎跟多尔衮是最亲的了。 只是若事情已定,多铎怎么可能凭借着几句话就扭转了皇太极的圣意呢? 除非皇太极是另有打算的。看皇后的意思,应当也是另有打算的。 话里话外的意思,都说他们兄弟两个体贴出身科尔沁的博尔济吉特氏的嫡福晋。 宁翘默默看向佟佳氏。 佟佳氏对上她的目光,笑起来:“这么瞧着我做什么?我这里叫你和十四伯不犯糊涂,转头我们家王爷就犯糊涂了。” 佟佳氏这声音自然是不大的,她们两个坐在一处,也就只有宁翘能听见。 “这里人多,我也不好说的太明显了。但妹妹你这样聪明,想来听得出我家王爷的心思,我们家王爷可是一心一意为了十四伯啊。” 宁翘轻声道:“姐姐放心,我都明白的。” 佟佳氏道:“这里头的心思深着呢。怕是我们家王爷也估量错了。你当是能瞧出来,上头那两位答应的那么痛快,怕是一开始就想好了,这赏赐不会在这里给出来。” 应当是想要一种更不能也不会被多尔衮拒绝只能接受的方式。 宁翘瞧着佟佳氏的神色,心里想的是当初多铎的先福晋没了之后,是多铎主动求娶的现在这个科尔沁的博尔济吉特氏做嫡福晋的。 她很想知道佟佳氏那会儿心里是怎么想的。但这个话怕是现在不能问,哪怕只是和佟佳氏单独在一块,怕也是很难问出口的吧。 她一直想要好好的活下去,想要在这里活得好,让自己摒弃现代人的锋芒与坚守,融入这里。 她是应该守住心里的那个底线的。 踢行头有两场。 过后便是女眷们的跑冰。 头先开场的是汉军旗的官眷夫人们。 这个跑冰是把比赛的人分为两队,一队十八个人,会指定好起跑的地点。 事先会将银子放在十八个地方,头等的给银是二十两,二等的给银是是吧两,谁先取到这个银子就归谁。 这一声令下之后,就在场上跑动,自然还有十八个人什么都没有,为了奖励她们的参与感,也会给这十八个人一人三两银子以资鼓励。 这一场自然是热身的,不是重头戏。 就是只为叫人先看看热闹,为后头做准备。 这第二场,便是八旗女真旧部的福晋夫人们,对上蒙古福晋们的比赛。 这一回就没有放银十八个地方了,仅将金一两银二十两放在两个地方,让这两队的人去抢。 人还没开始选呢,皇太极便笑道:“朕记得,前儿还和宸妃说起,明黄卷轴的圣旨朕写好了,只没来得及宣旨,这会儿正好了,就和金子放在一处,谁抢到了金子,谁就替朕宣旨吧。至于圣旨里头写的是什么,一会儿你们就都知道了。” 科尔沁大妃笑道:“皇上勤政,这会儿还在外头玩耍呢,皇上倒是想着找人来替您宣旨了。” 皇太极笑道:“非是政务。不过是件喜事。正好趁着年节下宣旨,给咱们都添一添喜气儿。” 科尔沁大妃便只管笑着不说话了。 宁翘与佟佳氏对视一眼,两个人就都知道了,这是在这儿等着了。 在场心知肚明的不少,但谁都没有戳破。就都揣着明白装糊涂的陪着帝妃演戏。 多尔衮已经从冰河上头下来了,他和多铎都站到了皇太极的身边,宁翘与佟佳氏的位置稍稍靠后些,就看的不是那么的清楚,只能瞧见多尔衮的背影。 但似乎多尔衮感应到了她的视线。 他转过头,直直的望了过来,两个人目光相对的时候,宁翘的心忽然就定了下来。 隔着重重人群,宁翘对着多尔衮甜甜一笑。 她看见多尔衮的眸光柔软下来,里头似乎也有笑意。 皇后提议:“这会儿该选人了。那便是互相提选吧。记得上回去游猎的时候,也是分组比赛过赛马的。那会儿是蒙古福晋们输了,好些人都和我说,什么时候再比一比,要把这面子给赢回来。惦记了这么久,这机会不就来了么?” 第180章 宸妃也笑道:“那就还是和上回的分组一个样。只不过上回人多,这回就取前头赢了的八对。依次排下来也就是了。” 这回都只要十六个人,那顺势排下来,身份不够的侍妾和庶福晋们都是不必上场的。输了的也是不必上场的。 偏就是排到了宁翘这里。宁翘和如今成为豪格嫡福晋的博尔济吉特氏成为最后的一对,归在八旗队和蒙古队中。 佟佳氏也是要上的,佟佳氏那回也是赢了的。 佟佳氏看了宁翘一眼,没忍住,还是趁着没出去低声和宁翘咬耳朵:“我觉得他们可能是故意要针对你的。” 自上次吵嘴后,谁不知道博尔济吉特氏和宁翘有仇呢?还非要把这两个人凑在一起,这一会儿上了场,佟佳氏都觉得博尔济吉特氏压根不会去管什么金银的,会直接撞向宁翘的。 这跑冰场上,也不是没发生过这样的事情,下黑手的事儿多了。 再看看博尔济吉特氏那眼神,就像是要把宁翘吃了似的,一点儿也不掩饰。 宁翘也看见了,她也低声道:“我也觉得。” 这是要公报私仇啊。就这冰场上要是摔了碰了,指定骨折。 甚至骨折都是轻的,要是被人下了黑手,宁翘觉得自己有可能都交代在这儿了。 有了前头那些事情,宁翘可不觉得蒙古福晋们都是什么善茬。 可宸妃都点名了,皇太极也点头了,这就不可能不上了。 佟佳氏悄声道:“别怕。我保护你。” 她不要那个金和银,虽说八旗和女真旧部这回是肯定得赢的。但比起宁翘的安全来,那肯定还是宁翘的性命更为重要的。 “姐姐别担心。” 宁翘一边同佟佳氏起身一边道,“我有办法的。姐姐只管为咱们自己出力,这回可不能输,姐姐和大家是一定要赢的。” 佟佳氏将信将疑的,这都要上场去穿装备衣裳了,这还能有什么办法啊。 这骑马比的是骑术,但是这会儿上了冰场,比的就是脚力和蛮力了。 那博尔济吉特氏的身量比宁翘高些也壮些的,她不帮忙,那宁翘怎么赢? 这会儿来的人更多了些。 先前早上没有这么多人的,这会儿听见了消息,就连年长的礼王代善都带着福晋来瞧热闹了。 虽说过了两年,但那一场赛马比赛的胜负让许多人耿耿于怀,赢了的还想继续赢,输了的想要翻盘,这比赛之前的气氛热烈程度竟要比多尔衮他们之前还要高涨。 宁翘本来就是那场比赛的风云人物,记得别的赢了的可能不多,单单是她一锤定音的,因此她跟着佟佳氏走起来,这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就多了。 宁翘不闪不避,迎着众人的目光望回去,对上博尔济吉特氏的目光更是甜甜一笑,见博尔济吉特氏目光中露出嫌恶之色,她笑得更欢了。 她知道小博尔济吉特氏也在看她,但是她没有回望过去。 反而看向了多尔衮,多尔衮果然也在看着她,宁翘望着多尔衮嫣然一笑,瞧见多尔衮脚步一动,似乎有要走过来的意思,宁翘也不如何,将目光收回来后,果然正是她走到礼王福晋身边的时候。 这可是老熟人了,她特意走过来,礼王福晋又怎么可能不与她说话呢? “笑得这么甜,你这丫头是觉得自己稳赢了?” 礼王福晋只管笑着,可眼底的一抹隐忧还是叫宁翘捕捉到了,她也不藏着掖着,只笑道,“这可不比骑马,这是跑冰,搞不好啊,你是要摔跟头的。” 宁翘笑道:“我就知道福晋是最心疼我的。趁着我摔跟头之前,和福晋说两句悄悄话吧。” 多尔衮费了这样大的力气,把她抬举到如今这个地步。 她不能让多尔衮白费了这个心思,心知肚明自己眼下的位置,因此除了在上位者和多尔衮跟前,或者有些必要的时候,她已经不大自称自己为奴才了。 这或许还远远达不到她内心的期望,但是比之一开始,已然是极好了。 礼王福晋欣然应允。 宁翘含笑在礼王福晋耳边说了几句话。 她们这边的动静引起了前头的注意,加上多尔衮又走过来了,一下子就都叫人看见了。 尤其是礼王福晋在听了宁翘的话后面露惊喜:“真的吗?” 宁翘有点羞涩的点了点头:“八成是真的。” 礼王福晋笑道:“什么八成。我看肯定是真的。” 礼王福晋把宁翘的手一拉,叫她坐在自己身边,对着皇后宸妃那边笑道:“皇后娘娘,宸妃娘娘,这丫头怕是不大方便去比赛的。就不要叫她去了。换个人上场吧。” 皇后关心问道:“宁氏怎么了?” 宸妃倒是有些不悦:“本宫瞧她好好的,哪里像是不方便不舒服的样子?别不是怕了,不敢出来比了?怕输了丢人丢脸?” 宁翘乖乖坐着不说话,一副乖宝宝的模样。 礼王福晋亲昵的把宁翘的手握着:“这丫头啊不想出风头。可不想盖过你们要比赛跑冰这事儿,她就是有些不方便,就别叫她上去了。换个人就成了。” “什么不想出风头?”宸妃道,“这话也不说清楚便说要换人,岂不是视规矩如无物?福晋护着宁氏,是福晋心软,我们可倒是要瞧瞧,她究竟是怎么了?” 第181章 宁翘眼巴巴的看向礼王福晋。 礼王福晋倒笑了:“罢了罢了。咱们这儿说不好也是一件大喜事儿。这样的好时候,今儿又是正月初一。就把这事儿确定了也好,免得叫人说你是怕输怕丢人。要说这个出风头啊,也该你这丫头出一回。也是你福气好,要不然怎么回回都能赶上呢?” 宸妃听着不乐意了,刚要说话,皇后静静瞧了她一眼,又被她额娘科尔沁次妃悄悄扯了扯衣袖,宸妃便只得闭口不言了。 这边皇后微笑道:“大福晋不如跟咱们说说,这究竟是怎么了?也好叫咱们放心哪。这不上不下的悬着心,怕是这比赛也比不成了。” 礼王福晋笑道:“比赛肯定是比的成的。你们只管叫了太医来,给宁氏把把脉就知道了。她确实是不方便比赛,叫你们瞧了安心了,可不是她故意躲着不去的。” “这丫头啊是害羞,不好意思和你们说。才拜托到我这里,偏还是得说出来啊。说出来了也好。这不是我给过她一个先祖的生子秘方么。等太医来了瞧了,就知道灵不灵咯。” 在场人多,礼王福晋也不好拿着宁翘的私隐出来说,不轻不重的点了几句,众人都是灵透的人,不就听出来了么? 宁氏可能是有孕了。 多尔衮赫然望向宁翘,他就站在宁翘的身边,宁翘没做声,却眨眼望着他笑。 多尔衮心里一瞬有无数的话想要询问,可偏偏又有这么多人在,他只能先谨慎的什么都不说,看看小丫头想要怎么进行下去。 都与小丫头在一起这么久了,小丫头望着他这样笑,他也实在明白她,她这心里头是有主意的。 佟佳氏也在旁边瞧着,都顾不上去换衣裳了。 谁能想到宁妹妹不上场的方式是这个呢?怪不得她说她是能出风头的。 而且在皇上皇后跟前,这样的事儿可撒不得慌,依着宁妹妹的性子,也不可能把没把握的事情说出来,想必就一定是真的了。 佟佳氏目光发亮,唇角勾起都忍不住带着笑了,她这是高兴啊,为宁妹妹高兴的。 要来冰场玩,那自然是有太医跟着随行的,就怕是会出什么问题,因此几个方向的太医都各自跟着来了一个。 听说是要给睿王府庶福晋诊脉,这来的自然是专精女科的太医。 还真就是断定宸妃庄妃怀着的都是男胎的那一位。 太医过来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太医的身上,那种期待和审视的目光,倒是把太医给吓了一跳,但太医毕竟是专业的。 迎着这样多的目光也很快就镇定下来。 走到了宁翘的身前。 礼王福晋笑道:“你好好给宁庶福晋瞧瞧,看看她是不是有孕了。” 头发都花白了的太医应了一声,专心给宁翘诊脉。 自有小太监给太医端了椅子过来,一应器具预备好,这儿就有了个临时的诊台,太医慢慢给宁翘诊脉,这边不说话,竟都静静地等着结果。 一时间连皇太极都在那边瞧着了。 过了一刻钟,太医起身施礼道:“恭喜睿王爷,恭喜宁庶福晋,您是有喜了。您腹中的孩子,差不多将有三个月了。” 宁翘笑起来,转眸就去看多尔衮,多尔衮也望着她笑,情不自禁过来牵住她的手。 看见这一幕,好几个方向的人,都不约而同晦暗了眸色。 礼王福晋笑道:“还真是有了。那这会儿可就真是不方便了。总不能叫人家怀着孩子上去比赛吧?皇后娘娘,您看呢?” 皇后微微一笑,宸妃在旁边道:“宁氏不去,那就换人吧。再往下也没有什么妥当的人。就请小姑母代表八旗这边走一趟吧。她虽是科尔沁的人,但为八旗走一趟也没什么不妥当的。她的技术可是好得很,不用担心她不出力。若是她向着蒙古这边,这么多眼睛瞧着,自然是不算要重来的。” 礼王福晋但笑不语,宸妃这话一说,还有谁不知道的? 今日这场比赛,就是针对宁氏的。 也是为了把小博尔济吉特氏推出来的。 不知道她们先前是怎么打算的。但宁氏这突然的有孕,似乎也打乱了她们的计划,以至于让宸妃迫不及待的把小博尔济吉特氏给推出来了。 礼王福晋自然是不满的。她与郑王福晋对视一眼,还是预备不让宸妃得逞的。 宁翘却在旁边笑道:“宸妃娘娘慧眼如炬,选的人必然是最好的。若是咱们赢了,那就是咱们实力超群;若是咱们输了,咱们也不能怪旁人的。” 这话说的,礼王福晋和郑王福晋都笑了。 郑王福晋道:“你素日总说她是个嘴甜的。我瞧着啊,她也是个厉害的。” 礼王福晋也笑:“再厉害能怎么着?如今也不能上场见真章了。还不是只能嘴皮子厉害。” “你说的是,宸妃娘娘慧眼如炬,选的人必然是没错的。” 礼王福晋含笑望向小博尔济吉特氏,“那就请格格多费心了。” 小博尔济吉特氏的姐姐可是宁翘的对手,这样一安排,那可不就是姐妹博弈么。大博尔济吉特氏那心思能瞒得过别人,还能瞒得过她们这些年长的福晋么? 姐姐是当初没能嫁给想嫁的人,妹妹是将要嫁给姐姐想嫁的人,瞧姐姐那个性子,能放过妹妹吗? 第182章 且看着吧。这一场比赛精彩着呢。 瞧着大博尔济吉特氏垂眸的眼眸,这是不拿吃人似的目光瞧着宁翘了,可对妹妹,也不知道会怎样的不客气呢? 第61章 感情 礼王福晋与郑王福晋这样一讲,皇上与宸妃也没什么意见了,小博尔济吉特氏就上场了。 佟佳氏本来还有些担心宁翘的,见宁翘这里有礼王福晋郑王福晋护着,多尔衮又在身边陪着,佟佳氏就放心了,那边与多铎交换了个眼神,换了衣裳后,佟佳氏就潇潇洒洒的上场了。 开始比赛后,大部分人的注意力都还停留在宁翘这边。 但是有多尔衮在这边陪着,众人也都不敢明目张胆的看,只是用眼角余光注意观察着,这场上的情形一时胶着起来,也有不少人的注意力到那边去了。 毕竟八旗女真旧部和蒙古福晋们的再一次比试的输赢还是很牵动人心的。 科尔沁大妃早就听皇后和宸妃说起过宁翘了。 这位睿王府还没有实封的庶福晋,品级是不高的,出身也并不如何尊贵,但是出身镶白旗下,是镶白旗佐领之女,这就比许多的人跟多尔衮更亲近了。 大小博尔济吉特氏虽不是科尔沁大妃亲生的,但也算得上是她的孩子亲眷,那也是她看着长大的,这会儿以关系来算,确实是皇后的幼妹。 就为了小博尔济吉特氏的归宿,科尔沁大妃自然是很关注多尔衮后宅之中的情形的。 按说睿亲王嫡福晋便是他们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的,府里又有这样多的蒙古庶福晋,按说小博尔济吉特氏进府不该那么难的,前年就该进了,却硬生生拖到现在还不成。 先前有个侧福晋佟佳氏,本来还以为值得注意一下,这会儿又出来一个宁氏,据皇后和宸妃说起,多尔衮是很宠爱这个宁氏的,今儿一瞧,确实是比别人都不同。 听说为了这个宁氏,多尔衮府上还把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都送走了。就连侧福晋佟佳氏的宠爱都比不上了,而嫡福晋就更没有什么恩爱可言了。 就这么两三年的功夫,睿王府后宅的格局都变了。 这可是她们费了心思安排的,若是叫了小博尔济吉特氏进府,怕是要重新经营了。 科尔沁次妃是宸妃的生母,她心中所想虽也与大妃有些相似,但她更多的关注点还是落在宸妃身上的。 尤其是当听到礼王福晋提到先祖的生子秘方时,她的目光都亮了。 科尔沁次妃与宸妃说悄悄话:“这个宁氏,是不能生吗?” 宸妃在这冰天雪地里坐久了,哪怕身上穿着皮毛拿着手炉,脚底下还踩着炭炉,也还是觉得有点冷。 只不过是要做的事情没有做完,强撑着坐在这里罢了。 宸妃懒懒的靠在毛圈坐塌上,听见额娘的话,便道:“先前说是不能生。后来又说能生了,他们府上的府医作怪,不知是被什么人买通了,就说她不能生。这进府也有将近三年了,这就有了身孕了。” 科尔沁次妃道:“便是能生,只怕也有那生子秘方的功劳。要不然怎么偏要在人前拿出来说呢?要不然怎么就偏偏要给她呢?” 宸妃嗤了一声,却还是道:“额娘当是什么?以为李佳氏真有这么好心么?她不过是瞧着自己一身老病将要不中用了,这就看中了宁氏,想要扶持她呢。八旗女真旧部的福晋夫人们惯爱和咱们较劲,额娘又不是不知道。” “咱们现在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科尔沁次妃道,“别的都不说了。你这样劳神,总归也是不好的,该多歇一歇养一养。你这年纪说来也不大,总归是有机会的。宁氏年纪小,怀相瞧着还挺好,多半是那生子秘方的功劳。既是当着你们众人的面给的,八成是错不了的。你不若想些法子,把东西要过来是正经。” 科尔沁次妃用极小的声音道,“海兰珠,八阿哥已去了。你做额娘的再伤心,他也回不来。你该为以后想想法子。皇上在你身上这样用心,难道不该趁着这恩宠再有一位小阿哥么?” 若再有一位小阿哥,她的海兰珠必定在宫中地位更为超然。 虽说布木布泰与海兰珠同为她的女儿,可明摆着皇上更为宠爱海兰珠一些,她自然也是心疼和疼爱大女儿更多一些。 布木布泰养着九阿哥不争不抢也挺好的。 可海兰珠不该就这样沉寂下去啊。 八阿哥是叫人害死的。为了不让那些人如愿,她的海兰珠就该再生一个的。 宸妃原本一心想着的都是为八阿哥报仇的事情。先前她额娘在耳边唠叨这些话,她都是不爱听的,也听不进去。 这孩子哪有那么容易说有就有的? 可这会儿听见宁氏有孕的消息,又听见说那生子秘方的事,这心思就忍不住动摇了。 若能再生一个当然是好的。若是再有一个阿哥,她和皇上就不会再有什么遗憾了。 该是她儿子的东西,自然也不会被旁人抢走的。 宸妃幽幽目光落在宁翘身上,看着那边的方向,宸妃想,那生子秘方是在宁翘那里的,得想个什么法子,把这生子秘方拿过来呢。 这边人太多,多尔衮怕宁翘磕着碰着了,他倒是不在意众人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只是在听见太医说宁翘有孕后,这心里的保护欲上来,越发的怕她在这冰场上坐着冷着了。 第183章 就牵着宁翘的手,把她从太子河边缘给带出来了。 这外头天寒地冻的虽然冷,但外头有搭的暖棚。里头自然是暖和得很,比在冰场上坐着可好多了。 也就是众人都爱看热闹,都穿戴好了往冰场去坐着了,这暖棚这边除了伺候的奴才们之外,都没人。 睿王府的暖棚宽敞又温暖,多尔衮把人牵进来,叫周得胜去外头守着,不许人偷听打扰,他这里亲自奉了热乎乎的羊奶给宁翘。 宁翘不喜欢那羊膻味,送上来的羊奶都是经过处理的,羊膻味是没有了,只有香喷喷的奶香味,她接过来,温度正好,便端着喝起来。 “主子爷把奴才带到这里来,就什么都看不成了。”宁翘觉得周身都暖和起来了,在冰场上待了这么久,抱着手炉穿着氅衣其实也是有点冷的,但是会有一种很躁动的兴奋感。 这大概是只有在冰天雪地里才能体会到的感觉。极致的冷中,感受到全身的血液在身体的热流中奔涌,还有心脏的跳动,会觉得自己拥有生命力的蓬勃。 “你想看什么呢?”多尔衮握住了宁翘的手。 他的手很热,握过去的时候,小丫头微凉又柔软的小手一下子就热乎起来了。 宁翘眨着眼睛笑:“看热闹呀。” “外头冷,怕冻着你了。” 多尔衮就舍不得叫她去,看见她这一身的红衣裳就想起昨夜灯光底下她笑意吟吟的模样来,不自觉声音都温柔起来,“和爷说说,这是怎么回事?瞧你同大福晋说的话,是早就知道自己有孕了?” “怎么不和爷说的?还瞒着爷?” 知道这小丫头机灵着,主意也多,他如今也防着人欺负她,总想着法子抬举她,她也争气,还知道想法子叫人不欺负了她。 纵然知道可能性极低,多尔衮还是怕这是小丫头的什么鬼主意。就怕她有孕不是真的,怕是他自个儿做梦,怕她联合着人在这儿做戏呢。 宁翘哎呀一声,喝过羊奶的小脸有红扑扑的娇红:“奴才不是故意不告诉主子爷的。其实奴才自己也是拿不准的。” 她的声音娇娇的,“年前有段日子,奴才不是总饿么。主子爷总是知道的。奴才以为是到了冬天嘴馋所以才吃得多。乌喇嬷嬷有经验,同奴才说怕不是那样的。” “乌喇嬷嬷也看过大福晋给的生子秘方,说那祖上传来的是真的,也是很有效果的。虽没亲眼见过,但在女真旧地流传很久的。说奴才这嗜吃嗜睡的就跟有了似的。只是日子太浅了看不出来,乌喇嬷嬷就叫当有了似的养着。” “也是这个月没有按时过来,乌喇嬷嬷和奴才说了,奴才心里就有数了。想着日子可能真是差不多了。本来不上场,奴才是不肯说的,想等着过了这个年节后,再同主子爷说,做准了再请府医来瞧,奴才也怕自个儿失望呢。” “谁知道就被点上去跑冰,这奴才不说就不成了。奴才也怕出什么意外的。想着托了大福晋的福,自然是请大福晋为奴才出头了” 多尔衮听她说这样多,字字句句都是谨慎,害怕月份浅了不敢说出来,他就想起先前的事情来,怕也是吓着她了,因此才要这样谨慎等稳当了才说出来。 这事儿也确实是不稳当。哪怕把脉过后也是有不做准的,还真是要时候到了才成。 只是这一场跑冰,倒是叫众人都知道她有孕了,想瞒也瞒不住。 “请大福晋替你出头,怎么不请爷替你出头?” 多尔衮把人抱在怀里,“爷是你正经主子,你是爷的女人,爷难道还护不住你?” 宁翘俏皮一笑:“要是请爷来,那可不知道更多了多少人妒忌奴才得宠呢。” 多尔衮忍不住瞪了小丫头一眼,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只顾着说这样的话。 宁翘便悄悄笑道:“奴才是想着,不想叫主子爷失望的。怕做不准的事情说了,叫爷同奴才一起丢人。奴才原没有想着这样大张旗鼓的,只是没法子的事。咱们女人家的事情,何必请主子爷为奴才出头呢?” 多尔衮还要计较:“这时候便同爷说是女人家的事情了,又不要爷为你出头了?” 宁翘仰着头,抿着嘴笑,轻轻亲了亲多尔衮的唇角,带了一点点撒娇求放过的意思。 “因为奴才知道呀,主子爷是最疼奴才的,主子爷这不是为奴才出头了么?” 小丫头谨慎,多尔衮只想着心疼。她有身子了,哪舍得还和她计较呢? 这问了一回,多尔衮心里也就有数了。 先前她那样,多尔衮忙着也没有放在心上,现下想着,年前那段日子,她倒确实是反常些,这么一对上,也就是症状了。 多尔衮轻轻抚了抚宁翘的腹部:“爷让人送你回去。有了身子就该好好养着,养的白白胖胖的,给爷生个健健康康的小阿哥。” 太子河这里冰天雪地,把小丫头冻坏了可不成。 宁翘却不肯走,抱着多尔衮的胳膊:“那怎么成,奴才还要看热闹呢。” 多尔衮道:“有什么可看的。你放心,八旗这边保管输不了。” 宁翘一双眼瞪的溜圆:“奴才说的不是这个。奴才是想听人念圣旨。奴才想听圣旨。” 想知道那圣旨是给谁的,想知道圣旨上是写的什么旨意。 她看得开,但就是想知道。 第184章 多尔衮轻轻捏了捏宁翘的脸蛋,触手还是那样的柔软滑嫩。 多尔衮说:“当年额娘去时,礼亲王就在当场,但是他并无阻拦之意,甚至眼睁睁的看着额娘赴死而无动于衷。随后礼亲王拥戴皇上成为大汗。” 他们兄弟三人也随后失去拥有的一切。直到如今,多尔衮才将那些曾经拥有的东西争回来。 多尔衮望着宁翘:“礼亲王欠爷的。他这些年年纪渐长,就觉得对爷有亏欠。皇上行事,他多有不满,他还想着族长的风光,只可惜,总有后进的人要上去。他心里,其实将八旗,将女真旧部,将大清看得更重要些。” “你不去,自有旁人想办法的。总有人会为了爷费心,也不想要爷的后院被博尔济吉特氏的人占领。” 今日此局,他们是又将宁翘给算计进去了。 要说这跑冰不过是一场游戏玩耍,想如何轻松有趣,便能如何轻松有趣。 可若是有人想要下黑手,那是能有多狠就是能做到多狠的。 说有人能在这冰场上被算计着丢了性命也不为过。 他们又想将赢的希望放在宁翘的身上。 以小丫头的性子,只怕又是全力以赴。冰场上的事情瞬息万变,真要是出事,就什么都晚了。 小丫头机灵知道不去,这是最好。 那圣旨,多尔衮也不愿意是宁翘来读。 宁翘见他避而不答,不知怎的就有些不高兴,偏偏听他的话,又替他觉得委屈,别扭片刻,才嘀咕道:“八旗的人赢了,不还是要宣读圣旨么。” “圣旨又不能篡改。主子爷就不肯和奴才说,主子爷其实知道圣旨是什么事吧?” 多尔衮瞧她这样子,反笑问道:“你这么聪明,你是不是也知道了?” 宁翘挣脱怀抱就要往地上去:“奴才回去了。” 多尔衮忙将人拉住,又抱回来,哄着她:“好了好了。爷知道。” “不外乎便是要把博尔济吉特氏赐给爷做侧福晋的事。都把人带来了,表现的这么明显,谁能想不到?” 宁翘眸光微微闪动,有心想问问他要不要应,偏偏就是没法问出来。 这要怎么问呢? 人家三妻四妾是寻常事,女人们吃醋妒忌也是寻常事,她大概没法让多尔衮理解从一而终,只忠诚于一个人是什么样的一种相处方式了。 小博尔济吉特氏若进府,那就是侧福晋的身份,她这样的,是没法也不能拦着多尔衮不去的。就像当初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进府的时候一样。 她想在多尔衮的心里分量重些,甚至想有一日能不在他的面前自称奴才了。 只有两个人的地位平等了,才能谈感情,谈爱情。谈一切平等的感情发展。 现在么,还谈不上吧。 多尔衮想说这件事的。 今儿瞧见小博尔济吉特氏出现的时候,皇上和有些人似有似无的在他跟前总提起,他就知道这个心思皇上没歇过。 皇上是为了科尔沁的博尔济吉特氏,是拉拢,也是安抚,更是那所谓的爱屋及乌。 自己如今这样的声势地位,是最适合用来拉拢安抚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的人了。 毕竟之后还要出征察哈尔和喀尔喀,总是要用到科尔沁的骑兵的。 而科尔沁的博尔济吉特氏,大概是巴不得大清所有的勋贵府上,都有他们家适龄的姑娘在后宅之中占据着尊贵的位置。 之前的提议,叫多尔衮回绝了,这回皇上的态度就很强硬了。 圣旨下来,由不得他不接受。 可皇上还是有所顾忌的,没有直接下圣旨,想了这么个法子出来,这里头能做的文章就多了。 也总有一些人,是不愿意看着他和博尔济吉特氏家族越走越近的。哪怕只是表面上的亲近也是不成的。 多尔衮想叫他们先斗一斗心眼子去。 他这里只管重他的小丫头。 一说起这个,小丫头就不乐意了。 那双眼睛本就是干净透亮得很,如今更是什么都藏不住了。 从来就知道,这丫头的一颗心都在他身上,字字句句总离不开奴才全心全意为着主子爷这样的话。 叫他动容的也是这一点。 从前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进门的时候倒也罢了,现而今他都不去别处了,就是怕这丫头暗地里难过伤心,就是舍不得她这样,又怎么可能在她还没有成侧福晋的时候,把人迎进来压在她的头上呢? “爷说过,许你做爷的侧福晋,在你做成爷的侧福晋之前,这府里不会再有新的侧福晋。爷不会再让新的博尔济吉特氏的人压在你头上的。” 宁翘想,那要是成了侧福晋之后呢? 到了嘴边,却成了甜甜一笑:“多谢主子爷。主子爷最疼奴才了。” 看看,她自己心里头都有点不好受了。这模样戴在身上戴久了,好像都有点拿不下来了似的。 - 大博尔济吉特氏心里其实是有点矛盾的。 她年少就钟情于多尔衮,她知道,博尔济吉特氏里头那些个适龄的姑娘们,大约都是爱慕过或者爱慕着多尔衮的。 偏偏嫡系的一个都没能嫁给多尔衮,倒是个隔代旁出的博尔济吉特氏嫁给了多尔衮做嫡福晋。 她不爱豪格,只管哄着豪格,是为了日子能过得更好。 第185章 豪格是皇长子,若说前途那也是有的。她费心筹谋,做了他的嫡福晋,心里想的是要从豪格这里谋求更多更多。 八阿哥没了,豪格的前途似乎更光亮了些,可这个男人骁勇善战,战场上征伐勇猛,面对皇上,面对着这些叔伯兄弟勋贵大臣们,这腰杆儿竟是不那样挺直的。 受了皇上的训斥,竟回来喝酒,喝醉了哭诉喊着,被降位为郡王,就说自己是德小福薄的人,这算什么男人? 大博尔济吉特氏想,若但凡她是个男人,早就争皇位去了,还至于在府里这样发疯吗? 她总是忍不住想多尔衮。既想让人看出来她对多尔衮的心思,又怕让人看出来。 这心思总是煎熬的。 可这心思煎熬着煎熬着,也不知道爆发过多少回了。 今儿个,在这冰场上,看着八旗女真旧部队伍里的小博尔济吉特氏,她的亲妹妹,大博尔济吉特氏爆发的更彻底了。 亲姐妹该相互扶持是不错。她额娘耳提面命,一字一句都是这样嘱咐她的,她也答应的好好的。 可想要她去成全妹妹和多尔衮,简直是做梦! 她得不到的男人,为什么妹妹就可以轻易得到? 不管谁赢了,要宣读的那个圣旨,便是将她妹妹赐给睿王做侧福晋的旨意,这是她额娘提前与她说过的。 博尔济吉特氏内的几个人,皇后宸妃庄妃,还有福福晋和她额娘,都是知道的。 怕是在场的人,也有不少人都猜出来了,大家心知肚明,只是没有人说出来。 大博尔济吉特氏想,冰场上也有凶险万分的时候,这回叫宁氏给躲过去了。 她不能对宁氏如何,难道还不能对妹妹如何吗? 宁氏有了身孕,是多尔衮的孩子,看他们那样恩爱,大博尔济吉特氏觉得刺眼极了。 但她现在收拾不了宁氏,可妹妹就在她眼前,妹妹是不是也知道那金子底下压着她的终身大事,是不是也知道她将要做多尔衮的侧福晋了? 不然怎会笑得那样娇羞动人呢? 妹妹这么拼命,是想叫八旗女真旧部赢了,以此讨好多尔衮,也是想自己亲自宣读自己去睿王府做侧福晋的圣旨吗? 她怎么能让妹妹如愿! 第62章 呵护 大博尔济吉特氏不知在豪格府上做了多少事,都是和哈达纳喇氏对着干的人了,还能不对自己的情敌妹妹下手么? 现在又是豪格府上的嫡福晋,几乎把后宅都掌握在自己手里了,她的这些想法怎么可能单单只停留在想法上呢? 三十二个人要去抢金,谁也不让着谁。 小博尔济吉特氏仗着身量小年纪小动作轻盈,倒是泡在最前头的,大博尔济吉特氏一直紧紧盯着她,见到小博尔济吉特氏已经将金都攥在手里了,大博尔济吉特氏直接上手去抢。 在小博尔济吉特氏吃惊的眼神中,大博尔济吉特氏把东西抢过来,顺势仗着后头人冲过来的力量把小博尔济吉特氏狠狠一推,小博尔济吉特氏立时就撞到了后头的冰块上。 脚下的冰面忽然裂开,露出一条黑黑的大缝隙来,小博尔济吉特氏几乎是直接就掉到了冰冷的河水里。 惊变陡生,身边的福晋夫人们都看呆了。 谁能想到会有这样的事? 太子河的冰原本就是挺厚的。为了皇上皇后王爷贝勒福晋夫人们能玩得尽兴,还提前有在中心浇筑过水的,上头还有一层厚厚的冰。 按理说绝不可能出现这样冰裂出缝隙窟窿的情况。 唯一的可能,就是有人提前在底下用特殊的手法将冰面动过,才会因为上面的响动就裂开缝隙,然后这人就掉下去了。 这边的喧哗立刻引起了那边的关注。原本怕出事,或者说是这样的比赛都是有裁判跟着的,否则还真是说不清。 恰好是索诺木不放心自己的小女儿,跟着兄长一起上场,就为了看着小博尔济吉特氏,结果兄弟俩被人挡住了没瞧见前头的画面,却瞧见了小博尔济吉特氏入水的画面,索诺木心头一紧,就想着完了。 佟佳氏的位置并不是很靠前,但是她能瞧见眼前的一切。 小博尔济吉特氏落水后,索诺木台吉和卓礼克图亲王立刻脱了外衣跳下去救人,旁边的人也反应很快,都过来帮忙。 这样场合底下,福晋夫人们的力气就太小了,帮不上什么大忙,幸而跟着的都有人,蒙古的侍从们都很有力气,很快就把人拉上来了。 佟佳氏悄悄看过四周。 放金的地方还是比较靠近边缘的,放银的地方在靠近中间一些的冰厚的地方。 这也是为了增添比赛的难度和趣味性,毕竟太好得到的话,那也就没什么看头和意思了。 八旗和女真旧部的起家,是渔猎的出身。 这里一年里头都要猎鱼,在冰层底下如何渔猎,是祖上传下来的智慧。这手段,几乎八旗兵丁人人都会。 蒙古那边如今和八旗联系紧密,会这些的也是大有人在。想要不动上面只叫底下先有裂缝,等人过来有所冲击后裂开,掌握好这个时机,事情还是大有可为的。 小博尔济吉特氏掉下去的时间不长,但也是受了惊吓的,人也冻晕过去了,被索诺木台吉和卓礼克图亲王的随从带走了。 那金还攥在大博尔济吉特氏的手上。 第186章 方才小博尔济吉特氏已经把明黄圣旨抓在手上了。人掉下去也没有松手,被救上来之后,那明黄圣旨从小博尔济吉特氏怀里掉出来,散落在地上,慌乱之中也没有人去捡起来。 卷轴已经散开了,上头的字迹被冬日的河水一浸,早就模糊不清了,那传国玉玺盖出来的章印,也模糊成了一团朱红,看不到原本的字迹了。 这圣旨已经无法宣读,只能重写一份。 有一双手捡起了散落在冰面上的圣旨。 佟佳氏倏然回神,抬眸一瞧,是多铎。 多铎走过来,用另一只手牵住佟佳氏的手:“别怕。” “别看了。走吧,同爷回去。” 多铎是特意过来接佟佳氏的。他可不放心自己的侧福晋。别人都走了,她却在这里愣神。 抓着圣旨的手有些冰冷,圣旨上落下的冰冷河水一点点滴落在冰面上,几乎瞬间就结冰了。 但多铎抓着佟佳氏的手却是暖热温厚的。 佟佳氏只回头瞧了一眼,那冰面上飘着的碎冰还在浮沉,只有那一块地方裂了,别的地方都好好的。 等他们一走,不出几个时辰,这里又一定会冻上的。 佟佳氏只觉得后背发凉,若没有换人,那么有可能掉进去的便是宁翘了。 她能想到他们的心思不正要害人,却没有想到他们心思这样歹毒狠辣。 这是直接要置人于死地的。 -多尔衮和宁翘这边接到消息的时候,小博尔济吉特氏已经送回清宁宫中了。 出了这样的事情,太子河那边自然就散了。 周得胜把具体情况同多尔衮一说,宁翘就想到了她自己。 这要是没换人她上去了,要是被大博尔济吉特氏给挤到了那个地方去,那掉进冰窟窿里,掉进冰河里的,那可就是她了。 也亏得她谨慎,也亏得她想着自己有孕给推掉了。若不是时刻防着他们,她现在怕是也跟小博尔济吉特氏一样昏迷不醒了。 “皇上的圣旨是豫王爷带回去的。那圣旨被冰水一过,上头的字迹都模糊不清了,也看不清写的什么。豫王爷将圣旨递给皇上,皇上也没有说什么,只说圣旨这样是不作数了,还是要尽全力医治科尔沁格格。务必不能让格格有任何的损伤。” 多尔衮听到这儿瞧了宁翘一眼,宁翘眨眨眼,他好像是在说,看吧,爷就说这圣旨宣读不下来的。 可宁翘这么听着,总感觉这里头出手的人可能不止是八旗和女真旧部的人。 冰面上那缝隙出现的时候,怎么偏偏好就是大博尔济吉特氏推小博尔济吉特氏,又抢了她手中金并且推了她的时候呢? 宁翘想着,不由得定定瞧了多尔衮一眼,这都是这男人惹得桃花债。 若不是人人都瞧着他,想进睿王府,哪有这些事? “主子爷,咱们独个出来,这会儿人都回去了,咱们是不是也该去探望探望科尔沁格格?” 宁翘起身,站在那儿俏生生的望着多尔衮,“科尔沁格格手里的圣旨没了,皇上似乎也没有补一个的意思,格格该多伤心呀。” 宁翘的那一眼多尔衮有些不明所以,没有领会到其中的深意。 可小丫头话中的阴阳怪气多尔衮听出来了。 不由得一笑:“她自伤心她的,与爷何干。有皇上皇后关心便足够了,不用爷去凑热闹。早先不是说了要送你回府?这会儿便回吧。” 宁掐被搂着腰穿好了衣裳戴好了风帽,穿戴的严严实实的,就剩那一双清凌凌的眼睛在外头,还望着多尔衮。 “主子爷当真不去瞧一瞧?说不准一会儿还要接旨呢。” 多尔衮这回更听出来了,捏了捏小丫头的手腕,失笑道:“爷不去。圣旨是能再写一份,可谁知道她掉河里救上来能不能活?又能活成个什么样子?” “往年这样冰过一回,好了也是病恹恹的,少不得要调养个一二年的。皇上便是要赐婚,难道还能赐个病恹恹的侧福晋给爷么?” 那是要叫人议论的。皇太极不能太这样过分了。所以这份圣旨就是作废了,小博尔济吉特氏现在要醒过来,也要休养一段时间,博尔济吉特氏也是没法子再提进府的事情了。 这会儿还在暖棚了,说什么外头的人是听不见的。 多尔衮深深望着宁翘,与她说:“你别担心了。” “奴才不担心。” 宁翘被牵着走出去,外头不知何时竟有了风雪,一下子满目雪白,宁翘眨了眨眼,睫毛上的雪花落不下去,宁翘低声道,“奴才就是怕主子爷心里没有奴才位置。” 她的声音小,风雪又大,本以为不过是说给自己听的,却不想叫多尔衮听见了。 睫毛上的雪花被人轻柔摘去,多尔衮的眸中噙着温柔在看她:“就是没了谁,也不会没有你的位置。才说了有孕不能多思多想,一切有爷在,不必多虑了。” 宁翘眨眨眼,刚想开口,多尔衮却抚了抚她的眼睛,叫她闭紧口鼻,干脆把眼睛也闭上:“有什么话一会儿上了马车再说。灌了风进去可不是玩的。” 宁翘现在是有身子的人了,又用不得什么药,肯定是不能着凉生病的,她乖乖闭上眼睛口鼻,任由多尔衮将她抱起来,直接送到了马车上。 多尔衮要照顾眼前这一个,什么皇上皇后博尔济吉特氏那里,他都不想理会,纵然是要回来,也要等到他先把小丫头安全送回府中才成。 第187章 多铎那里既然把圣旨送回去了,想必比赛中的那些疑点他都是知道的。 今日这一局里头动手的人怕也是好几方,不是那么好查的。 多铎就在现场,应当知道的更多些。有些时候他去查也方便一些。 今日若非小丫头突然爆出有孕,那么上场的就会是她。说不准掉在河里的也会是她。 这又是针对他的小丫头而来的。多尔衮不能放手,也不能放松,得查清楚才行。 不过这个小博尔济吉特氏,也不是个替罪羊,自然也是有人想要对她下手的。 马车是直接叫周得胜驶到暖棚这里来的。 本以为是人都走了的,没想到出来后,倒是瞧见了福晋和佟佳氏的马车还等在那里。 那马车上睿王府的标识还挺明显的,外头的周得胜一眼就瞧见了。 里头多尔衮听说了,对上宁翘似笑非笑的眼神,觉得这丫头现在是不是不怕他了,连眼神都有调侃之意,偏生如今还动不得她了。 多尔衮在马车里道:“也不必下车了。更不必请安了。雪大天冷,叫都一起回去吧。” 周得胜应了一声是,身边坐着驾车的小太监本来能去传话的,可这里头是福晋还有侧福晋,并府里的小主子们,总不好叫小太监传话的,周得胜就亲自去了。 其实这天寒地冻的,又出了这样的事情,福晋压根是没想等着多尔衮出来的。 她如今和多尔衮之间确实是冷淡了许多。多尔衮连面子情都不愿意做了,她自也有她的骄傲,她是嫡福晋,她的出身决定了她不需要跟宁氏似的那样讨好多尔衮。 不得宠便也罢了,难道要她对多尔衮摇尾乞怜吗? 这小半年的‘养病’,将福晋的心都养冷了。 她进宫来,一瞧见小博尔济吉特氏,这心就更冷了。 她们大约是彻底放弃她了吧。叫小博尔济吉特氏进府来帮她,还不是预备着将来取代她的? 就像宸妃当年取代庄妃一个样。 宁氏有了身孕,更叫福晋心冷。可这心冷,不是心死,是心寒,也是心硬。 小博尔济吉特氏掉冰河里昏迷不醒生死未卜,这进府的事就暂且提不上了。福晋倒是有些高兴。 她和小博尔济吉特氏隔着一层,有那么多的人为她操心,她就不凑这么热闹了。 偏偏大格格和大阿哥闹着要等阿玛出来一起回府。 说什么都不无用。佟佳氏只好留下来等候。眼看着雪越来越多,福晋自不可能撇下佟佳氏自己走,侧福晋要讨好,她难道不跟着?总是不能叫人看着太不像话的。 听了周得胜的话,福晋神色淡淡的,无悲无喜的模样令跟着的英巧十分担心。 福晋幽暗的眼神落在脚下的炭炉上,已沉默许久了。 “主子若是心里不痛快,这会儿忍着也就罢了。回了府里,到了正院,那是主子自个儿的地方,想如何便如何,主子可千万别伤着自己的心神了。” 英巧实在是担心。若说从前,福晋又不高兴的时候,还会说几句,还会摔摔东西发泄一下。自从‘养病’后,福晋一日比一日沉默,总是这样憋闷着,要是身体出了什么问题,那还有什么指望呢? “宁氏有了身孕,若是个格格,也没有什么指望。若是个阿哥,那是她的福气了。来日这庶福晋侧福晋,也就一步步的走上来了。” 福晋喃喃道,“她的孩子,怕是正院抱不了。总得先看看她生的是个什么才好。可咱们这正院,实在是太冷清了。我都不知道养孩子究竟是个什么滋味。听说三阿哥活泼得很。若是还把三阿哥抱来,倒也不错。” 外头风雪太大,福晋的声音也很小,外头是听不到的。 英巧却听着心酸:“养云斋如今看守的严实,察哈尔庶福晋轻易不带三阿哥出门的。咱们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福晋轻轻勾了勾唇角:“她纵然不出门,可一个犯过大错的人,落在别人手里的把柄是拿不回去的。这是没人翻到御前去,要是翻出去了,她就是个罪人,养不了三阿哥的。” 英巧心思转了转:“奴才知道了。” - 大格格失望的不得了。 以为等在这里,能同阿玛一起回去的。能叫多尔衮看见她一片孝敬之心。 结果只等来周得胜的几句话。 大格格撩起车帘往外头看了一眼,风雪太大,白茫茫一片也看不清太远。 可宁氏的马车在最前头走着,她还是隐约能看见的。 佟佳氏怕大格格被雪迷了眼睛,也怕她着凉,直接就将车帘给放下了,再不许大格格掀开了。 对上大格格含泪的眼神,佟佳氏心疼极了。 “额娘,”大格格道,“宁庶福晋有了孩子,阿玛是不是就不再爱我们了?” “不会的。”佟佳氏道,“阿玛还是很疼你的。不是方才也嘱咐你了,让你不要玩雪,要好好的待在车里不要出去么。” 大格格望着佟佳氏道:“额娘,阿玛以前只有我们的,为什么不能一直只有我们?” 这话勾起佟佳氏心中隐痛,她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摸了摸大格格的头:“你还小。不要想这些。” 大格格倔强道:“女儿不小了。额娘心里的苦,女儿都听奶娘说过的,女儿能懂。额娘放心,女儿不会让任何人把阿玛从我们身边抢走的。” 第188章 大阿哥今儿其实有点被跑冰时候发生的事给吓到了。 可见他大姐姐似乎一心一意的想着这些事,好像没有再去想起科尔沁格格掉河里的事情。 他自己身边的奶娘也和大格格的奶娘一样,会说很多这样的话。 大阿哥其实有点不太爱听这些话。这些好像和先生教他的那些道理不一样,或者说是完全相反的。 可让他反驳大格格,他又有点反驳不出来,不知道该怎么说。 但他知道他大姐姐这样是不对的。大阿哥就有点苦恼,瞧着他额娘那个模样,只怕他的这个苦恼也是没法说的。毕竟好像额娘和大格格的想法是差不多的。 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大格格和佟佳氏,谁也没有注意到旁边大阿哥眼巴巴的眼神。 马车到了睿王府门口,多尔衮抱着宁翘下车。 福晋和佟佳氏那边也下车了。 多尔衮想着宁翘不能吹风,便简单在前庭说了两句话,便让他们回去歇着,他这儿就预备着送宁翘回邀月堂。 大格格实在见不得这样的场景,瞧她额娘眼里依依目光,大格格咬了咬牙,就要大喊一声阿玛,结果张开嘴还没说话呢,就被一直观察她的大阿哥眼疾手快的把嘴巴给捂住了。 大阿哥就怕她这一嗓子把阿玛给惹毛了。大阿哥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却不代表他不知道该怎么做。 这一幕没被多尔衮瞧见,毕竟动静小,没惊动那边走了的人。 却都叫福晋尽收眼底了。 福晋深深的看了一眼两个孩子,望着佟佳氏似笑非笑道:“王爷近些日子忙公务,闲下来又只管去邀月堂,怕是许久没好好陪一陪大格格和大阿哥了吧?也难怪孩子惦记。侧福晋有功夫管着府务,怎么却不为了孩子好好打算打算呢?” “这要是我的孩子,我可是断舍不得叫孩子们这么久见不到阿玛的。” “府里就这么几个孩子,哪怕宁氏生了格格阿哥,那也要排在大格格大阿哥之后,都一样是王爷的孩子,怎么能厚此薄彼呢?” 福晋说完,施施然看了佟佳氏一眼,便走了。 纵然知道福晋这是挑拨之语,佟佳氏还是心里不痛快。 大格格就更恼了,要不是被佟佳氏牵着回东院去,怕是要往大阿哥身上出气的。 这一趟吵闹,宁翘这里是不知道的。 可牵着她回邀月堂的多尔衮也不会知道。 从马车下来后,在前庭里,多尔衮说话的那会儿功夫。 她瞧见了大格格和大阿哥。毕竟站得近,不跟以前似的距离远,可以尽量躲着。 那会儿被多尔衮牵着,也躲不远。 她就瞧见了大阿哥望着她的眼神,好奇的,像看待新生事物那样的眼神。没有什么不好的情绪在里面,就是觉得可能不熟悉的陌生人,需要打量和探究。 是很纯粹的小孩子的眼神。 宁翘很意外大阿哥会有这样的眼神。 大格格可就不一样了。 宁翘意外对上大格格的眼神,竟在一个七岁小姑娘的眼神中看到了深深的敌意。 就特别有点像大博尔济吉特氏的那种眼神。 宁翘有点不适。她和大格格没有什么实际上的交集吧。 两个孩子几次出事,也不是她的问题,她也没有害人,大格格怎么会这么仇视她? 孩子年纪也不大,能这样,八成还是大人的问题。也不知道佟佳氏背地里都教了大格格些什么,大格格明明养在前院,与佟佳氏一个月才见三回,怎么就这样了? “出什么神呢?”多尔衮都给她把外头的衣裳换了,还见这丫头在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眼神挺让人心疼的。 “奴才有点怕。” 多尔衮拥住她说不怕的时候,宁翘伏在他的肩头,轻声说,“奴才有了身孕,这个正月能不能不进宫了?主子爷不能时时刻刻陪在奴才身边,奴才能周全自己,但奴才害怕总有周全不到的地方。” 多尔衮把人好好的抱在怀里:“正要与你说这个的。” “这些时日风雪怕时有,你有孕不能颠簸,就在府里歇着吧。便让福晋与侧福晋进宫便是。府里的孩子也不必进宫了。” 多尔衮有件事在这会儿难以启口,却偏偏又不得不说。 这会儿不说,近在眉睫的事迟早都是要说的。 “再过两日,爷便要启程去一趟辽阳。监筑都尔弼城,是早就定下来的差事,耽误不得。爷要离开盛京一段时日。” “爷把周得胜留给你。你别怕。他还顶用。辽阳与盛京不远,爷也是能照应你的。” 一来一回的,骑马三个多时辰也就到了。 第63章 穿红 皇太极出外亲征,这一回便不曾带着多尔衮出去。 因多尔衮要和代善一同监筑辽阳都尔弼城,并且要与阿济格一起修治盛京到辽阳的大道。 都尔弼是蒙古语,若用汉译就是四方的意思。 都尔弼城有很重要的战略意义。此城中可安置聚集归附的蒙古大军,这些兵丁都是有大用处的。存集于此是将来四方征讨最为理想的地方。 且此城的地理位置也十分紧要,若有蒙古犯边,这里也是防御外边侵扰的重要防线。 多尔衮这回出去约莫有些时日,具体不好界定,总要看那边的情形如何才能确定。 第189章 宁翘心里倒有些依依,却懂事道:“主子爷身边离不得周公公的。怎好把周公公留在奴才身边呢?奴才身边有乌喇嬷嬷在,还有烟霞烟雨她们,奴才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这会儿小丫头又这样乖巧懂事了。 多尔衮可没忘记她前一刻抱着人说害怕的时候了。说是能周全,但就怕周全不好。 他出外一趟,心里又怎么能放心呢?况且她还有了身子,那就更要护好了。 多尔衮道:“爷有心想把王印留给你。可盯着你的人太多了,这王印留给你不合规矩,就怕有人拿着这个作害你,反倒是对你不好了。” “周得胜身上带着爷的王印,若是有需要,他是能调用的。私印他也知道在何处,于你有用便是。只周卫一个人在府里,爷不放心的。” 多尔衮坚持,宁翘也实在是有些怕,就顺势应下了。 他要待她好,她总不能辜负人家的心意拒绝吧。况且这好,就是她心心念念想要的。 宁翘道:“那主子爷这回出去,少说也有一二个月,主子爷身边可要带着人侍奉?” 这话原本是该福晋问的。 可这会儿多尔衮已很少去正院了,和福晋也说不上什么话。 怕是多尔衮要出门的事情,福晋和佟佳氏那边都是不知道的。 如若不然,方才在前庭的时候,福晋应当就会问起替多尔衮打点行装的事情了,福晋不问,证明福晋当是不知情的。 多尔衮一下就笑了:“怎么?你想跟着爷去?” 宁翘撇撇嘴:“奴才怎么去呢。奴才倒是想娶呢。奴才还怕肚子这一个不安稳,这还不满三个月,头几个月,奴才可得小心着些了。” “瞧你,这就又醋上了?”多尔衮笑道,“爷不带人。这一趟事多,皇上那里交代的差事也多,爷日夜忙碌,哪顾得上这些?” “爷独个住着,你现下高兴了吗?” 小醋坛子。都这个时候了,还记着吃醋。 发生这样的许多事,多尔衮心里不得闲,又记挂着她的胎,哪有功夫再哄别人呢?同别人一处,这丫头又要伤心难过的,实在是犯不上。 她还有身孕,实在也舍不得叫她伤心难过了。 “奴才才没有吃醋。” 话是这么说,宁翘心里却也高兴得很,“奴才是想着问清楚了,好替主子爷打点行装的。” “怎好累着你?”多尔衮倒觉得这丫头又贴心了,“叫周得胜去张罗就是了。” 他不想同福晋和佟佳氏说这个,原本是该着福晋做的,但多尔衮实在觉得夫妻冷淡,也很是热络不起来,索性就如此。 难道这府里,还能缺了为他打点行装的人么? 似小丫头这样热着心肠的操心,他才是喜欢的。 “那怎么会累呢?”宁翘笑道,“奴才乐意的。奴才不过是看看单子动动嘴皮子,其余的事情都有他们去忙着,主子爷就别拦着奴才为主子爷尽心了。” 谁承想有了身孕还这样娇滴滴的撒娇。能不叫人多疼她么。 多尔衮心里暖热:“那随你高兴。” 多尔衮将人好好的送回邀月堂了,说了一回话,看着人歇了,才从邀月堂出来。 他身上事情多,也不往别处去了,直接就出了王府,往宫中办差去了。 宁翘这里众人在乌喇嬷嬷的带领下都给她行礼贺喜,恭贺她有孕之喜。 这自然是大喜事,只是在宫里,人人几重心思,面上恭贺,这心里头是怎么想的也就不得而知了。 倒是他们邀月堂的自己人,那可是真心为自己的主子高兴的。 宁翘这会儿自在了,就叫烟霞烟雨开箱拿了银子,邀月堂上下都赏了半年的月钱银子,人人春天的衣裳都添了一倍。 说话间,前头周卫也带着多尔衮的礼赏来了。 一溜烟的好东西,几个大红箱子,都是叫小太监抬着来了。 这会儿宁翘有孕,正该是她得意的时候,送赏就更不必避着人了。 周卫说:“主子爷出府了,吩咐奴才开库房取了实用的东西来给宁主子。主子爷说,请宁主子好生歇着,东西若喜欢,就摆出来瞧着。若不喜欢,等主子爷回府了,再给您挑好的。” 宁翘笑着应好,吩咐烟霞也赏了周卫大的,并几个来的小太监,都是有赏赐拿着的。 多尔衮送来的东西,宁翘尤喜欢那个琉璃五彩的小炕屏,那颜色鲜艳得很,在这会儿是个不常见的物件,宁翘瞧着喜欢,直接就叫摆在外头的坐榻上了。 多尔衮既送了东西,别的各处就不好装作看不见了。 只正院和东院送来的东西不过走个流程,实在是不像样,也并不是如何好的东西,宁翘就叫烟霞烟雨收起来了,反正瞧不见,也不拿出来用就是了。 倒是养云斋那边送来的几匹布料是不错的,柔软清透,可以拿来给将来出生的孩子做衣裳。这料子宁翘在三阿哥身上也是见过的,是一个样的,就是花色不同。 宁翘也叫收起来了。 豫亲王府上的嫡福晋,还有侧福晋,也都送了贺礼来。 还有阿济格府上的嫡福晋也送了东西来,随着的还有李氏的一份贺礼,宁翘瞧着就觉得高兴。亲近的姐妹送的东西不论贵重与否,当然是贴心的。 有些讽刺的是,人家豫亲王府和武英郡王府上的嫡福晋送来的东西,都比自家府上的福晋厚了不少,可见自家府上这位博尔济吉特氏的心胸,着实并不怎样。 第190章 如今真是面子情也懒得顾及了。 秋雅阁那边,倒是李氏亲自过来送贺礼的。 六个十分精致的小荷包,还有三个柔软的坐垫。 李氏笑道:“庶福晋见罪,妾在府中听见消息的时候,庶福晋与主子爷已经回府了。主子爷在这里,妾也不好过来。如今才来和庶福晋贺喜,还望庶福晋见谅。” 宁翘笑道:“这有什么的。还是我要多谢姐姐惦记我的。” 若说跟之前比起来,李氏这回来见宁翘有什么不一样的。 便是她姿态放的更低了,这语气也更卑微了些。 再不甘心不服气又能怎么样? 从前还能安慰自己,两个人的出身是一样的,她迟早能有出头的机会,将来也不会比宁氏差多少的。 可现实证明,宁氏就是比她强得多。 之前仗着宁氏没有实封,又为了依附她,李氏甘愿退一步叫她庶福晋,却也受了她一句姐姐,自个儿也称呼一声妹妹。 可今儿宁氏有了身孕,这宫里的事情她虽没有亲见,却知道宁氏在宫里是怎样的风光,也知道主子爷对宁氏是怎样的爱护。 由不得她不低头了。她追不上宁氏,她认了。 所以今日过来,姿态低微,也不自称姐姐了,直接将自己侍妾的位置摆的很正,李氏清楚,如宁氏的这个孩子生下来,怕不单单是个庶福晋这样简单了。 连礼王福晋郑王福晋都护着的人,怀了身孕,泰半勋贵王爵人家都送了礼物过来,直接点明了要邀月堂来接,根本不经过福晋那里,李氏就知道,自己是不能跟形势犯倔的。 宁氏这一声姐姐,李氏也不敢应。 李氏道:“昨儿是庶福晋的生辰,妾没过来,这些原本就是妾为庶福晋预备的生辰礼,又遇上庶福晋有孕,那便更是喜上加喜了。” “这些荷包与坐垫,都是妾自己做的。里头加了松软的棉花,庶福晋若喜欢,用得好,来年妾再给庶福晋做。” 宁翘方才就看过了,笑道:“没想到姐姐的手艺倒是很好。” 八旗佐领家的姑娘,有几个能有这么好的针线的?针线房那边没听说什么消息,那估摸着就是李氏和她的丫头一起做的。 李氏估摸着就是动了几下,她那个丫头手上似乎还有点痕迹在,这就很能说明原因了。 可夸还是要夸的。不然戳穿人家就没什么意思了。 李氏能巴巴的做这些东西送来,也是为着一个贴心,就是她这跑一趟在宁翘看来,不像是单纯的贺喜。 李氏笑得倒是有点腼然:“庶福晋过誉了。妾也只有这些东西能拿出来见见人。素日里日子倒还好,有庶福晋这边关照,妾还能过得下去。不似旁的地方那些见不着主子爷的侍妾日子过得艰苦,妾那里尚还能支持。” 宁翘笑道:“姐姐是镶白旗佐领之女,阿玛最得主子爷的重用,姐姐若说这样的话,那可叫别人怎么活呢?” 李氏道:“庶福晋说的是。是妾糊涂了。妾倒是很羡慕察哈尔庶福晋的,自己清清静静的带着三阿哥过日子,不理会外头的是非,这母子俩把日子过起来了,将来的指望也就有了。横竖都有三阿哥,不求他如何有前途,能够支撑门庭,那总是好的。” 宁翘这里拨弄着手腕上的串珠,没有第一时间接上李氏的话。 一时屋中静默片刻,外头乌喇嬷嬷进来笑道:“主子的安胎药送来了。主子是就热着喝了,还是晾一会儿再喝呢?” 李氏这里识趣,她今日要说的要做的已经说了做了,再露骨的话是不能再往下说了。 方才宁氏不说话,就证明宁氏已经听懂了她的意思。 李氏这时候便站起来笑道:“妾就不打扰庶福晋安歇与喝药了。妾这就回去了。” 宁翘便道:“姐姐慢走。烟水送送李侍妾。” 听到李侍妾三个字,李氏心里一空,对烟水露出一个笑容来,便慢慢出去了。 三年光阴,足以改变许多的事情。她是连侍奉主子爷都不曾侍奉过的侍妾,而宁氏呢,不但得宠,还已经有了身孕了。 等烟水回来,宁翘才望着乌喇嬷嬷笑道:“嬷嬷,这什么时候又有了安胎药的?” 宫里太医与她把脉的时候就说过了,她怀相很好,孩子也挺好的。实不用喝什么安胎药。 乌喇嬷嬷正叫烟汀烟兰两个检查李氏送来的东西,确定没有什么遗漏的针线什么的,就收起来。这样的东西,纵然秋雅阁做的再用心,她们也是不敢给宁翘用的。 要是真有什么问题,那等出问题的时候后悔就晚了。 乌喇嬷嬷道:“哪里有什么安胎药呢?是奴才的借口。” “奴才瞧着主子都不想与李侍妾说话了。就进来说了这么一句话,李侍妾这么有心计,自然一听就能明白的。” 宁翘笑道:“那她要是装作听不懂,就是不识趣,死赖在这里不走怎么办呢?” 乌喇嬷嬷道:“那奴才也不由着她。奴才只管把主子爷的名头搬出来。主子爷临走的时候就吩咐过奴才们的,叫奴才等好好照料主子,不许主子劳神。李侍妾这样偏劳主子,那奴才自然是偏着主子要赶她走的。” 乌喇嬷嬷说是奴才,但在宁翘身边侍奉,又是多尔衮亲自给的,说体面也是不差的,她要是真赶李氏走,李氏也不能说什么去。 第191章 这为的还是宁翘的身体,纵谁也说不出什么不好的。说出去,那也是李氏的不懂事。 屋子里自己人说话,倒也没有外头那些顾忌。 烟清瞧着烟汀烟兰将东西都归置好了回来,正听见这个话。 烟清道:“上回她来的时候,那话里就有这个意思,只是不曾这样明显。这回倒好了,知道主子有孕了,说着是来送贺礼的,结果就说上主子爷不去她那里的话。那口口声声说的是察哈尔庶福晋,其实她那心思哪藏得住呢?不就是想主子提携她,不就是也想要个孩子么?” “她又不曾做些什么,怎么就能说得出口的呢?” 李氏这样的心思,都叫宁翘身边的人不齿。 乌喇嬷嬷道:“主子很不必将李侍妾的话放在心上的。她也不算是走投无路的人,自个儿方才也说了,如今的日子过得不算差,不过是不知足,打量着主子心眼好,就想要更多的。自个儿的日子不珍惜,回头撞了南墙,也怨不到主子跟前来。” “主子也不必帮着她。这宠爱难道还能让来让去的么?主子与主子爷好,那便是最好的,主子爷最看重的便是主子,主子只管把自个儿的日子过好便成了。” 这就是宁翘最欣赏乌喇嬷嬷的一点了。乌喇嬷嬷和她想的一个样,不迂腐,又爽快,这就是极好的了。 李氏这样的人,永不知足,想要恩宠想要孩子,那要是都有了,是不是还想要地位呢?这人心思太深了,宁翘可不想沾手。 李氏这头回了秋雅阁,也在想着这个事情。 慧文跟着去,又跟着回来,把那边的态度瞧了个清楚。 她道:“姑娘还是指望着宁庶福晋么?” “奴才瞧着,宁庶福晋不像是愿意松口的样子。若是肯松口,又至于到现在都没有消息呢?姑娘沉寂的太久了,怕是家里也要不满意了。” 李氏道:“我何尝看不出宁氏的意思?可如今府中她是见主子爷最多的人,跟着她,也是主子爷的意思。我只是不愿意这样沉寂,却不知出头之日在哪里。” “原想着察哈尔的事情出来,阿玛那里还能出头的。却没想到皇上要亲征,主子爷留在盛京不去,那镶白旗没了出兵的可能,阿玛那里也就跟着耽误下来了。你送信回去,也且让阿玛忍耐些。我这里总还是要再看看的。” 慧文轻声道:“宁庶福晋若不肯为姑娘铺路。正院和东院那里都对姑娘有话传来的。虽则和姑娘所想的不一样,但为正院,或为东院做事久了,总能得到些好处的。主子爷一心叫姑娘跟着宁庶福晋,却对姑娘不管不问的,这样又什么时候能出头呢?奴才只是怕姑娘白白蹉跎了时间。” “主子爷把宁庶福晋放在心里久了,这会儿宁庶福晋又有了身孕不能侍奉主子爷,正是新人出来的时候,可短时间内怕也越不过宁庶福晋去。总是要经营个两三年,跟邀月堂一样,那才能成气候的。” 再则怀孕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谁能有察哈尔庶福晋那么好的福气,一次就有了呢。 还是先拿着些权力,在府里有些地位,才能再说其他的。 李氏沉吟不语,正院曾经放弃过她,要再为正院做事,那可是跟主子爷对着干的。 她还要再想一想。 - 宁翘要为多尔衮预备行装,这一去几个月,总不能天天来回的,那边住的地方已经安排妥当了。 多尔衮带着亲卫过去,每天要处理这边送过去的公务,还要处置那边的事务,着实是忙得很,缺什么少什么的,再送过去就是了。 但一应东西肯定是预备齐全了才好,得一样一样叮嘱伺候的人。 天气冷,肯定不能让多尔衮生病着凉的。 宁翘样样都想的周全,纵然想不周全的,身边还有个乌喇嬷嬷提醒,倒是预备的极好,正巧先前的新一批的冬装做好了,针线房直接送来了邀月堂,宁翘都让放到多尔衮的行囊里头了。 这是有多尔衮的话,宁翘替他预备行装,因此周得胜周卫都常往邀月堂来回,还有前院新换的伺候的大丫头和几个二等丫头,也是常来回邀月堂的。 周得胜跑腿,往前院开库房,又拿着对牌在后院库房取东西。 这样的动静,自然瞒不过正院和东院了。 自有人来打听。 多尔衮要出门就是这两天的事,也不必瞒着,也不必藏着掖着。 这一下正院和东院都知道了。 福晋和佟佳氏都气得不轻。 怎么主子爷要出门,她们什么都不知道,她们还什么都没有预备上,反而叫宁氏给预备上了? 福晋直接让人来请宁翘去一趟正院。 不能说不去,是一定要去。 烟雨去送来传话的蒙嬷嬷,烟霞在宁翘身边道:“这雪虽停了,可外头冷得很,这时候去正院,还说非去不可,奴才瞧着不像是什么好事,不如奴才去请周公公传句话,请主子爷回来一趟?” “还能是为着什么好事,自然是为了主子给主子爷预备行装的事情。” 乌喇嬷嬷道,“福晋这是害怕主子沾手府里的事务。是怕失了她自己得手的东西。” 宁翘道:“主子爷有正事要忙,为这点子事就叫人请他回来,不像话,也不成体统。” “正院请咱们去,那就去一趟。这么害怕失了自己得手的东西,那也是她自己没本事守住,怎么能苛责别人有本事呢?” 第192章 宁翘指了指昨儿才新得的斗篷:“这个红,就穿这个去。大正月里的,不穿戴点红的,总是不大像样的。外头还有雪,白雪红梅,映衬起来才有意趣,又显眼又漂亮。” “穿不得正红不打紧,这石榴红也是极亮的。” “你们好好给我梳个头,今儿可不能坠了名头。好叫福晋看一看,我也不是真的任由她欺负的。” 屋里的几个丫头,连带着乌喇嬷嬷都振作抖擞,听见宁翘的这几句话都精神起来了,忙着就为宁翘装扮。 她们的主子好似今儿格外的不一样了。 就像是要去跟福晋打擂台似的。 宫里的小博尔济吉特氏还没有醒过来,发生那样的事情,宫里这阵子有些乱,为之前的事情且查一阵子呢。 各家的福晋夫人们就暂且不进宫了。 要不是这样,福晋和佟佳氏还发现不了这事。 宁翘往正院来,进屋来一瞧,佟佳氏也在那儿坐着了。 这倒也不意外,这样的场合,佟佳氏是肯定不会放过的。要是佟佳氏不来,宁翘才会觉得奇怪呢。 今儿庶福晋们都没有来,侍妾更是一个都不在了。 宁翘坐下来,感受到福晋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带着比冰雪还冷的寒意。 宁翘不闪不避的望回去,笑吟吟道:“不知福晋请我来,所为何事?” “我那里还有些事情要忙,如今还要养胎,这样的寒冬腊月出门,总是不大好的。察哈尔庶福晋有孕的时候,福晋向来是体恤的,不知怎么到了我这里,便要这样立等着见呢?” 福晋和佟佳氏向来都知道宁氏嘴巴厉害,这几年都是领教过的。 心里恨得痒痒,总恨不得将她的嘴撕了。 可那也是她们主动挑衅的时候若好好的,宁氏倒不主动招惹。 谁知今儿一坐下来,宁氏就首先发难,这话说的,把福晋讲成了个苛待妾室的主母。 福晋的目光幽深几分,立刻就发现了。宁氏和先前不一样了。 宁氏这是要和她,对上了吗? 第64章 强硬 “叫你来,自然是有话要问你。” 福晋不禁恼恨多尔衮对她的冷淡与无视,这一股气现在都落在了宁翘的身上,“我听说王爷要出门,是你在为王爷打点行装。既如此,为何不来禀报我一声?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嫡福晋吗?” 佟佳氏是唯恐天下不乱的。 她听见了风声,也恼宁翘得了多尔衮的喜欢,竟还要来沾手多尔衮出行的事务。 早些年的时候,多尔衮出征的随行装备,那都是福晋打理的。 后来她进了府里,这几年就是她预备的多一些。 没成想这一回,竟叫宁氏绕过她和福晋,为多尔衮预备行装了。竟连周得胜都听起了宁氏的吩咐。 瞧着前院和邀月堂的人忙忙碌碌的,她东院和正院都静悄悄的,佟佳氏就觉得脸疼。 所以听见正院这边请宁翘过去,佟佳氏也跟着过来了。 福晋分毫不让,佟佳氏眼底都透着隐隐的兴奋。 佟佳氏瞧着自己手上新做的指甲:“福晋这话说的,她何止是没有将福晋放在眼里呢?宁氏早就不将我这个侧福晋放在眼里了,如今有了身孕,仗着主子爷疼爱,就越发的不将福晋放在眼里了。” “眼下只是为主子爷打点行装,怕是孩子生下来,便要为福晋和我分忧,一同打点府务了吧?” 前头有一个福晋在,眼看着福晋要收拾宁翘,佟佳氏自己就不出头,一个劲的拱火,她就不信福晋不恼。 和福晋打了几年的交道。 当初她从庶福晋到了侧福晋,为了协理府务的事情,佟佳氏明里暗里不知同福晋打了多少官司,斗了多少回才有了如今的这个局面。 没人比佟佳氏更清楚福晋对于手中权力的在意程度有多深了。 有了她一个,福晋不得不容下,她身边还有几个孩子,是有底气跟福晋争的,可如今瞧着宁氏也渐渐的起来了。 这怕是要走她当年的路数,甚至比她当年还要得宠。只是性子不及她当年讨喜罢了。 前儿在宫里出了一回风头,结果在宫里被肃郡王府上的事情连累在宫里关了那两日才回来,佟佳氏这是尝到了出风头的苦意。 这回跑冰比赛她也上去了,但吃到教训的佟佳氏这回是一点头都不出了,就只管躲在后头,瞧见大小博尔济吉特氏那一出事情,佟佳氏当时吓的脸都白了。 这吃一回亏,佟佳氏也明白了藏锋的道理,这会儿能挑着福晋出头,她就在旁边煽风点火几句,总好过她自己冲上去。 福晋向来清楚,这府里谁得宠都不要紧,只要皇后稳坐中宫之位,只要皇上心系宸妃,只要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在朝野上下好好的,她就永远是睿王府的嫡福晋。 可福晋现在有一种很重的危机感,宁氏势头太凶了。 便是当年的佟佳氏,那也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做到侧福晋的位置。全是因着她生了大格格和大阿哥的缘由。 要说得宠,现在把她和宁氏比较,佟佳氏当年是绝没有宁氏得宠的。 福晋甚至怀疑,多尔衮有想以宁氏为福晋的心思。 纵然现在没有,谁能保证将来没有? 福晋现在担忧的,是宁氏是不是会取代她。 第193章 福晋心里含着霜,面上却神色缓缓下来,看向宁翘:“你进府后,一向同谁都说,你进府来便是为了伺候王爷的,别的事情你总一概不肯做的。这回为主子爷打点行装的事也不好交与你。” “倒不是轻忽你的心意,你方才也说了,怨我只体恤察哈尔庶福晋有孕的事情,却劳你带着身子跑一趟。为王爷置办行装事情也多,你便交给李氏去办。她和你同年,一向也是经事过的,叫她去做这事儿是正好。” “你便只管安静养胎,将来为王爷生个白胖健康的小阿哥,便是你的功劳了。” 宁翘微微笑道:“恐怕要叫福晋失望了。恕我不能从命。” “为主子爷置办行装,是主子爷亲口吩咐我做的。福晋若要换人,当只管与主子爷去说。我可是做不得主子爷的主的。要是这里应承了福晋,回头主子爷那里怪罪下来,我怕是担当不起的。” 宁翘笑道,“另还有一事,既然我过来了,便一起与福晋还有侧福晋说明,也好叫大家心里有数。” “那日知道主子爷要出门,我也是问过的,主子爷也嘱咐了,说这回出门事忙,府里就不带着伺候的人了。打点好了行装立时就是要出发的。便是咱们在这里说话,只怕那里行装已经收拾好了,主子爷要同礼亲王一同出门,也不得时间相送,只怕这会儿都已经走了。福晋再如何安排,也是来不及了。” 宁翘瞧见福晋和佟佳氏面上神色,就知道她们是叫自己这个模样给震了一下子的,怕是一时还有些不适应。 但适应过后,只怕心中会更恨她,也会更忌惮她。 宁翘当然知道自己不一样了。 她从前因这身份被压制,处处低人一等,走到哪里都要行礼问安,口称奴才,人人都瞧不起她欺负她。 过了两三年这样的日子,如今是立起来的时候了。 她要是再不立起来,又如何护着将来要出生的孩子呢? 再不强硬些,也是辜负了多尔衮抬举她的心。 况且,她这态度也不是无的放矢,多尔衮和福晋之间彻底冷下来,佟佳氏也失去了多尔衮的宠爱,多尔衮明显是抬举着她往上走的,既要往上走,自然要拿出往上走的姿态来。 多尔衮要把她推出去,她就不能不立起来。 若不立起来,如何与博尔济吉特氏斗呢? 如今这个时候,正是妥善的时候。 宁翘起身,微微一礼:“福晋方才也说了,许我安静养胎。为主子爷置办行装的差事我办好了。还请福晋与侧福晋安心。我这就回去了。” 言罢,也不等福晋与佟佳氏说什么,她径自就走了。 到了如今这个时候,倒也没必要和福晋装什么姐妹情深了。她与佟佳氏就更装不来了,不如索性不理不睬礼数做足,也就是了。 佟佳氏瞧见这一幕,倒是不生气了。方才听见宁氏那些话还气得不行,转头看见福晋铁青的脸,佟佳氏竟觉得不气了。 多少年了,还是头回看见有人能把福晋气成这样的。 佟佳氏倒是觉得也痛快,反正不管是福晋还是宁翘,哪一方吃瘪都是她乐意看见的。 最好是斗的你死我活的,她渔翁得利。 佟佳氏起身道:“既如此,那妾也走了。宁氏年轻不懂事,福晋可别为她气坏了身子,否则若是叫主子爷知道了,又要福晋独个清静养病不许理事,又是妾担着府里的差事了。” 讽刺的话说完,丢下气得肝疼的福晋便走了。 福晋没忍住,把茶盏都扫落在地上,一地的茶水狼狈不堪,福晋的眼都气红了。 眼泪憋在眼眶里,话中却带着恨意:“好啊。好得很。这一个个的,都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蒙嬷嬷忙上来给福晋顺气:“福晋,可千万别气坏了身子,早先府医就说了,您要疏肝,不可叫郁气积在心上。那宁氏那里,也不过这一点差事,府务还在福晋手里,便是将来主子爷开口,她能不能完完整整的接过去,还不知道呢?” “侧福晋说的那样轻松,真要是动了她手里的东西,岂能那么轻易就交给宁氏的?真有那么一日,侧福晋只能同您合作,咱们总有帮手,总能想法子不叫宁氏接府务的。” “她想协理府务,那还早得很。” 福晋缓了缓,道,“王爷那么想给她晋位,她没有子嗣,不还是不成么。想做侧福晋协理府务,总要同佟佳氏似的,生几个孩子才成的。” “她眼下才有这一个,还将满三个月,这一胎能不能留得住,能不能生的下来,还未可知呢。” 蒙嬷嬷道:“王爷虽离京,可邀月堂严实的跟个铁桶似的。伺候的奴才嘴严的很,什么都打听不出来的。宁庶福晋的膳食也走的是前院,她要真是待在邀月堂里安静养胎,那就没什么机会了。” 福晋慢慢缓下来,按了按腹部,才轻声道:“不着急。总有法子叫她出门的。” 外头英巧悄悄进来:“福晋,主子爷没有回府,直接叫人将行装送去宫中,与礼亲王一道从宫中出发,再有一会儿,就出京了。” 福晋问道:“主子爷可有什么话留下?” 英巧道:“奴才问过周公公,主子爷不曾留下什么话。” 即便是有,那也是给邀月堂的。要是寻常英巧就说了,这会儿福晋在气头上,英巧就不敢说了。 第194章 福晋看了英巧一眼,心里也明白,不再问什么了。 可还是心里头难受:“嬷嬷,我与他这么多年夫妻情分,如今竟生疏冷淡至此,若是膝下再有个孩子,那岂不是叫孩子也跟着伤心?” 那不就跟大格格大阿哥似的,天天盼着阿玛,压根盼不到。 蒙嬷嬷心想,若福晋真有个亲生的嫡子,怕正院的日子未必会过成这样的。可现在说这些都是无用。 蒙嬷嬷道:“福晋还是王爷的嫡福晋,这是永远不会改变的。夫妻情深做不到,福晋也不必强求。这日子还要往下过,福晋该看开些,该往前看看。” 福晋默然半晌,眼底猩红闪烁:“是。前日叫你们预备的事情还是预备起来吧。过些日子,怕也是该进宫了。” 蒙嬷嬷与英巧对视一眼,应了是。 - 宁翘这里得了多尔衮离京的消息,幸而行装已经提前预备好了,都好好的送到宫中去了,宁翘这里得到消息,也悄悄放了一口气,没耽误什么,那便是好的。 多尔衮给她留了话,是周得胜亲自来传的。 正月里不必进宫了,叫她只管在邀月堂里安心养胎,一应事情都有人照应着,她只需保重自身即可。 宁翘自然听多尔衮的话。 又过几日,便听说小博尔济吉特氏苏醒的消息。 又听见说大博尔济吉特氏叫禁足了,暂且不许她出门了,但不知是为了什么事,只晓得是不许出门了,但似乎是科尔沁大妃悄悄去过一回,也不知道做些什么。 小博尔济吉特氏受了凉,卧床养病需要休息,少说也要一两个月才能下地。 乌喇嬷嬷动用了内务府的关系打听到,小博尔济吉特氏在宫中养到能下地后,便要回科尔沁去养身子。 对她的婚事宫中现在没有定论。皇上也似乎没有再提起赐婚的事。皇上现在的心思都放在亲征上。但也没有说,会把小博尔济吉特氏赐给别人。 更不曾说过,小博尔济吉特氏回去后会再接来的话。 就连皇后与小博尔济吉特氏说的也是,先回科尔沁养好身子,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 宁翘听了这些话,与乌喇嬷嬷道:“这可是个活动话。也不是说科尔沁格格以后就不进府的。这听着像是给科尔沁格格吃个定心丸。意思便是只管好哈的养身子,其余的一切,自有皇后娘娘做主。” 乌喇嬷嬷道:“主子看得真。人人都说科尔沁格格怕是没前途了。可奴才瞧着,这是前程已定不可更改,所以皇上和娘娘们就只管叫科尔沁格格好好养身子。这赐婚的圣旨,等科尔沁格格缓过来,等这事风头过去,总还能再下的。” “宫里的太医都诊断,科尔沁格格养身子至少年余时间,河水格外冰冷,太医们不敢实说,怕是比这个时间还要久些。主子如今有孕,将来真是有了这个圣旨,主子早就立稳了。主子爷待主子情深看重,必不会叫科尔沁格格压着主子的。” 宁翘只笑了笑,不曾说什么。 主仆几个这里闲话外头的事情,外头小丫头去寻了烟雨说话,烟雨匆忙进来道:“主子,宸妃娘娘跟前的大宫女到府上来了。正在前院同周公公说话呢。” 同周得胜说话? 宁翘疑惑,女眷的事,宸妃若有要求,不该请去正院同福晋说话么? 烟雨道:“周卫悄悄打发人来传信,说宸妃娘娘让主子进宫陪娘娘说话。那大宫女便是来请主子去的。周得胜有主子爷的嘱咐,不敢轻易应承,这会儿正同那大宫女周旋呢。可宫里的主子娘娘有话,怕是周得胜的身份,恐拦不住的。” 周卫这才悄悄的让人来邀月堂报信。 第65章 索取 周得胜是多尔衮身边的人,又有王印与私印在手,寻常自然是能镇得住的。 可这会儿遇上的是宸妃身边的大宫女,宫里的人一来,周得胜自然是矮一截儿的。 若说是旁人来请,真要是有恶意的,比如肃郡王府上的嫡福晋若有这样的,周得胜拿着王印挡了也就挡了,再如何记恨,自有主子爷回来做主。 可宸妃身边的人来,周得胜拿着王印挡了一遭,回头真有什么皇后懿旨上门,那又该如何呢? 这结了仇怨得罪了宸妃,这后果不还是宁庶福晋自个儿承担么? 主子爷在外头还有些日子,鞭长莫及,怕是真要护着,这也难以施展呀。 周得胜这儿有主子爷的死命令,他就是想着这些,也是不敢让的。这时候什么大局都没有宁庶福晋的安危重要。 只是这关雎宫的大宫女难缠得很,大冬天的,硬是逼着周得胜闹出一脑门的热汗来。 “周公公,您这话的意思,奴才便是不大明白了。我们娘娘特意问过当日给宁庶福晋诊脉的太医,说是这么点小的走动对宁庶福晋来说是不打紧的。” 宸妃的大宫女含笑道,“宁庶福晋也差不多三个月了。我们娘娘也是有过孩子的,当初太医嘱咐,这怀着孩子的时候身子骨康健,还是要多走动走动,对大人好,对孩子也好。这缩着不动弹,生产的时候就难了。” “宁庶福晋既然怀相好,我们娘娘又不是不体恤,这车接车送的,怎么就不便入宫了呢?莫不是我们娘娘面子不够大,非得皇后娘娘出面,求着宁庶福晋入宫,庶福晋才肯呢?” 第195章 宁翘到前头的时候,正巧听见了这些咄咄逼人的话。 周得胜平日里那也是个厉害的,跟着多尔衮的人若是不厉害,也镇不住外头那些魑魅魍魉。 可多尔衮不在,周得胜就算是从老虎嘴里掉下来的牙齿,伤人的时候还真是得掂量掂量的。 他若是轻易顶上去,那就替主子得罪人了。 “姑娘说的很是,”宁翘含笑站到前头去,直接将周得胜挡在了身后,“我这里怀相一向很好,多谢宸妃娘娘惦记。姑娘方才所说的也很对,这有孕了也不能老是缩着不动弹,自然是需要走动走动的。” 周得胜的眉头一下子就皱起来了,宁庶福晋这是什么意思啊?难道要跟着去? 那大宫女面露喜色:“那庶福晋这就随奴才入宫吧。” 宁翘又笑:“不急。” 她道,“烟清,去正院和东院说一声,说宸妃娘娘请我入宫叙话,前儿没禀报,叫福晋与侧福晋训了一场。今儿娘娘身边的姑娘来请,怎么反倒不见福晋和侧福晋问一声呢?” “却也罢了。我自己主动报备也是一样的。” 烟清答应一声,亲自去了正院和东院。 那两边至今没有动静,可见是装死。是摆明了不掺和这里头的事情。 就算没有之前闹的那一出,宁翘不和福晋对上,想必福晋和佟佳氏也不会为了她而去得罪宸妃。 宁翘之所以要这样做,也是留一个底子,好叫多尔衮将来知道,福晋和佟佳氏对这件事是知情的。在多尔衮跟前给福晋和佟佳氏上眼药,但凡有这个机会,宁翘是绝对不会错过的。 哪怕这会儿多尔衮没在,她也要给福晋和佟佳氏埋下这个雷。 宁翘问那大宫女:“宸妃娘娘请我入宫叙话,果真只是说说话么?” “自然只是说说话的。”那大宫女道,“娘娘近些日子总觉得憋闷,好容易科尔沁格格好起来了,娘娘心里舒了一口气,想起正月里这样冷清也不好,就想着请庶福晋入宫说说话。娘娘同奴才说,这八旗的福晋夫人里头,就属庶福晋是能说会道的,娘娘愿意和您说话。” 宁翘道:“娘娘既觉得冷清,那不如多请几个人入宫一起陪着娘娘说话,大家一起说说笑笑的,自然是更热闹了。” 关雎宫大宫女道:“娘娘的心思,奴才是不敢擅自揣测的。娘娘只差遣奴才来请庶福晋,别的事情奴才是一概不知道的。庶福晋这样推脱,究竟是肯不肯随奴才入宫呢?” 说到后来,那大宫女便有些不耐烦的意思了。她们是被宸妃从科尔沁带来的,跟在宸妃身边已有多年。 从前宸妃入宫前的经历,那自然是过去式了。也不再叫人提起了。从科尔沁带来的侍女,那肯定不是一开始便这样傲慢跋扈的。 这都是皇太极宠着宸妃,宸妃宠冠后宫第一人,她身边的人在宫里养了这几年,哪能没点脾气呢? 一看也是被宸妃惯出来的。 宁翘笑道:“姑娘莫急。我自然是会随着姑娘一同入宫的。可我这里也是有身孕的人了,我们王爷有令,我是得好好护着这个孩子的。若是真有什么闪失,姑娘这样催促,将来我们王爷从都尔弼城回来,姑娘怕也是不好交代的。” 关雎宫大宫女却也不敢真的放肆,听见这个话,想起宁翘身上的恩宠,想起自家娘娘的嘱咐,又想起睿亲王在外的名声,便脸色缓和了许多。 宁翘趁势道:“往常入宫,与娘娘们说说笑笑的自然是好。可往常都有福晋夫人们陪着,今儿我自个儿去,姑娘通融一二,我须得带着我身边的两个丫头一同去。” 宁翘说着,烟雨和烟水就站了出来,到了宁翘身边来。 这事还是能应的。毕竟关雎宫大宫女从宸妃那儿得到的话,便是不管如何,要将宁庶福晋请到宫中去。主子的吩咐肯定是得完成的。 方才对着睿亲王身边的贴身太监总管,她尚还有些硬气。 可这会儿面对宁翘,她想起自个儿瞧见过的,和宫里传言的,还有嫔妃们议论过的,谁不知道睿王府的宁庶福晋如今是最得睿王宠爱的呢? 人人都说,宁庶福晋这一胎要是生个阿哥,那睿王府必然是要再添一个侧福晋的。 她主子或者不放在心上,可真要是得罪了睿王,她主子不会如何,她可就真的要遭罪了。 关雎宫大宫女傲慢是傲慢,却也不是不懂得权衡利弊,面对宁翘时也没有那样硬气了,既然人家肯走,那客客气气的请人走就是了。 宁翘带着烟雨烟水去,烟清这时候也回来了。 果不其然,福晋与佟佳氏只说知道了,并不打算伸手这件事。宁翘心里也就明白了。 其实转个头想想,福晋和佟佳氏纵然是有极重的私心,可她们心里也知道,这时候不能为了她得罪宸妃。没必要,也不值得。 周得胜周卫烟霞几个看着宁翘带着烟雨烟水和关雎宫的大宫女一道走了。 “主子这一去陷在宫中,不知还有什么样的事情等着主子。” 烟霞道,“不能让主子自己应付宫里的娘娘们。得找人去宫里把主子救出来。” 周得胜道:“宁庶福晋不该去的。” 乌喇嬷嬷道:“周公公这话不妥当。主子去,那是顾全大局。这府上有谁能拦得住宸妃娘娘身边的人呢?便是福晋同侧福晋,不来伸手,不也是怕得罪宫里的娘娘们么?” 第196章 “主子若不去,还不知道后头有什么等着她。” 被乌喇嬷嬷抢白一顿,周得胜也不生气。其实他心里头明白得很,乌喇嬷嬷这话是对的,如今整个王府中,怕是都拦不住宸妃娘娘的。 烟霞道:“我去一趟豫亲王府。佟佳侧福晋若知道了这事,必然会去宫中的。” 方才主子也是这样说的,佟佳侧福晋或者不能拦着宸妃娘娘,但去了宫中陪伴,必然是能让宸妃有所忌惮的。若再不行,还有礼王福晋郑王福晋,总是能把主子从宫里捞出来的。 烟霞要忙着去,刚安也预备带几个小太监去礼王府和郑王府。 周得胜把人拦住了:“这都不妥当。” 乌喇嬷嬷站出来道:“周公公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说,咱们就都这么干看着不管主子了?” 周得胜咬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就算是礼王福晋亲去了。宫里娘娘们也未必会放手的。这第一回放手了,若再有下回,第三回第四回,难道回回都要请王府的几位福晋们去么?” 一时众人都沉默不语。这确实是有些不大现实了。 总是闹得这样,倒现在宁翘这里怕了宸妃似的。而那样也势必让本来就不大和顺的关系更紧张了些。这不是妥善的办法。 周得胜一抹脑门上的汗珠,咬牙又道:“主子爷走的时候有严令,若涉及任何宁庶福晋安危的事情,许我随时通禀。我这就骑马,去追主子爷。将这件事告知主子爷。如今只有主子爷能将宁庶福晋从宫中安稳带回来,并且能让宫里的娘娘们再不惊动庶福晋养胎。” 烟霞乌喇嬷嬷都还在沉思之中,刚安站出来道:“周总管若要去,就太显眼了些。况且这府里如今,怕也是一时半会儿离不得您的。若是半途有什么人把您给截下来,消息走漏出去,主子那边就没指望了。” 刚安道:“我去吧。我悄悄出去,只我一个人去,不会引人注意的。我骑马去追主子爷,一定将府里的情形带到主子爷跟前,禀明主子的情况。” 刚安跟着宁翘这些年月,从来都只管是安静沉稳的做事,邀月堂的人都觉得他虽年轻,却十分的可靠。 只是乌喇嬷嬷心中就总有些自己个儿的疑虑,怕刚安太年轻压不住人,私底下就总是提着外头一些。 今日一见刚安站出来,这提了几个月的心忽然就放下了。 刚安他只是话少寡言些,可遇上了大事,他还是拿得稳的。 这一番骑马追出去,那可不是简单的,须得十分机灵,还得体格子好,这说上去可是救命的大事,不能耽误时辰的,怕一上去就是一个多时辰的来回骑马,乌喇嬷嬷瞧瞧刚安咬着牙根的模样,跟周得胜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见了赞同的意思。 周得胜道:“既如此,那你也不必回邀月堂了。这一路过来,宁庶福晋身边的人多,你也不算显眼,等一会儿慢慢回去,不要一起回去,便无人会注意你的缺席。” “我替你挑一匹快马,再把路线图给你,你照着走,若是时辰刚好的话,你当能在晌午前追上主子爷的。主子爷的马快,若能回程,想必天黑之前就能到的。” 事不宜迟,周得胜交代一声,便带着刚安安排了。 乌喇嬷嬷这里便同烟霞几个按照安排,慢慢的几个几个的回去。 既要去请多尔衮回来,那自然是用不上去别府上请福晋夫人们帮忙了。 这一个弄不好,怕是要给宫里的宁主子添麻烦的。 若是叫宸妃心中有了厌恶忌惮,怕就是主子爷回来带走了宁主子,只怕将来要应付宸妃的恶感就更难了。她们不能给主子添麻烦。 几个人既知道多尔衮给了周得胜严令,就知道多尔衮是一定会回来的,现在要做的就是稳住邀月堂,再稳住府里。 等回去后,乌喇嬷嬷自然不曾闲着,她也要悄悄的寻从前内务府的故旧,在宫里当差的旧日姐妹们,往她们处打听消息。 贵人主子们自然有贵人主子们的道,她们伺候人的奴才们也有伺候人的路数。若是宸妃娘娘当真要做些什么,乌喇嬷嬷就是要拼却了这么多年的积攒,也要护的主子和腹中孩子的平安。 大内这几年,伺候人的虽大多蒙古八旗的人,但也都是上头的皇后和四宫嫔妃们身边,底下的庶妃们多是出身八旗还有女真旧部的。 这些人身边伺候的,自然也都是下五旗和女真旧部的人。 宁主子在这些人眼里头,如今已是不啻于礼王福晋的地位了。或许身份上还不够,但宁主子几次出头,又是主子爷心尖尖上的人,为了八旗和女真旧部的将来,但凡她开口,这些人一定是能护住宁主子的。 这宫里也非是龙潭虎穴,也非是得不到信儿的深宫。 一番经营,总是会有些用处的。 - 宁翘身边带着烟雨烟水,这心里头还是安慰许多的。 她为顾全大局进宫,其实心里也是有点没底的。不知道宸妃究竟想要做些什么。这是一种未知的迷雾。 她心里的没底只是针对这种未知的迷雾,是猜不透宸妃的心思。是预判宸妃可能会不怀好意。 她还是习惯想要去掌控一切的未知,却想起自己到这里来几年,似乎都没能做到这一点。 大约是和福晋那日的对上,让她的心思有了一点点变化。只是以她现在的能力和身份,是没有办法和宸妃硬碰硬的。 第197章 宁翘的手悄悄抚了抚自己的腹部,宸妃大宫女现下一直很客气,一路上也挺会照顾人的,和之前的态度倒是好了一些。 她现在将将三个月,还没有怎么显怀,走动起来也并不是那样吃力。 宸妃若是想要害她的孩子,她也不是没有能力自保。 只是这强硬手段用下去,怕就是要和宫里撕破脸了。毕竟这是人家的地盘,要想保住自个儿的命,自然是闹得越大越好。 宁翘使眼色叫嬷嬷丫头们求助佟佳氏,甚至是礼王福晋郑王福晋,可她心底里知道,终归是靠谁都没有用的。她还是得靠着她自己。 这筹码落下去太大了,别人不一定能做得到。她也不想连累旁人。 宁翘瞧着远远印在眼前的关雎宫,她一直以来,都是想好好的活下去,想要在这里活得好,活得不被人欺负。 在这样的一个时刻,宁翘心里忽然有点理解有点体会到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想要保住自己和孩子性命的心思了。 只一点,她若是破釜沉舟的话,多尔衮还能对她一如既往的宠爱吗? 她是不晓得,多尔衮能不能接受的。 宸妃的态度意外的和蔼可亲,倒是和从前的姿态大相径庭起来。 宁翘倒是不受宠若惊,只是心里的警惕提高了一万分。 她坐在软凳上,笑得不卑不亢:“娘娘只说请妾进宫来说话,妾倒是好一阵惶恐,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妾这有了身子,本来是想在府里休养,宫里这许多事,妾等也是不便进宫打扰贵人们安歇的。却不想才多说了几句话,娘娘身边的大宫女就拿腔拿调说哦一通话,好似立逼着妾进宫,连妾说的要多请几个人一同进宫陪娘娘说话解闷的话,都被娘娘身边的人给否了。妾实在是害怕。” 宸妃闻言瞪了那大宫女一眼:“安颜,你出宫的时候,本宫是如何说的?本宫说了,要好生将宁庶福晋请到宫中来,不许惊扰,不许轻慢,你怎能如此怠慢?你出去,自领杖责,当是本宫罚你。这样在外头没规矩,将来睿王爷知道了,你要怎么办?” 那大宫女也不敢说什么。谁能想到,宁庶福晋敢硬气到她们娘娘跟前呢? 这些年了,谁吃了闷亏不就是吃了了事,偏偏这位宁庶福晋不同。可谁也没法说什么,人家恃宠生娇,后头站着睿王爷呢,她一个宫女,敢说什么呢?只没想到报应来的这样快。 瞧着人出去了,宁翘才笑道:“娘娘御下有方,赏罚分明,妾多谢娘娘替妾做主。娘娘既罚了她,这话妾便不学给我们主子爷听了。不然以我们主子爷的脾气,怕是要替娘娘分忧了。” 宸妃轻轻一笑:“是啊,本宫自己的人自己罚,自然不劳烦睿王爷的。” 宸妃见宁翘数回了,多是面上瞧着,不曾深交,这回是头一次私下里叫来认真说话。 总觉得和之前瞧见的宁氏不一样了。难不成这宁氏有了身孕,这胆子也见涨了? 听过宁氏许多传闻,见过宁氏在八旗女真旧部的福晋夫人里头左右逢源的,有人三番四次在她手底下吃亏,现在交锋几句,宸妃想,博尔济吉特氏的几个都栽在她手里,这不冤。 这么漂亮又会哄人,说话又甜的女人,就该似多尔衮那样的男人喜欢的女人。 也难怪哄的多尔衮不理会嫡福晋和侧福晋了。 小博尔济吉特氏就算将来进府了,也未必斗得过她。 多尔衮宠着的女人,果然就不是个绣花枕头。 宸妃轻轻一笑,如水眸中多了许多兴味:“前一阵子宫中事多,本宫这里又病了许久,这心里总是觉着不畅快。本来想借着冰戏的时候高兴高兴的,可又出了那样的事情,越发心里恹恹的了。” “这心里不痛快的时候,就懒怠见人,也不想人多了在跟前说话,闹得头疼难受。就只想和贴心懂事的人坐在一起,清清静静的说说话,心里也舒坦些。” 宁翘想,宸妃这样往她身上贴金,这是想做什呢? 她是贴心懂事的人吗? 宁翘道:“妾这张嘴一贯是没什么章法的,人也笨拙,只晓得伺候我们主子爷的本分,从不晓得其他的。娘娘若是想要妾陪着说话贴心愉快,妾只怕自个儿都不敢保证。有时候妾自个儿都不相信妾这张嘴。” 宸妃倒是笑了。 眉目流转间,越发觉得有意思了:“哪有你这样贬低自己的?你不知道,本宫是一瞧见你来,本宫就觉得身心舒畅了。这么同你说吧,听见你在冰场上,太医贺喜你有孕的时候,本宫心里一下子就通泰了。” 宁翘就不跟宸妃绕弯子了:“妾不大明白娘娘的意思。” 宸妃笑道:“你有孕了,不就是当初礼王福晋给你的那张生子秘方的功劳么?可见这样古旧的东西还是有大用处的。” 宸妃哀容顿起,“八阿哥去后,本宫这心里头难过极了。总也没法子真正振作起来。本宫想,这关雎宫终日哀伤弥绕,皇上瞧着也是伤心,不若再添一个孩子,那样本宫和皇上都会高兴的。宁庶福晋,你说是不是?” 这意思已经是很明显了。 宸妃是冲着那张生子秘方来的。 宁翘自己私底下也盘过,她有孕,未必是生子秘方的效用。但谁又知道不是生子秘方的效用呢?这就是个说不清的事情。 第198章 毕竟礼王福晋是当着众人的面给她的。 不需要的人自然想一想也就过了。不惦记这些东西。 可就怕有心人惦记着。 宸妃就是那个有心人。 宁翘自己后来也学会了看女真小字,现在她是满文格外的精通,蒙文也是不错的,漠南蒙古和漠北蒙古以前的那些事,好些记档的书册宁翘都能看了。 只不过这一段的文字种类太多了,宁翘从前都没有接触过,这会儿还在慢慢的啃,学的是不快的,也很杂,但都能知道一点点。 女真小字是能看懂的,还不大会写。 礼王福晋给的生子秘方后来不用多尔衮帮忙,宁翘也能看懂了。 她好奇这方子的来历,还怕这是个野路子来的方子,自己还去查了这方子的来历。 那会儿权当是打发时间的消遣,没想到还真叫她查出来不少的东西。 礼王福晋李佳氏是正红旗人。 这李佳氏的起源大概是两个,一个是满洲李佳氏,另一个便是蒙古李佳氏。 细分起来,八旗里头全有李佳氏的出身,但尊贵且年头久远的,那就没几个了。 礼王福晋所在的正红旗的李佳氏,原是世居长白山地方,是与叶赫部有亲的。后来并入八旗,归顺后金,之后编设佐领。 礼王福晋是族中富户之女,很早就嫁给了礼亲王代善。 因年纪小生子身体有损,一度病入膏肓差点活不下去了,就是这生子秘方里的养身方子救了她,才有了后头的礼亲王嫡福晋。 这生子秘方是李佳氏族中先祖传来的,是女真旧部先祖之物,哪怕是叶赫部并入八旗,这东西也一直收在李佳氏这里。 女真旧部虽归顺后金并入八旗,但他们族中的那些古物旧物,珍贵的物件,还在各个后人手里头留着。 有些也不曾被人掠夺的。 可现在,宸妃起了心思,想要宁翘手里的生子秘方。 要是寻常的东西,给了也就给了。宁翘只管拿了纸笔默给宸妃就是了。 可这是女真叶赫李佳氏旧部之物。这样珍贵的东西,决计是不能轻易给出去的。 今日她拿了这东西换取自由,来日她如何面对礼王福晋? 那不是自个儿把自个儿的前路给断了么? 以后谁还敢真心与她相交?还做什么八旗福晋夫人们的领头人呢,只怕什么都不用谈了。外头府里这几年的经营都白费了。 向上走,也没法走了。 宁翘道:“娘娘还这样年轻,与皇上又素来恩爱,娘娘和皇上都身强体健的,有孕生子那是迟早的事情。妾想着,实在也不必外力所驱的。” 宸妃微微笑道:“可本宫觉得,锦上添花未必是不好的。既有这个法子,总得用一用,法子用多了,多了几条路,这走着走着,就能快些到。” “宁氏,你若将此物献给本宫,本宫有孕,你是头号功臣。本宫会立刻禀明皇上,给你实封的庶福晋。将来你若生了阿哥,睿王府的侧福晋,也会有你一个的。只要本宫进言,你的前程自是谁也夺不走的。” 宁翘望着宸妃幽若深潭的眼眸,反言之,若不遵从,那这前程是想拿走就拿走了? 第66章 蜜枣 宁翘笑道:“妾是受益人。倒也不是这生子秘方的持有人。从前是礼王福晋想着妾怕是不能生了,才将这生子秘方送到妾手上的。谁知后来是被奸人所害。这也不是妾专属所有之物,娘娘若是想要,不若将礼王福晋请来宫中,或者妾为娘娘走一趟礼王府,将娘娘心意与礼王福晋表明,娘娘觉得可好?” 宁翘不愿答应,也不敢答应。 宸妃非是天真纯良之辈。这东西要是从她这里给出去了,若是宸妃因此有什么损伤,那她就要摊上大事了。 这是女真小字写成的生子秘方,宸妃这里应当没有人能看懂的。若是找了个专门的人来看,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借此机会陷害宁翘呢? 防人之心不可无,宁翘不能把这个被人拿捏的机会给出去。 恰好此时,外头的人进来禀报说,刑罚结束了。宸妃的意思是,叫安颜回去,也不必上药了,好不好的,看她自己的造化。 屋内安静了一会儿,宸妃不说话,宁翘也不主动开口。 过了一会儿,宸妃微微笑道:“你还有身子,这跑来跑去的难免叫你颠簸。怎么叫你为了本宫的事情这样劳累呢?便是睿王爷听见了也是不妥当的。” “睿王出京办差,去了都尔弼城少说也要两三个月才能回来。你就住在宫中养胎吧,本宫替睿王爷好好照顾你,等睿王回来,再送你回府去。” 宁翘看向宸妃,宸妃微微笑着,眼底却一点笑意也无,语气温柔,手段强硬。 这是得不到想要的东西,就要把她软禁在宫中。 宁翘打算再试一试:“那生子秘方是女真小字所写,当初礼王福晋给妾的时候,娘娘也是在场的,看见的人不少,妾是不认得这女真小字的,是我们府上王爷认得,也是王爷说给妾听的。不若娘娘放妾回府,妾取了原件来呈送娘娘?毕竟这默出来的满文字句,总比不上原本文字的风味。” 宸妃含笑道:“当真不必劳动你了。你就在宫中好好的养胎。等睿王爷什么时候回来了,本宫再什么时候送你回府。” 第199章 宸妃想着,哪有那么麻烦呢? 宁氏想骗她把人放回去,她岂会轻易上当? 那样的东西,还需要宁氏亲自回去取吗?她把人扣在宫中,话传回了睿王府,那府上的福晋和侧福晋是摆明了不管这事的,一帮子奴才为了护住主子,不就得拿真东西来换了? 宁翘看宸妃真的没有放她的意思,一点余地都没有,这心忽然就落定下来了。 说要等到多尔衮回来才放她出宫,那她倒是要看看,宸妃能留她多久。 若宸妃这样强留她,叫宫里的几位知道了,还这样无动于衷的话,那这宫里的几位就真的没救了。 这时候的权衡博弈,怕是没有宁翘所想的那样简单。她的分量,可能比她自个儿想象的还要更重一些。 先看看如何再说。宫外知道了消息,佟佳氏和礼王福晋那边未必会无动于衷的。宁翘按捺心绪,总有办法和对策的。 午膳时分,宫里的膳食茶点,自然是精致得很。宸妃这里的供应,那自然是更好的了。 宸妃悠然用膳,宁翘却从进宫至现在都没有用关雎宫奉上来的一口茶水。糕点也没有用。送上来的膳食,更是一口未动。 宸妃望着宁翘笑道:“你的胃口不好吗?还是本宫这里的膳食,不和你的口味?” 宁翘道:“娘娘这里的膳食自然是极好的。” 宸妃道:“那你为何不用?” “你这样戒备,那还要如何在宫中住下去呢?” 宁翘微笑道:“让娘娘见笑了。只是,有个人曾与妾说过,在这里有孕生子,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情。妾深以为然,不得已要万分小心些。娘娘见谅。” 宁翘这样说,宸妃也没了胃口,她面上的气定神闲淡了许多:“这人的话一针见血。只是你觉得,本宫这里也有让你戒备小心的理由吗?” “本宫只要拿到想要的东西,即刻就能放你离去,你也会得到你想要的东西。你若有事,睿王迟早也是会回来的,本宫害你,本宫有何好处呢?” 宁翘道:“若是能够叫娘娘与我们王爷反目成仇,妾想,会有很多人乐意在关雎宫做些什么事情,让娘娘背上害妾的名声的。” 宸妃面色一僵,不必宁翘再多说什么,她就想到了八阿哥惨死之事。 她那样自信自己对关雎宫的掌控,甚至自信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对宫中的掌控,结果八阿哥就是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被人给害了。 事后宫中清洗,她费了很大的力气,甚至皇上那里也是动了雷霆之怒的,依旧是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哪怕是现在,即便是没有让人看出来过,但宸妃的心里依旧是有些疑神疑鬼的,总觉得身边的人不可信,害怕暗中会有人又在什么时候算计了她。 宸妃没了胃口,干脆叫人将膳食茶点都撤下去了。 这个宁氏确实是很厉害的,就这么短短几句话,若换做别人,是怎么都不敢说出来的,偏她说出来了。还成功的让自己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局面。 可好不容易都把人带到宫里来了,宸妃不想这么轻易就把人放走,好像她是怕了宁氏似的。 宸妃眼看着陷入自己的思绪中了,宁翘也就不说话了,她安安静静的坐着,等着看是谁先来宫中接她。 却没想到头一个来关雎宫的,竟是庄妃。 宸妃的态度很冷淡,连起身都不曾起一下,还是庄妃给宸行礼,宸妃懒懒抬手,叫庄妃坐下。 “不是带着九阿哥在姑姑那里玩么。” 宸妃道,“怎么有空过来了?” 庄妃还是那样一副温润似水的模样:“是玩了一会儿,九阿哥困了,就送回永福宫歇着去了。听说姐姐这里请了宁庶福晋进宫说话,我便来看一看。” 庄妃与宁翘笑了笑,才讶异道,“怎么坐着叙话,也不上些茶水点心呢?” 宸妃淡淡笑道:“宁氏有了身子,这心里头警惕着呢。我这关雎宫里不干不净的,人家怎么敢用我这里的茶水点心呢?” “姐姐怎么这样说?”庄妃笑道,“姐姐的关雎宫是最好的,若这里的不干不净的,那别处岂不是没脸见人了?” “宁庶福晋年纪小,又是头回有孕,这些时日出了这样多的事情,她小心谨慎些也是有的。姐姐宽宏大度,便体谅些吧。” 庄妃又望着宁翘笑道:“关雎宫小厨房里的蜜枣茶是连皇上都称赞不已的。宁庶福晋来一趟,就也跟着尝尝吧,这蜜枣茶冬日里饮了最是暖身的。我亲自去小厨房给宁庶福晋调配一盏来。姐姐也说过我调配的火候是刚刚好的。” 庄妃努力释放善意,宁翘便笑道:“有劳庄妃娘娘了。” 她道:“烟雨,你同庄妃娘娘一同去吧。娘娘是贵人,不好劳累了。” 烟雨知道这是让她去盯着防着人家做手脚的,忙答应一声,跟着去了。 庄妃含笑,也不曾拒绝。 等烟雨回来时,将端来的蜜枣茶摆在宁翘跟前,对着宁翘轻轻点了点头后,宁翘便端起来小小的饮了一口。 烟雨既瞧过了,那肯定就是无事的。 庄妃一共调配了三杯。一人一盏。 宁翘看着她们姐妹一同饮下,心里明白,这是为叫她放心得。 庄妃道:“这外头天气也冷,宁庶福晋还有身子,姐姐若是烦闷,我便陪着姐姐说话,送宁庶福晋回睿王府吧。” 第200章 宸妃笑道:“日日在宫中对着妹妹说话,我都腻味了。好容易请个新鲜的人进宫说话,怎么就送回去呢?我还想着,就叫她在宫中养胎,住到睿王回京,再叫她回去呢。” 宁翘可不会跟着宸妃粉饰太平,她道:“是啊,宸妃娘娘还说,若是妾将礼王福晋之前给妾的生子秘方拿出来献给娘娘,妾即刻就能出宫。” 庄妃转头就看向宸妃:“姐姐?” “怎么了?”宸妃一脸的理所应当,“她因这秘方有了身孕,我也想再有个孩子,难道不可以么?偏偏她怎么说都不肯给。妹妹既然来了,就帮着我一道劝一劝宁庶福晋吧。” 庄妃是在清宁宫的时候听见这个消息的。皇后也听见了。 两个人都奇怪,这好端端的,宸妃怎么请宁氏进宫了呢? 她们可都是知道的,多尔衮前脚刚出盛京不久啊。 皇后怕出事,自己不便亲来关雎宫,便把九阿哥送回永福宫,然后叫庄妃来看看。 庄妃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只过来慢慢的试探,谁知道竟试探出这么个事情来,心里不禁觉得自己的亲姐姐糊涂了。 可当着宁氏的面,这话又不好说出来了。 这位那样的得睿王的喜爱,若是将人扣在宫中那么久,那以睿王的性子,怕真的是要和宫里生疏翻脸了。这可不是她们愿意看到的。 庄妃道:“姐姐,这方子出自礼王福晋,咱们若是想要,只管去礼王府说一声,请了礼王福晋送到宫中便是了。何必要这样大费周章呢?又何必这般为难宁庶福晋呢?” 自八阿哥去后,外头的人或许不晓得宸妃与皇上是如何煎熬度日的,可她在宫中和姑母是都看的清清楚楚的。 若说从前关雎宫宸妃只是恃宠生娇,那如今,更是叫皇上宠到天上去了,这样的事情,哪怕就是皇上知道了,或许也不会说宸妃是错的,甚至会纵着宸妃随着宸妃,那样就真是彻底得罪睿王了。 庄妃也想劝宁翘退一步:“宁庶福晋若记得方子的内容,不若写下来。又或是寻人回府去取来,又或是回府后再遣人送来,这都是可行的。咱们慢慢的商量,都是一家人,妯娌亲眷的,总不好这样僵着。” 宁翘微微一笑:“庄妃娘娘若是想两全其美,怕是难了。妾这个人,最受不得被人如此逼迫。不给便要禁在宫中不得回府,妾倒是很想看一看,如果妾非是不肯,宸妃娘娘是怎么打算的呢?” “把妾拿捏在手里,捏着妾和孩子的性命,强迫我们王爷将生子秘方交给娘娘们吗?” 庄妃自幼入宫,在宫里生活了这么多年,从皇上还是大汗的时候就在后宅之中过日子了。 见过那样多形形色色的女人,却是极少见到宁翘这样性子的女子。 她如今年纪也不大,跟着皇太极不过十余年,断然是不曾见过从前的阿巴亥大福晋的。 可也听着姑母说过几句,也知道些阿巴亥大福晋当年的事情。 要她说,这会儿看宁翘,深觉得宁氏与当年的阿巴亥大福晋性子十分的相近。当年为了多尔衮三兄弟,阿巴亥大福晋甘愿赴死何等决绝,如今仿佛能在宁氏的眼眸中看见那样的坚韧。 难怪多尔衮会喜爱她。 宁氏不仅仅只是漂亮的,漂亮又长成这样性子的女人,可太少了。 当年的先帝,身边也只有一个阿巴亥是这样的呢。 宸妃硬着眸光盯上去:“怎么?难道你以为本宫不敢吗?” 宸妃终是没有了耐性,她的眸光冰冷下去。 庄妃站起来,生怕她们剑拔弩张的让事态往更坏的地方发展。 便是此时,外头珠帘乱响,似有人裹挟着风声而来,一股外间的寒意袭来,屋内众人都循声望过去。 风尘仆仆的多尔衮握着马鞭就闯了进来。 他锐利的眸子直视宸妃:“娘娘要是敢,那就试一试。” “多尔衮。”庄妃往前走了一步,却欲言又止的停住了。 她的眸中是和宸妃如出一辙的惊讶,甚至庄妃眸中的讶异更深浓一些,好似她绝没有想到,已经出京的睿亲王会突然出现在关雎宫中。 宁翘是呆住了,人也有点懵。 直到被多尔衮牵住了手,她才回过神来,看向多尔衮的眸中还有些迷茫和不可置信。 可手上温热的触感,还有被包裹起来的厚实温暖在告诉着宁翘,她这不是在做梦。 “主子爷怎么回来了?”宁翘的声音很小。她是真的没有想到多尔衮会回来。她甚至在想,是不是有什么急事,让多尔衮去而复返的。 多尔衮望着她,确定了小丫头好好的之后,才道:“你的人来报信,说你被强带入宫中,本王不放心,回来接你回府。顺道与该听的人说一声,谁若再敢动你,本王就要对他不客气了。” 宁翘心弦震动,多尔衮是专程为了她回来的? 瞧他这样风尘仆仆的模样,怕是一路快马加鞭赶回来的。 怎么烟霞她们没有去找佟佳氏求助,而是直接去找了多尔衮吗? 多尔衮竟肯为了她回来。宁翘的心,有点被震撼到了。 他竟愿意。 庄妃心中也是震惊不已。宁氏在多尔衮心中竟有这样重的分量? 幸而她方才还在其中转圜,没有帮着姐姐强迫宁氏。 第201章 可如今却不能任由事情继续撕裂下去。 庄妃总不愿局面更难堪些的。 庄妃道:“王爷误会了。其实姐姐只是请宁庶福晋进宫来说说话的,并非强——” 宁翘眨眨眼,抓住多尔衮的胳膊,往他怀里靠了靠,直接截断了庄妃的话:“宸妃娘娘是借口想要同妾说话,把妾带到宫里来的。妾害怕,不敢用宫里的茶水,妾连午膳都没有用。” “宸妃娘娘说,想要礼王福晋给妾的生子秘方。妾说这是礼王福晋送给妾的,妾不能转送旁人,不若请礼王福晋自个儿来送。宸妃娘娘就不依了。说妾要是不给,就一直把妾软禁在宫中养胎,直到主子爷回京才叫妾回府。” 这回轮到宸妃吃惊了。 谁能想到宁氏胆子这么大,干脆利落的全说了。 多尔衮面沉似水,盯着宸妃的目光分外不善。 皇太极和皇后也是听到多尔衮返京入宫的消息赶来的关雎宫,正好听见了宁翘的这一番话。 皇后震惊责备的眼神立时落到了宸妃的身上。 可还未等皇后说话,多尔衮就牵着宁翘往皇太极跟前走了两步。 他站在皇太极跟前。两兄弟的面容其实并不是那么的相似。 但独属于爱新觉罗氏的丹凤眼,让人一看就知道他们是兄弟。 一个是青年锐气无敌,一个是壮年疲惫威严。 多尔衮盯着皇太极的眼睛:“皇上是不是觉得,已经不需要我等兄弟再为皇上效力了?” 是不是不需要亲兄弟?是不是不需要八旗?是不是只想要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 皇太极面色倏然一变,强笑道:“老十四,你这是哪里的话?” 多尔衮道:“臣弟说的眼前的话。” “臣弟出门办差,还没走远,还没到都尔弼城,臣弟的人就被强带入宫中了。那下一回,臣弟不在府里,是不是就要替福晋收尸了?还不知道是谁给害死的?” 多尔衮舍不得拿宁翘做例子。故意提福晋的话。 宸妃所为,令他对博尔济吉特氏的厌恶到达了新的巅峰。 这话令屋中所有人都是面色大变。这话太狠了。 皇后和庄妃面上都是不可置信。 皇太极深深望着多尔衮:“朕向你保证,宁氏可安然在府中安胎。不会再有人,朕也不会允许任何人再强行带她入宫。” “果真?”多尔衮道。 皇太极道:“朕可向皇父英灵起誓,若有违反,天不从朕愿。” 多尔衮沉声道:“好。臣弟信皇上。” 他再不久留,直接打横抱起宁翘,带着人出宫去了。 外头冷,多尔衮吩咐马车直接驶到关雎宫门口,抱着宁翘上了马车。 他这会儿怒意正盛,什么都不顾忌,也懒得顾忌什么,别人都欺负到头上来了,他还要隐忍克制什么? 睿王府的马车,就这么大摇大摆的从关雎宫出宫,而后回睿王府去了。 皇太极一心扑在不久后的战事上,熬了些日子,人都消瘦憔悴了许多,得知消息匆匆赶来,这会儿没压下去的头疼又起来了。 便坐下来,以手撑着额心,一下一下的揉捏着。 皇后想要上前抚慰,却叫皇太极给推开了。 庄妃奉上来的热茶,皇太极也置之不理。 “皇后和庄妃,都回去吧。” 皇太极道,“朕要静一静。” 皇后与庄妃只得行礼,还未走出两步,皇太极才道,“宁氏那里,托皇后好生安抚。” 皇后道:“皇上放心,臣妾知道如何做。” 皇后和庄妃走后,皇太极看向宸妃。只见他爱着的女人泪眼婆娑的望着他,皇太极轻声一叹,将宸妃搂入怀中。 皇太极道:“你父兄都不是治国良臣。蒙八旗实则与满军旗汉军旗无异了。如今朝中,朕依靠多尔衮他们,也依靠满洲女真旧部,朕独掌大权,可也不能这样予取予求的。” 宸妃哭道:“我只是想要再为皇上添一个孩子,她为何不能应?为何不能体谅我?” “朕知道。朕都知道的。” 皇太极道,“海兰珠,咱们要慢慢来。咱们的日子还长着呢。朕一定会和你再有孩子的。你相信朕,把一切都交给朕。你好好的把身体养好,好不好?” 终归是自己心爱的女人,又是才失了孩子的,皇太极舍不得苛责。对海兰珠斥责,无异于是在他自己的心上插刀。 周旋一场,宸妃早已是身心俱疲,如此便哭倒在皇太极怀中:“好,我答应你。” 皇上说到了痛处。她们父兄不在朝中为官。科尔沁战力雄厚,可朝政大事,不是科尔沁说了算的。 她知道皇太极的宏图大愿,她也深爱着皇太极,怎舍不得自己的男人心愿难以达成呢? 谁说都不会退让的宸妃,愿意为了皇太极退让。毕竟若不退让,争执僵持下去,吃亏的一定是皇上,也一定是她。 八旗与女真旧部的势力,不可小觑。而她这里,早已失了拥有八阿哥的底气和倚仗了。 庄妃随皇后回了清宁宫。 皇后沉默端坐半晌,屏退屋中众人,才望着庄妃道:“你看,宁氏是不是第二个宸妃呢?” 庄妃心中悚然一惊,忙道:“姑姑,宁氏她是庶福晋。” 皇后道:“庶福晋?以后也会是侧福晋的。说不准有一日,她还会做福晋呢。今日多尔衮的话,你也听见了。看多尔衮着紧她的样子,就像看见了先帝呵护阿巴亥大福晋的模样。” 第202章 庄妃低声道:“多尔衮已是和硕亲王。爵位已经到顶了。” 言下之意,宁氏也不可能和宸妃一个地位。 皇后叹道:“以后也要少把九阿哥抱到宸妃跟前去。别让他们单独在一起。你也只有这个指望了。她本是瞧不上的。可就怕她到了老十四福晋那个心思,自己生不出,就想要抱养别人的。深宫寂寞,你的心思藏得好,以后也要如此。不要学她那么着急。” “也别叫人发现了你的心思。皇上他舍不得宸妃,未必舍不得你。” 庄妃赫然抬眸,对上皇后深切的目光,寂然沉静道:“侄女知道的。” 第67章 双胎 宁翘被接进宫中是宫里安排的马车,回来是府里的马车。 多尔衮这边被刚安追到,一听见这消息,多尔衮立时就决定的回程。回来后骑马直奔宫中,刚安这里则回府将府里的马车驾入宫中。 马车一路驶到邀月堂的门口,多尔衮还是将宁翘抱下来的,直接一路抱回了屋中放在榻上,一步都没让宁翘走。 路上抱着这小丫头,也没几句话,就只知道眼巴巴的盯着他看。 “怎么了?瞧见爷回来都不会说话了?” 多尔衮抚了抚宁翘的脸蛋,这丫头该不会吓傻了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爷叫府医来给你看看。” 多尔衮扬声就要去叫人,宁翘却拦住了,抱着多尔衮的胳膊道:“主子爷是不是还没有用膳?奴才也饿了。不若先叫人点膳吧?奴才身上一切都好。” 到底却还是叫了府医来看的,不叫人来看看,多尔衮也是不能放心的。 听说宁翘在关雎宫里只敢用了一点蜜枣茶,什么都没吃没喝的,多尔衮心里头就生气,可又怕吓着了这丫头,也不敢摆出铁青的脸色来,对她温温柔柔的说话。 听府医说宁翘并无大碍的时候,多尔衮才放宽心。 这回都回来了,也不必紧赶着时辰如何,干脆踏踏实实的陪着宁翘用了迟来的午膳,盯着宁翘吃了些她喜欢的,也不许她一下子吃多了积食。 这边膳桌刚收拾完,那边正院和东院就来了人,说是福晋和侧福晋想要过来求见多尔衮。 多尔衮都摆手拒了,一句话,不见。 宫里来人强带人进宫,福晋和侧福晋本该是护着宁氏的,可为着自己的私心都不闻不问的,非要闹出这一场来,也都不护着宁氏,哪怕拦一拦都是没有的。 多尔衮冷了心,还见她们做什么? 这笔账他是记着的,这会儿不清算,是想着他还要出京办差,后头的日子里,若是真把福晋和佟佳氏如何了,她们若联手对付小丫头,就怕小丫头招架不住。 这会儿先冷着。等他差事完了回京再说。 在府里,只要正院和东院不联手,他也不惊动两边,小丫头这里安胎是没什么问题的。 宁翘回了自己的地方,紧绷的精神放松下来,又吃饱喝足了,这就有点犯困了,可多尔衮还在身边精精神神的坐着,请他去沐浴更衣也不肯去,就那么盯着他瞧,也不知怎么的,宁翘就有点心虚的不敢跟他对视。 仔细回想,自己今儿好像没有做错什么事情吧?为何会有一种做错了事情的感觉呢? “和爷说说,你是怎么想的?”多尔衮问了一句。 宁翘眨眨眼,挑了一句最安全的最能哄人的说:“奴才就是想着,奴才不能给爷添麻烦。” 多尔衮听着,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 目光一一扫过跟前伺候的人。 这会儿周得胜带着周卫,乌喇嬷嬷带着宁翘身边几个常在贴身伺候的丫头,被多尔衮的目光一扫,跟着多尔衮时间最长的周得胜立刻就跪下了。 主子爷只要这样笑,周得胜就头皮发麻。这些年跟着主子爷,他太知道主子爷的性子了,每回主子爷这样,就是有人要倒霉。 现在看来,倒霉的可能就是他们了。 周得胜已经是小心小心再小心了,本来以为不会再做错了,没想到遇到这事儿了,周得胜心中一叹,认了,做好挨打的准备吧。 谁让主子爷的心现在全在宁庶福晋身上呢?他们没伺候好庶福晋,就是这样的后果。 周得胜这师徒两个一跪,乌喇嬷嬷也立刻带着烟霞烟雨几个跪下了。 宁翘看的一懵,怎么了这是?她不是安全回来了吗?多尔衮这是闹得什么?把他们都吓成这样了。 对上宁翘懵懂的眼神,多尔衮仔细看了看,没在里头看见害怕的神色,他这里放了心,却又心疼,又好气又好笑的。 在关雎宫的时候还知道抓着他告状,怎么回府了就不知道多说一两句,就这么一句话就把他给打发了? “你今日不曾做错。为大局着想,你要去一趟宫中,这样处置是对的。” 多尔衮道,“可爷更想你不去。明知是龙潭虎穴,就不该去。” 宁翘轻声道:“那样,就是给主子爷添麻烦了。那就是替奴才,也是替主子爷得罪宫里的娘娘们了。” 她如今的身份,只怕是没法耍这个脾气的。 “爷都知道。”多尔衮道,“所以爷一听到消息,立时赶回去宫中接你。爷要是不去,怕你也出不来。” 她的这个身份不提起来,对上府里的福晋和侧福晋或许还有底气,若对上宫里的娘娘们,怕就是不够看了。 第203章 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偏偏有时候又那么乖。 多尔衮道:“爷有的时候真希望,你能不那么懂事。” 这般懂事的,总叫他觉得心疼。 宁翘眸光微颤,直直的看向多尔衮,仿佛要从他的眸望进他的心里去。 他的意思是,不论任何情况出现,不论任何情形下,他都愿意给她兜底,如今日这样站在她的身边,牵着她的手,坚定的选择她,偏爱她吗? 所以给予她可以任性的权利? 想起他今日在皇太极跟前说的话,威胁立逼着皇太极起誓了。 是不是在他的心里,终于看待着她和别人不同了? 宁翘道:“那以后,奴才可以不这样?” 多尔衮道:“有何不可?你是爷的女人,将来还是爷孩子的额娘,有时候不必那么懂事。” 宁翘摸摸自己的心,望着多尔衮甜甜一笑:“奴才记住了。” 见这丫头笑了,多尔衮到底放心些。 由着这丫头在身边坐着,坐不住依偎在他怀里,一手抱着宁翘,一手在坐塌上的小几上轻轻的叩击着,多尔衮的目光慢慢落在了底下跪着的奴才们身上。 “你们顾全大局,第一时间去寻爷,这是对的。日后还当如此。” “但怕别府上的福晋夫人们得罪宫里的娘娘们,这不该是你们所想的。” “你们主子有事,爷不在京中,你们就该竭尽所能去请人接她出宫。你们伺候的是她,你们的主子也只是她一个,你们该考虑的只是主子的安危,别的事情,权衡抉择,那是别府上的福晋夫人们该考虑的事情。” 要站队,要不要为了小丫头得罪宸妃,都是别人的选择。多尔衮要的,是这些奴才无条件的护着宁氏。不该去为别人权衡利弊。 宁翘在旁边听着都觉得怪怪的,哪来的这么霸道的强盗逻辑呢? 真要是那样,那岂不是撺掇着几家府上都跟宫里对着干了? 她才要说话,却叫多尔衮一根手指头轻轻摁在了唇上。 多尔衮盯着她的眼睛道:“做人奴才伺候人的,眼里心里就该只有主子一个,别人如何,不需要去想。你的奴才该考虑的人,该护着的人,也该只有你一个。” 他若是不趁此机会把这几个人的心思给扭转过来,将来再遇着什么事了,还怎么指望她们护着自己的主子? 宁翘听的心弦震动,半晌没出声,把要为乌喇嬷嬷几个求情的话给咽回去了。各人缘法,立场地位皆有所不同。 她能理解多尔衮的意思。也明白如果再来一回,她们怕还是会这样做的。 若撇开两个人思想上的根本差异,多尔衮这样的霸道,还是很令宁翘感动的。 如果世上真有一个人得到如此的坚定的选择和偏爱,是没有人可以不动容的。 几个人都被拉下去挨打,宁翘心有不忍,多尔衮是铁了心要给人吃教训,周得胜乌喇嬷嬷都甘愿受罚,都出去受罚,一个声儿都不许宁翘听见。 宁翘也没法阻止,只好让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免得老想着会心疼。 这都是亲近伺候的人,真要是打坏了,那接下来还怎么伺候呢? 也都不是做个样子的,皮肉之伤,倒也不是很重,刑房的人有分寸,上了药回来后,还能照样伺候,打的也不多,但一个个痛改前非的模样,好似是真的叫多尔衮那几句话给说的开悟了。 多尔衮嘱咐宁翘:“再有这样的事情,记得飞马报爷。” 宁翘这会儿心是全放下了,甜甜笑道:“主子爷放心。再有这样的事,奴才只管哪都不去了。借着主子爷的名头,只管主子爷回来收拾。” “况且主子爷今日宫中大发神威,过后谁还敢请奴才出府呢?” 连宸妃都退步了。其他的人肯定都不愿得罪多尔衮来整治她的。 方才宫中皇后特意派来了宫中嬷嬷,送来赏赐等物。 吃的用的,还有些养身的药材,东西倒是不少的。明摆着就是为了宸妃善后,替宸妃来安抚她的。 宫中赏赐,还是皇后身边得用的嬷嬷送来的,按规矩是要磕头谢恩的。 但多尔衮还在气头上,不叫宁翘出去见人,他自己就更不会去见了。 直接叫了乌喇嬷嬷出去接的赏赐。乌喇嬷嬷回来说,福晋和侧福晋这回倒是也去了。和她们无关的事,东西也不是给她们的,可她们倒是都和和气气的同皇后身边的嬷嬷说话。 但好在都没闹什么幺蛾子,乌喇嬷嬷顺顺利利的带着赏赐回来了。 多尔衮看也不肯看,直接就让人把东西收到库房里去了。 多尔衮风尘仆仆骑马回京闯宫的消息传出去,又是直接把宁翘从宫中带出来的,就有豫亲王府和其余王府郡王府的人来问。 多尔衮一概不叫邀月堂的人应付,也不叫正院和东院的人去接待,只管叫周得胜和周卫去解释说明。 旁人那里并不如何说明,但几个相熟的亲近王府,如豫王府还有礼王府那边,多尔衮许周得胜将实情相告,本来这几位福晋夫人也与宁翘相熟,牵涉其中,自是应当知晓的。 安排妥当后,多尔衮便要启程往都尔弼城去了。 这一回再去,宁掐可在他跟前保证了,若是再有这样的事情,绝对会以自己的安危为重,一定要保重自身,不会再做那样将自己置身危险之中的事情了。 第204章 多尔衮强势霸道出面,他离京后,宁翘这里便迎来了安定养胎的日子。福晋和佟佳氏那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多尔衮这次匆忙回来完全不搭理她们的情形叫她们心里不安了。 等多尔衮走后,正院和东院也安安静静的。她们自过她们的日子,料理府务,宁翘这里自成一套系统,也没有人再来说三道四的,倒是相安无事,井水不犯河水。 宸妃把主意打到了她的头上都落空了,这盛京城中,又有谁的脸面比宸妃还要大呢? 宸妃都被睿王压回去了,还要皇后出面安抚睿王府的宁庶福晋,谁也没有这么大的脸面,自问谁也扛不住睿王的怒气,便是心里头对宁翘有些想法的,也都给震回去了。 外头对这位宁庶福晋倒是有些议论和看法,但多是刷新了之前的印象,还赞她在宸妃跟前有骨气讲义气,八旗女真旧部出身的福晋夫人们倒是很赞赏,一时外头的名声极好起来。 宁翘这里也不理会,只管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 将将三个月的时候倒是好好的,可过了三个月后,那些早期孕中的害喜症状就全都出现了。 宁翘吃不好睡不好的,这肚子眼见着大了起来,就没有之前那么舒坦了,这小脸瞧着都瘦了些,乌喇嬷嬷和身边伺候的丫头们都发愁,就愁怎么能让宁翘多吃一点,睡好一点。 多尔衮那里倒是规律得很,每隔几日就有家书快马从都尔弼城来。 如今的家书,是指名只给宁翘的。福晋和佟佳氏那里一封也没有。 多尔衮怕是对两边彻底的寒了心,连面子情也不愿意做了,不肯叫福晋和佟佳氏知道他的行踪,也懒得给两人写些什么家书,索性就不送了。 不知道他的消息,也不影响两人过日子,也不影响福晋和佟佳氏管家的。 宁翘自有孕后,邀月堂这边就管的更严实了。 乌喇嬷嬷和几个丫头挨打后,几个人几颗心就全都扑在宁翘身上了,什么事都以宁翘为先,得了多尔衮的准话,凭他外头是谁,也越不过宁翘去。 是以府里不论何处,都不晓得宁翘如今有孕是个什么情形,邀月堂里的消息,是一丝一毫也传不到外头去。 乌喇嬷嬷有经验,瞧着宁翘吃不好睡不好的,又瞧着宁翘比寻常孕妇三个月的肚子要大上一些,这心里头也有些拿不准了。 就想悄悄的请了府医过来瞧。不想惊动府里别的地方。 宁翘这里的任何事,那可是瞒不过多尔衮的。 她倒是有心怕多尔衮担心,不大说的那么具体,可多尔衮临走前叫她答应了的,事无巨细都得说,保证不能再出现之前的情况,宁翘这家书没法撒谎,只好样样都说了。 通篇看下来,就像是在跟多尔衮抱怨有孕辛苦似的。 多尔衮信中切切,都叫她时时刻刻别忘了请府医来瞧。 周得胜那边也是代主子爷盯着的。 听见乌喇嬷嬷这样一说,宁翘便道:“那便叫府医来看看吧。” 看看究竟是个什么情形,她自己这里也能安心些。 一过了三个月,这肚子就涨得这么快,看着也确实是惊心些。 府医来一瞧,细细的探脉后,倒是给宁翘贺喜:“庶福晋大喜。庶福晋这是怀了双胎。脉象上显示的十分明显。先前不曾诊出来,是尚不足三个月,如今诊脉,就已然很清晰了。” 乌喇嬷嬷等人一听,面上都有喜色,也都给宁翘贺喜。 这位专精女科的府医是多尔衮特意找来的,就专门侍奉宁翘一个人。福晋和佟佳氏那里,还有府里其他的女眷们,都有别的府医伺候。 多尔衮查过,这一位医术高明,且身家清白,是绝没有问题的。 宁翘也高兴,双胎啊。一怀就是两个,那她可真是厉害了。只是这会儿月份尚浅,还探知不了是男是女。 宁翘叫赏了府医,邀月堂上下倒是没有大赏,只象征性的多赏了一个月的月例。等着孩子出生的时候,再叫多尔衮大赏的好。 这会儿动静大了,不但外头知道不好,也容易折损了孩子的福气。 宁翘又问吃不好睡不好的事。 那府医道:“庶福晋腹中有双胎,自然比寻常孕妇更耗损些精神。等过了这段时日,不那样容易害喜了,这情形自然就能好些。因庶福晋有双胎,也不能随意用药,药膳安神更是不许随意攀用的。” “庶福晋还是多休息,多用些平日里爱吃的膳食,纵然吃不下,多少能用些都是好的。但凡有益身心之物,喜好都随着心意来,便能增添些食欲。” “夜间安眠,也只能慢慢调理,不能急于一时。这吃上头妥当了,夜里自然就睡好了。适才给庶福晋探脉,庶福晋有些气血亏损,平日里多走动走动,也有助于安眠。” 那府医又说了许多的方法,都是用来调理膳食和睡眠的。 乌喇嬷嬷和烟霞烟雨都在旁边认真的记着。 等府医走了,宁翘才道:“让刚安派人盯着他,不许他说漏嘴了。” 烟清道:“主子安心,周公公那里一直有人盯着呢。” 宁翘道:“别什么都指望周得胜。那是主子爷身边的人,迟早得回主子爷身边去的。咱们自己的人盯着,比他方便些。” “另外我这里怀着双胎的事,也不许走漏了风声,底下伺候的人,你们都盯着些。不要叫外头知道了。更不要叫正院和东院知道了。” 第205章 宁翘不打算把这事儿公布出来。多尔衮那里自然是瞒不住的,但别的地方,还是低调些好。 当初有孕公之于众是迫不得已,如今有的选择,她自然是要安安静静的养胎了。 乌喇嬷嬷和烟霞烟雨按照宁翘的吩咐将一切都料理好了。 府里各处就只以为府医是寻常诊脉,并不知道宁翘这回一怀就怀了两个。 要说府里就真的没有人想做手脚么?宁翘瞧着可未必。 据烟水几个说,总有些时日,外头鬼鬼祟祟窥探邀月堂的人可不少。 宁翘就防着他们的,轻易不出邀月堂,就是有人想做手脚,也害不到她头上去。 多尔衮将她好好的保护起来,她可不能辜负了他的一片心。 况且就这几年,新生的几个孩子个个都三灾八难的,宸妃的八阿哥甚至直接没了,宁翘这心压根就放不下去,她是真的得好好的护着自己的孩子,要将他们平安的生下来,让他们平安健康的长大。 多尔衮那头知道她怀了双胎,信中反复确认,是十分高兴的样子。 还和她说,若非这会儿抽不开身,是真想回来见见她的。 多尔衮这一走,也有小半个月了。 这会儿又没发生什么大事,那边是不好就这么回来的。 宁翘不想多尔衮耽误了差事,上一回是事出有因,这回要是就这么跑回来,怕是皇太极那里就有理由针对多尔衮了。 总不能自己将把柄送到人家手上嘛。 多尔衮倒是按捺住了,只同宁翘说,待月余差事完了,她的月份也正好大了些,就叫宫里的太医给她仔细的瞧一瞧,兴许那个时候,便知道孩子究竟是阿哥还是格格了。 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好像就有许多的话说。 这会儿分开了,她有了身孕,似乎要说的话就更多了。 宁翘有孕,多尔衮不许她多写字,她也不肯假手于人,絮絮叨叨想了许多日常,写出来又不能太多字。 倒是多尔衮,家书一回比一回厚实。 每回看完了信,宁翘都把他的信好好的收起来放着。 总觉得这些信,要比从前那薄薄的家书真实厚重许多。 手写的字迹厚重,从心而发,宁翘捏着他的信,想着他的模样,总觉得相隔两地,却又似乎紧紧相依。 书不成字,纸短情长。 可多尔衮,他又是不是对自己有情呢? 不知是不是有孕多思的缘故,怕坏了眼睛,乌喇嬷嬷也不许她多看书写字,只好对着满院子的花草养精神。 养着养着,就忍不住想起这些事。 这样安然听着微风拂过花鸟香鸣的日子,可真是难得,也真是舒坦。 可瞧见烟清那边有两个小丫头过去急急忙忙说了些什么的模样,然后烟清又转头来寻她。 宁翘就在心里叹道,这是又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了。 烟清这模样,可有日子没出现了。 就像周得胜那边,多尔衮一扫眼,周得胜就知道下跪请罪。 宁翘一看烟清这模样,就知道定然是出事了。 第68章 朦胧 瞧见烟清到了跟前,宁翘问道:“何事?” 烟清道:“主子,福晋进宫了。” 宁翘闻言扬了扬眉。 自多尔衮走后,福晋没怎么进过宫。佟佳氏日子过得安静,和前院读书的大格格大阿哥都是按着多尔衮定下的十日一见面,除了见两个大点的孩子,剩下的时间便是往正院和福晋处理些府务,而后在东院里照顾二阿哥。 这会儿年节也过完了,这不年不节的时候,进的什么宫呢? “福晋进宫去做什么?”宁翘问道。 若是只为了给皇后和宸妃庄妃请安,怕也不会把事情传到她这里来。 如今宫里的事,宁翘也叫人盯着些。 多尔衮把周得胜留下,周得胜周卫那里总是有些人的,乌喇嬷嬷在内务府多年,也总有些经营下来的人情。 纵然皇太极起誓不再惊扰宁翘养胎,又焉知日后会不会有人又把目光落在她身上了呢? 宁翘放心不下,多尔衮不在盛京,她自然是让底下的人把宫里几位也盯紧了的。 烟清道:“宫里来的消息,说福晋进宫,先去了清宁宫给皇后娘娘请安。然后去了关雎宫和永福宫。之后便去了衍庆宫,和淑妃娘娘说了一会儿话,就去求见了皇上。” “淑妃?”宁翘道,“福晋去见她做什么?” 烟清道:“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是以养病的名义送去庄子上的。但主子爷有吩咐,不许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锦衣玉食的过日子。她在庄子上的日子过得很是困苦,但也能活。有人十二个时辰看着,消息递不出来。淑妃娘娘惦念也是有的。” “皇上不是还有几日便要出征喀尔喀和察哈尔了么?淑妃娘娘心里惦记,那也是有的。主子惯来也知道,福晋必不会无缘无故这般亲近人。这几个月都不去衍庆宫一回,这时候去,必有所图。” 宁翘道:“淑妃素来不受宠爱,膝下也无子嗣,唯有一点尊荣在身上,就这个,能帮福晋什么?” 宁翘想起淑妃之前的经历,沉吟猜测道,“福晋安静了几个月,莫不是还想着趁着这个时候谋夺点什么吧?” “你说,福晋去见了皇上,说了什么?” 第206章 烟清这才道:“消息上说,福晋面见皇上,呈送了察哈尔庶福晋私联察哈尔亲王的书信与证据。更坐实了察哈尔亲王谋逆的事实,也证实了察哈尔庶福晋的罪名,称她是个罪人,请皇上按律处置。” “淑妃后来也至现场,将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被察哈尔庶福晋与察哈尔亲王联手陷害的证据呈送,称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是被人陷害生病,病也不是病,是为此被主子爷误会才致使厌弃。请皇上做主,让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改嫁离开王府的庄子。” 烟清说,其时皇后与宸妃也在场,提及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所出的三阿哥十分唏嘘,说若他的生母是个罪人,将来三阿哥又如何抬头做人的。 “说若是察哈尔庶福晋当真要获罪,三阿哥就不能养在她的名下了。最好的法子,就是把三阿哥放在福晋的名下养着。” 再有几日,皇太极就是要出征喀尔喀和察哈尔的时候了。 比起喀尔喀,皇太极心中当然是更恨察哈尔一些的。 福晋瞅准这个时候去宫中提起这件事,这是要置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于死地。是要断了她的前路后路,就是要了她的命,就是冲着她的三阿哥去的。 她们应该是商量好了,福晋还是拿捏着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淑妃为了女儿妥协,皇后和宸妃是帮凶,她们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自然是想要个阿哥放在嫡福晋身边养着的。 所以颠倒黑白,又把脏水泼在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的身上。 偏偏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还真有一段时日跟她哥哥跟察哈尔旧部纠缠不清的,也不算冤枉了她。就是这样夹缠不清,才让福晋有了可乘之机。 皇太极雷厉风行,还真就令人提审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 就在她们说话的这时候,宫里就来人了,直接将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带到宫里去了。 福晋虽有证据,可毕竟皇太极还是有理智的,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也毕竟是三阿哥的生母,多尔衮又不在盛京,不能凭借福晋的一面之词就定罪,皇太极那边还是要查一查的。 但宁翘想,福晋既然这个时候出手了,那一应的事情应该是都预备妥当了的,即使皇太极让人去查,也一定会查到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的罪证。 皇太极和宸妃深恨察哈尔亲王,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还能不能有命在,这都难说了。 烟水去悄悄打听了消息回来说:“主子,三阿哥叫抱到正院去了。三阿哥身边除了奶娘,其余伺候的人都留在了养云斋。察哈尔庶福晋身边伺候的人,贴身的都叫带走了。院子里伺候的,都留在养云斋不许出来。有宫里的人在盘查。” 养云斋里都是多尔衮安排的人。也是乌喇嬷嬷当初从内务府带来的人。 宁翘道:“宫里的人要盘查府里?” 烟水道:“这倒没有。只查了养云斋的人,府里的人,他们都没敢碰。” 烟水过去的时候,正瞧见宫里的人带了察哈尔庶福晋出门。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瞧着倒不似如何慌乱,只是很舍不得三阿哥,三阿哥是当着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的面带去正院的,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眼睛都红了,但没哭。 烟水道:“奴才瞧见,察哈尔庶福晋还动了动手腕,似乎是要取短刃的,但终归还是没有动,跟着宫里的人走了。” 这几个都知道察哈尔庶福晋身上是有短刃的。宁翘给她们几个指点过,别人或许不知晓,但她们几个丫头都知道察哈尔庶福晋的短刃藏在哪里。 宁翘垂眸,要动短刃,是压不住性子要翻脸。最终没有动跟着宫里的人去了,是有长进知道忍耐了。 也不枉多尔衮将内务府的人放在她身边的苦心。 要真是闹起来,再想好好收场就难了。 倒也不必担心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到了宫中会如何,宫里会查,这短刃在她身上也藏不住,就不必担心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会冲动之下做什么傻事真的断了自己的后路。 乌喇嬷嬷道:“主子安心,内务府的人不会轻易叫宫里的人拿捏的。福晋预备的再周全,那也是外头的事。奴才带来的人,都是主子爷特意吩咐的,只听命于主子爷,不会顺着福晋的意思说话。察哈尔庶福晋那件事该是如何便是如何的。既要查,那就查个清楚。” 宫里如今在主子娘娘们跟前伺候的,都是多为蒙八旗的人,也多是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从宫外带来的人。但底下下五旗的人也是不少的。不可能所有人都由着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的人摆弄。 除了两黄旗的人,其余几个旗分的,谁不看睿王爷的脸面? 要是真对上了,还不一定叫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一手遮天呢。 这里议论,那头周卫就来了。 宁翘叫到廊下跟前来说话。 周卫道:“庶福晋莫惊。奴才过来,是师傅吩咐的。府里有些动静,碍不到您这里。只是养云斋那边有些吵闹,奴才会让人看着的,不许他们闹到外头来。庶福晋这里消息灵通,想必现下应当知道了养云斋察哈尔庶福晋那里的事情,奴才这里有主子爷的话。” 宁翘神色一直都是淡淡的,此刻倒是有些动容:“主子爷远在都尔弼城,这会儿就已经知道了养云斋的事吗?” 周卫笑道:“那倒也不至于。便是奴才们飞马去报,也没有这样快的。是主子爷先前说,察哈尔的事一日未完,皇上那里一日未亲征,就总有变数的。” 第207章 “察哈尔庶福晋身上事情,还有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身上的事情,宫里是不知道的。难保有人会为了自个儿的私利颠倒黑白。有主子爷看着,自然不会有人钻空子,可主子爷要办差,也不能总在盛京的。若有人钻营,总得有人手里有证据。” 周卫说多尔衮是早有准备的。 周卫笑道:“礼亲王的侧福晋是当初林丹汗的妹妹。郑亲王的侧福晋是察哈尔亲王的额娘。也是咱们府上察哈尔庶福晋的额娘。这两位手里头都有主子爷给的切实证据。这额娘和姑姑是咱大清的人,也是为了自己的血脉,不会眼瞧着察哈尔庶福晋就这样沉寂蒙冤的。” “这会子,裕亲王和两位侧福晋也已经入宫了。庶福晋只管安心养胎,这些事主子爷过两日也会知晓,主子爷那里做主,庶福晋只管安心养胎便是。” 要真正说起来,皇后亲生的女儿不是也嫁给了额哲为妻么?额哲还是皇太极的额驸。皇太极亲征,带着人去攻打察哈尔,还真能把公主的驸马给斩首了吗? 真要杀了,也未尝不会。但留着性命在,总归是对大局有用的。 政事上,皇后与宸妃一向顺从皇太极,皇太极在军事这上头,怕是不会相让的。 宁翘想着,这几方博弈下来,应当也不会轻易如了福晋的心愿了。 只是福晋选在这个时候冒险出手,怕是因着自己有孕的消息刺激了福晋,而福晋应当是从没有放弃过将三阿哥抱到正院去养的这个心思的。 周卫走后,宁翘问烟雨:“东院那边,是个什么动静?” 烟雨道:“连日来气候不定,这二月的风利得很,说是二阿哥又有些咳嗽,府医每日来往东院。侧福晋只管照顾二阿哥,对养云斋的事没有过问。” 见宁翘不语,乌喇嬷嬷道:“只怕是二阿哥没病,东院这次也不会出面护着养云斋的。”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不得宠,这是府里谁都能瞧见的。 佟佳氏和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之间也没有什么来往交集。 上一回出言,佟佳氏是完全站在自己的立场上相帮的。 宁翘那回有事佟佳氏都不出面,何况这回是福晋搞事专门冲着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去的了。佟佳氏不会去得罪皇太极和宫里的娘娘们。 且现下府里的局面,和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产子的时候也不一样了。 那时候府里是佟佳氏的孩子最多,她自然不希望福晋有了嫡出的孩子来压着她。 宁翘垂眸抚了抚自己的肚子,如今不一样了。如今她有了身孕,在府里一枝独秀,论得宠,府里没人越得过她。 佟佳氏怕是压力很大,甚至大到需要福晋有个孩子来制衡自己。 三阿哥的生母是个罪人,即便三阿哥养在正院,养在福晋膝下成了福晋的嫡子,这也是他抹不去的污点。 将来三阿哥也未必争得过大阿哥和二阿哥。 而福晋有了孩子,又能牵制自己。府里倒是真正的三足鼎立。佟佳氏那边的压力自然会减轻的。 要说起来,佟佳氏身边没有积年的嬷嬷提点,许多事轻信冒进,屡出昏招,可在孩子的事情上,佟佳氏倒是权衡利弊的清楚明白。 佟佳氏按兵不动,是指望着福晋能赢。 宁翘这里知道多尔衮有打算,能救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的人都已经进宫去了,她倒是也不怎么着急,福晋手里的东西,哪有进宫的几个人手里的东西真呢? 这几日宁翘倒是一直关注着。 几个人各执一词,倒是没有让皇太极直接给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定罪。 福晋那里无功而返,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那里也没有被放回来,在宫里听说是皇后寻了一处小院子,特意腾出来给郑亲王的侧福晋,也就是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和她额娘一起住着。 皇太极要亲征,不曾有多余的精力调查这些事,只说等亲征之后回来再定夺。 但没有立即定罪,也是一种缓和了。 福晋也没有得到抚养三阿哥的圣旨,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不能回府,三阿哥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被养在了福晋院中。 这事儿在外头闹得沸沸扬扬的,若是多尔衮回京后不能给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正名,三阿哥这以后怕是要一辈子背着生母是个罪人的污点了。 一晃又过了两个多月,进了五月里头,就没有那么冷了。 宁翘这里害喜的症状总算是好了许多。 这肚子跟吹气球似的长大,她似乎又回到了最开始的时候,能吃能睡的,每日还吃得多,睡得更多,总是时不时的就犯困。 本来以为不害喜了,这日子也就能好过些,结果肚子里揣着两个,那真是要比怀着一个辛苦多了。 宁翘是没生育过的,这前世今生都是头一回,有时候瞧着自己的肚子,都觉得很大很辛苦。 她似乎还添了个毛病,格外怕冷些。 府里别的地方四月里就把炭炉等都撤下了,到了她这儿屋里,五月才叫撤了地暖,不烧地暖了,也不再抱着手炉子了。 也是这会儿才把外头的夹袄给换下来。换成对襟的小马甲穿在两层衣裳外头,披风叫针线房送来好几件,都是新做的,就预备着这时候要穿的。 宁翘怀疑,是肚子里的这两个把她身上的热气都给吸光了,她才觉得冷的。 第208章 早先乌喇嬷嬷和身边的丫头们是不许她多看书写字的,宁翘就爱瞧瞧花草养精神的,可开春了人容易困,加上有孕,动不动就要睡觉。 身边的人都怕她睡得太多了,哄着她多走动走动,也听从府医的吩咐,不叫宁翘一天睡得太多。 就为了这个,宁翘总觉得睡不饱睡不够,脾气好好的人,一天总是要闹个一两回,就为了不能睡觉睡个够的事儿。 大下午的本来就容易犯困,还要被烟汀烟兰盯着,宁翘想了个法子,把人都支走了,好不容易眯一会儿,就听见好多脚步声传来。 宁翘条件反射的坐起来,她现在可怕被念叨了,还是不要被人抓到得好。 瞧瞧地上的阳光底下的影子,好似又不是乌喇嬷嬷她们,似乎人还要更多些。 宁翘好奇转头,就望进了一双深邃幽暗的眼眸中。 宁翘一愣,多尔衮? 她下意识的站起来,身体本能的行礼,心里还在想,多尔衮回京了? 怎么前儿信里不告诉她的?不是说还要过几天才回来么? 多尔衮两个多月不见宁翘,几乎有些认不出小丫头的变化了。 可细看之下,还是他记忆中娇美动人的模样。 只是小脸更瘦,下巴更是尖尖的。腰身细瘦,肚子却是很大,有了身孕之后,反而越发显得娇滴滴的楚楚可怜。 小脸白瓷似的看了叫人心疼。 多尔衮大步走上来,把人小心翼翼的扶住,不叫宁翘行礼了:“你有身子,就别行礼了。外头还有风,跟爷进去吧。” 宁翘被多尔衮搂住身子,人还有点恍惚,这都多久没亲近了? 他这会儿在身边,好似自己过的这两个多月跟做梦似的。 “主子爷怎么提前回来了?”宁翘问道,“主子爷,还走么?” 多尔衮笑道:“紧赶慢赶的,差事忙完了,爷就回来了。爷想着回来见你,是骑马回来的,就快些。那边的差事快完了,也不必再去了。” 小心翼翼的温柔扶着宁翘坐下,多尔衮轻轻隔着衣裳抚了抚宁翘的肚子,“一晃都有六个月了,爷走的时候,你还不曾显怀呢。” 说是双胎,多尔衮心里是高兴。这会儿见着人了,瞧着这丫头娇娇嫩嫩的,却有个这么大的肚子,多尔衮心里更多的就是心疼了。 信里就知道她怀着身孕多么不容易,吃不好睡不好的,这会儿真正瞧见了,脸上也是有些红润,但是总不如先前的,怀着两个,到底是耗损的大了些。 宁翘一说又有点恍惚:“是啊,都六个月了。” 再有四个月,大约是八九月里头,中秋前后,这两个孩子,就该出生了。 见惯了多尔衮的字,再见到多尔衮的人,总免不了有些心思在,可又不好总盯着多尔衮看,宁翘又觉得屋里似乎比寻常人多些。 周得胜周卫倒是不在,外头候着的。 她屋里应当只有当值的两个丫头伺候着,可怎么人这么多? 宁翘这才后知后觉的看过去。 烟汀烟兰后头,站着好几个人,瞧着倒是眼熟,只是宁翘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看着像是奶娘,又忘了是哪的奶娘。也不知是不是有孕后,记性就不大好了,人都说一孕傻三年,宁翘绝不信自己傻,但记性不好是有的。 都是睡不饱困的缘故。要是从前,必是一眼就能认出来的。 还抱着个孩子。襁褓里看不清样貌,还是觉得眼熟。 正当宁翘觉得自己快琢磨出来的时候,听见多尔衮在旁笑道:“那是三阿哥。爷特地叫人抱来的。就养在你这里。” 宁翘一下子就想起来了。对啊,这是三阿哥。就是好几个月不见了,这孩子长大了些,她一时想不起来了。 养云斋常用的襁褓也给换了,这样沉闷的颜色,谁能想到这是原先的三阿哥呢? 倒是奶娘和身边伺候的人没换,难怪宁翘觉得眼熟。 可是,等等。 “主子爷说什么?”宁翘看着多尔衮。 什么叫特地抱来养在她这里? 多尔衮道:“爷回府后,先去了一趟正院。原本爷就有这个打算的。只是没在信上说明。三阿哥爷不打算放在正院给福晋养。先前是爷不在府上,不想惊动她,是以才没有动作。如今爷回来了,爷只放心你这里,就抱来给你养着。以后,就只当是你的儿子。” 这话就跟那冬日里檐下的冰凌似的,一下子落在人的掌心,冷的成了冰水从掌心入了人心。 宁翘眼中的朦胧退去,眼神清明到倒映着多尔衮的身影:“主子爷,三阿哥是有生母的。他的生母,还好好的活着呢。” 她自己不能生吗?她还怀着身孕呢。 有必要抢别人的儿子养着? 为什么要养别人的儿子? 宁翘问多尔衮:“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是回不来了吗?主子爷不是说,再过些时日,等战事尘埃落定后,她就能安然回府吗?” 第69章 求你 “等皇上班师回朝后,她就可以回府了。”多尔衮道。 喀尔喀和察哈尔的战事差不多结束了。 喀尔喀那边进展的不是那么顺利,但几个蠢蠢欲动的蒙古部族倒是吃到了教训,原本皇太极亲征就是没办法一口气征伐喀尔喀的,现在这样的结果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第209章 至少这几年内,喀尔喀那边是不会再有针对大清的大规模军.事.行动了。 原本察哈尔那边是给留了一点余地的。因为察哈尔旧部和察哈尔亲王的异动,皇太极悍然出兵,将这最后一点火星子都给摁灭了。 察哈尔如今都在大清的掌控之中,原先是由着额哲在自己的封地里如何都成,往后怕是不成了。皇太极肯定不会放任察哈尔再度失去掌控。 额哲及其妻妾子女都要常住盛京。就如同当初的朝.鲜质子及其妻妾大臣一样。察哈尔那边彻底的并入大清的版图之中,如不出意外,察哈尔应当也和当年的女真旧部一样,会编入八旗。 这满八旗蒙八旗汉军旗都是不合适的,朝中如今最多的说法,便是另立察哈尔旗,再由皇太极指派专门的旗分大臣去佐领。 这个旗主也不会是旁人。大概率是由皇太极自领。就跟两黄旗是一样的。 如此一来,察哈尔就成了大清自己的人,就连首犯额哲都能被赦免,禁在盛京,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做的那些事情一样一样翻出来,自然是比不上她亲哥哥的。 权衡利弊,为收拢人心,皇太极都不杀额哲,还能杀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吗? 况且多尔衮这边叫人呈送上去的证据,显示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是忍辱负重,是为了大清才委曲求全的与亲哥哥周旋的。 这林丹汗的妹妹,林丹汗的福晋都成了大清的人。甚至是大清皇帝的嫔妃,再苛责察哈尔的郡主格格,是不是就太严苛了些? 多尔衮太了解皇太极的性子了。 但凡站出来的人多,只要能收拢蒙古人的心,皇太极是不会吝啬自己的慈心的。他如今需要蒙古各部的支持,这样坚韧的后方和骑兵联盟,皇太极不可能放弃。 况且大清已经赢了。不会对失败的人苛责过度。 一切对外都以误会了结。 作乱被杀的是那些异动的旧部。察哈尔亲王得以保全性命。固伦公主还能继续和额哲做夫妻。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在事情完结后,也不会以罪人的身份生活在这世上。从前她或许是察哈尔部族的郡主格格,往后,连察哈尔都是大清的子民了,她更重些的身份,就只是睿王府的庶福晋。 福晋的心思在这其中显得过于的突兀和恶毒了。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不知往后是否安分老实,多尔衮不信任她。 自然是更不信任福晋了。 回府后,多尔衮第一时间就将三阿哥从福晋那里抱出来了。 三阿哥要送回养云斋,福晋迟早还要伸手。这孩子想要好好的长大,只能送到邀月堂来,只有给宁翘养着,多尔衮才能放心。 可瞧着小丫头的模样,说这几句话的神情反应,似乎和他想的不一样啊。 “怎么了?你不乐意?”多尔衮问道。 宁翘微微垂眸,露出一截雪白的脖颈,柔顺道:“奴才怎么会不乐意呢。主子爷说什么做什么,决定什么,奴才都听主子爷的。” 话语声轻轻的,就好似过往两个人在一起相处的时候一样,还是那样的乖巧懂事。 多尔衮却本能的觉得这一刻的小丫头像是离他很远似的。 本来挺亲近的关系,好似一下子就疏远了。 不是上回在答应过他的,不这样乖巧懂事的么? 多尔衮去握宁翘的手:“这不是你的心里话。” “心里话?” 宁翘也不知怎么的,一刹那想起的是他在信中那些嘘寒问暖的话,结果现实却是,一回来不经过她的同意,就把三阿哥抱过来,不由分说的要给她养着。 宁翘心里委屈,“奴才要怎么和主子爷说心里话?” 烟汀烟兰没见过宁翘这般模样。 从宁翘说这句话的时候就吓着了。宁翘的语气不对,她们本能的觉得主子是生气了。 毕竟也伺候的这么久,主子是个什么脾气秉性,她们还是知道的。可主子这样有脾气,说这样的话,万一惹怒了主子爷可怎么办呢? 抱着三阿哥的奶娘和伺候的人更是吓着了。 原本在正院待的这几个月,她们就战战兢兢的生怕出事,如今叫抱着三阿哥来邀月堂,她们就更是心里没底了。 是内务府来的人,可伺候的小主子不知道前途怎么样,生怕三阿哥成了睿王的弃子,那她们以后可怎么办呢? 没了生母的阿哥,养在别人膝下,偏偏宁庶福晋还会有自个儿亲生的孩子,三阿哥如何可想而知了。她们要一辈子跟着三阿哥,这辈子都没什么前途了。 更是没瞧见过大名鼎鼎的宁庶福晋这样和主子爷相处的,就生怕惹怒了多尔衮,叫所有人都跟着吃挂落,讨不了一点好。 乌喇嬷嬷和烟霞烟雨过来伺候,在门前听见了,三个人对视一眼,心里都有些不大明白。 可这样的情形,显然是不适合旁人在场的。 几个人悄悄进来,把眼瞧着要下跪请罪请主子爷息怒的烟汀烟兰,还有三阿哥的奶娘和伺候的人带了出去。 乌喇嬷嬷还抽空瞧了三阿哥一眼。幸亏啊,幸亏三阿哥睡着了,不然若是醒着哭一场,主子还怎么跟主子爷好好把话说开呢? 为了不扰着里头,乌喇嬷嬷特意叫人将三阿哥抱远了些,总不能安置的太近了,万一惊扰了,又是一场事故。 第210章 屋里的动静,多尔衮是瞧见了的,可他眼里瞧着宁翘,并未理会。 小丫头明显有话要说,屋里安静些也好。 宁翘是一点没注意的。她心里原本积攒许多话,都是不能说,不愿说,不想说,没法说。 这会儿听见多尔衮一句心里话,多年来的委屈隐忍就有些绷不住了。 宁翘睁着一双盈盈眼眸,眼尾一点洇红,像迷雾底下的清泉:“做奴才的,不该是一心一意的伺候主子么?主子爷要怎么样,奴才能有什么说的。” “主子爷要奴才养别人的孩子,奴才纵怀着身孕将有自己的孩子,难道还能忤逆主子爷?奴才乐意不乐意的,主子爷孩子都抱来了。奴才能说什么。” 她一口一个奴才的,明明是听顺耳了的话,这会儿听到多尔衮耳中却觉得无比的刺心。 尤其是她的那个话,还是他上一次飞马回来接她,为了惩治她院里的奴才们给她说的。没成想她记在心上,还记的这么清楚。 可这不是说给她听的呀。 “爷没有把你当成那样的奴才。”多尔衮又好气又好笑,瞧着她这样,又觉得心疼。 宁翘一双清凌凌的眼眸望着多尔衮:“奴才就是奴才。在主子爷眼里能有什么不同的?主子爷心里,只把奴才当做主子爷的奴才看待。这样的和那样的,有什么分别呢?” 哪怕是能当着皇上皇后的面告状的小姑娘。 哪怕是能和宸妃周旋交锋的宁庶福晋,多尔衮都始终觉得她乖巧懂事。 她这么年纪的小姑娘,能有什么错处?一心一意想着他,一腔赤诚的为着他。 和有私心的那几个都不一样的。 瞧透了她的人,就越发觉得她干净。外头人说她厉害,说她伶俐,说她会争,可她争什么了呢? 争的不过是一席之地罢了。 可直到这几句话质问到眼前。多尔衮忽然就明白,为什么这丫头总是说害怕,总是会发抖,会颤着身子抱住他了。 她是真害怕。他以为他懂得她的害怕。能护着她,能不叫抖着身子害怕了。 现在看来,好像他没有懂。 她一心一意的想着他,他却将人家当成奴才。理所当然的以为,她喜欢且满足于他给的一切。 人人都争着当睿王府的奴才,人人都争着想要来睿王跟前当差,以在睿王跟前自称一句奴才为荣。这证明自个儿是睿王的人。 归属于睿王府,归属于睿王。 这是荣耀。就相当于镶白旗是他私有物一样。 李什绪那样的,见着他,一口一个奴才叫的多欢实。 可到了小丫头这,成了委屈。成了界限。成了阻挡真心话的流露。 这和宁国光如出一辙的眼眸,父女俩,兄妹俩,一家子的出身眼神都这么干净,不见谄媚,只有真心。 多尔衮伸手抚了抚宁翘的眼尾:“你一家子都脱离了镶白旗。那就不是爷的奴才了。” 轻轻一句话,却招惹的宁翘眼底泪珠子滑落下来。 她哭道:“奴才话说的不好,主子爷就不要奴才一家子了?脱离了镶白旗,叫奴才一家子再给谁当奴才去?” 多尔衮忙把人抱到怀里:“谁说爷不要的?这光景时节,爷还舍得把你一家子都撵走?这不是为了叫你高兴么。” “你一家子脱了镶白旗,跟着爷过的,谁还敢要?八旗里头,哪还活得下去呢?这身份啊,不是为束缚你的。是要叫你知道,谁能护着你。” 这丫头,哭的人心都乱了。 宁翘哪能不知道?宁翘就是知道,才觉得委屈,觉得不平。也知道这会儿脱了镶白旗,那就是把宁家往死路上待。 可多尔衮对她有宠,却不知能有多少情意。 一直叫人当奴才看待,实在太过于戳心。 今儿能把三阿哥不打招呼的抱来,明儿要怎么办?事事顺着,不是把自己都气死了? 她得发作。发作一下,才能叫多尔衮知道,她是不能只当做奴才看待的。 两个人想长长久久的在一起,这层桎梏总是要一点点打破的。 本来这些时日心里就憋着许多的忍耐与不平,若不借着这个机会发作一下,这日子也要过不下去了。 宁翘也想看看,多尔衮能宠她到什么程度。 “爷说护着奴才,就是要奴才养别人的孩子?” 多尔衮如今还真听不得她自称奴才,忍不住亲在眼尾上重了些。 宁翘多机灵啊。还哭着呢,一下子感受到了,就立刻改口:“爷不能把别人的孩子给妾养着。何况察哈尔庶福晋将要回府了。妾见了她,怎么说呢?” 好不容易在府里有个依附同盟。 这一养,那不是跟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闹翻了?她那么护着孩子的人,她这里养了,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怕是转头就会跟福晋联手来对付她。 多尔衮道:“什么别人的孩子。那是爷的三阿哥。” 多尔衮大拇指在宁翘柔嫩的小脸上摩挲两下:“再说了,你不久就会是爷的侧福晋。府里唯二的侧福晋,比她位分高,养着她的孩子合情合理。” 宁翘眨眨眼,模糊的泪眼清晰几分,映出多尔衮刚毅的面容。 不久就是?那又是多久呢? 宁翘不想松口,微微垂眸,避开了多尔衮的目光:“是爷的三阿哥。可不是妾给爷生的孩子。是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给爷生的孩子。那不是妾的孩子,妾做不到视若己出。” 第211章 还是想再试一试。 她和别人,在多尔衮心里,能有多大的不同呢? 这个话,其实很是僭越了。 福晋拼了命的想要抱养别人的孩子。要不是佟佳氏身份高,只怕二阿哥出生当年就被抱去正院了。 要不是多尔衮早有怀疑预判,只怕三阿哥出生的时候就已经叫福晋抱走了。 就只有眼前的这一个,这么计较谁是谁的孩子,他都把三阿哥抱来了,这丫头也不要。 是,这丫头是会有自己的孩子。可多尔衮就想把三阿哥放在她身边养着。 别人难以取信,偏偏多尔衮就觉得,以她的性子,她会好好照顾三阿哥的。 她却这样直白的说,做不到视若己出。 八旗里头,怎么会有这么直白的招人喜欢的小姑娘的?宁家是怎么给养出来的? 难怪礼王福晋等都喜欢她。 纵然有他的面子在,可她确实是招人喜欢,才能留得住人家和她相处。 睿王府里,住着多尔衮的女人和孩子。 就跟福晋常说的似的,都是一家人,本不必分彼此。 多尔衮心里也知道,怎么可能不分彼此?都斗的跟乌眼鸡似的,还能不分彼此? 可这丫头就敢直接说出来。 “宁氏,你想要什么?”多尔衮深深的看向宁翘。 宁翘目光一颤,这是当初他问过自己的话。 他又问一遍。 宁翘把脸埋在多尔衮的怀中,眼中热泪浸润到他的衣襟上。 宁翘抓着多尔衮的胳膊,声音带着哭腔,轻微颤意:“求你不要将三阿哥记在我的名下。” ——其实,是想要属于你的,独一无二的偏爱。 她的声音很小很小,多尔衮也还是听见了。 闷在胸膛里的声音,耳朵听见了,心里也搁下了。 宁翘想,很多很多年后,史书上会有记载,睿王多尔衮,或者他走到了什么巅峰的更高的地位,说他身边有个宁氏,替他生育了多少孩子。 她不想自己名下记着不是她的孩子。该是谁的就是谁的。 她自己的名下,只能是多尔衮和她的孩子。纵不能是他的唯一,也不能让别人掺和进来。 多尔衮把人抱紧了,又小心翼翼的护着她的肚子。 瞧着她小小的人儿,还怀着大肚子呢,怎好这样一直哭? “别哭了,再哭下去眼睛疼,肚子也要疼的。” 多尔衮轻叹一声,实在是舍不得,他让步了,妥协了,依着她了,什么都依着她。 多尔衮道:“不将三阿哥记在你的名下。但三阿哥要在你这儿养一段时日。爷不放心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也不放心福晋和佟佳氏。” 宁翘哭累了,不哭了,一抽一抽的,轻声道:“妾不抢她的孩子。她回来后,事情要和她说明。若妾愿意,就把她叫来看孩子。若是她想要,就把三阿哥抱去她那里玩。只管睡在这里也成。爷不能拦着。” 多尔衮道:“好。都依着你。” 宁翘总算是放心了。 哭一场,又耗费了些精神。 一直以来存在心里的气给倾泻出去了些,这人本来就是困着,这会儿更是难以支撑,放心之后,几乎只一下子就在多尔衮的怀里睡着了。 多尔衮抱着熟睡的人,半晌未动。 已有数月不曾这样安安静静的抱着宁翘了。 多尔衮在外的时候牵念她,没想到回来之后,把人抱在怀里了,还是这样牵念萦绕,怎么也放不下。 她方才在怀里哭,小声嘀咕几句话,怪他回来不问问她好不好,不问问孩子好不好,就只顾着把三阿哥抱来要她养着。 其实她哪里知道呢?她的情形,多尔衮早就烂熟于心了。 之前在信上,多问了几句孩子好不好,就被她方才拿来念叨,说怎么不多问问她呢? 这丫头,怎么就这么没有安全感?他时至今日才知道,原来她至如今,竟这么的没有安全感。 这丫头真真是长在了他的心上,一时一刻,就怕她哪里不舒坦了。 过了好一会儿,多尔衮才轻轻将宁翘放下,好好的叫她睡在榻上。 这丫头实在是困狠了,这么摆弄也没有醒。 多尔衮又瞧了一会儿,等宁翘确实是好好的睡着了,他才出来到了外间。 邀月堂里头,宁翘身边伺候的几个过来跪着。 多尔衮道:“往后不许拘着你们主子睡觉了。她困了,爱睡便睡去。睡不好闹脾气了,你们怕也是哄不住的。” 这丫头方才嘀嘀咕咕的告状,听的多尔衮也是心疼。 哪有做主子的这样委屈自己的?便知道她们不许宁翘睡多了是为了小丫头好,多尔衮也忍不住偏心。 实在是小丫头闹脾气哭起来叫人太心疼了。 若非这一回招惹了她,还不知道她要忍到什么时候去。 乌喇嬷嬷等人都应是。 现在是什么都不敢说了。 主子爷都说依着宁主子,那自然是宁主子想如何就如何了。 乌喇嬷嬷方才是听见屋里头哭声了,这心里头自己和烟霞烟雨几个是不是之前管的太多了,叫主子受了委屈。 还想着瞅着什么时候到主子跟前认错请罪去,这会儿肯定是一切主子爷的了。 倒是奴才们没人敢在心里说什么,这时候什么规矩体统,统统都得在主子的需求跟前让路。 第212章 宁翘没想到哭了一场还有这好处,连乌喇嬷嬷都不拦着她了,烟霞烟雨几个就更是不拦着了,她想怎么睡就怎么睡,想如何吃就如何吃。 自由自在得很,这样过了些时日,反倒是舒坦了起来,也那么难受了。 府医这里还胆战心惊的,想劝又不敢劝,还好观察了一段时日没什么事情了,府医这才放心些。 自那日后,三阿哥倒是留在了邀月堂,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还没有回府,三阿哥这里的事情就由着宁翘做主了。 宁翘说是不管事,但还是上心的。也不会记在她的名下,可也不能把人家的孩子乱养吧?就只管嘱咐了乌喇嬷嬷多费心。 邀月堂的奴才们就权当是主子生孩子之前的演练了。 同着三阿哥身边的人,倒是将三阿哥照顾的很好。 三阿哥之前在福晋那里养的两个月,福晋的规矩板板正正的,将孩子养的也很是沉闷胆小,到了邀月堂,不过数日时光,就又恢复了刚出生那会儿时宁翘见过的活泼模样。 邀月堂地方大,给三阿哥是专门隔了地方出来住着的。 也不会和宁翘将要出生的两个孩子住在一起,她自己亲生的孩子住的地方是早就预备好了的,也没偏着三阿哥,三阿哥的地方也是极好的。 多尔衮回来,都不曾在前院停留,正院更是不曾再去过。 东院几次也是为了去看二阿哥的。其余时候,这些时日,都只管留宿在邀月堂宁翘这里。 本来府里的人还想着,这宁庶福晋有了身孕不能侍奉,那下一个又该是谁出头呢? 结果望着望着,多尔衮压根就没出过邀月堂,没去过别的地方。哪怕是宁庶福晋有了身孕,多尔衮也只管在她这里住着。 再一次向府中的人昭示了宁庶福晋的得宠。 要说这里头谁是最妒恨的。那就没有旁人了。 只能是秋雅阁的李侍妾。 李氏隐忍克制许久,一心幻想终是成空。 她满心的妒忌愤懑,瞧着自己这空荡荡冷冷清清的地方,与慧文哭道:“她已有了身孕,自己不能侍奉,做什么还要霸着主子爷不肯放手?” “难道叫我有些机会,举荐了我去主子爷跟前,会叫她失宠吗?我又并不是要与她争。” 整整三年光阴,她还不曾侍寝过。主子爷怕是都忘了她这号人了吧。 第70章 姐姐 李氏哭成这样,慧文身为丫头哪能不劝的? 慧文轻声道:“姑娘别伤心。前一阵子发生那许多的事情。宁庶福晋又有身孕,主子爷离开了这么久,这会儿去陪几日也是有的。再等过些时日,主子爷定能想起姑娘来的。” 如今府里,正院那里主子爷是不去的,东院那里若不是几个孩子挂着,怕主子爷也是不会去的。如今便是去了,也从不留宿。 蒙古各部出身的庶福晋们本来就不得宠,主子爷也不会喜欢她们的。 养云斋那边的察哈尔庶福晋连回府都不曾。在慧文看来,这府里如今虽是宁庶福晋一枝独秀,可宁庶福晋现在又不能侍奉,她们姑娘的机会这不就来了么? 主子爷不记得姑娘其实也好,总比厌恶姑娘的要好,要是真有恶感,那只怕就真的没有指望了。 李氏哭得眼睛疼,自己慢慢止住了哭声。 她不似慧文这样乐观:“你是安慰我的话,跟着我这么久,难道这府里什么情形,你还不知道?盼着主子爷自个儿想起我来,指定是不可能的。” “瞧了这么久,她那边一句话都没有,先前那样为着察哈尔庶福晋,也没见宁氏在主子爷跟前提一句,她是没什么指望了。要想主子爷想起来,只有靠咱们自己了。” “如今那边养着三阿哥,我这里什么都没有,拿什么跟着她呢?怕是人家也瞧不上咱们了。将来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回府,还有的瞧呢。” 哪怕是这样冷清的日子,也没有磨平李氏心里的不甘心。 既然宁氏不能给她想要的东西,她为什么还一定要跟着宁氏呢? 现如今那边养着三阿哥,将来宁氏还会有自己的孩子,邀月堂和养云斋都绑在一块儿了,看那个样子,主子爷私底下应当是做好了安排的。 养云斋那一位也要跟着宁氏,那她算什么?要比她们两个人都要矮一头吗? 慧文道:“姑娘的意思是,要和那边断了?” 李氏拭去最后一点眼泪,轻轻笑道:“断什么?不必断。只管就这么处着。面上本来来往就不多,叫宁氏以为咱们还是一条心就是了。” “福晋和侧福晋是不是私底下都让人来传过话了?” 慧文点点头。 福晋如今没能养着三阿哥在膝下,但到底是府里的嫡福晋,占着正室大义,主子爷能不放在眼里,可到了庶福晋侍妾们跟前,肯定是不能无视的。 这个时候外头没人进府,福晋自然还是要把眼光放在府里。还是要扶起一个人来牵制牵制宁庶福晋,所以这目光就又落在了李氏的身上。 侧福晋那边也是失了恩宠,地位虽不及福晋尊崇,但还有几个孩子摆在那里,想找一个帮手抗衡牵制福晋和宁庶福晋,这府里自然是李氏最为合适的。 李氏只是不得宠,尚未侍奉。李家可还没有失势呢。 收拢了李氏,又有李家在背后,能做的事情还是很多的。 第213章 李氏想,幸而她还有个好娘家,若是稍微势弱一点,在这府里就沉寂下去,永远无人问津了,那才是最可怕的。 李氏道:“给福晋和侧福晋的人分别回话,小心些,问问福晋和侧福晋都想要做些什么。记着谨慎些,别叫她们互相发现了。也别让邀月堂发现了咱们的动向。” 李氏这是一个都不想放过了。 慧文一边答应,一边听李氏又道:“给阿玛也带个话。叫阿玛维持好和宁家的关系。可千万别断了。将来宁氏上去了,咱们家靠着她还能得些好处。等和侧福晋的娘家靠上了,就不必让阿玛再哄着宁家了。” 慧文应着,过后悄悄让人把话都传出去了。 秋雅阁沉寂太久了,总不能等着人拉拔,姑娘是得自己想想法子了。 - 宁翘的胎,有府里的府医尽心照顾着。 先前多尔衮就在信里写过,说等回来后,等宁翘月份大一点就让宫里的太医来给宁翘瞧一瞧,看看两个孩子是格格还是阿哥。 当初这个太医在宫里给娘娘们诊脉,那是一诊一个准儿。 说宸妃怀的是个阿哥,那就是个阿哥。说庄妃怀的是个阿哥,也还真是个阿哥。 这个太医名声在外,外头的王爷贝勒们,若在宫中有些面子的,也都喜欢把人请到府里去,给福晋夫人们诊脉。 这太医要么不说,要么若诊出来的,那必定就是准的。 宁翘先前有孕的时候,阿济格府上的李氏也有了身孕。前不久把那太医请到府上去瞧了一回,就说李氏怀的是个阿哥。 阿济格高兴的不得了。李氏也真是有福气的,进府后,阿济格身边的女人不怎么样多,和嫡福晋的感情不好不坏,夫妻俩都是直爽的性子,倒是没什么龃龉,但也没什么感情。 阿济格喜欢李氏这个模样的。出身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的嫡福晋也不同年纪小的侍妾们计较,和宁翘熟知的那几位还很是不一样的,李氏倒是十分的得宠,如今有了身孕,这日子也渐渐的好起来了。 小姐妹在郡王府上日子过的滋润,宁翘也替她高兴。 就只一点就能瞧出来。 阿济格府上人也不多,偏生阿哥格格就是兄弟几个里头最多的,生育的就是那么几位,可孩子一个个就是长得极好,且都平安长起来了。 就能看出这位出身科尔沁的博尔济吉特氏,这位郡王膝下的格格,是真的和别的博尔济吉特氏有那么一些不同的。 宁翘自己这里最好奇的,还是能看孩子性别的这个太医。 她怀着双胎的事,外头还不知道。宁翘也不想大张旗鼓的叫外头知道了。想必这太医来的时候,多尔衮也是会嘱咐的。 说起多尔衮,也不知是不是上次哭了一场的缘故,宁翘发现,他待她更亲近更体贴了许多,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和以前不一样了。 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相处的更自然更融洽,也更好了。 宁翘还蛮喜欢这样的转变的。她也能更自在一些。 多尔衮自回京后一直陪着她,也不去别人那里。 也不动她,宁翘自个儿也不主动提及。他乐意憋着不动那就憋着不动,反正她是绝对不会主动把他推去别人那里的。 “王爷,宁庶福晋请放心。孩子很好,庶福晋的身子也十分的康健。” 太医道,“只是双胎生产时多有辛苦,庶福晋到了临产前半月,要多走动走动,活动一下,会生产的更为顺利一些。” 宁翘道:“劳烦太医了。太医可瞧出来了,我这怀的是阿哥还是格格呢?” 那太医笑道:“奴才为主子娘娘们诊脉,多是主子娘娘们只是一胎,胎儿为何十分要紧。庶福晋怀有双胎,福气已然十分厚重了。庶福晋定会得偿所愿的。奴才学艺不精,唯一能断定的是,庶福晋腹中有一位必然是小阿哥。” 宁翘瞧着那笑呵呵的模样,许不是什么学艺不精,是不想明说吧。 是怕说错了砸了招牌吧。 宁翘笑了笑,也不逼迫。 是阿哥是格格都好。她反正也只是好奇。对此倒是没有什么执念的。 都到了这个月份了,孩子尚未出生,却对已经有了六个多月的孩子积攒了很深厚的感情。看多尔衮的模样,想必对这个回答也是十分满意的。 上回两个人私底下说话,多尔衮说想要一儿一女,一个小阿哥一个小格格,阿哥英武,格格软糯,要一个像他一个像她才乐意。 多尔衮也不想将宁翘有双胎的消息漏出去。 特意嘱咐了太医,太医乐呵呵的笑道:“王爷的话,奴才记住了。回宫复命,奴才也只会说,庶福晋的小阿哥很好。庶福晋也很好,别的,奴才就一概不知道了。” 多少人盯着的,总不能什么都不说,放点烟雾弹出去,就能遮住众人的眼睛,叫他们以为,那就是真的。 这太医也是个聪明人。便是事后再找他,他也能说,我也没说庶福晋不是双胎啊。只说了庶福晋的阿哥安好,也没人要问是不是双胎呢。 太医都走了,宁翘还在这里琢磨,果然在宫里待久了的,那就没有不聪明的人。 宁翘倚在榻上,好一会儿回神,发现多尔衮正望着她,不由笑道:“爷怎么这样看着妾?” “是不是困了?”多尔衮问道,“若是困了,爷抱着你往里间去睡?” 第214章 宁翘摇了摇头:“妾不困。”这会儿倒是也不想去里间。和多尔衮在外头榻上倚着坐着说话,还是挺舒服的。 多尔衮难得在府里,特意回来陪着她看太医的,难得的相处时光,她不想就这么自己去睡了。 多尔衮便依着她,两个人一块儿坐着,由着宁翘找更舒服的姿势待着。 多尔衮道:“皇上此番出征大胜而归,这回端午宴,宫里是要大办的。” 宁翘道:“妾如今这个样子,怕是没法子去宫中赴宴的。” 多尔衮轻轻抚了抚宁翘的肚子。回来这些时日,他在邀月堂的时候,自然是盯着小丫头的睡眠和膳食的。 便是出府办差,也是叫底下的人时时刻刻盯着的。 吃好了些也睡好了些,偏偏这丫头身上一点不见长肉,还是那样纤细。 但幸而没有再继续瘦下去了。这丫头的身段也没变化太多,这该玲珑的地方玲珑,该丰润的地方丰润,倒是很好。 要不是府医太医都说宁翘身子康健,多尔衮这心就放不下了。 只是肚子越来越大的,叫人瞧着都觉得惊心。 这丫头倒是好,并不怎样放在心上,尤其是他在的时候,更是自在随心得很。 就这样子,多尔衮可舍不得也不敢把人带到宫里去,要是出了什么意外,他可不想到时候后悔莫及。 何况小丫头这个肚子,被人瞧见了,指定风言风语的多起来,两个人都不想叫人议论,还是不进宫的好。 多尔衮道:“这回离着端午近。又是皇上亲征,各府上不举庆功宴,因此端午的宴席就要办得隆重些,也是呼应宫里的意思。” 多尔衮这回决定府上的宴席,由福晋和佟佳氏一同来办,两个人别的都不成,倒是管家理事的能力是这些年历练出来了。 总不会叫睿王府的风头坠下去的。 其实多尔衮心里是更看好宁翘的。只是宁翘如今有着身孕,不宜操劳,也不宜在这时候出头压着福晋和佟佳氏。 这位分不曾上去,就不好再继续把小丫头往上推了。 等小丫头腹中的孩子生出来,日后有的是给她做脸的机会。 “你若是不想出席,便不去。爷只去在宴上露个面,便过来陪你。” 这回端午的宴席,宁翘也是听见了府里开始筹办的消息的。 福晋和佟佳氏一起办,两个人倒是不约而同的提出来要李氏打下手。 其实想想也知道,府中如今能用的,许就这么一个李氏了。余下的侍妾们几乎都不起眼,蒙古各部出身的庶福晋们,便是福晋和佟佳氏想用,多尔衮也不会同意的。 而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所有人都不明白她,只有宁翘知道,宁翘明白。 只要三阿哥好好的,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是不会做这个出头的人来争宠的。 且福晋算是和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撕破脸了,佟佳氏袖手旁观又心内忌惮,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是不会被她们所用的。 宁翘是不想叫外头的人围观议论她的肚子,且进宫一趟对现在的她来说实在是太辛苦了。 但在府里就不同了。 她要是不去,知道多尔衮会去略坐一坐,这府里头有心眼的,怕是都要抓紧了打扮入多尔衮的眼了吧? 宁翘不放心,她也要跟着去坐一坐。 难道还能由着那些人花枝招展的勾着多尔衮么? 这可都是想在她眼皮底下抢人的。 “妾也去。”宁翘甜甜笑道,“先前正月里,后来这几个月总是有事,府里也许久没有办宴了。自妾有孕,也不曾去正院给福晋请安。许久未见了,趁着节下,妾正好陪着爷一道去坐一坐,也见见人。” 多尔衮一眼的笑:“当真只是陪着爷去坐一坐?” 那眼神里头的笑意,摆明了就是一眼就看穿了宁翘的心思。 这丫头心里真正想的什么,他还能不知道? 这都什么时候了,她这里怀着身孕他还担心着呢,她倒好,还记挂上这个了。 这丫头也不想一想,他要是这时候真的去了别处,她得多少伤心难过啊。一路都是自己护着的小丫头,从来都舍不得她伤心难过一丁点儿,又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做这样的事呢? “是的呀。就是陪着爷去坐一坐。” 宁翘笑道,“节前宴下,府里总要来人的。妾也要见见人招待应酬一二。都是在府里,也劳累不到妾。若是妾不出去,旁人还只当妾被爷纵着怠慢了客人和府里的福晋侧福晋。正是这个时候,就该出去见见人的。” 多尔衮不在府里,她在邀月堂窝着没事。 如今多尔衮都回来了,端午宴上有多尔衮看着,能出什么事呢?总不出去见人,再深的宠爱不叫人看见,只怕她们都要忘记了这府里最得宠的是谁了。 总不能为着那不知名又不知何时会来的伤害,就真的不出邀月堂一步了吧? 那将来孩子出生了,还能一辈子不抱出去? 多尔衮笑着轻轻捏了捏宁翘的小脸:“愿意去就去吧。爷陪着你。” 有他在,有他护着,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小丫头也不会有事的。 端午宴前,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就回府了。 她这一回府,那边她的额娘也跟着回了郑亲王府上。外头如今正闹的沸沸扬扬的,是要选定去察哈尔驻扎的旗分佐领大臣究竟是谁。 第215章 这母女俩的低调回归,也并没有引起多大的注意。 福晋那里不曾过问,东院那边就更没有什么动静了。 府里上下都在忙着端午宴的事情,竟是一丝一毫的关注都没有分给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 宁翘倒觉得这样挺好的。没人关注,就说明众人都觉得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不具备什么杀伤力了,甚至可以说,是暂时没有什么能够攻击她的,对她失去了兴趣。 先前跟着宫里的人去调查的养云斋伺候的人也都回来了。 这一轮审查,倒是将养云斋的人又筛选了一遍。揪出几个不忠心有问题的,多尔衮同宁翘说过,又令选了人给补上了。 现在的养云斋伺候的人个个严谨,几乎把养云斋守得跟个铁桶一样,用乌喇嬷嬷的话说,和她们邀月堂是一样的滴水不漏了。 宁翘叫烟清去养云斋候着,等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回来后不必着急过来,先沐浴更衣,定一定心神,将身上都收拾妥当了,再过来她这里。 今儿天气不错,阳光也很温暖,宁翘叫三阿哥的奶娘将三阿哥抱出来,在前头的摇篮里头坐着,晒晒太阳玩一玩。 三阿哥如今十个月了,长得很壮实,虎头虎脑的精神很好。这越长大,越眉眼长开了,确实是有点像多尔衮。 这孩子还挺好养的,宁翘这里不跟福晋似的拘着他,这孩子还有点会认人了,见了他就会笑,见了多尔衮也会笑,憨憨的,这点倒是不随多尔衮,更不随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 对这么小的孩子,宁翘恶感不起来。 尤其是这孩子可没跟大格格大阿哥似的那么敌视她。 宁翘不靠近,也不冷落,只管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在自己的屋子里收拾齐整后,出来站在养云斋的院子里,瞧着身上的衣裳,闻着身上的馨香,总有一种恍惚梦中的感觉。 说是在宫里住着,可那是被人软禁起来的,日子能有多好呢?不过勉强活着。 回来之后,才重新体会到,自己作为睿王府庶福晋的待遇和生活。 身边的侍女说,这一切都是宁庶福晋预备的。身上的衣裳也都是宁庶福晋吩咐针线房特意做的。 养云斋的一切好似都变了,但又好似一切都没有变。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却知道,一切是变了的。至少她变了。 好像以前那个急功近利冒进的自己死在了宫里。现在是新生的自己。 昨日种种都已过去,历尽千帆,恍惚从梦中走出来,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想,她是该找一种新的活法了。过去所有的倚仗都不再有,也都是错的。 接下来,才是心甘情愿的接受自己所拥有的一切。 阳光将脸庞晒暖了的时候,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睁开眼睛,缓步走出了养云斋。 许久不见三阿哥,实在是很想念自己的儿子。 进邀月堂的一瞬间,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是先被满园子盛放的花草震惊了一下,才在萦绕鼻端的花香中找到了自己在摇篮里咿咿呀呀晒太阳的儿子。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不禁热泪盈眶,快步向三阿哥走去。 三阿哥只是憨憨些,也不傻。 早先被迫离开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的时候,三阿哥想额娘,哭闹过许多回。 福晋用了些手段给压下来,三阿哥就不敢闹了。 离得久了些,再送到宁翘这里来的时候,三阿哥不闹了,就是看着宁翘的时候很困惑,找奶娘的时候也很困惑,似乎是想额娘,又记得不大清楚。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以为这么久了,儿子肯定都不记得她了。 没想到把儿子抱起来后,才逗弄了几下,三阿哥就含含糊糊的喊额娘,别的话也不大会说,但看得出来是想念且认得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是谁宁翘的。 宁翘站在旁边,没有打扰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的母子情深。 倒是烟霞几个怕她站不住,端了椅子过来,宁翘就顺势在软乎乎的椅子上坐下了。 这边的声响引起了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的注意,再加上奶娘的提醒,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很快看见了宁翘。 将三阿哥交给奶娘抱着,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走过来给宁翘行礼。 是认认真真的请安礼。 “妾见过宁庶福晋。庶福晋安康吉祥。”按理说两个人平级,不必行此大礼。但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心里是很明白的。若非宁翘,她只怕这会儿早就跟着叛军一起被皇太极给杀了,哪还有命可以回府呢? 两个人过去种种,都随着这一礼过去了。而随即牵系起来的,是一种新的关系。是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自愿放下心中情结的开始。 是她开始愿意接受自己的命运。并且明白自己处境只有紧紧依靠着这位宁庶福晋,才能继续的走下去。 人嘛,都是愿意好好活着的。她还是要在这里好好的活着。 宁翘坦然受了这一礼。 然后也笑着让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坐下了:“今日就罢了,以后不必如此拘礼。倒是见外了。”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道:“往后庶福晋做了侧福晋,这礼更是不可偏废的。” 宁翘就笑了:“白音,你本性又不是那等循规蹈矩的人。我的性子也不是那等拘泥礼数的。咱们不必这样。你若觉得从前称呼不妥当,就随着叫姐姐,我直接唤你本名。这样也不算不守规矩了。” 第216章 宁翘如今的地位实比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高。更别说日后迟早是要做侧福晋的人,明眼人都知道,再叫宁翘妹妹肯定是不成的。这会儿也就叙不上年纪大小了,得按地位来算。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略一思索,才道:“是。我都听姐姐的。” “咱们几次接触,也不是没打过交道的。” 宁翘笑着挥了挥手,烟霞几个就将三阿哥带远了些去玩耍,这边主子们说话,身边没留着人,都是远远的候着,主子们若有需要再近前。 宁翘含笑道,“与你几次交道,知道你是心有顾虑,不敢尽言,但看你这个人,是个直爽人。我爱和利索的人打交道。如今是听话听音,知道你心中已经有了决断,那这就很好。” “白音,三阿哥是主子爷叫养在我这里的。是这府里别人都不能养,也不会给别人养。我的意思,今日告诉你,三阿哥不会记在我名下,他一辈子都是你的孩子,是你的指望。不过是眼下特殊时期,才叫我替你养着。等过些时日,你那里妥当了,主子爷允准了,会给你抱回去的。” “你若是想他了,叫人来说一声,便来瞧瞧,都是成的。过些时日,你想抱到养云斋去,那也是成的。他如今正是爱动的时候,性子也活泼,去养云斋来回转悠玩一玩也可以。但不可在你那里过夜,入夜要抱回来的。”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几乎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却没想到还能拥有三阿哥,留着三阿哥。这全是宁庶福晋的周全,若是主子爷的意思,怕是她连这个孩子的面都是见不到的。 一时很是激动,缓了半晌,才说了一句都听宁姐姐的。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觉得她也应该展现自己的诚意。 她道:“宁姐姐放心,若主子爷在这里,妾是绝对不会过来接触三阿哥的。若是主子爷来了,妾立时就走,绝不和主子爷照面。” 她只有三阿哥这个指望。这几回接触下来,也看清了宁翘是个什么性子。这位或许瞧着软些,或许下手不够狠,但原则与底线是绝对不能碰的。就只看主子爷常住邀月堂就知道了。 自她这个意外之后,主子爷不是没有再碰过任何人了么?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想,只怕往后,主子爷也不会再碰别人的。 她可不能碰了人家的雷区,把自己和三阿哥的前程都葬送了。 该避嫌就是要避嫌的。 宁翘噗嗤一声笑了。看吧,白音就是个很有意思的人。这府里,怕是没有第二个人能说出这样的话了。 她和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开玩笑:“若是主子爷已经来了,你当面撞上了,难道还能转头就跑么?”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道:“妾给主子爷请过安就告退。绝不多留。妾是来看三阿哥的,用不上这些钗环首饰,便只偏爱素净些。” 很有诚意的表忠心。 宁翘意味深长的望着她:“白音,记住你今日说的话。” 第71章 端午 从前府中办宴,前院的男客都是在前院的多福轩,后宅女客们的宴席的地方,都是定在正院的乐道堂的。 如今多尔衮不愿意再为福晋增添荣耀了。 前头的宴还摆在多福轩。 后头女眷们待客的地方,就改在了湖边的宝光山房。 那一带正是风光晴好的时候,这时候在那边摆宴,视野会更开阔,也能更好的欣赏王府里的风光美景。 宁翘有身孕,就不同福晋还有侧福晋一同迎客了,她也不必跟以前似的提前去等着,还得跟各位福晋夫人们陪笑陪坐一直陪着。 这会儿只需要在开宴之前去就可以了。 福晋和佟佳氏把李氏提出来,宁翘这里就把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推出去了。 开始的时候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还有些顾及,宁翘与她说:“三阿哥迟早是要长大的,如今察哈尔旗已是皇上自将的旗分,和两黄旗的地位是一样的。你的事情主子爷已然替你澄清,你又无罪,作为府里有子的庶福晋,你难道还不如李侍妾么?” 为了三阿哥,为了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自己的日子,也不可能一辈子只躲在养云斋,只和她一个人来往的。是肯定要出去交际的。 得让人看见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的姿态。得让人知道,这睿王府里,还有个生了三阿哥的庶福晋。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自然心里明白这一点,如今她养云斋和邀月堂是绑在了一起,现在宁翘是不方便出去接触人的,正好是用得上她的时候,她是代表宁翘出去的,这时候出去,也是叫人不能轻看了三阿哥。 “姐姐只管在邀月堂待客。外头我自去周旋。姐姐宽心。”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这些时日在邀月堂出入,瞧见宁庶福晋同秋雅阁那边并不热络,也并不如何往来。 从前只当她们是不和的。但这会儿瞧下来,又觉得宁翘待同样出身的李氏似乎并不是不和,但不热络肯定是真的,应当也是没有交恶的。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想,等宁庶福晋的孩子生了,怕是和李氏那边的差距就更大了,秋雅阁那边安安静静的,似乎并没有什么动作,这就实在是有些不合常理,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从她的心思来想觉得李氏是不是太沉得住气了。 跟在宁庶福晋身边这些时日,她看的分明,自己又是生过一回的,再看宁庶福晋的肚子,哪怕人家没有明说,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心里也是猜的出来的,这肚子里怀着的,怕不是只有一个,当是双胎。 第217章 当初福晋‘养病’时,侧福晋抖擞起来,要人往东院去请安。李侍妾当着众人的面,俯首称宁翘为庶福晋,就是那会儿,到后来,宁庶福晋才一步步走了出来。 现如今福晋和侧福晋不约而同把李氏给提出来承办宴席,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本能的不放心。 宁翘听她提了几句,想起李氏叫人传过来的寥寥几句话。 便笑道:“你说想私下盯着秋雅阁,那便盯着她。她如今手底下怕是有些人能得用,你若觉得不妥当,只管暗地里盯着就是了。” 这两个人倒是挺有意思的。 当初李氏为了表忠心,也是盯着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后来还真是盯出些名堂来了。 哪怕是这会儿,三阿哥养在她这里,还是多尔衮亲自送来的,外头的人还不知道她和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的决定,李氏那边还悄悄传话过来,说叫她早做决断,怕福晋还要抢三阿哥,应尽快将三阿哥记在她的名下,免得叫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抢回去了。 就冲着这几句话,宁翘便觉得李氏如今的心思,和她不在一个层面上了。 李氏还说,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终归是不老实的,是因为三阿哥养在她身边,才会像现在这么老实,等日后找到机会,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一定还会做些事情出来的,说她野心太重,所图必然很大。 要说从前宁翘没看出来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是什么人,或许李氏的话还有几分可信。 现在,她再清楚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是什么样的人了,李氏的这些话,那就是纯纯挑拨。 既都依附在她这里,那就该彼此同心,怎么还整起怀疑排挤那一套了? 李氏说这些话,究竟是什么用心呢?还是说,李氏就希望她身边没有人,永远只她一个? 宁翘如今费心不到李氏身上去,就叫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盯着也成。 宁翘这里可和从前不一样了,不是无人问津的地方。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听了宁翘的话去宝光山房待客,她是庶福晋,身份比李氏高,开始的时候是因为那些事没人理会她的,可慢慢儿的,就有些察哈尔旧部的福晋夫人们和她说话。 倒也不似之前那样冷清了,慢慢的就聊上了。 多尔衮安排的很好,不但一力将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做的那些事情给填了,还有这些在盛京久待的察哈尔旧部的福晋夫人们,也都被保下来了。 她们趋利避害,也知道该和谁热络。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两三句话就将形势说清楚了,人人都知道她如今是跟着邀月堂的宁庶福晋的,这巴结睿王没有机会,难道还能不知道去谁跟前热络么? 就几句话,谁都知道宁庶福晋有孕出不来,是叫察哈尔庶福晋出来待客的。 寻常的福晋夫人们到不了邀月堂来,也就平日里与宁翘交好亲近的才能来邀月堂和宁翘说说话,别人这时候也不便来打扰,就是豫王府的佟家侧福晋一到了府中,在宝光山房坐了片刻,就叫宁翘打发烟清烟水去接到了邀月堂来。 佟佳氏一见了宁翘便笑道:“我还以为今日过来见不着你了呢。” 宁翘笑道:“我心里可想着姐姐呢。这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姐姐到府上来了,我可是不能错过的,定要将姐姐接到我这里来说话的。” 这还是宁翘有孕后两个人第二回见面,先前种种事情都已解决了,此时也没必要再提起,况且姐妹两个关系好,时时通信是常有的事,这没法见面的信上都写了,是你知道我的,我知道你的,也不必特意拿出来说了。 佟佳氏瞧了瞧宁翘的肚子,一脸的笑:“我瞧你气色精神都尚好,这怀相也好,就是肚子瞧着大了些,怎么身上脸上都不见长肉呢?倒是显得这肚子越发的大了。” “如是这样,这越是到了后头,就越是辛苦些了。这还有七月八月的,到了九个月的时候,这妇人生产,也不一定是产期准时准点的,那就得随时预备着了,就怕提前生出来。” 宁翘如今快七个月了,这会儿已经稳当了,况且当着佟佳氏的面,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信里不能说,这会儿当着佟佳氏的面,就把双胎的事儿笑着说了。 佟佳氏当即恭喜,笑道:“你这可是顶顶好的大福气了。这两个孩子生出来,洗三的时候,我可是要好好的大大的添盆的。无怪乎那太医回宫,只说你也是怀着小阿哥的,倒是嘴巴严实得很,没有讲你怀着双胎。前段日子不漏出去,那是对的。” 佟佳氏还道,“你这个既然是双胎,那到时候越发的要预备好了,说不准就待不住要提前生出来的。当初给我接生的嬷嬷就提过的,双胎的许多都会早产。你府上,十四伯可要早做准备了。” 宁翘笑道:“就是姐姐这个话了。我们主子爷是早就选好了有经验的接生嬷嬷,都是接生过双胎的。还有孩子出生后伺候的奶娘,也都是提前看好了的。等八个月的时候就住进来,提前预备着,等到了时候也不至于接不上手。” 这些都不必宁翘去看,都是多尔衮亲自过问,周得胜选了一批又一批的人,过了乌喇嬷嬷的眼睛,再送到多尔衮跟前去看,确定没有问题了才定下来,等到了日子就进来,然后送到特意给孩子辟出来的地方去住着。 也幸而她这邀月堂宽大些,能给辟出来这么多的屋子。 第218章 等孩子生出来,这就住的满满当当的了,想一想都是十分热闹的。 佟佳氏见一切井井有条的,想着多尔衮一贯都是宠爱宁翘的,这些个事情必然都是安排的妥妥当当的。 又见宁翘这会儿心情不错,本来不想说些扫兴的话,奈何这丫头还是那样敏锐,她只是稍稍一垂眼宁翘就看出来了,一个劲的问她,还撒娇,说是不想做睁眼瞎,要知道外头的事。 佟佳氏这招架不住,只得说了:“还能是什么事呢?就是你们府上三阿哥的事。也没个准话的。都知道十四伯把三阿哥抱到你这里来养着,外头疯传你夺了人家的孩子,自己有孩子,还要别人的儿子。说下回记档的时候,三阿哥是要记在你名下的。” 佟佳氏是担心自个儿说多了,人家好好的养胎,她怎好说这些呢? 宁翘却叫她放心:“我们主子爷日理机务忙得很,怕是顾及不到这些妇人暗地里的口舌。我这里关着门养胎,却也不是聋子瞎子。姐姐信上不写的,我这里早有人告诉了。只是顾着养胎,也为了不叫我们主子爷担忧,所以不曾做些什么。这会儿姐姐来的正好,姐姐是要出门行走的,正好可以替我说道说道。” 佟佳氏道:“我怎么没替你说道呢?只是嘴长在人家身上,下回不在我跟前说了,又偏偏叫我听见,实在是难缠得很。怕是这里头啊,不少人在搅混水的。” 宁翘便笑着将她和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说过的话说了一遍。 她笑道:“下回姐姐再这么说不就好了?这记档的时候也就要到了,到时候三阿哥一看是记在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名下的,什么鬼话都不攻自破了。这名声总是有扭转的机会的。事实胜于雄辩,她们歪曲不了事实的。” 佟佳氏道:“果真?你都想好了?” 宁翘道:“这自然是想的好好的了。我自个儿是有儿子的,做什么要抢别人的儿子呢?三阿哥不过是如今养在我这里,也是我们主子爷怕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现下还保不住她的儿子,所以将先养在我这里的。等过些时日,自然就抱回去了。” “说到这儿,还要劳烦姐姐呢。一并去说的时候,可提提我们福晋总想要别人儿子的事儿。不然总显得是我多恶毒似的,明明恶毒刻薄的大有人在。便是到了如今,她只怕是还想着要三阿哥的。” 佟佳氏笑道:“好好好,这来一趟看你,倒是还要替你打抱不平了。还指使上我了?” 宁翘嘿嘿一笑:“姐姐素来不就是这么疼爱我的么?姐姐可是最疼我的,这会子姐姐和我站在一起,为着我,是心疼我,怎么能是指使呢?” 佟佳氏也笑,倒是受用这丫头的撒娇:“你们福晋的做派,我是真真瞧不上的。我也不过是替你添一把火,外头谁不知道的,她是想要个儿子养在膝下想疯了的。把她的名声丢出去,正好把你换回来。不能总叫你吃亏不是。你也放心吧,咱们身边的人多着呢,也不是我一个单打独斗,话传出去,自然风就吹起来了。只看火烧在他们自个儿身上吧。” 佟佳氏有宠爱有儿子有地位,娘家也好,自然是不怕博尔济吉特氏的。 况且这八旗女真旧部的福晋夫人们也不是摆设。不会叫佟佳氏吃亏的。更如她所说的,也不会眼看着宁翘吃亏的。 宁翘想着,福晋经营这么多年,名声还叫宫里的娘娘们帮着维护的很好,可凭什么呢? 她就是偏要让她们也尝一尝口舌的恶处。 宁翘道:“我听说姐姐把两个阿哥也都带来了,怎么不带来邀月堂玩一玩呢?” 佟佳氏笑道:“他们倒是想着来磕头请安呢。可我实在是不放心啊。几个小子跟个皮猴儿似的闹腾,几个人串在一起,要来都得来。那还不得把你这儿闹的翻天了?你这有身孕的人,可不好叫他们给冲撞了。你这儿还有个三阿哥,要是磕了碰了的,他们可不好交代。回头等你好了再说吧。” 佟佳氏说到这儿,笑容淡了些,“就是没来,这都有人惦记着呢。” “你早前送了他们兄弟鲛丝纱做的衣裳,头先是穿着大一点,还能穿个两三年的。两个小子挺喜欢的。总闹着要出去显摆,我都不准,是怕给你惹麻烦。这回是非要自个儿穿上,说是再不穿回头个子蹿起来就没法穿了。我依着他们了。结果穿来,人人都说好看的,你们府上大格格瞧了,吓得脸色煞白,说是瞧见了那日的猎犬和猎鹰,闹了好一会儿,两个小子不肯脱下来,你们府上大阿哥倒是只顾着哄妹妹,结果大格格生气了还骂他。” “我们家小子怕尴尬避开了。结果不知道哪里来的小太监一人一盆水都撞在他们身上,这鲛丝纱被撕的破了好大的口子,到底是不能穿了。我是懒得管了,由着他们兄弟自己折腾,听说是叫十二伯府上的大阿哥和你们府上的大阿哥一同带着换衣裳去了。” 宁翘垂眸冷笑:“也这么些年了。硬是跟鲛丝纱扛上了。就是见不得别人身上有这个。我这里年年拿出来保养,年年不得动,一动就出事。” “既姐姐的两个阿哥喜欢,那我这里索性送姐姐几匹好了,拿了做衣裳做外衫,只管在自个儿院里穿个够,难道还有人管着么?” 佟佳氏笑道:“难为你想着。这两个小子费衣裳得很。可不好再糟蹋这么好的东西了。这可是十四伯的一片心意呢。” 第219章 宁翘道:“姐姐别推辞了。我这就叫烟霞去开箱子,悄悄给姐姐带六匹走。这东西放着太久都是浪费了,不如索性做出来穿着大家高兴。不瞒姐姐说,十二伯府上李妹妹那里我也是要送两匹去给她的。她生产的时候怕是和我挨着的,小孩子添盆,我就先送些贺礼过去。” “姐姐两匹,两个阿哥一人两匹。将来再请我们主子爷拿新的回来。朝.鲜这两年缓过来了些,听说又积攒了不少,咱们就只管拿出来好了,这样的好东西放着不见天日可不好。” 烟霞烟雨几个立刻就去开箱子,把鲛丝纱拿出来预备好,照着宁翘的说法把鲛丝纱好好包起来,预备着一会儿送出去。 宁翘道:“我们府上的福晋,现在是巴不得我这里不好,但凡和我沾边儿的事儿,都是不好好用心的。姐姐和姐姐的两个阿哥受了委屈,怕是也不会安抚。大格格也不是我亲生的,但好歹是得罪了姐姐和两个阿哥,我这里肯定是不能不闻不问的,姐姐只管安心收着。咱们还有长长久久的日子要相处呢。不必这样见外的。” 佟佳氏笑道:“妹妹你都这样说了。我岂能不收呢?那就只管收着了。” “你们府上的这两个,原先瞧着读书也是好的。怎么又生的这样扭捏了?大阿哥倒是还好,知道顾着体面,顾着大局。倒是这个大姑娘,瞧着是有些左性了。幸亏是我没得姑娘的,不然要是和她一路玩,我都怕我家的格格也扭捏了。” 宁翘总不好说个小孩子,便道:“姐姐也是后宅里过日子的,还能为着什么呢?人是搬去前院了,可渐渐人大了心大了,年岁一年大似一年的,目光就只管落在后宅里,看不到外头的天地了。” 佟佳氏道:“等你肚子里的这两个落地了,再慢慢的长起来。他们也都长大了些。十二伯府上的几个,瞧着是有些大智若愚的,个个都护着,但是人家可不糊涂。小时候是玩到一起去的,这一年年的大了,就知道找不惹事也不怕事的玩,和我家的,和你们府上的大阿哥都还不错。要不然这回,也不是他们出来收拾处置。就是你们府上的大阿哥有些呆性,被姐姐压着,不如十四伯霸气。” “不过这几个小子都护短,我家的两个我是嘱咐了的,等你的两个落地的,他们可得当着亲兄弟亲姊妹般疼爱,不许欺负人,也不许叫别人欺负了。” 宁翘笑道:“姐姐可真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子。姐姐护着我,姐姐的两个阿哥护着我的孩子们,我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了。” 佟佳氏叫宁翘这话逗得笑得合不拢嘴:“你这丫头,嘴怎么这么甜?” 瞧着时辰差不多了,佟佳氏与宁翘说了几句闲话,才道:“有件事,还是要叫你知道的。礼王福晋身上的病怕是好不全了。虽一时好一时不好的,但是没法子痊愈的。这都是老年子留下的毛病,沉疴难治,也就是在今年了。” “她叫我和你说,你要生产,还要坐月子,不要忧心她,你们总能见上一面的。她会想法子的,也会等着你,不会突然就走。有些话有些事儿还没和你交代,不会突然就撒手什么都不管了。” “叫你也千万别伤心难过,人年纪大了,这都是常有的事情,能瞧见八旗里头出了一个你,她是很高兴的。已经没有遗憾了。” 这实在太像交代后事的话了。宁翘听着着实担忧。 可听着老人家叫佟佳氏带来的关爱的话,她也实在说不出要去探望的话,这时候出门,无疑是让所有人都担心的。 宁翘便在心里打定主意,等生产后,好好的坐一趟月子,将身子骨养好了,就在入秋的时候去一趟礼王府,和礼王福晋见见面,叫老人家把想说的话说了,如此两厢都能放心了。 佟佳氏又坐了坐,怕多担了宁翘的精神,就告辞走了。 白日里的宴席都散了,府里黄昏在宝光山房开宴的时候,宁翘才预备出门。 赵嬷嬷特意做的青金色的衣裳,这颜色在灯色底下瞧,会显得人白嫩无瑕,比红色更为亮眼些。 宁翘这肚子穿什么颜色都是遮不住的,索性就这样了。 既然要出去,就大大方方的出去,也不必藏着掖着了,总是要出去见见面的。 烟霞来问三阿哥的安排:“主子,三阿哥那儿醒了,已经喝过奶,奶娘那里正逗着玩呢。” 宁翘对镜抿了抿鬓边钿花,轻笑道:“他这时候拿捏的还挺好的。走吧,叫他出去也见见人,成日里闷在屋里也不像话。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去候着了没?” 烟霞道:“察哈尔庶福晋更衣过,就往那边去了。” 宁翘点点头:“她先时来问过要不要来接,我就说不用。这点子路,你们和我一同过去,走动走动也没什么。三阿哥叫奶娘抱着,一会儿就去了。” 多尔衮正进屋来,听见宁翘这话,笑道:“哪里要别人来接?爷亲自接你。你指定是同爷一起过去的。” 第72章 家宴 多尔衮一整日都在前院待客,也不曾到后头来。 这会儿送走了外客,只剩下自家人在宝光山房的家宴。 多尔衮心里惦记宁翘,就到了邀月堂来,要接着小丫头一起过去。 多尔衮是想叫软轿将宁翘抬过去的,舍不得小丫头走一点路,宁翘却想着外头温度挺好的,也舒适,从这边的大花园慢慢的走过去也就一会儿功夫,她走动一下也是挺好的。 第220章 肚子越发大了,若总是不动,沉甸甸的难受,反而不利于生产的时候。 多尔衮也就依着她了。只是做好了若这丫头走不动,干脆就直接抱过去的心理准备。 三阿哥也不是头一回出邀月堂,总是被抱来抱去的,这孩子也习惯了出门。只是这样被抱着出来玩见人倒是很少的。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怕招摇,也怕三阿哥遇见福晋,更怕给宁翘惹麻烦,所以很少这样悠闲的抱出来逛。 三阿哥在后头跟着,在奶娘怀里也不老实,到处都勾着脖子看,笑呵呵的模样引得身边的人都有笑意。 多尔衮低声与宁翘道:“要你给爷也生个活泼好动的阿哥才好。” 宁翘就想起豫王府佟佳氏说起自己两个阿哥跟个皮猴儿似的情形来,不由得笑道:“要真是那样的,那也是爷想要的。到时候管不住了,就只赖爷,妾可是不管的。” 多尔衮笑道:“就要管不住才好。轻易管得住,那倒不像是爷的儿子了。要是能镇得住十二哥府上的几个小子,那就更好了。” 宁翘已经看见福晋等人了,笑着没说话。 心里若有所思,这话里有话的,多尔衮这是知道后头的事情吧? 怕是心里对大阿哥大格格也有些想法。不过多尔衮不说,宁翘也不会去问的。 大阿哥比大格格小一点,这做姐姐要强势压着,这弟弟不敢出头,也难怪多尔衮会由此感慨了。 只是孩子们现在年纪也不是很大,说不准再过两年就又是一个样子了。 但听着这几句话,也晓得多尔衮是想要个像他些的儿子了。大约对大阿哥不能立起来,还是不大满意的。 宁翘想,就不知道她将来的小阿哥,能不能满足多尔衮的这个愿望了。 宝光山房这片都是平地,不必上台阶,更不必上山,远近一片都是湖光山色,宁翘这边看见福晋了,福晋这边自然也看见了他们。 好歹也是个节,不能绷着脸过节,福晋等人都含着笑起身来迎多尔衮。 多尔衮到了近前来,摆了摆手叫众人起身。 宁翘早避过了身子,她自然是不能受福晋和侧福晋的礼的。 等众人行完礼后,宁翘才望着福晋和佟佳氏笑道:“给福晋和侧福晋请安。” 她这身子还没蹲下去呢,就被多尔衮扶住了。 多尔衮不让她行礼:“你有身子,这就免了。福晋不会与你计较这些。过来,随本王坐下吧。” 这回虽说是福晋和佟佳氏一手安排的宴席,但地方是多尔衮定的。 这如何坐席,也是多尔衮定的。 便是宫中,如今也用的是团桌。多尔衮这回气质不用了,不叫众人围坐在一起,要是这么坐着,亲近是亲近了,可总觉得不自在。 多尔衮如今就不想看见这个。还是因着从前这样按规矩坐,宁翘离他太远了,他心里不乐意了。 这回倒是上的蒙古宴席上的样式。 就跟将军坐帐议事似的,主桌之下,都是各人的小桌,自个儿用自个儿的,也就只有左右两边第一张小桌子是离主桌最近的。 其余的人依次坐下去,就会离的很远的。哪怕是想要对视一眼,都没有团桌那么方便了。 福晋倒是有心想改改,可这是多尔衮亲自吩咐的,她也没有办法。 连位置都安排好了。 福晋坐在左一,底下是佟佳氏,然后就是庶福晋们。 宁翘字节坐在右侧第一个。她如今这地位不会仅仅止于此的,谁也不敢越过她前头去,后头就是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然后便是庶福晋们。 多尔衮瞧了瞧右手边的宁翘,心里很是满意。 周得胜还是会办差的。 虽都是两侧座位。但明显是右侧的离着多尔衮更近一些,左侧的就要稍稍远一些,并不是那么的明显,但坐在上首的多尔衮这里瞧着,就很是合他的心意了。 宁翘方才就看见了,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看见三阿哥的时候眼睛都亮了。 落座后,也一直忍不住悄悄的看三阿哥。 宁翘含笑道:“把三阿哥抱到察哈尔庶福晋跟前去吧。这孩子看见亲额娘就移不开眼睛了,别叫他勾着脖子,去他额娘跟前亲近亲近。” 三阿哥的奶娘把三阿哥抱过去,三阿哥就望着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张着没牙的嘴笑得特别开心。 福晋等人都瞧着笑,可面上如此,心里怎么想的,就不好说了。 大格格和大阿哥一起过来给多尔衮送礼物,送祛毒的小荷包,大阿哥不动针线,倒是说了几句吉祥话。 多尔衮都笑着夸赞,说很好。 宁翘含笑瞧着,心里倒是没有多大的感触。瞧着终归是和她无关的事,只要不叫她主动和这些孩子亲近,那就怎样都好。 现在能做到这样,她已经觉得很好了。 大格格大概是觉得还不够,又把二阿哥牵到多尔衮跟前来,要二阿哥把她事先教过的吉祥话说给多尔衮听。 二阿哥如今再有两三个月就两岁了。 这孩子磕磕绊绊的长起来不容易,现下还比同龄的孩子瘦弱些。 佟佳氏平日里不爱放他出来,还是大阿哥有时候被二阿哥眼巴巴的望着,才会把二阿哥带着稍微的玩一玩,但是都怕二阿哥会生病,因此也不敢多叫他出来。 第221章 倒是把个男孩子养的更瘦弱了。 他见人少,说话也少,有时候也不爱说话,至今见了多尔衮还会紧张到说不出话来,很是认生。 哪怕被大格格教了很多次了,二阿哥这几句话吉祥话还是说的结结巴巴的。 大过节的,多尔衮也不生气,孩子小,他不恼,就是二阿哥至今还害怕他,这叫他有点多佟佳氏不满。 可当着众人的面,还是夸赞。给足了佟佳氏和这三个孩子脸面。 只是多尔衮夸完,还看了右边的宁翘一眼,望着她笑了笑。 小丫头在意这个,他也实在是怕小丫头多想,便要望一望她,有些话这会儿不方便说,可他相信这丫头是能懂的。 宁翘没想到多尔衮还能望过来,对上他的笑容,宁翘也回望甜甜一笑。 这互动完全不曾避人,就当着众人的面。每个人都瞧见了,各个含笑的面色一僵,除了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旁人心里都很不是滋味。 心里都琢磨着,主子爷这是什么意思呢?安抚宁庶福晋吗? 福晋瞧在眼里,眸底闪过晦暗的光芒,望着多尔衮笑道:“大格格和大阿哥也一年年的大了,连二阿哥都长起来了。瞧着可比刚出生的时候精神多了。只是妾瞧着,咱们府上的孩子还是少了些。若是能和十二伯还有十五叔府上阿哥格格那样多,那就不知道多热闹了。” “就像今儿,十来个阿哥格格牵着手一处玩。多好啊。” 福晋道,“如今宁氏也有了身孕,不久也要为王爷诞下子嗣。王爷倒是也可往别的姐妹屋里走一走,这府上没有生育的姐妹还是有些的。王爷若是喜欢,也常常叫她们相伴才好呢。” 多尔衮瞧着三个孩子回到佟佳氏的身边,又将淡淡目光落在明显有些兴奋好奇的三阿哥身上,三阿哥笑得憨憨的,显然是很喜欢这场合,但是让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拘着,不曾乱动。 福晋是故意不提三阿哥的。 多尔衮淡淡笑道:“怎么好呢?再有了身孕,生了小阿哥,又叫福晋想着怎么着把阿哥的额娘治罪,把孩子抱到正院去养着?” 多尔衮这话可见是不客气了,当众奚落福晋,闹得福晋脸上的笑都挂不住了。 福晋顿了顿,面色有些白,神情也有些脆弱,强笑道:“妾也是膝下寂寞多年,一时糊涂迷了心性。王爷便看在妾在王府多年,不要与妾计较了。” 福晋自那事后,一直与多尔衮僵持至今。从无认错,哪怕私底下蒙嬷嬷劝了多回,福晋也就是不肯低头,要她去一个不爱她心里已经没有她甚至连夫妻情分都没有了的男人面前服软,比杀了她还要难受。 夫妻俩至如今,倒成了跟陌生人似的。 福晋也是受不住这样的日子,日日生气难受,又想着不能这样下去,终归还是得找个人出来侍奉,她还是要有个儿子才成的。 多尔衮可以不顾念夫妻之情,她却不能不顾念嫡福晋的职责。 偏偏性子高傲冷矜,哪怕是服软也说不出什么太好听的话,从前夫妻俩相敬如宾倒不觉得怎样,现在冷下来,只是这样说话都觉得别扭不自在。 福晋就做不出那等柔软姿态来。 多尔衮道:“福晋的主意向来大得很。本王如何能与你计较呢?” 这是真的连脸面也顾不得了。 佟佳氏当然乐得看福晋的笑话。多尔衮几句话,说的福晋都快要哭出来了,偏就是一直撑着,才没有落泪的。 可这是家宴,难得几个孩子能和多尔衮有这样父子相处的机会,佟佳氏不想多尔衮被福晋气走了,也不愿意看多尔衮宠爱宁翘的样子。 佟佳氏给大格格使了个眼色,大格格会意,便到多尔衮面前去和多尔衮说话,说今日和十二伯还有十五叔府上的姐姐妹妹们玩了什么吃了什么。 大阿哥一边看着二阿哥,一边闷头吃东西。还不时悄悄的看一看三阿哥那边。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专心致志的带着三阿哥,她自己这里倒是气氛还成,就是大阿哥和三阿哥哥俩老是互相看,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怕惹事,就叫奶娘偷偷挡着些了。 大格格去和多尔衮说话,宁翘就不往上头瞧了,她跟前的膳食是前院膳房另做的,不走后院的路子,干干净净的好得很,宁翘可以放心用。 郭喜是用了些心思的,宁翘没打算用太多,倒是忍不住多吃了几口。 佟佳氏这才看向宁翘道:“若是我没记错,你有孕也有七个多月了,这肚子怎么吃的这样大?你吃的这么多,怎么别的地方还是这么瘦?” 宁翘就想,这个佟佳氏说话就是这么的不讨人喜欢。 宁翘笑道:“侧福晋说话怎么这样难听呢?这有孕肚子大,未必就是吃出来的,我身边有有经验的嬷嬷陪着,饮食都是按照规矩来的,哪里就吃多了?侧福晋何必张口就说这样的话?” “侧福晋也是生育过的人,难道不晓得怀着双胎的人,肚子便是要比寻常孕妇大些么?” 宁翘一句双胎,所有人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吸引过来了。 多尔衮刚叫大格格回去坐着好好用膳,就听见了宁翘的这些话,垂眸笑了笑。这下倒是好,这丫头当着他的面就知道这么说了,这样不吃亏,倒也是挺好的。 既然出来了,双胎的事也不必瞒着,不然风言风语的起来,还要费功夫澄清。更甚将来孩子出生了,还有些不三不四的话落在他们身上。捂到了七个多月,也是时候了。 第222章 听到双胎两个字,佟佳氏甚至都忘了生气,只是愣了愣。 宁氏一下子生两个,再加上三阿哥记在名下,那岂不是和她一样了? 那宫里的太医前番来给宁氏诊脉,就说宁氏会有个小阿哥,那加上三阿哥就是两个阿哥,剩下的一个不论是什么,就都和她是持平的。 而若是个阿哥的话,那宁氏岂不是就越过她了?更别说二阿哥还比同龄的阿哥瘦弱些,三阿哥可是健康得很的。 佟佳氏努力压制心里酸溜溜的感觉:“你可真是有福气啊。将来三阿哥记在名下,你就有三个孩子了。别人辛辛苦苦生育一场,倒是为你添了光彩。也不知别人心里是个什么滋味了。” 佟佳氏其实是很不将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放在心上的。 也很是瞧不上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自回府后就一直往邀月堂跑,还巴结着宁氏的行为。 她先阻过一场,后来为了自己的私利袖手旁观,结果没想到最后得利的居然是宁氏。要不是主子爷偏心,又怎么会让宁氏得了这个大便宜呢? 这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早先不是很硬气的吗?怎么如今倒是对邀月堂如此的谄媚逢迎了? 佟佳氏就盼着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能被她这几句话挑的对宁氏有了怨气,叫她们内部先闹起来是最好的了。 所以她这话说的声音就大了些,想让底下的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听见。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完全不为所动,只管安安静静的瞧着她的三阿哥。 宁翘浅浅笑道:“侧福晋这话就很是不妥当了。侧福晋也是有子有女的人,怎么能轻易说出这样的话来呢?主子爷又不曾说要将三阿哥记在我的名下,你怎么就定上了?” “我还以为,侧福晋和我,还有察哈尔庶福晋都是一样为人额娘的心,却原来不是的。那若是也有这样的事落在侧福晋的身上,侧福晋难道就直接应允了?直接养了别人的儿子当自己的儿子?” 佟佳氏与宁翘不和,口舌之争这些年都是常有的事。 可那多半都是背着多尔衮的时候。佟佳氏还从没有当着多尔衮的面和宁翘这样对嘴过。 佟佳氏还想着给多尔衮留个好印象的,不想把这些年,因着孩子有的情分给磨没了。 私心里,也希望主子爷瞧见宁氏这样不饶人,对宁氏的印象也要坏一些。 因此佟佳氏虽被气个半死,却依旧不曾回嘴,还做出个委屈模样来。 大格格可不知道她额娘这许多的心思,只当她额娘是没有争赢,便气不过想要怼宁翘,被佟佳氏眼疾手快的给拉住了。 一个眼神望过来,就不许大格格说话了。 佟佳氏心里明白得很,这时候要是让大格格掺和进来,那主子爷怕是要生气的。大人的事情,大格格年纪还小,不应当管的。 额娘不许,大格格也只好自己按捺住情绪了。 可谁知等佟佳氏看向多尔衮的时候,多尔衮正笑着饮过一口酒,那眼神里的柔柔笑意叫佟佳氏怔了怔,主子爷好像从来没有这样看过她的。 主子爷怎会用这样难掩喜爱的目光望着宁氏呢? 难道宁氏这样牙尖嘴利刁钻难缠,主子爷也还是喜欢吗? 那为什么她这样的,主子爷就不喜欢了? 她跟宁氏比,她差在哪儿了? 宁翘和多尔衮依依对望了一会儿,多尔衮眸光中那几许揶揄促狭宁翘可瞧的分明,这男人摆明是要她自己随意处理的。 这样的场合,他不出来制止,也不斥责她的话不成体统,宁翘心里就明白,多尔衮是想要她自己立起来的。 如今福晋和佟佳氏已经对着她来了,她也被多尔衮抬举着上来了。 有些时候,这体统规矩和体面,也该是拿出来了。 这府中的尊卑规矩,终归是要她自己重新书写的。 但多尔衮坐在这里,笑吟吟的不阻止,就是给她最好的底气,和最大的撑腰。 宁翘道:“主子爷将三阿哥送到邀月堂去养着,大约是造成了一些误会的。我这一向在自己屋里养胎,总也不曾出来过,还不知道你们原来已经将三阿哥算作是我的儿子了。” “这话便不好了。察哈尔庶福晋为三阿哥操劳费心许多,这是她唯一的儿子,怎好记在我的名下呢?我又不是自己不能生,也不是不会生。哪怕当真生不出,也不会要旁人的儿子。” “察哈尔庶福晋回府那一日,我便同她说过了,下回记档的时候,三阿哥肯定是记在她的名下的。不过目下养在邀月堂罢了。总有一日,这孩子是要回养云斋去住着的。” “我的这个心思,早与主子爷说明了。现而今府上家宴,我可不想叫人误会成了抢夺人家儿子的恶人,正好给诸位说明一下。” 静了片刻,多尔衮跟着淡淡道:“宁庶福晋的话都说清楚了。往后,不要叫本王再听见这样的话了。” 众人齐声应是。佟佳氏看向宁翘,眸中有那么一些些的疑惑。 送上门的儿子都不要,还要还回去,宁氏她图什么? 福晋此时已经缓过来了,眸光落下来,幽暗的光在眸底穿行。宁氏竟不要三阿哥? 这家宴也将至尾声了。 多尔衮怕宁翘坐不得太久,差不多了就预备着回去了。 蒙古庶福晋们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心绪起伏,被忽视习惯了,这府里主子爷的恩宠她们总是摸不到的。 第223章 别人常年无宠的,就更没有指望了。 唯有一个李氏。是当真用心打扮了的。结果打扮给了空气看。主子爷一眼都不曾瞧过她,全程都只管瞧着宁翘。 瞧着上头远远的多尔衮,李氏心里躁得慌,是没人说她的什么,可是她心里却觉得人人都在笑话她,可怜她的不甘心,却被忽视了个彻底。 宁翘上去了,留她一个在最底层坐着,难道她这辈子就这样了吗? 这里正要散,那边却有个小太监慌慌忙忙的跑过来。 叫守在外头的周卫给拦住了。 这小太监居然高声喧哗起来:“主子爷,福晋,不好了!” “宁庶福晋的马死了啊!” 这里头没有听的那么真切,就听见几句不好了,几句什么宁庶福晋什么死了之类的话。 多尔衮的面色一下子就沉下去了。 外头周卫把这太监的嘴堵住,拿着板子亲自狠狠地抽:“什么不好了?这样的大喜日子,你敢说这个?主子们都好得很!” “还敢攀扯宁庶福晋,我看你这崽子是活得不耐烦了!” 周卫是下了死劲的,这小太监的嘴巴一下子就被抽的鲜血直流,牙都掉了好几颗,嘴巴都肿的老高了。 因为说不出来话,只敢支支吾吾的求饶。 第73章 选择 几乎就在多尔衮面色沉下来的那一刻,周得胜就出去了。 这事儿要是换在旁人身上,或者没有听见宁庶福晋那几个字,周得胜自然是不必理会的。自然会有人进来把事情禀报清楚。 可作为多尔衮身边贴身伺候的人,周得胜是再清楚不过了。 如今宁庶福晋不但是主子爷心里最重的人,更重要的是,主子爷并不只是单单宠爱宁庶福晋,这一位的前程将来必定是节节高升的。 多少次事情涉及到宁庶福晋,他没挨打获罪的? 差事办的不好,他比谁都要胆战心惊,本来只管伺候主子爷一个,可现在宁庶福晋也会牵扯主子爷的喜怒哀乐。 周得胜他敢不尽心么。 周得胜还没走出去,周卫就进来了。 瞧了自个儿徒弟一眼,周卫低眉顺眼的到了多尔衮跟前跪下,周得胜也慢慢站回了原来的地方。 多尔衮沉声道:“怎么回事?” 周卫收拾的干净,但翻进去的袖口上,还是叫多尔衮看见了一点血红。 宁翘如今有身孕,哪怕这屋里气味繁杂,她还是能闻见一点点的血腥味,不由得皱了皱眉头,掩了掩口鼻。 对这个味道有些不大适应。 多尔衮瞧见了,叫周卫换个地方跪着。 周卫忙跪妥当后,才道:“回主子爷,是马房才来的小太监,不懂规矩,出了一点事情就大呼小叫的,已经叫奴才给责罚了。这小太监没有规矩,话也说的不好听,才惊扰了主子们的。” 宁翘也恍惚听见了几句,追问道:“说谁死了?” 她好端端的坐在这里,必然不是说她死了的。 周卫迟疑了一下,叫多尔衮呵斥了一声,叫他照实说。 周卫再不敢犹豫,忙道:“回宁庶福晋,没有人死。是庶福晋的那匹马,出了一点事情。” 宁庶福晋有身孕,这都好几个月了,周卫可不敢跟那小太监似的大呼小叫惊了宁庶福晋的胎。他缓缓的把事情慢慢的铺垫出来。 是多尔衮当初送宁翘的那匹马。就是让宁翘在最开始和大博尔济吉特氏赛马的时候赢了的那一匹。 后来宁翘一直没有机会再去骑马。那马就好好的养在马房了。 那也不是寻常的马,所以也不曾和府里别的马养在一起,而是养在多尔衮的那些坐骑的专属马房之内。 那匹马是十分健康的,近些时候还怀了身孕,眼瞧着就要临盆了,结果不知道怎么的,今儿下午,就在方才太监再去瞧的时候,就断气了。 没查出是有什么人为的痕迹,瞧着像是出了什么问题,但又看不出怎样了。 多尔衮和宁翘听着,一时都不曾说话。 倒是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嘱咐奶娘将体力耗尽安静下来的三阿哥抱好,才开口道:“主子爷的专属马房,伺候的奴才都那样尽心,生怕出一点差错,怎么就没人看好这怀着身孕的马呢?” “马有了问题,值守的太监不在,也不来报信,倒是叫这刚来的小太监咋咋呼呼的在外头大喊大叫的,像是存心要惊吓什么似的?” “听听他在外头嚷嚷的是些什么话?这又是想要攀扯谁呢?” “幸而宁姐姐不会轻易被吓着,否则现在,哪能这么和和气气的说话呢?这天底下的事儿,哪有那么巧合的?依妾说,主子爷要严查才是。” 福晋幽幽道:“那怎么就那么巧呢?马房里又不是没有别的马儿有孕,怎么偏偏就是这个没了?” “宁氏怀着双胎,占尽了福气,焉知这母马不是被她占走了福气,这才暴毙而亡的?甚至都等不到它的崽子生出来。” 宁翘怒极反笑:“福晋的意思,是想说妾有孕,把自己的马给克死了?” “那福晋进府这么多年了,陪在主子爷身边一直未有生育,侧福晋却接连有了这几个孩子,照着福晋的意思,侧福晋也是占尽了福气,把本来要投生到福晋肚子里的孩子给克死了?” 第224章 佟佳氏本来看戏,听到这话吓了一跳,直接斥道:“宁氏,你住口!” 多尔衮几乎就要呵斥佟佳氏,可看见二阿哥躲在奶娘身后,眼睛通红的模样,到底还是深吸了一口气,道:“把大格格大阿哥,还有二阿哥三阿哥,带回去。” 孩子们都被带走了。 多尔衮才深深看向佟佳氏,多尔衮其实在府上极少展露自己在外征战的一面。都是他的女人,实在用不上这样冷酷无情的一面。 可今日,她们数度攻讦宁翘,又说出这样的话来,这是要坏了小丫头的名声。 他岂能容情? 佟佳氏被多尔衮看的下意识瑟缩,心口冰冻阴寒,甚至有一种心脏被尖刀切开的感觉。 多尔衮看着佟佳氏,话却是对着福晋说的:“福晋怎么当年不用这么说辞呢?” “若你说,佟佳氏生了大格格大阿哥还有二阿哥,是夺了你的气运,是抢夺你的福气,克死了你将要拥有的孩子的性命,那她还能活得下去吗?早就被外头的议论给淹死了。” 多尔衮看向福晋,“你若是这样说了,是不是还要本王杀了他们,为你没出生的孩子偿命啊?” 福晋悲愤道:“妾不是那个意思。妾是一时失言。” 多尔衮盯着她:“本王看你不是一时失言,是失心疯了。说的都是深埋心底多年的真心话吧?福晋,你别忘了,你在本王身边这么多年,从未有过身孕。又何来的未出生的孩子呢?” 福晋如遭雷击,被多尔衮这话击中痛点,默默垂眸不说话了。她想哭,但高傲的冷矜在告诉她,这个时候,在她的对手面前,是不能哭的。 多尔衮看向宁翘,眉眼渐渐柔和下来:“夜深了,外头有风,这里不妥当,你也不必陪着。爷就叫人抬了软轿送你回去。好生走有灯的路,不叫你有什么闪失。等这里的事闹清楚了,爷再去陪你,好不好?” 他教训人,不想小丫头揣着身孕在这里陪着。 这都许久了,她该回去歇着了。 多尔衮本想叫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陪着宁翘一道回去的,想了想,还是没开口。他想看看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跟着小丫头能依附到什么程度,或许眼前这件事,就是用得上的。 宁翘乖巧点头:“妾听主子爷的。” 她留在这里也无甚用处。一切都有多尔衮做主,这件事迟早是能查出来水落石出的。 她在邀月堂里待着养胎,一应吃穿用度众人都是十分尽心的盯着,邀月堂里更是护的跟铁桶一般,里外都找不到下手的地方。 她出来一趟赴宴,身边跟着的人更是警醒,多尔衮一路护着,寻常人也难以近身,吃的用的也轮不到外头的人做手脚,她们就将手伸到马房去了。 闹出来这样的事情,就是想要坏了她的名声。 更是想要坏了她腹中两个孩子的名声。 多尔衮也一定是看到了这其中的用意,才一定要留下来立时处置这事的。 宁翘临走的时候,轻轻扶着肚子,眉眼含着柔意,只望着多尔衮:“妾等着爷来。” 多尔衮温声道:“你先歇着。” 她还有身孕呢,怎好叫她等着? 宁翘却执意道:“妾要等着爷的。” 拗不过她,又舍不得拒绝她,多尔衮只好温声道:“好。那若是实在困了,就先歇着,千万别勉强自己。” 宁翘轻轻嗯了一声,这才叫身边的烟雨扶着,慢慢的出了宝光山房。 多尔衮一直目送宁翘出去,等瞧不见了,面上的温柔神色收敛下去,再看向屋内众人时,便是一副冷酷的模样了。 虽说知道宁氏得宠,但亲眼看见两个人说话,看见宁翘那如水的模样,又瞧见多尔衮温柔的应答,还是令屋中众人一时心绪杂乱的。 这没怎么得宠过的人,自然也没想的太多。 只福晋还有佟佳氏受到的打击是最大的。多尔衮这样的温柔情意,是她们从来没有得到过的。她们从来不知道,多尔衮原来也可以待人这样温柔缱.绻。她们还以为,她们曾经拥有过的,就已经是最好的了。 宁翘出来后,那大声喧哗的小太监正叫人拖走了。 地上的一点血迹残留还没来得及清洗干净,烟雨知晓宁翘不喜欢这个气味,特意同着身边的烟水两个想要带着宁翘往旁边走一点,绕过这片地方。 宁翘却不肯走,驻足站在旁边的地方,瞧着那边奴才们清洗地上的血迹残留。 周得胜周卫都有差事在身上,多尔衮是立等着要结果的,那边主屋一应都是忙碌的。 宁翘在这儿站着,软轿在那边候着没叫过来,宁翘身边的就都是自己人了。 乌喇嬷嬷道:“这儿虽不是风头上,但是这里站久了,就怕主子身上不舒坦,不若主子回去歇一歇?” 也是怕宁翘闻到了血腥味身上不舒服,这会儿哪怕有个什么不好的,也够叫人提心吊胆的了。 宁翘道:“不要紧的。这会儿都洗干净了。也没有什么味道。嬷嬷放心吧,我身上也没有什么不舒服的。” “我只是在想,这回的事情,也未必就是福晋和佟佳氏做的。宫里的那位,虽然叫主子爷和皇上一同压下来了。但未必心里就是甘心的。如今我在外头,也不是默默无闻的人,这名声连同着孩子一道坏了,对他们也是有利的。” 第225章 烟雨道:“其实奴才想,这件事主子倒也不必很放在心上。横竖还有主子爷为主子做主。主子在外头的名声如今好得很,也不是她们一朝一夕就能坏掉的。再说了,外头还有佟佳侧福晋和礼王福晋在呢。主子如今就该宽宽心,好好儿的将咱们的两位小主子生下来才是最好的。” 宁翘轻轻笑了笑。 烟雨这话说的很对,但也并不是全部猜对了她的心思。 她在这儿站着,不是忧心忡忡的为这个事。 实在是心中有些感慨。 她从没有逼迫过多尔衮在她和福晋还有佟佳氏之间进行选择。 多尔衮偏爱她,偏重她这里,她一直都是知道的。 是直到方才,多尔衮叫人将孩子们抱走了,又当着福晋和佟佳氏的面将那些话说出来,宁翘才恍然发现,多尔衮是全站在她这边的。 证明多尔衮的心中,对福晋还有佟佳氏充满了芥蒂和不信任。 他今日在众人面前这样,是当着所有人的面,站在了她这一边,甚至为了她,不惜下了福晋和佟佳氏的脸面。 这不是她逼迫的。是多尔衮自己做到的。 想起自己刚刚进府那一段时日遇到的事情,再反观今日,宁翘心里又怎么能不感慨呢? 这几乎是在告诉府里所有的人,谁是多尔衮心中最重的人,甚至是不惜与福晋还有侧福晋落脸子。 她虽然有这样的想法,却并不知道,多尔衮真的能做到这样的地步。 宁翘把手放在心口上,乌喇嬷嬷还以为她身体不舒服连忙询问,宁翘笑着说无事,叫人把软轿抬过来她预备回去。 她的掌心下,是她轻轻跳动的心。 - 这件事突兀出现,疑点太多,谁都能看得出来,这事儿就是冲着邀月堂的宁庶福晋去的。 端午节下,是祈求健康平安的日子,这府上挂着艾,府里到处都有祛毒的东西物件,偏偏宁庶福晋的怀着崽子的马暴毙而亡,怎么都是一股不祥之兆。 这手段不高明,却十分的恶心人。 对于如今的大清来说,向来标榜自个儿马上要得天下的雄心壮志,马对于亲王郡王贝勒们,尤其是征战的男人们来说,是十分重要的。 可也别忘了,蒙古骑兵照样厉害,谁又能这么精准的下手呢?不也是得对战马同样有深入情结的人才会的么? 多尔衮把人拘在这里,是要看看众人的反应。 周得胜来回禀消息,多尔衮多少也能猜到些。 “主子爷,那小太监一家子都没了。府上的人去的时候,一家子都是暴毙而亡。正在细查他们的死因。” 多尔衮的专属马房,那不是寻常奴才能进去的。自这府上清洗过几回奴才后,这些要紧的地方,伺候侍奉的都是镶白旗下的奴才们。 这可都是多尔衮的嫡系,自己人中的自己人。 这小太监也不是谁安插进来的,是正经选进来的。他一家子都是镶白旗的人,从先辈起就在镶白旗了。可也不知道是被人买通了,赔上一家子的性命,就要做这样的事情。 这是有人下了狠手。可既然做了,就不会找不到线索的。 多尔衮瞧着面前坐着的这些女人们。将所有人的神色都尽收眼底。 僵持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这些事情,难道她们还会亲自动手吗?这一个个的背后都是有人有势力的,要做什么早就有人替她们去做了,只需要她们在府里好好的待着就成了。 多尔衮叫散了,一时都散了个干净。 主屋里早就收拾的妥妥当当的了,多尔衮才望着周得胜道:“明日,叫宁国光悄悄来见本王一面。” 周得胜应下了。 朝.鲜如今已经成为大清的属国,喀尔喀和察哈尔那边两三年内都不可能再有异动。蒙古各部如今面上都是好好的,蠢蠢欲动的也不会在短时间内对大清如何。 皇太极的目光就落在了关内。 大清立于关外,不可能永远都只在这里,入关看似是个遥不可及的事情,可这已经成为了皇太极心中的目标。 皇父没有完成的事情,自要有他的儿子来完成。 征伐喀尔喀和察哈尔的时候,多尔衮没有去。 是皇太极亲征。 但皇太极牵动旧伤,面上看着好好的,私底下还是需要调养的。 打入关内不是那么的难,难的是打进去就撤退,还是要艰难的守住呢? 这里头的风险太大了。还不是皇太极可以冒险的。 就好似是蒙古各部那样,漠北蒙古已被征伐多次了,才有了皇太极的亲征。 叩关也是一样的。不叫他们这些王爷郡王贝勒们前去攻明探清路线和情形,皇太极也是轻易不会出手的。 但他也不可能永在后方,若想要服众,他还是要率军亲征的。 这一去,少说几个月的时间,那多的便是年余了。 多尔衮从前征战,那是甩手洒脱,一心一意的征战攻城,从不觉得心头有什么牵念太过放不下的。 现在却满心放不下这个小丫头。 他一走若有大半年,宁氏怎么办呢? 怕她不能独挡一面。哪怕是她能独挡一面的,多尔衮又怎么可能不牵念担忧呢? 最怕的就是,怕皇太极定下出征行期的时候,小丫头的孩子还没有生,这要是一路往南去了,那可真是一颗心紧紧揪着怎么都放不下了。 第226章 他不亲眼看着孩子生下来,看着她安好,怎么能放心呢? 对于多尔衮来说,这可真是陌生的情绪。却又那样贴合自然,这些情感自然而然的从心流淌,都沉在那丫头的身上去了。 第74章 重颜 福晋回了正院,忙叫了英巧来,把身上的大衣裳脱下来。 英巧自己一个人不够,又带了两个小丫头过来,手脚麻利的给福晋把大衣裳脱下来,然后换上了些家常的衣裳。 蒙嬷嬷端来了热茶,福晋却摆了摆手,说是喝不下。 蒙嬷嬷道:“方才宴上,福晋就用的不好。这一整日在外头陪客,也没怎么好好的用饭,这会儿吃不下,喝一点热的也是好的,好歹暖一暖胃肠。” 福晋到底还是接过来,只抿了那么一小口就放下了。 瞧着自己的袖口道:“这一季才做下的新衣裳,怎么瞧着又大了些?” 蒙嬷嬷心疼道:“福晋日夜操劳,这些日子又消瘦了,您不是怕人瞧出来么?原本就是贴着尺寸做的,结果您说要放些身量,这一回您又瘦了些,这一来二去的,也就宽大了。” 福晋苦笑道:“这也是没法子的事。若不这样,衣裳也不好撑起来,叫人看出来了,怕是更要张牙舞爪的扑上来了。就这样,佟佳氏那里还明里暗里的盯着,一丝一毫也不肯放手的。” 福晋说着,忍不住轻轻按了按上腹部。 蒙嬷嬷看见了,忙轻声道:“福晋可是又疼了?” “不过隐隐作痛,不要紧的。”福晋道,“一会儿用一点,缓一缓就好了。” 蒙嬷嬷道:“福晋总是强撑着不肯瞧府医,这要是拖下去更严重了怎么办呢?好歹要瞧瞧是什么毛病,奴才们心里也能放心啊。” 福晋道:“能有什么?不过是时气不好,这段日子吃睡都不好,劳累过度才这样的,接下来稍稍养一养就好了。” “嬷嬷难道忘了,先前好好的,都能叫我病了不理事。如今若是叫人知道我病了请了府医来瞧,那岂不是巴不得叫我养着,把府里的事务又叫佟佳氏一人独揽了?这里头还虎视眈眈的盯着一个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呢。她有宁氏给她撑腰,你看她不是也出头了?” 蒙嬷嬷道:“福晋只管顺气,咱们是防着她们。可也不必太过于上心了,福晋这样多思多虑的,于养身无益啊。” 福晋歇了一会儿,又缓缓用些热茶糕点,倒是也慢慢的好了。 就歪在榻上与蒙嬷嬷说话。 “今儿瞧着王爷,当真是陌生得很。” 福晋道,“只怕佟佳氏也是心寒吧。我与他夫妻这么多年,竟是直到今日才发觉,自己从未看透过他。也从不知,他竟能说出这样令人心寒的话出来。这日子过着过着,倒是成了仇敌了。” 蒙嬷嬷叹道:“奴才是盼着您能和王爷好好相处的。便是不能恩爱,若是能和宫里的皇上皇后似的和睦相处,却也是极好的。今儿您若是能真正服软,也不至于如此。” 福晋道:“那我从前也未曾服软过,怎么他就不这样了?” 蒙嬷嬷轻声道:“从前王爷,也没有这样宠爱过侧福晋啊。您的性子,您自个儿也是知道的,若是没有那卖乖讨巧的宁庶福晋倒还好,有了她,您这儿就是太高硬了。王爷眼里,哪还瞧得见别人呢?” 福晋冷笑道:“所以说佟佳氏也未必中用。从前以为她就是个好的,现在看来,果然还是人外有人的。咱们和王爷都已经走到如今了,也是回不去从前了。他厌我至此,我若服软,只会叫他越发的看不起。” “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家族的女人,又不是靠着男人过日子的。难道没了他的支持,我就不是这府里的嫡福晋了吗?” 这么些年了,福晋就是这么着过来的。 蒙嬷嬷也知道,这费了多少口舌,都是劝不过来的。 早年的时候,睿王爷还是贝勒的时候,身边确实需要一个强势的福晋才能撑起府里。 可随着王爷的权势越来越重了,福晋这样就会显得太过于强势了,王爷自然就不会喜欢这样的了。 偏生福晋这样的性子是改不过来的。 当初皇后娘娘把福晋给了王爷,看重的就是福晋的这个性子,偏偏情势都变了,也是这个性子拘着福晋变不了。 若是福晋的性子能有庄妃娘娘一些些的圆融,又怎么会过不好眼前的日子呢? 她这一辈子是绑定在福晋身边了,也不做别的想头了。便是尽量的劝着福晋吧。只要有宫里娘娘们的一日,日子总不会坏到哪里去的。 只是总不能让福晋和王爷之间真的成了仇人吧。 要是王爷被人挑唆,当真是冷了心肠,依着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的老路那样对福晋,那就是后悔都晚了。 想来想去,蒙嬷嬷说:“福晋手底下,还是要有得用的人。” 这一回端午宴上,福晋和侧福晋不约而同的提出用李氏,倒是叫蒙嬷嬷心里咯噔一下。 福晋手底下得用的人还是太少了。 如今看侧福晋的意思,似乎也是想着要找得用的人,这个李氏滑不溜手的,这一回承办端午宴,她倒是靠过来了,可瞧着对东院那边,也是丝毫不得罪的。 况且福晋以前又不曾在李氏跟前狠用过心思,现下许以重利,也难说李氏就一定会忠心。 第227章 “李氏,怕是不中用了。” 福晋道,“嬷嬷今儿也瞧见了,她打扮的那样鲜亮,王爷可曾看过她一眼?” “有宁氏在跟前,哪怕宁氏有了身孕,李氏也是不成的,一下子就叫宁氏给比下去了。叫她顶上去侍奉,怕是没有那个机会了,若是吩咐她做些差事,倒还是可行的。” 蒙嬷嬷道:“那福晋的意思,是否是请去宫中,请皇上下旨,将科尔沁格格接到府里来做侧福晋,给您做个帮手呢?” 科尔沁格格的容貌,那可是比李氏出众多了的。若是再能有个孩子,哪怕是养在科尔沁格格的膝下,对于福晋来说,也是一大助力,对宁庶福晋那边,也是个牵制。 宫中直接下旨,便是王爷也是不能抗旨不遵的。 福晋道:“小姑姑的身子如今还没有好全,这时候进府也不妥当,她没养好,进了府还要我照顾她,何苦来哉。况且嬷嬷自个儿瞧瞧,王爷这就厌上我了,还能对小姑姑有什么好颜色么?” “便是她进府做了侧福晋,也未必能有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那样的好运气能侍奉。今时不同往日,她不能侍奉,也就没法子有孩子了。我又何必再去遭王爷的厌烦呢?” 福晋这上头,和宫里的几位也不全是一条心的。小博尔济吉特氏真要是来了,那福晋这里做事,不就更被宫中压制了么? 白白请来一个侧福晋,难道还要她一对三? 最重要的是,上回冰戏,多尔衮摆明了就没有瞧上小博尔济吉特氏,人进来了不喜欢,又有什么用呢? 福晋想要的,是个能彻底抢夺宁氏宠爱的,还能被她攥在手心里的女子。 蒙嬷嬷道:“这盛京里头,想进咱们王府的女孩子多得是。福晋若是想挑一个,那自然是很多人选的。只一条,若是重颜色又重出身的,怕是就没有太多可选的余地了。” 福晋说:“宁氏那个模样的,八旗里头比她出众又出身好的,还真是少得很。往日里倒是多留意蒙古那边了,不过如今府上,王爷怕是不会再松口叫蒙古各部有人进来。还是紧着八旗里头去挑。” “这出身太好的,那不就是第二个佟佳氏和宁氏么。我自是不要的。这一回就只一条,只重颜色,越是勾的爷们喜欢的越好。能和宁氏一较高下的,才能把宁氏给压下去。到时候王爷瞧见了,指不定就喜欢了。” “这都多少日子了,王爷只在邀月堂留着,这府里再添个把侍妾为姐妹们分忧的事,我这个福晋做的也没有什么不对的。总不能为她一个,就委屈了王爷吧。” 蒙嬷嬷得了准话,心里就有数了:“奴才明儿就把这事吩咐下去,叫他们警醒着些,替福晋掌掌眼。” 福晋道:“仔细些。可不要混淆了身份。定要八旗出身的。南边出逃过来的可不能要,没的整个府里都叫连累了。” - 端午过后,这天儿就越发的热了。 宁翘身子越来越重,又到了晚上睡不好白日里也吃不好的时候了。 她这里不舒服,多尔衮每日与她同榻,也闹得多尔衮休息不好,宁翘的意思是想要多尔衮到隔壁屋子里去歇着,这也实在是没办法的事。 要不是翻来覆去的怕影响多尔衮白日里办差,她是肯定不会把多尔衮推出去的。 多尔衮倒是不在乎这个,还宽她的心:“也不必分屋子睡,便是同榻又如何?爷往出打仗的时候,半夜惊醒是常有的事,你这儿是闹的孩子,难道还能比敌人更难缠?” 多尔衮是舍不得。九月里要出征的事还一个字没说出过。 外头的消息还没有那么快,多尔衮也还没有同宁翘说,就怕影响她生产。 这时候能在一起就要在一起的,等回头出门了,再想一块儿那也得等回来的时候了。 宁翘无奈看看自己的肚子:“这两个可见得是比一个更难缠的。” 怀着的这几个月,这两个在肚子里总是不消停,爱伸伸胳膊伸伸腿的,宁翘都被折腾的没了脾气。 怀着孩子辛苦,心里最近的想法便是想快些生了了事,倒是没顾得上问多尔衮端午时候的事情,她心里知道多尔衮肯定会处理的很好的,事情也会查的水落石出。 莫说是外头的事情没精力管了,就连三阿哥的事,也撒手不管了。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倒是也安静,天天和多尔衮避开,就只管安安静静的带着她的三阿哥。 也是瞧着宁翘这里方便了,才会过来略坐一坐,说说话。宁翘觉得她挺识趣的。 多尔衮似乎忙得很,有时候一连数日也见不到人,宁翘却也习惯了。 倒不会跟先前多尔衮出门的时候那样心神不宁的,是因为心里头晓得多尔衮迟早是会回府的。几天之后的深夜,总会回来,带着一身的暖意上榻抱住她,在她的额头印上一吻。 宁翘的心里是安宁的。这日子倒也如流水般的过,慢慢的往临产的日子靠近。 只没想到七月末的一天,天儿热得很,外头的蝉鸣阵阵,宁翘倒是难得的安宁,肚子里头的两个小家伙似乎睡着了,也不闹腾了。 她难得坐在窗前吹吹风。 这双身子又是两个孩子,自比寻常人更热些。 但用冰是有定数的,她也不能贪凉坏了身子,只好在廊下放着,借一点微微热风送来凉意。 第228章 都要昏昏欲睡的时候,烟水悄悄进来,宁翘看见了,微微阖着眼眸,懒懒道:“说什么呢?我可瞧见了。你们姐俩有什么不能和我说的?” 烟清烟水只好一同过来,烟水笑道:“是以为主子睡着了。这里正为难呢。主子既没睡,那便是正好了。” 烟水道:“礼王福晋来了。福晋那里已经去接了,本是要接去正院的,但礼王福晋说,见见就罢了,就不去坐了。这一回过来,是特特来寻主子的。这会儿烟雨姐姐和刚安已经带着人去接了,就要到咱们邀月堂了。” 宁翘忙起身,烟清过来扶着:“主子别着急,小心摔着了。” 宁翘忙让人梳妆迎客,这心里可纳闷极了。 这么热的天儿,怎么礼王福晋就过来了? 前儿是听说礼王福晋的病好些了的,精神头还是很不错的。可怎么就出门来她这里了?她是晚辈,合该是她去登门拜访才是的啊。 怎么倒是人家有旧病的老人家过来寻她呢? 宁翘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她不出门,就是素面清水的。这会儿听说礼王福晋来了,肯定是要好好收拾一下的,不能怠慢了贵人。 她只是怀孕,也没有如何了,手脚纵然慢些,但在烟清烟水的努力下,也是在礼王福晋进门的时候给收拾好了。 宁翘要行礼,叫礼王福晋一把给搀住了。 礼王福晋笑道:“你有身子,这礼就免了。来日生产了,养好了身子来见我,再给补上吧。” 宁翘笑道:“那我听福晋的。” 瞧了瞧礼王福晋,人是瘦了些,但还是有些精神的,病气不曾全部消散,但总归是能走动的。只是总觉得,礼王福晋这一趟来的不简单。 这么热的天气,久病未愈的人,谁跑一趟会只是单纯的探望呢? 指定是有事的。 第75章 托付 “上回你们府上办宴,我这身子骨不争气,倒是没能来上一趟,也没瞧见你。” 礼王福晋道,“后来佟佳氏去我府上,和我说起你这丫头,我才放心些。今儿来一瞧,人是瘦了些,但是精神还是不错的,就这么养着,你的这两个孩子生下来,指定是健健康康的。” 若说早先的往来可能还有些利益掺杂在里头,如今这几年的交往下来,一老一少的,还有几个亲近的福晋夫人们,那都是有了真心的感情的。 礼王福晋这几句话,也是真心的拿宁翘当做年轻妯娌在疼爱的。 宁翘笑道:“妾如今尚好,腹中的两个孩子也好,这也都是福晋给的福气。若不是有了身孕,早先听了福晋生病的话,我便是要去探望的。本来还想着,等月子坐完了,我便要去一趟福晋府上,看看福晋的。” “你这丫头就是有心,自个儿还怀着孩子呢,就想着我了。” 礼王福晋笑道,“我啊,是等不及要见你的,这一趟不等你去了,我就趁着这会儿身上舒坦了,就过来了。咱们之间也不要计较这许多,我来不也是一样的么。” 宁翘道:“只是这样热的天气,劳烦福晋走一趟,我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 礼王福晋笑道:“这有什么的。这天气于你们是热,可我这久病的身子骨,倒是不觉得有多热。你瞧我,不是连汗也很少么。也是舒坦的,就不必牵挂着我了。” 宁翘听着却心疼,这天气都不觉得热,那得是气血亏损到了一定的程度,也确实是久病的人才会这样。 幸而她这里没有将冰拿进来,都是放在廊下的,还特地叫烟雨几个把窗扇关了几个,看礼王福晋身上穿了三四件衣裳,也确实是没有出汗,也怕久病未愈的人受不得风,总不能叫人家来一趟,回去就又病倒了吧。 礼王福晋就瞧着宁翘让奴才们忙碌着,她唇角含着笑,这丫头嘴甜她是知道的,没想到人也这样贴心周到还会照顾。 想想也是的,要不然怎么能这样叫多尔衮喜欢呢? “你们端午宴上的事情,我听说了。” 对上宁翘的目光,礼王福晋微笑道,“这样的事情,外头传的是最快的。又哪有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呢?不外乎就是有人见不得你如今这样好,才要断了你的前路。只是觉得单单这样就坏了你的名声,那也是未必的。” “我瞧着,这是他们没招了,才有了这样狗急跳墙的举动。多尔衮历事那样多,也不会叫这么几件事给拿捏的。事情但凡有人做了,就一定能找出来是谁。” “只是我要问问你这丫头,心里怕不怕呢?” 宁翘安然望着礼王福晋的眼睛:“妾若是心里怕,早就巴巴的跑去正院告罪了。哪里还敢在自己院子里招待福晋呢?一早就请福晋往正院去了,可不敢私底下跟福晋说话了。” 礼王福晋失笑道:“你这丫头,和你说正经事,倒是和我玩笑上了。也罢了,瞧你这个样子,我心里也是有数的。可见多尔衮没看错人,你也确实是值得托付。” 宁翘道:“有福晋在,妾只管跟着福晋行事就是了。” “别贫嘴。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 礼王福晋道,“你这丫头身上,有她们没有的韧劲儿。我瞧了这么些年,也就是你的心,在那几位面前是正的。别人跪下就是真的跪下了,你跪下,心却是自己的。这是难得的持正,头一次见你我就瞧出来了。” 第229章 “只是瞧着你一路走过来,你这身份硬是叫她们给压低了。我偏是不愿意遂了她们的心愿,也有意要帮你。你这丫头也争气,如今身上有了双胎,将来得封侧福晋,谁也压不住你的。” “多尔衮崭露头角,他身边最得宠的侧福晋,必然也要面对更多。我们府上许多事情不能动,你这里,就是最出头的地方了。旁人都难托付,你说说,是不是只有托付给你,才是最好的?” 宁翘心里也明白,不知道多少人等着她生这两个孩子呢。 好的坏的,总有许多的心思盯着她这邀月堂。 这两个孩子一旦生出来了,就一切都不一样了。 她越往上走,固然会活得很好,但是想要好好的活下去,总还是不能懈怠的。既然走上了这条路,那就会一直一直的往下走。 许多事情,也由不得她自己了。 宁翘望着礼王福晋:“福晋想要我怎么做呢?” 礼王福晋笑道:“我能指点你什么呢?等你真正到了那一天,你会知道的。你这丫头这样聪慧懂事,你会做得比我更好的。” 面前的小姑娘面色红润,小脸蛋含着笑,一双眼睛就跟三年前初见一样水灵透亮,那干净的眼神从没有变过,礼王福晋只是望一望,就觉得内心越发的平静安宁了。 她说:“宸妃想要的生子秘方,我已进宫亲自送到她手上了。要说能在多尔衮的专属马房里安插人手的能耐,也未必一定就是你们府上的自己人。为了这个得罪宸妃,不值当的。你当初护着这东西,但叫她们瞧上了,那还是以后更重要。” 礼王福晋意味深长的道,“你和你的孩子,都得有一个好的开始,好的以后。” 宁翘道:“福晋又何必妥协呢?若便是不给,又能如何?那是福晋私有的珍贵的东西,不该交给旁人的。” 礼王福晋轻轻笑了一下,这个笑含着太多的意义,宁翘能看懂一些,却不能全然的看明白,还有些她看不出的沧桑世故。 礼王福晋说:“这也非是妥协。你也不要将这事想的如何吃亏了。我这里并不委屈的。究竟如何,你往后就知道了。” “说的直白些,这不过是个物件,你用着合适,那是你这丫头有福气,旁人用了不合适,没能得偿所愿,那是旁人没有福气。要不然的话,我们这一族的人又何至于越来越少了呢?” “我总不能瞧着为了这个物事,让她一直为难你们的。给了她,能为你们容些空间出来,那也是很好的。至于她能否再度有孕,便看她自己的造化吧。” 宁翘想,宸妃如今将满三十岁了,或者这年纪并不是太大,但是在这个平均寿命没有太久的时候里,这个年纪就有些说头了。 若无外力,怕是宸妃和皇太极想再要个孩子,许是很难的。 现在有了这个生子秘方,宸妃养养身体,皇太极也跟着养一养身体,未必就是没有的。说不准将来,就有了呢? 这也是给了宸妃和皇太极一个希望。叫他们抱着可能还会有个孩子的念想,天天这么努力着,就不会把太过的注意力放在他们这些人身上了。 她这里的压力也能稍微轻一点。总能容出空儿来,让孩子们平安长大。 宁翘道:“福晋的一片心,我如今明白了。” 礼王福晋缓了一缓,饮了些热茶,才又继续道:“这是为了眼前,还有长远的以后。” 礼王福晋的眸光忽而有了些重色,“咱们皇上的心大得很。这么些年的宏图大志,都是被众人瞧在眼里的,收拢蒙古各部,后宫嫔妃个个都出自蒙古各部,八旗的庶妃都叫改嫁或者在宫中隐没了。固然是要抬举蒙古各部的意思。但有了一个宸妃,那就是疼宠到骨子里的,这是乐见其成的事。” “可将来真的要到了关内,她们的荣耀,又能维持到几时呢?难道世世代代,都是蒙古嫔妃压在上头,不叫八旗女真出头?总是不成的。眼前的顾不上,若真能延续祖宗基业,总会有世事难料的时候,到了那个时候,蒙古各部不擅治国辅政,只能骑马征战,做大清在关外的屏障,那才是出头的时候。” 宁翘听着这些话就想,果然不愧是大贝勒最早娶的元配福晋。 这也这么些年了,代善从大贝勒到如今的礼亲王,历经浮沉,李佳氏也跟着这么一路走过来,曾经代善可是叫先帝认定的继承人太子,李佳氏这样的眼界胸襟,足以成为太子妃了。 只是可惜了,最终还是叫人给算计了。 礼王福晋这样的战略眼光,那也是历练出来的,和一般的福晋夫人们不能比的。 宁翘是知道那些事的,而礼王福晋说的,几乎是和后来的历史轨迹一个样,怎么能不算厉害呢? 礼王福晋见宁翘听的认真,眸中若有所思,就知道这丫头是能明白的。 她便继续道:“入关后,怕是更显不出女真旧部来了。取而代之的是八旗。八旗里头,总有些高下之分的。可真到了那个时候,也不会比现在更底下了。咱们要了蒙古嫔妃福晋夫人们多少人,这与蒙古联姻的事,如今是一个个的送来大清,咱们送去的人毕竟少些。可等到入关之后,人多起来了,焉知再送回蒙古的,不是咱们自己府上的格格公主们呢?” 宁翘默然片刻,才道:“福晋说的很是。若将来在后宫的出身蒙古的嫔妃少了,那么在勋贵宗室里头,自然会有更多的八旗格格还有皇室公主们嫁到蒙古去维系关系的。” 第230章 礼王福晋舒然望着宁翘:“我果然是没有看错你这丫头的。他们都只瞧得见眼前,几十年后的事情,就不去想了。可我这样的人,成日里闲在府上,年岁又活得长远些,闲来看看书,和人说说话,就难免想的多些。却也不愿意和他们说的太多。只瞧着能懂的人说几句,倒是你,能明白我的心思。” 宁翘想的是什么呢? 想的是入关后那几个皇帝,一个个膝下不停的往蒙古送的公主格格们。能有几个活得好的? 送过去的公主格格们,可比蒙古送来的格格们多得多了。 礼王福晋定定望着宁翘:“我怕是望不到以后了。与你说这些,是想着等你若能望到那一日,要护着咱们八旗宗室和皇家的格格公主们。不要叫她们太受苦了。男人们得了天地,不能让咱们的女儿们受这样的苦楚。谁家往上去瞧,不是女真旧部呢?祖上都是不易的。” 这便是礼王福晋的真正来意了。 宁翘没想到能被托付重任。 她迎上礼王福晋的目光,没有一丝犹豫地道:“我答应您。以后但有能力,不会叫咱们的格格公主们受苦。” 礼王福晋欣慰一笑:“那我便能安心了。” 坐到黄昏时分,方才散去,于年长者说说话聊聊天,倒也是不错的。 宁翘似乎是头一回和礼王福晋这样单独相处,闲适如老友,忘年交的友情,又有情义的托付,似乎是受益匪浅,令人回味,倒是让宁翘有着想要期待下一次的见面。 与礼王福晋说说话,也能让她学到很多的东西。 分别的时候,宁翘不能亲自相送,是叫乌喇嬷嬷烟雨烟霞代她送到王府门口的。 宁翘倚在外间榻上,若有所思的瞧着窗外夕阳,落红一点,嫣红炫目,宁翘看久了,再望别处都有些红影儿,忙把目光撤回来了。 乌喇嬷嬷回来了,还以为宁翘不舒服,忙过来询问。 宁翘瞧着她们三个紧张的模样,便笑道:“没什么要紧的事,不过是有些晃眼睛,一会儿就好了。” 烟霞烟雨去忙差事,乌喇嬷嬷过来陪在宁翘身边:“礼王福晋最后说的那件事儿,主子心里头是怎么打算的呢?” 临走的时候,礼王福晋随口提了提,说福晋在八旗里头悄悄的选人,似乎是想要给府里添一两个侍妾,镶红旗的人家收到了消息,礼王福晋自然也就知道了。 不重出身重颜色。 乌喇嬷嬷小声道:“还特特强调了,要比主子的模样还要出众些才成。这不就是想要进府便分主子的宠么?” 宁翘轻轻勾了勾唇,福晋还真是不消停。这么折腾,看福晋的心思,是并不看重小博尔济吉特氏的进府?福晋是想找个能拿捏的人,而非分散她权柄的人。 第76章 临产 “嬷嬷是怎么看的呢?”宁翘问道。 这几个在跟前侍奉的,那都是一等一的忠心,一同与宁翘经历了这许多的事情,哪怕是来的最晚的乌喇嬷嬷,也是一同经历了很多的事情。 都知道宁翘的脾气,知道自个儿侍奉的主子很愿意听一听身边人的意见,不管是不是照着这样做,自家主子愿意听,那他们肯定是愿意把心里话说出来的,便是说错了,主子也不会责罚的。 乌喇嬷嬷道:“若说福晋是在蒙八旗或者是蒙古各部里头选人进府,咱们怕是不好施为的。可如今福晋是将心思动到了咱们满八旗里头,谁不知道主子爷如今最看重的便是主子了?礼王福晋郑王福晋都爱护主子,豫王府上的侧福晋也与主子交好,若叫满八旗里头的人进府了,岂不是专和主子作对,站在主子与这些福晋夫人的对面么?” 毕竟这侍妾被挑进府,就注定了是福晋的人。一开始就是站在宁翘的对立面的。 她们主子如今这样的身份,礼王福晋对主子寄予厚望,就盼着主子将来能作为八旗福晋夫人们的领头人,又怎会瞧着主子被人分宠抢了风头呢? 宁翘微笑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福晋若是挖空了心思想要叫人出头,旁人还会计较这个?若是觉得自己有造化,又有福晋保驾护航,谁不想成为第二个我呢?又或者说,谁不想成为第二个佟佳侧福晋呢?” 礼王福晋不过是给她提个醒儿,告诉她有这么一回事。 难道还能伸长手拦着别人上进么? 多尔衮身边有记载的妻妾就有许多,那没有过记载的女人就更多了。 总会有更年轻的女子做梦,幻想自己进府,凭借着自己的美貌得到多尔衮的爱怜,然后成为她。又或者生育子女后,铺平前路,再成为第二个佟佳氏。 她们是不知道她为此付出了些什么,只简单的以为,只要有人扶持拥有美丽,就能得到她们想要得到的一切。 哪怕是到了现在,福晋仍旧是以为,多尔衮还是个容易被美色迷惑心意的男人。只要弄个美貌的女子进来,他就会被迷得神魂颠倒。 他们也这么多年的夫妻了,怎么对多尔衮的认识,还是这样的肤浅呢? 乌喇嬷嬷道:“奴才是想,若是咱们私底下用些手段,谁也别想进府里来坏了主子的前程,也不会有人入了主子爷的眼。” 宁翘垂眸笑了笑:“严防死守,一次两次尚可,可这一日日一年年的,时日长着呢,咱们能拦得住多久?这一茬茬的小姑娘们长起来,一个个前赴后继的都想要来睿王府,咱们又能拦得住多少?” 第231章 “若是宫里赐人,圣旨赐婚,咱们还能抗旨不遵吗?” 这话倒是给乌喇嬷嬷问住了。 她从前是在阿巴亥跟前伺候的。大福晋的性子还要刚烈柔厉些。 她那时候年纪虽然不大,可也瞧在眼里了,当初大福晋跟在大汗身边,大福晋年轻,但也是不许大汗再有旁人的。 大汗年长些,很是宠爱大福晋的。她是下意识就把大福晋的手段说出来了,却忘了当年大福晋的地位已经是众位福晋之首了,而大汗也是说一不二的王者。 不似如今的睿王爷和宁庶福晋,这宫里头还压着还几位呢。这些事没法子自己做主。 想到这里,乌喇嬷嬷私心里就为多尔衮不平。若是大福晋还在的话,又怎会轮得到当今圣上呢? 当初的睿贝勒那样的聪慧绝秀,若非当今圣上年长诡谲,又怎么会被人压制成这个样子呢? 主子爷终归不是蒙尘之辈,如今傲然众人之中,连带着府里宠爱个人,都要被人这样里外盯着,怎么也不肯放过。 乌喇嬷嬷只盼着她的十四爷还有宁庶福晋能走过这些艰险,好好的过日子,得偿所愿,才不枉当初大福晋的苦心了。 乌喇嬷嬷低声道:“若福晋选好了人,定要有那痴心妄想的人进府,主子爷不肯松口的话,福晋必然会禀报宫中的,皇上许不会动。可宫里的几位娘娘们,怕是会松口的。若真要进府,主子爷也拦不住的。” 宁翘望了望乌喇嬷嬷的眼睛,又一一看向跟前的几个丫头。 她目光澄澈淡然:“你们私底下,不要弄些什么手段拦着福晋。没什么效用不说,也实在是没有必要。白白浪费了咱们自己的人手。” “若是叫主子爷知道了,我私底下动用这些手段,主子爷会不高兴的。我不想为这些事,叫主子爷厌恶我。” “你们若当真是为了我好,便听我的话。只管好好的陪着我,咱们自己把日子过好了,其余的事情再慢慢筹谋。” 这里的男人有再多的女人,那都是司空见惯的事情。 她拦不住。不管是在这里,还是在以后,费心拦着靠近的女人,其实都是徒劳无功。 若果真有这样的心意,对方必然会自己懂得避开的。若果真有真心,又怎么会舍得另一颗真心为了自己而受伤呢? 在爱情里面,这原本就是一个最基本的条件。忠诚与真诚,是热烈浪漫的前提。 可多尔衮压根就没有这样的概念。 她是多尔衮的爱人吗?不是啊。 连夫妻都算不上的。她现在只是多尔衮的宠妾。两个人还没有走到那一步,她就动用手段这样做,这是妒忌,是控制,也是强制,宁翘不喜欢这样。 若叫多尔衮知道了,他必然是会厌恶她的。 这也违背了宁翘与多尔衮在一起过日子的原则。 如果现在就需要她动用这一切的手段去拦着别人进府,那以后怎么办? 日子不过了?就跟福晋似的,天天盯着别的女人严防死守吗? 乌喇嬷嬷心口一凛,是她想错了。 和烟雨烟霞几个对视一眼,忙都道:“主子说得对。奴才们自然都听主子的。主子只管安心养胎,现下最要紧的,自然是小主子的出生了。” 主子得宠,和主子爷能有今日,全凭主子的性情,主子爷喜爱的不就是主子的性情么?但凡有什么不满意的,主子都是当面说,何曾背后用过什么手段呢? 若是主子也背后用手段,那和正院和东院,又有什么分别呢? - 宁翘这里将要到产期了,就寻思着让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将三阿哥带回去养着。 “到时候一添就是两个,我这里怕是忙不过来的。三阿哥如今正是需要人陪着的时候,他又活泼,成天也拘不住性子,眼瞧着会走了,天天都是要出去的。” 宁翘笑道,“虽说伺候他的是他身边的人,可我这里一忙就怕出乱子,到时候夜里照顾不好,就怕这孩子生病。索性趁着这个时候,你把他抱回去养着,你们娘儿俩都能自在些。” “等我生产了,也不必抱回来了。就叫他好好的在你身边长大吧。” 总归是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自己的骨肉。好不好的,还得看以后。总这么母子分隔的,也看不出什么来。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还有些不敢:“那主子爷那边?” 宁翘道:“主子爷那边我已替你说好了。主子爷也同意了。这边三阿哥住的地方我也替他留着,若他将来长大些,自个儿要是愿意过来住,就随着他。”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的笑容几乎映到了心上:“那肯定要来跟姐姐的小阿哥们做个伴的。姐姐这里,三阿哥都是很喜欢的,只怕以后要常来的。” 要说这府上,谁是最盼着宁翘生两个小阿哥的,那无疑就是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了。她和邀月堂已经是绑在一起的了。宁翘膝下越是孩子多,阿哥多,越在这腹中得宠,那么她的日子就会越好。 于情于理,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都是希望宁翘越来越好的。 她这一生怕是也只有三阿哥这一个孩子了,亲生的孩子不会再有,自然也希望她的三阿哥和宁翘的孩子亲近的。 宁翘笑道:“那自然是好的。他们年岁相差不大,以后就叫孩子们做个玩伴都是好的。” 第232章 佟佳氏的几个孩子是不可能了。宁翘自然也希望孩子们多个助力,也不知以后还会不会有,眼前的这两个生下来,再加上一个三阿哥,原本就比佟佳氏的几个孩子年纪小些,人数上相当,那才能在势力上等同,至少不能叫孩子们吃亏的。 且三阿哥年纪虽小,性子活泼好动,却并不会叫人觉得讨厌,还是可以一起玩的。 “只是,”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道,“只是这一趟回去,只怕福晋就会顶上来。我总觉得福晋还没有歇下想要三阿哥的心思。” 宁翘笑道:“你放心吧,福晋这会儿有事要忙,也还顾不上你们母子的。” 宁翘意味深长地道,“与其盯着你的三阿哥,不若再找个听话的进来,给她好好的生一个阿哥,那样岂不是更妥当?”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有些吃惊:“姐姐这是听到了什么消息么?” 宁翘道:“叫你把三阿哥带回去养着,也是为着这个。总叫你来回奔波,你这一颗心记挂在孩子身上,别的也就顾不上了。” “把三阿哥养在你身边,衣食住行吃穿用度的预备的妥妥当当的,你也能安心,也就有功夫继续盯着外头了。这儿子是你的,你也得有护着他的能力,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历练历练,总不能再这样对福晋没有还手之力的。” “拉虎皮扯大旗,这样的伎俩难道你还不会?”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迟疑道:“姐姐的意思是——皇上那里?” 宁翘微笑道:“察哈尔部如今是察哈尔三旗,皆隶属于皇上,直接就被皇上统管着,谁也插不得手。你们这些察哈尔旧部,严格意义上来讲,都是皇上的人。你也该改换改换心态,把这心思给转过来。福晋再欺负你,你转个头说找旗主哭诉,一个是蒙古出身的福晋,一个是自己所领旗下的奴才,难道皇上还能不替你做主?”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默然良久,才道:“不瞒姐姐说,我其实并不,并不愿意做任何人的奴才。” 宁翘垂眸,意味不明的笑了笑,才道:“我知道。不然你当初也不会想要做那样的事,滋生那样的野心。但形势比人强,白音,你得认清现实。你不做奴才,就得有相匹配的能力,你现在什么都没有,皇上是旗主,他能护着你,你就得用这一层身份。” “我又不是要你屈从你的心,言语上的几句话,争锋争得过福晋,你才能保住你的儿子。”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定定看着宁翘:“姐姐就甘愿做奴才吗?姐姐是不是屈从了自己的心?” 宁翘悠然道:“我同你不一样。我没有你那样的野心。我是过日子的心。” 她又不是要称王称霸什么的。她只是想在这里,好好的活下去。 无论什么,都得先活下去再说。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再三回味宁翘的话,才叹道:“姐姐是有大智慧的人。是我不明白,也是我自己太心急了。以后,我会照着姐姐的话,护好我自己和三阿哥的。”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又重整精神,问道,“方才听姐姐言语透露说福晋又想故技重施?” 她不由得想到自己,自己当初的进府,不就是福晋的这个心思么? 宁翘淡淡道:“福晋是想选个颜色好的,出身不高的八旗女子。想着推给主子爷就能有孕,有了孩子就要抱到正院去。” “这心思年年都有,也就不说什么了。成不成的,还得看以后。这会儿正在选人。也不是要你做些什么,就是你那边好歹没有那么多人盯着,你就抽空瞧一瞧,看看选成了个什么样儿的。你也不必伸手去管,免得把自己落进去了。我这里自有打算,也不会白费功夫去拦着,你也不要暗中动什么手脚,只要替我盯着就好了。”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倒是难得有个事情吩咐她做。 为着三阿哥的事,她心里其实深觉得麻烦了宁翘。只是也不知该往何处报答。 现在人家把孩子还给她了,还替她打点预备的这样妥当,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知恩图报,也是一直想为宁翘做点什么的。 从前是不知道,这段时日常常出入邀月堂,按照她自己的承诺,是绝不与多尔衮碰面的,便是遇上了,也是请了安立刻就走。 这倒是叫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给瞧出来了,宁翘还真是与她所想的不大一样。她会抢人,可是她不会拦着多尔衮去何处。 她不会去往男人身边使劲。这位宁庶福晋深知,只要勾住了男人,再扑上来多少女人都是没用的。 就冲着宁翘对福晋的这一手,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就知道,这出手就是不一般的。 她也不会去做别的什么,只管按照宁翘吩咐的去做就好了。她本来进府就没有那个争宠的心思,一切都是为了她自己的期望在努力,现在一切都变了,她又有了三阿哥,现在的日子好好的,她自然更不会去争宠了。 瞧着眼前的这个光景,这争宠争的,说不准就把命都给丢了,连好日子也过不成了。 她离多尔衮近些,能看得清楚,或者说从一开始,多尔衮就没有把她看进眼里去。她呢,心里也没有多尔衮的。 宁庶福晋说的还是对的,眼下还是好好过日子最为要紧的。 宁翘把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和三阿哥母子安排妥当了,就差不多要到了临产的时候了。 第233章 这怀孕本来是辛苦些,何况她一怀还是两个。 她腰身纤细,显得底下宽大些,实际上她身量并不是很大,哪怕这三年在府上养得好,身子骨也长大了许多,但这骨头架子小就是小,也不会从小骨架变成大骨架。 无非是别的地方纤瘦,那肉都长在上头丰润的地方去了。 她骨盆小,这生两个就是很吃亏的。 宁翘现在的一股子劲儿都用在了保母子平安的地方,这会儿还没入关呢,医疗条件和医疗技术肯定是更为落后的。 要不是挨着皇家,又在王府里做宠妾,能够享受到最前端的医疗资源,宁翘都想着,自己若是生在农家,只怕真的是要听天由命了。 多尔衮叫内务府送来的接生嬷嬷都是很有经验的,也都是有接生过怀着两个的孕妇。更多的也有,但是那个存活率就不是很高了。 宁翘不去想那个,毕竟想想就觉得害怕。 顾惜着宁翘的心情,接生嬷嬷的嘴一个个都甜的很,挖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宁翘听不到干货反而心里不踏实,硬是费了些心思,把一股劲儿都用上了,也是嬷嬷们怕她操心太过,才跟她讲了些叫她放心。 可这么一讲,宁翘更不放心了,还特别担心,特别怕疼。 她拉着乌喇嬷嬷:“嬷嬷,到时候要是一直不开,两个孩子都要出来,那怎么办呢?真的要用你们说的那个东西吗?” 嬷嬷们说了,有个东西叫接生骨。 这是宫里的说法,说的直白点,就是接生钳,就是产钳。有大的小的好几种。不说那么明白,就是为了不让夫人们害怕。 跟那种开骨盆的钳是差不多的。 就是为了给骨盆小些的产妇用的。但轻易不会动用,还是会讲究情况的。能顺下来,接生嬷嬷是一定会让孩子自己顺下来的。 宁翘怕疼,也怕这个。别的都不担心,就怕到时候自己不争气,孩子生不下来。 嬷嬷们和身边伺候的人都已安慰许多了,似乎还没有什么太大的作用。 乌喇嬷嬷就心疼宁翘这样:“主子别太担心了。主子这心一直不能放下来,腹中的小主子们也担心额娘,担心的不安呢。” “主子昨儿不是才做了检查的。主子怀相一切都好,比任何人的怀相胎相都要好,接生嬷嬷们也说了,奴才这些年也见过些产妇,再没有比主子更好的了。主子一定能平安生下两个小主子的。那东西轻易不会动用的,主子别怕。也别担心。” “到时候奴才和几个丫头,还有接生嬷嬷们,都会陪着主子的。府医与太医都在外头候着,主子大可安心,好好的听嬷嬷的话,很快就能好了。” 再过两日,多尔衮就要把宫里那位专精女科的太医请来府上住几日。这是皇太极应允了的。就为了宁翘的生产。 宫里还有别的太医在,也不会耽误娘娘们的事情。 揣着这两个小家伙过了这么几个月,宁翘倒是也习惯了会有两个小孩子的出现,这两个小家伙在她肚子就挺活泼的,也不知道是哪一个,会更活泼一些,经常是大半夜的在她肚子里打拳,白天倒是很安静的在睡觉。 宁翘被折腾的,倒是不怎么害怕生产这件事了。倒是想快些到日子,叫这两个小家伙出来了,她也就能轻松的歇一歇的。 她唯一怕的,就是怕要动用那个东西。那东西可疼了。而且若是一直生不下来,到时候失血过多,也是很难办的。 就只盼着她果真福气大,运气好,不会用到那个东西。 生孩子这件事,便是多尔衮再体贴她,再心疼她,再照顾她,也是没法子和她感同身受一起经历的,就只能靠她自己扛过去。 生产的时候有这么多专业的人陪着,一定程度上,宁翘还是很放心的。 到时候生产的模样那样狼狈,都只顾着用力承受去了,哪里还顾得上美不美呢? 宁翘不想把自己的那个样子多尔衮看到。她怕多尔衮印象太过深刻了,以后见到她就会想起她的那个样子,只怕对他们两个的关系会有影响。 之后要是真有美人进府了,宁翘也必须得在多尔衮面前保持自己好看的样子,不然要是这个都被打破了,宁翘就怕多尔衮记忆深刻抹不掉。 作为多尔衮的宠妾,在感情还不能根深蒂固的时候,宁翘不能也不敢,也根本没法子去冒这个险。 所以,当多尔衮提出想要陪着她在产房里生孩子的时候,宁翘惊讶了一瞬,然后便将心头的想法瞬息压下,望着多尔衮笑道:“主子爷的心意,妾可是领受了的。但妾不能答应主子爷。” 多尔衮挑眉:“怎么?你也要同爷说产房血腥不吉利,不适合爷进入的话?” 他是征伐打仗的人,见了多少血腥?还会怕这个? 说什么不吉利,那就更是无稽之谈了。他杀过多少人,手底下人命无数,要说不吉利的话,那他自己才是大大的不吉利吧。 所以这些话,在多尔衮这里都是混账话,是狗屁话。 佟佳氏生孩子的时候,他征战在外,没赶上。 况且小丫头和佟佳氏在他心里的位置是不一样的。他不亲眼看着小丫头和两个孩子平安降生,他总不能放心。 他知道小丫头有点怕,也有点担心,所以他要亲自坐镇,有他在,看哪个魑魅魍魉敢祸祸他的女人。 第234章 他也不允许小丫头出任何的事情。 尸山血海里闯出来的睿亲王,不允许他喜爱的女人趟不过眼前这一关。不管有什么事,他陪她一起闯。 他们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第77章 生产 宁翘当然不会有这样愚昧的思想。 自己拼了命给人生孩子,男人还要嫌弃自己的女人血腥晦气不吉利。这简直是不可理喻的落后思想。 宁翘小声道:“妾不是这个意思。” “是妾生孩子的时候不好看。” 应该可以说,所有人生孩子的时候,恐怕都没有那么好看吧。 多尔衮还以为她要说出什么要紧的原因来呢,没想到听到的是这样一句话。 又好气又好笑,偏这丫头眼巴巴的望着他,多尔衮也不舍责备:“怕爷嫌弃你?爷是那样的人吗?” 宁翘心想,不管你是不是,那也不能随便就给你看嘛。 有孕这几个月的辛苦,多尔衮都是看在眼里的,他待她也好,宁翘当然也知道,若是叫多尔衮陪着,更能让多尔衮看见她怀孕生产的辛苦。自然也能让多尔衮更心疼她,对她更好一些。 可要是往后多尔衮一看见她,就想起这些印象深刻的事情,那两个人以后还要不要过日子了? 被人毫无防备的看见那样狼狈的时候,若是夫妻,自然能患难与共。 若是宠妾,若是将来还有人虎视眈眈的要闯进来,宁翘宁愿放弃这点好处。 宁翘声音软软的:“那妾肯定是想主子爷记着妾好看的样子。” “妾给主子爷生孩子,若是主子爷在旁边,妾难免分心,嬷嬷们也束手束脚的不敢尽力,主子爷这样盯着,那不是等于给大家添乱么?” 多尔衮瞪着她,这丫头如今是胆子越来越大了。这样的话都敢说出来了。 他在旁边盯着,难道奴才们不是应该更尽心才对吗? 宁翘小小的撒娇:“主子爷就答应妾,好不好?” “妾一定好好的听嬷嬷们的话,带着孩子们好好的出来见主子爷。” 多尔衮当然知道自己帮不上忙。 宁翘生产的时候,他在旁边,或许能够宁翘带去勇气和力量,但更多的时候,他的身份处在那样的一个环境中,对周围的人确实会形成压迫,怕是不利于嬷嬷们的接生。 可他还是想陪着小丫头经历这一刻。 宁翘见多尔衮半晌不应,不禁有些疑惑了。 若说多尔衮对她偏重,都这样求着了,按说是该应的。 多尔衮就在府上,他都已经说了,若是办差的时候她发动了,就叫刚安去送信,多尔衮就会回到府上来候着。 产房外头转出来就是小厅,多尔衮在那里候着,也能随时知道宁翘的情形,并不是一定要陪在产房里头的。 宁翘勾着多尔衮的手,小声嘀咕:“主子爷这回怎么就不肯依着妾呢?” 多尔衮凝视宁翘半晌,没有立时开口说话。 这丫头的眼睛,还如初见时干净明亮,小脸白瓷似的漂亮精致。 哪怕怀着孩子呢,也能瞧出这身段的与众不同来。 哪怕怀着孩子,却还是跟个小姑娘似的。身量长起来,可看在多尔衮眼里,还是小小的娇滴滴的一团。 养在身边这几年,这丫头越发娇矜,也越发的叫人撂不开手了。 多尔衮道:“皇上已下旨,令爷跟随出征。九月,即为奉命大将军,率兵征明。这一去,少说也有小半年的光阴。爷舍不得你。” 宁翘是不问外头的事,可前有礼王福晋来,又有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总是过来,之后还有乌喇嬷嬷和身边的几个丫头。 又不是信息隔绝了,她自然是能从这些渠道知道外头的事情的。 但从未有人和她说起过多尔衮要率军出征的事。 也是这会儿听见了,宁翘才恍惚记起来,好像这个时候,多尔衮是要出征的。 再迷糊的人,这会儿也不迷糊了。 宁翘定定的望着多尔衮:“主子爷是故意叫人瞒着妾的?” 多尔衮眼睁睁瞧着那清凌凌的眼睛慢慢的变得通红,这一下就心疼了:“一开始不知如何与你说,想着过几日再说。后来又怕说了你难过,就一直瞒着,也没能找到合适的时候与你说。” 这丫头一心都在他身上。多尔衮也不是头回出征了,但这次也不大一样,深入关内腹地,他还是带着豪格出征的,不能说其中没有风险。 多尔衮怕说了后,引得小丫头担忧,会影响小丫头的身孕。 这都是临产的时候,断然是不能出事的。 宁翘也不知怎的,心里有点酸涩。合着就她被瞒着,她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别人都先知道了? 宁翘眨眨眼,不想叫这不知什么时候涌出来的眼泪落下来。 她说:“妾要是不问的话,是不是主子爷打算等妾生产后,等出征的那一日才告诉妾的?那会儿妾都已经生产了,也不会影响孩子临产了。” 多尔衮的默认令宁翘心里越发的不舒坦。 多尔衮只默然片刻,就在宁翘的眼泪底下败下阵来:“爷不光是为孩子,更是为了你。出征行程已定不可更改,你若是心中忐忑不安,爷又怎么能放心离开呢?” 要说宁翘一心为多尔衮想,自然能明白他的顾虑。 第235章 可这时候,就该是善解人意的时候么? 宁翘心里也不知怎的,就觉得有点委屈。哪怕多尔衮已经说了,不告诉她,不光是为了孩子,更是为了她的心情。 宁翘缓缓止住眼泪,含着一眼的水光盈盈望着多尔衮:“妾祝主子爷旗开得胜。马踏飞燕,得志在前。” 这话,是宁翘在多尔衮出征朝鲜时说过的。 她就是要再说一遍,叫多尔衮刻在心上,想忘也忘不掉。 多尔衮果然有些恍惚,一时心都软了,把人小心翼翼的搂在怀里:“好,你的这句话,爷放在心上了。” “现下,可改主意了?叫爷陪着你,好不好?” “妾说不好。” 宁翘的手抚在多尔衮的心口,“主子爷对妾的心意,妾也放在心上了。主子爷放心,妾一定带着孩子们好好的出来见主子爷的。” 她不肯松口。 多尔衮要出征,她就更不能遂了多尔衮的心愿了。 她便是要在多尔衮的心上刻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叫多尔衮哪怕是上了战场也有惦念。 他自然是一往无前的睿亲王,可也该是个心中有爱意的男人。宁翘敏锐的意识到,这是个立马横刀夺爱的好时候。 不知多尔衮对旁人有没有动过什么情爱,不过那都是不重要的了。她要了这个男人的偏爱,也要在这个男人的心上做唯一的那个人。 见不到,没法了却心愿,才能让人在战事之余时时刻刻的心里惦记,要是什么都依着他了,那还有什么盼着的? “妾的产期就要到了。”宁翘轻声道,“主子爷出征前,这两个孩子就能出生。若能赶得及,主子爷能抱一抱他们的。” 怀里软乎乎的人,多尔衮没法强迫她,只能依着她。 多尔衮道:“爷不但能好好抱一抱他们,还会为他们办洗三宴的。” 这是多尔衮早就想好了的。 多尔衮说:“洗三宴后,爷就差不多要出征了。两个孩子的满月你若想办,也是可以办的。哪怕是爷不在,也该照常的好好的办一办。” 多尔衮当然会有遗憾,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宁翘却轻轻笑起来:“孩子满月,那也是妾刚出月子呢。主子爷不在京中,妾就不大办孩子们的满月宴了。主子爷若觉得有遗憾,那等主子爷平安凯旋归来后,两个孩子的周岁宴,再好好的办吧。” 多尔衮不在京中,又是奉命大将军领兵出征,她若是在府里大办满月宴,也实在是太扎眼了些。 “好。”多尔衮如何不知道宁翘心中的期望呢? 他原本也是这样想的。就怕他不在京中,两个孩子太扎眼了,若他在京中,显眼倒也罢了,这一走数月,总是不能完全放心的。 - 宁翘是在几日后的凌晨丑时过了之后发动的。 这几日天越发的热了,宁翘晚上总是睡不好,翻来覆去的睡着,又不敢多用冰,一晚上都要热醒好几回。 当天晚上第二次热醒的时候,宁翘就觉得不对劲了。 想起接生嬷嬷的嘱咐,一下子就清醒过来,正慢慢的坐起来,多尔衮回府了。 多尔衮心里记挂着宁翘,半夜里回府也不在前院停留,直接回了邀月堂来。 刚更衣沐浴过后,正要回宁翘这边来歇着,就瞧见宁翘屋里的灯点亮了。 多尔衮心口一紧,忙快步走了进来,一进来就瞧着宁翘抓着乌喇嬷嬷的手,见他回来,小丫头一双清亮的眼眸就忘了过来。 “主子爷,妾要生了。” 宁翘白着脸的一句话,一下子就将多尔衮的心揪紧了。 多尔衮上前来,立刻就宁翘轻柔的打横抱起来,往早就预备好的产房过去。 “快去叫人来。”多尔衮吩咐乌喇嬷嬷。 接生嬷嬷还有府医,还有前几日就住进来的太医,纷纷从邀月堂的厢房还有前院赶过来。 这些事都是提前预备好的,甚至提前演练过的,这会儿正事来了,人人心上绷着一根弦,都不敢大意,都只管按着自己的差事安安分分的做事。 多尔衮将宁翘放到床榻上,宁翘就望着多尔衮露出一个甜甜的灿烂的笑。 多尔衮轻轻捏了捏宁翘的脸蛋:“要爷出去?” 宁翘轻轻笑:“爷出去吧。” 多尔衮点点头,只略微一停留,瞧见接生嬷嬷都进来了,乌喇嬷嬷还有宁翘身边伺候的几个丫头都在,多尔衮这才出去了。 等产房的门关上了,宁翘才轻轻出了一口气。 她有些疼了,若是多尔衮再走的慢一些,她就笑不出来了。 接生嬷嬷到了宁翘跟前:“庶福晋,咱们马上就开始了。您一会儿就按照奴才说的去做,奴才让您怎么用力就怎么用力。” 宁翘说了一声好。 她轻轻吐气,这回开始疼了,真正进入流程的时候,她也就顾不上担心别的什么了。 接生嬷嬷这些时日每天都会摸宁翘的肚子,看看孩子的胎位是不是在慢慢的正过来。索性这两个孩子是真争气,胎位现在已经是正过来了的。 本来预产期是两日之后的,但现在不要正日子,也不必太过紧张,只差了个两日,也不会造成什么太大的影响,两个孩子是足月生产的,说明孩子们很健康。 邀月堂这边大半夜的动起来了,这将要生产的消息肯定是瞒不住外头的。 第236章 正院那边这几天都在听消息,谁都知道宁翘的预产期就在这几日了。 大半夜的发动了,蒙嬷嬷立时将消息告诉了福晋。 福晋起身穿衣:“王爷在那边了?” 蒙嬷嬷道:“王爷刚回府,就直接去了那边。之后那边就亮灯闹起来了。看样子不是先有的动静,王爷去的时候,说是神色平静。应当是回来之后,凑巧遇上了宁庶福晋发动。” 福晋道:“她也就是这几日了。只不过这时辰倒也是巧,怎么王爷前脚回来,她后脚就发动了呢?” 蒙嬷嬷却心疼福晋半夜起身:“不若福晋歇一歇再去,刚发动,也没有那样早,福晋养养神再去吧。” 这些时日天热,福晋操持家务也是辛苦,多日没有睡好了。 福晋道:“按规矩,我是要去守着的。哪怕王爷在,我也得做好这嫡福晋该做的事情,不能叫王爷看轻了。” “这些日子,东院那边可殷勤着呢,你看王爷可有理会?不过是对着几个孩子还热络看顾些,对佟佳氏可就差远了。” “这能去王爷跟前表现表功的时候,佟佳氏会不去吗?她指定也起身了。她要是去,我也不能叫她比下去了。” 英巧正好进来侍奉,蒙嬷嬷问了一句,英巧便是东院也亮灯了:“看样子,侧福晋也是要去邀月堂的。” “而且,养云斋那边也亮灯了。” 也就是说,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也是要过去的。 福晋和佟佳氏其实都没去过邀月堂。 从前邀月堂还没有住人的时候,也就是地方大些的院落,自然是比不上正院和东院的,也从没有被福晋和佟佳氏看在眼里。 后来宁翘进府,邀月堂是福晋给她选定的地方,她那时候是侍妾,屋里布置的东西也是福晋让蒙嬷嬷费心给按照身份挑的。 那会儿福晋还一心想着宁翘能得宠,挑的东西还是侍妾能用的好的。 现在来一瞧,当初蒙嬷嬷所有挑的东西都换掉了。 现在这屋里外头的布置摆设,能用的东西,许多都远远超出了庶福晋的标准,甚至有些是侧福晋才能用的。 佟佳氏是头一回来,坐在那里,面色淡淡的,心里却不好受。 她在府里熬了将近十年,东院才成如今这个样子,可宁翘这里的邀月堂,许多用的东西甚至比她的还要好。 哪怕是在这个辟为产房外头的小厅里,都能看见些主子爷能用的物件。 这说明什么,说明主子爷的起居从前院搬到了这里,这是打算长住不走了吗? 福晋哪怕心中再怨,面上也不曾说出来。 只望着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道:“为着宁氏有孕生产的事,倒是没顾得上三阿哥的生辰。不过也是巧了,等宁氏的两个孩子生下来,也是八月的生辰,和三阿哥的日子只差了不到十日,这倒是热闹了。三个孩子还能一起过生辰呢。”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笑道:“三阿哥还小呢,他小小的一个人,哪知道什么生辰不生辰的。正经连一碗长寿面都没法吃。成日里就只顾着玩儿,这天气又热,没的为了他一个小孩子,劳动府里上上下下的折腾。”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如今面对福晋,也是十分的心平气和,只当是闲话家常,却也是句句机锋,“况且这生辰便是差上一日也是差,哪能叫姐姐的两个孩子和三阿哥一道过生辰呢?” 佟佳氏如今和福晋,又颇有些水火不相容的意思。 佟佳氏指望不上恩宠了。 大格格总想着要引起多尔衮的注意,佟佳氏怕大格格年纪小不懂事惹恼了多尔衮,有时候会压一压,但大格格那个性子,佟佳氏有时候也有些头疼了。 这孩子八岁了,眼看着都有些管不住了。 大阿哥倒是省心些,可就是太省心了,佟佳氏又不免为了孩子的前程担忧。 朝野上下封王爵郡王贝勒的爷们,各个府上都没有提起过立世子的事儿,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打仗上头,就连皇上那儿,也都是为了八阿哥的事儿,不再提起太子和继承人的事情了。 宫里头都避讳这个,自然也是要避开的了。 没有人替立世子的事,可亲王郡王贝勒们,那心里头都是有取中的人的,明里暗里,也都是在培养自己中意的儿子的。 他们府上,除了她的大阿哥二阿哥,就是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的三阿哥。 本来佟佳氏想着,二阿哥病弱,指定是不可能的。 大阿哥年长,又是多尔衮的头一个儿子,机会还是很大的。三阿哥那里,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虽然洗脱了身上的罪名,可三阿哥估摸着也跟世子之位没得缘分了。 若是宁氏生个小阿哥出来,看主子爷的这个样子,不知要宠成什么样子。 叫人无端的就想起宸妃当年的八阿哥来。要是主子爷也这么看重宁氏的阿哥,那她的大阿哥怎么办? 佟佳氏就想往手里多放一点权力。让主子爷不能忽视她的存在,也让大阿哥的身后有更多的助力。 从前福晋动手段,佟佳氏都会避让一点,如今是一点都不避让了,难免就有些磕磕碰碰的。 这会儿就帮着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说福晋:“这话说的也是。哪怕是差上一个时辰,那也不能是算作一起的生辰。难不成府里就这样艰难了?非得叫福晋把三个孩子的生辰当做一个在过?” 第237章 “那可不是把三个孩子都给委屈了?” “主子爷也瞧瞧,福晋怎么能这么委屈宁妹妹的孩子呢?” 福晋忍不住瞪了佟佳氏一眼。 她可真是会挑事。有时候福晋都不知道佟佳氏是怎么想的。 眼看着宁氏的两个孩子就要落地了。宁氏有了两个孩子,这离侧福晋就更进一步了。 佟佳氏心里不着急,不对付宁氏,怎么非要盯着她这个福晋不放呢?难不成佟佳氏以为,等宁氏成了侧福晋,会和她站在一边吗? 她们的话,多尔衮都听见了。 只是懒得理会。她们声音不大,这里离产房还有些距离,那边的声音听不到,这边她们说话也不会吵到宁翘生孩子,多尔衮就懒得参与了。 里头的嬷嬷还没出来,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形。 多尔衮对福晋道:“孩子出生后,洗三宴福晋来安排。帖子本王会给福晋的。福晋照着帖子上的名单请人就好了。” 多尔衮指了指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你协理福晋,把这回的洗三办好。” 福晋心中一凛,多尔衮这是要用宁氏的人了? 妾室的洗三宴,若是正室才操办,这是规矩,也是礼数,是府上的重视。 没得哪个府上是妾室自己操办孩子的洗三宴的。 福晋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庆幸,还是该自嘲,饶是多尔衮再不待见她厌恶她,却还要叫她来办宁氏孩子的洗三宴。 甚至为了防止她做手脚,直接将宾客名单都写好了。还要指派宁氏的人过来盯着她,这其中但凡有一点不妥当的,怕是就会通过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的口传到多尔衮耳中去。 但福晋还是有些高兴的。 至少多尔衮是点了她来办两个孩子的洗三宴,没有指派佟佳氏,就证明这个洗三宴佟佳氏没资格伸手。 福晋望向佟佳氏,果然瞧见多尔衮转头后,佟佳氏垂下眼帘里隐有愤懑不平。 如今的时辰换算起来,应当是夜里两三点了。 这个时候莫说是生孩子,哪怕是个寻常人都是很困的。 宁翘浑身都出了大汗了,觉得自己完全都是按照接生嬷嬷的指示来做的,胎位也都是正的,又是足月生产的,怎么就是生不下来呢? 乌喇嬷嬷在宁翘耳边给她安慰和鼓励:“主子别泄气。主子再坚持一下,很快就好了。” 宁翘却想,这会儿的顺产,少说也要两个多时辰才成。 她这又是两个,得疼两三个时辰才能生出来。 这大半夜的生孩子就是不太好,时间选的太不凑巧了,她是真的没有力气了。 这怕不是要生到明天早上天亮都生不出来吧? 这两个孩子平时不是挺闹腾的么,大半夜总是不安分的时候,怎么临到了要出来的时候,就这么安静了?也不动弹动弹? 是又不着急出来了? 宁翘这儿胡思乱想,抓着乌喇嬷嬷的手都哭出来了。 那边却听见接生嬷嬷喊了一声:“庶福晋用力啊。奴才看见小阿哥的头了!” 第78章 晋位 这时候宁翘还只是没有力气,并没有那样的虚弱。 这外头是给她备着参汤的,但这参汤也不能随便用的。 宁翘这会儿的状况还是要靠她自己的,若是把参汤用了,指不定没有好处,还会增加她现在的负担。 本来是没有什么力气的,结果接生嬷嬷这样一喊,宁翘心内生出一股力量,攥着乌喇嬷嬷还有烟霞的手又是一个用力。 紧接着就感觉到身体一轻,有婴孩嘹亮的哭声响起。 接生嬷嬷喜道:“庶福晋,小阿哥出来了!庶福晋再努把力,能看到另一位小阿哥的头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叫这两个孩子听到了宁翘的腹诽,生出来一个之后,这另外一个就等不及要出来,那边刚把出生的小阿哥抱过去,这边第二个就出来了。 宁翘有那么一瞬间的脱力,倒不是觉得有什么问题,生产的过程还是挺顺利的,就是已经疼的没有知觉了,再加上大半夜的生孩子耗尽了体力,这会儿就有点累了。 这会儿也没法吃什么,还是乌喇嬷嬷过来,给宁翘用了一点温热的糖水,然后在舌头底下压了一小口酸枣糕。 那味道又香又酸又甜的,宁翘倒是稍微精神了一点。 先头的接生嬷嬷倒是有点尴尬,宁翘没顾得上,倒是乌喇嬷嬷过去瞧了一眼,回来就笑了。 宁翘强撑着问道:“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不妥当的?” 乌喇嬷嬷忙道:“没事,主子别担心,小主子们这会儿正在收拾了,等好了,就抱到主子跟前给您瞧。” 乌喇嬷嬷满脸的喜气,笑道:“是嬷嬷们自个儿不好意思了。喊着另一位小阿哥看见头了,小主子出来发现是小格格,这心里头正过意不去呢。要奴才说,主子添了一儿一女的,这有什么不好的?两位小主子不管怎么样,可都是主子心里的小宝贝呢。” 这倒是宁翘常说的话,叫乌喇嬷嬷学了去,去宽慰了接生嬷嬷们惶恐的心,毕竟这小阿哥成了小格格,她们还是怕主子怪罪的。 宁翘倒是不在意这个,还叫好好的赏接生嬷嬷们:“这又有什么的。” 她笑道:“原本太医来的时候,也只说准了一个是小阿哥,另一个是阿哥格格都好。嬷嬷们这样说,也不过是为了图个吉利。好与不好的,不都是主子爷和我的孩子么?” 第238章 宁翘还能有什么不知道的。接生嬷嬷们也是为了巴结讨好,这样的喜事上头,她要是揪着这个不放,岂不是太过于小心眼了? 她心里高兴着呢。一儿一女的,能有什么不好的? 外头得了喜信,多尔衮悬着的心落了地,立时就要进来瞧一瞧他新添的两个孩子。 福晋与佟佳氏还有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起身,正要给多尔衮道贺,结果就瞧见多尔衮转过屏风,已经进去了。 福晋差点绷不住脸上的笑,好歹是没冷下脸来。 就这么高兴吗?福晋跟多尔衮十多年的夫妻,还从没有见过多尔衮这样高兴的模样?哪怕是当初和她大婚的时候,也没见多尔衮这么高兴。 福晋忍不住瞧了佟佳氏一眼。 哪怕当初大阿哥出生,也没见多尔衮如此高兴。大阿哥大格格二阿哥几个孩子出生的时候,多尔衮都不在京中,回来后瞧见孩子,似乎也没有这样喜形于色。 福晋寻常见大阿哥大格格还有二阿哥,总觉得多尔衮是十分疼爱他们的,不然又怎会把两个孩子带到前院亲自教养呢? 毕竟还有个三阿哥在那儿做对比呢。福晋以为多尔衮疼爱孩子就是这样子。 如今宁氏的孩子一出生,倒是叫福晋看见了什么才是真正的疼爱。 就冲着这个样子的睿亲王,怎么仿佛看到了皇上对待宸妃的八阿哥呢? 这么一来,宁氏的孩子当了先,大阿哥大格格和二阿哥反而靠后了,不知佟佳氏心里作何感想? 佟佳氏心里是又庆幸又心酸又愤恨的。 幸好宁氏是生了一儿一女,比她是比不上的。 可哪怕宁氏生的是一儿一女,主子爷也是这样的挂心,当初她抱着几个月大的大阿哥见主子爷的时候,主子爷何曾这样迫不及待过? 这人就怕对比。不比较不知道,一比较才心不甘。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安安静静的在下首立着,福晋与佟佳氏的神情变化纵然掩饰的再好,那一瞬间的不平也叫一直瞧着她们的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给捕捉到了。 她心中半点不平都没有。瞧见多尔衮如此心系宁翘,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倒是很高兴的。 多尔衮对这两个孩子越上心,就证明宁翘的日子会越好。她只管带着三阿哥好好的靠着邀月堂,以后不愁没有好日子过的。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心情平静,她清楚得很,在这睿王府里过日子,心不静是不成的。 多尔衮进来的时候,产房里正好已经收拾妥当了。 宁翘不在原本的内室里坐月子,产房这边也是特意布置过的,这儿地方更严实些,能让宁翘更好更舒服些。 生产的时候这儿就是产房,等生产过后一收拾,这里就是宁翘坐月子的地方。 多尔衮进来,第一眼就瞧见了宁翘,正好四阿哥和二格格已经收拾好了抱到了宁翘身边。 多尔衮一手一个,把奶嬷嬷们都吓了一大跳,生怕孩子掉下来。 多尔衮道:“爷是四阿哥和二格格的亲阿玛,还能把他们给摔了?” 就这么一句话,乌喇嬷嬷就笑着把奶娘奶嬷嬷们给带着到一边候着去了。 四阿哥先出生的,是哥哥,二格格后出生的是妹妹。 府上的孩子们是按照男女各自排行的,阿哥就跟在三阿哥后头了,格格就直接跟在大格格后头了。 多尔衮倒是挺会抱孩子的,一手一个抱得稳稳的,到了宁翘床榻边上坐下,对着宁翘笑了笑,就同她一起看两个孩子。 四阿哥和二格格方才嘹亮的哭声多尔衮在外头都听见了。 一听就知道,两个都是健康壮实的好孩子。 哪怕是一同怀着的,这生下来还红彤彤的,但一看就是足斤足两的,比三阿哥那会儿还要好。 “四阿哥像主子爷。”宁翘瞧见这个小小的孩子,目光很温柔。 多尔衮也温柔道:“二格格也像你。” 两个小家伙眼睛都还没睁开呢,但是眉眼一看就跟多尔衮和宁翘十分的相似,方才嬷嬷们收拾的时候议论,也是这样说的。 四阿哥和二格格都是力气大的活泼孩子,这出来了也不安分,就是被多尔衮抱着的这一会儿稍微安静了一下,过后又开始哼唧,伸伸胳膊伸伸腿的闹腾。 估摸着就是饿了,乌喇嬷嬷忙叫奶娘和奶嬷嬷们上来,把四阿哥和二格格抱下去喂奶。 多尔衮吩咐,就叫在隔间喂就好了,不必抱到外间去。 外头福晋等人还没走呢,多尔衮可不放心的。 宁翘含笑不语,就由着多尔衮安排了。 福晋和佟佳氏,还有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不方便进来,就在外头隔着屏风给宁翘道喜,宁翘也不能扯着嗓子喊,就叫乌喇嬷嬷出去招呼了。 道喜过后,也知道是瞧不见四阿哥和二格格了,福晋和佟佳氏,还有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就走了。 多尔衮这里安排了人往各处报喜,而后叫周得胜给阖府上下赏银。 “爷方才进来,还以为你看见爷就会叫爷出去呢。”多尔衮笑得温柔。 宁翘也笑:“那妾赶主子爷出去,主子爷就会出去么?” “不出去。”多尔衮道,“生产的时候不许爷陪着,现在都生完了,还不许爷进来?” 四阿哥二格格刚出生那会儿,奶娘们在照顾,这边乌喇嬷嬷也带着几个丫头抓紧时间收拾宁翘,多尔衮进来的时候,宁翘这边也已经收拾好了。 第239章 虽不能沐浴,但衣裳被褥都是换过了的,屋里的熏香也都点上了,多尔衮心系宁翘,也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的。 就是瞧着宁翘的模样,也不觉得她说的什么难看什么的,其实一点儿也不难看,就是有些憔悴,叫多尔衮看着有些心疼了。 这会儿已经生完了,都快凌晨五点多了。 多尔衮又同宁翘说了两句话,就叫她歇着。 对上小丫头眼巴巴的眼神,多尔衮笑道:“爷不走,就在这儿陪着你。安心睡吧。” 这还没有到出门办差的时辰,多尔衮这会儿也不想到外头去,也不想回之前的屋子里去歇着,就想在宁翘这儿陪着她。 这会儿也不能做什么,更不能睡在一起,但多尔衮便是觉得离不开她,只想在这儿瞧着小丫头睡过去的模样,心里就觉得很踏实,很放心。 - 宁翘这一觉倒也是睡得踏实得很,醒过来的时候暮色四合,倒是有些恍惚了。 还是乌喇嬷嬷过来笑道:“这可是第二日的黄昏了。主子安睡,主子爷出门前特意吩咐过奴才们,不要扰了主子的睡眠,让主子好好的休养。” 宁翘也笑道:“连主子爷什么时候走的,我都不知道了。” “四阿哥和二格格呢?没哭么?” 乌喇嬷嬷笑道:“主子爷是晨起后就走了。主子爷说了,近些时日忙着出征事宜,怕是总要走的早些,回来的晚些。请主子好好歇着,不必挂心。” “四阿哥和二格格哭着呢,后来就叫奶娘哄好了。主子睡得好,也就没听见。” 宁翘想了想,她确实是睡得沉,果然是累着了,就什么都没有听见的。 听说四阿哥和二格格睡了,也还是叫奶娘小心将孩子们抱过来放在她身边,睡了一天也饿了,正好一边吃点东西,一边瞧瞧两个孩子。 这两个孩子吃得好睡得好,宁翘和乌喇嬷嬷还有几个丫头说话,也没怎么刻意放轻声音,两个孩子也丝毫没有被吵醒的意思,都睡得好好的。 宁翘平安生产,睿王府添了四阿哥和二格格的事报上去,各方的贺礼就跟着到了。 宫里的赏赐也跟着到了。 就连福晋还有佟佳氏,并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几处送的东西也都到了。 这都是宁翘白日睡着的时候,乌喇嬷嬷和烟雨烟霞接下的。 宁翘看了看礼单,其中还是八旗女真旧部出身的福晋夫人们做主的府里送的礼要厚些。 其中尤以礼王府和郑王府上最为丰厚。 豫王府和武英郡王府因为是多尔衮的兄弟,自然也是送了厚礼过来的。 佟佳侧福晋和好姐妹李氏都是单独送了一份礼跟着她们府里的礼一起来的。 宁翘瞧着礼单:“福晋这回的礼倒是给的挺厚重的。” 比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生三阿哥那会儿不知道厚了多少了。 乌喇嬷嬷道:“奴才私底下打听过了,福晋这回送的礼,比给侧福晋当初生大阿哥的时候送的礼还要厚上一倍。” 宁翘哦了一声,浅笑道:“我如今也有了四阿哥,福晋那里怕是希望我和侧福晋打得头破血流的,才称了她的心意吧。” 除了这几个,其余的庶福晋们送的礼就一般了,也不出挑,都是面上过得去就罢了。 宁翘就叫都记下来,回头遇上年节生辰,一并回个相同的,不占她们的便宜就是了。 侍妾们都是没有送礼过来的。 跟宁翘相比,她们的日子也不好,平日里不出门,也从来没有什么往来的,她们也不得宠,不送礼宁翘也犯不上挑她们什么错处。 以后身份悬殊更大了,她们也不可能再和宁翘有亲近起来的机会。 便只当府里没有她们这些人罢了。 唯独显出一个李氏来。 看礼单,李氏的礼几乎和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等同了。 宁翘看了会儿,便吩咐道:“她送的东西,便好生收着吧。回头遇上什么时候,也回个等同的,别叫她吃亏了。” 外头烟水悄悄进来:“主子,宫里的庄妃娘娘来宣旨了。” 宁翘正看完了礼单,也用完了膳,正看着乌喇嬷嬷她们去收拾东西,冷不防听见这话,都是一愣。 宣的什么旨意? 哪有黄昏时候来宣旨的?又怎么叫庄妃来了呢? 可既然是圣旨,总不能这样蓬头垢面的接旨,哪怕是坐月子,也不能躺在床上不收拾的。 多尔衮还没有回来,宁翘这里也耽误不得,就想着干脆咬牙梳妆起来,把这个旨意接了再说。 烟水忙将宁翘拦住:“主子别忙。奴才的话还没有说完呢。” “庄妃娘娘坐了宫里的车驾来的。到了府上,福晋听见消息便去了。庄妃娘娘与福晋说了会儿话,说旨意是给主子的。因主子如今情形特殊,也不必出去接旨,福晋那里要忙咱们四阿哥和二格格的洗三宴,也是不必跟着一起过来的,因此庄妃娘娘便自个儿过来了。” 烟清在旁边小声道:“奴才怎么听着,像是特意支开福晋的意思呢?” 宁翘便在那里笑,乌喇嬷嬷小声道:“你这丫头,仗着眼前的都是自己人,就只管说实话了。咱们还不快些预备着,出去接了庄妃娘娘进来呢。” 既说了不必出去接旨,宁翘揣摩这个意思,便是不用特意换衣裳折腾的,便只收拾好了,就候着庄妃了。 第240章 本来这心里头还有些想法的,但听着庄妃这进来的动静,好似不是来耀武扬威的,又特意把福晋给支开了,宁翘就想着先静静的瞧一瞧。 庄妃一贯装扮的就不及宸妃那样华丽,这会儿上门来,进门来一瞧,气质还似从前那样温柔端庄,身边跟着的苏麻喇,叫宁翘不动声色的多看了几眼。 庄妃一进来,宁翘就作势要行礼:“见过娘娘。” 庄妃忙过来止住,顺势在宁翘床榻边丫头们拿过来的圈椅上坐下。 庄妃望着宁翘笑道:“你这里平安生产,本宫与皇后娘娘还有宸妃娘娘,都是替你高兴的。府上添了四阿哥和二格格,皇后娘娘心里也很是为十四爷高兴,这几年为了十四爷的子嗣,娘娘可是没少费心的。娘娘说了,还是你的福气最大。” 宁翘身边的四阿哥和二格格还没有抱走,庄妃看见了,含笑看了好一会儿,倒是没有伸手去碰,只笑着夸赞四阿哥和二格格长得极好。 宁翘看着,其实和庄妃并没有特别深入的接触过。 可对于这位庄妃娘娘,宁翘的心里那是一丝一毫也不敢放松的。 比起宸妃,这位的智谋可是得到过皇太极的称赞的。宁翘绝不敢小看她。 就听听庄妃进来说的这几句话,和她如同姐妹般的叙话,又不失皇家的威严,就知道庄妃的段位几何了。 她还口口声声的喊着十四爷,这不就是摆明了想拉近同睿王府的关系么? 要知道如今的皇子阿哥里头,出身最尊贵,身份最高的,便是这位庄妃娘娘所出的九阿哥了。 这两位可是有大福气的人。只是不知道在这里,还能不能有这样的大福气了。 宁翘笑道:“妾这里为我们主子爷生儿育女,本是分内的事,倒不想惊动了娘娘们。宫里的赏赐妾这里都是收到了的,只是如今还要在府里休养,怕不能立时进宫去,要等妾的身子大好了。妾一定进宫去给皇上,给各位娘娘们谢恩。” 庄妃笑吟吟的:“你啊,倒确实是要等你满月后,到宫中去给皇上和娘娘们谢恩的。你当本宫这旨意是给谁的?” 庄妃道,“宁氏,接旨吧。” “皇上知晓你为十四爷添了一位阿哥和一位格格,心里也为十四爷高兴的。说你生育有功,理当晋位。册封你为睿王府侧福晋。皇上的意思,十四爷出征前,你这侧福晋的喜宴,就和四阿哥二格格的洗三宴一同办了,也好在盛京热闹热闹,就只当是为大军出发时添彩的好兆头了。” 宁翘没法梳妆换大衣裳,下榻来给庄妃行大礼,只能在床上磕头。 还好她这里没动什么,是好好的顺产下来的,就是有些疼,也到底是忍着了。 宁翘笑着谢恩,心里却狐疑,怎么一下子又这样松口这样好了? 她知道有了这两个孩子,晋位侧福晋是迟早的事情,却没有想到是这样的快,这生产第二日,庄妃就带着旨意亲自过来了。 是不是多尔衮在这里头起了什么作用? 为了安抚多尔衮,想让多尔衮没有心忧的出去打仗?所以皇太极让步了? 宁翘坐下来的时候,庄妃还伸了一把手,宁翘又忙谢恩。 庄妃含笑道:“宁侧福晋客气了。这黄绢圣旨下来,侧福晋往后就同府上的另一位侧福晋是一样的人了,也不是没有实封的了。” “想当初,侧福晋怕是听过这样的话,十四爷去皇上跟前要给你晋位,当初没得应允,便是为了侧福晋尚未生育。因此,皇后娘娘说了有这么一桩差事的时候,本宫就接下来了。这是本宫欠侧福晋的,理当为侧福晋添这一份体面。” 宁翘就知道,这里头真是没有一份简单心思的。 多尔衮当初还是私底下告诉她,说当初的庶福晋没有实封,就是庄妃在皇后和皇上面前说了几句话,她就没得到实封了。 这会儿庄妃直接当面提出来,又把这个圣旨给她带来了,这份底气和坦然,着实是令宁翘心生慎然。 果然不愧是历经三朝的女子,做到了太皇太后的女人,手段就是不一般。 她把这圣旨拿来了,宁翘就得恭恭敬敬的谢她,以前的那些事,怕是提都没法再提了。 庄妃还说是体面,这不就是想要拉拢她的意思么? 若是寻常人,怕也就是放下了。 可宁翘明明知晓,又怎么愿意有所牵连呢?她面上颔首,心里却始终保持着距离。谨慎的并不靠近。 庄妃宣旨过后,又同宁翘说了一会儿话,期间四阿哥和二格格醒了,哭闹着要吃,宁翘就叫人将两个孩子抱下去了。 庄妃笑了几句,状似不经意地道:“这礼王福晋的生子秘方着实还是很有用处的。侧福晋这样大的福气,一回就得了阿哥和格格,不知宸妃姐姐用过之后,又是个什么样的光景呢?” 庄妃道,“皇后娘娘每回瞧见九阿哥总是叹息,若是八阿哥还活着,小哥俩做个玩伴不知道该多好。本宫也瞧着九阿哥太过孤单了些。侧福晋的四阿哥和二格格将来长大了,可要常带入宫中去玩耍。九阿哥做哥哥的,也不过比他们大了一岁,正可以玩到一起去。” 宁翘笑道:“依着妾看,娘娘与宸妃娘娘都是福泽深厚的人,九阿哥也是有福气的小阿哥。将来必然是有更大的福气等着的。至于妾的四阿哥和二格格,如今啊,还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娃娃,只能劳动娘娘多等几年了。” 第241章 庄妃也笑,瞧见宁翘撑着手动额上的抹额,还皱紧了眉头,便道:“本宫也坐了有一会儿了。本宫也是生产过的人,知道这日子身上不舒服,就不多扰你了。你只管好好歇着,等身子骨大好了,本宫和皇后娘娘,还有宸妃娘娘,在宫里等着瞧你。” 宁翘应了一声好:“娘娘慢走。恕妾无法相送了。” 乌喇嬷嬷亲自送庄妃出去。 方才是都瞧见了宁翘皱眉的,是以众人都以为宁翘不舒服,庄妃一走,就围过来问宁翘。 宁翘摆了摆手:“无事。只是说话久了,不大自在。这会儿已经好了。” 她要是不这样的话,还不知道庄妃会说出些什么话来。 还好庄妃是个识趣的人,若是个不聪明的,她怕是把抹额拧断了,对面的人还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呢。 也就是庄妃这样心细如发的人,才能用这样的法子。她自己多心,才能注意到别人的多心。 宁翘指了指那黄绢圣旨:“好好的放在条案上,等主子爷回来了,给主子爷瞧一瞧。” 如今内务府各种规章制度都好好的承办起来了。 哪怕是实封的庶福晋,其实也地位并不高的。不过比侍妾的地位稍稍好些。依靠的还是娘家的身份地位。 但亲王的侧福晋就不同了。同嫡福晋一样,侧福晋册封后,也会有金册印绶,还会有进宫的品级朝服。 庄妃只带来了一卷圣旨,余下的东西,怕是要等喜宴册封的时候,或者之后才会送过来。 宁翘把圣旨放在那儿,也想叫多尔衮看看,宫里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看似是态度好起来了,但是宫里会不会又想着把这些东西克扣起来,不及时给她呢?这有了头一回的事,宁翘现在对宫里的几位,都信任不起来了。 烟霞过来道:“主子,外头送来消息,正院那边吩咐了,已经开始给主子预备侧福晋的喜宴了。喜宴是先办的,过后再办小主子的洗三宴。福晋的意思是,不能混在一起。要都好好的办起来,越隆重越好。” 宁翘道:“宴上的宾客名单都是主子爷亲自定下来的。虽说是福晋面上承办的,但主子爷那边都是要过目的,也不必担心福晋会有什么小动作。照着福晋送来的礼单,她这会儿是巴不得我的风头越来越盛,最好是盖过佟佳氏才好。如此,她就能坐山观虎斗了。” 宁翘垂眸,想着自己被褥底下还没有完全恢复的身材。 多尔衮这时候出门打仗,其实也还行。福晋要预备的美人还没进府,多尔衮也瞧不着了。 等多尔衮回府的时候,她这里早就恢复好了。便是要看看,她们要如何和她抢人。 福晋要给她做脸,那她为什么要低调呢?就借着福晋给的势头,好好的在这府上立住了。 多尔衮走后,这一群女人还不知道要如何对付她呢。 做了这府上的侧福晋,往上走到这一步,那指定是和以前不一样了的。 第79章 相知 乌喇嬷嬷送了庄妃回来,便同宁翘说起庄妃的来意。 “庄妃娘娘瞧着亲切和善,还来宣圣旨给主子的,”乌喇嬷嬷道,“但奴才听着庄妃娘娘话里话外的意思,除了有与主子交好之意,也是有些弦外之音的。” 乌喇嬷嬷琢磨道,“主子觉着,庄妃娘娘是不是也想要那生子秘方呢?” 宁翘浅笑道:“原本是叶赫部的旧物,是珍贵的老物件,礼王福晋不曾张扬过,许多人也不曾见识到它的好处,若非礼王福晋当初拿出来,我也是不知道这东西的好处的。” 礼王福晋当初当众将生子秘方给她,不也是为了抬举她给她做脸么? 那会儿为了她不能生的事情,那几位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可没少搞事。 “及至我有了身孕,这就被她们盯上了。如今有了一儿一女,这外头还不知道传成什么样子了。当初护着这生子秘方,还是礼王福晋后来进宫献给宸妃的。这又不是公开的东西,谁能不眼热呢?” 但再眼热又能如何呢? 有多尔衮护着,再加上宁翘如今的身份上去,当初盛宠的宸妃都抢不来,庄妃就更没法硬抢了。 而听庄妃话里话外的意思,确实是有意与她交好的。 庄妃又说是她请了皇后给的差事才能来的,那这么说,便是在皇后的默许之下,让她来睿王府和自己套近乎的。 宁翘思忖,这一点浅处,是不是也能瞧出来,庄妃其实也是有些自己的小心思的?这姐妹俩本来也并不如何亲密热络,而皇后其实是站在庄妃身后,支持庄妃的呢? 只庄妃这个人含蓄内敛些,说话也并不如宸妃那样直接强硬,宁翘现在也虑不到这些。 横竖四阿哥和二格格还小,要说能带进宫去和九阿哥接触,少说还有四五年的光阴,谁知道那会儿又能怎么样呢? 今日的话只当投石进湖,存在心里,有个痕迹就成了。 - 外头庄妃上了马车,苏麻喇也跟着上了马车,轻轻挑起帘子对外头驾车的小太监道:“走吧。回宫。” 等放下帘子,苏麻喇转头去瞧庄妃,庄妃将车窗上的帘幕撩起一点点,正看着外头。 苏麻喇过去把帘幕放下,轻声道:“主子别看了。” 她们的车不走远,睿王府的人也不会进去的。 第242章 可再看又有什么用?送出来的只是睿王爷身边的太监。 “苏麻,”庄妃道,“你说宁氏,能听明白我的意思吗?” 苏麻喇道:“奴才瞧着,宁侧福晋不是个简单的人。今日宁侧福晋的话不多,可听了主子的话,她也是一句实说的话音都没有。也难怪这样的年纪,在十四爷府上三年就出头了。” “也难怪礼王福晋当初一眼就瞧中了她。要说起来,便是这些个年长的福晋夫人里头,只怕也难找到一个这样有手段有心思的。” 庄妃笑道:“她若是简单,礼王福晋怎么肯为了她把生子秘方献给姐姐呢?姑姑叫我出来,是与她交好的意思,可这里头横亘着蒙古和八旗。要是想处成她们妯娌那样好的关系,怕是要多费些心思了。” 苏麻喇笑道:“主子可是又糊涂了。皇上与十四爷也是兄弟,主子是皇上的嫔妃,宁氏是十四爷的侧福晋,怎么不算是妯娌呢?主子这样好,但凡肯用心,天底下难道还有不肯与主子交好的人么?” “兄弟么?”庄妃浅浅一叹,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兄弟的? “是兄弟,可也是君臣。”庄妃道,“总不及豫亲王和武英郡王,那可是他的亲兄弟。亲兄弟的妯娌,自然是要更亲近些的。” 苏麻喇想起来:“听说宁侧福晋和英郡王府上的李侍妾也是十分的要好。似乎比与豫亲王府的佟佳侧福晋亲近的时候还要早些。” 庄妃道:“不就是那年游猎的时候么。两个都还是侍妾,说是进宫小选的时候就是知根知底的,便是这么相识的。” “那个李氏,只怕也不会一直是侍妾的,她有孕生产,又很得英郡王的喜爱,只怕将来也是个庶福晋。英郡王府上还没有侧福晋,她的出身也不算太差,说不准就有这么福气的。” 苏麻喇哎了一声,也不说旁人的长短了:“如今宫里七阿哥倒是与咱们的九阿哥年纪相仿些,可都还是小,皇后娘娘那里也不许多接触,总归还是主子说的孤单了些。要奴才想着,与其惦记着旁人做玩伴,不如主子再有一个,给九阿哥做个亲兄弟不好么?” 皇上宠爱宸妃,但也并不是就不去别人那里了。 宸妃身上总有不自在的时候,别人那里也总还是有机会的。永福宫虽然不受宠,但也有伺候皇上的机会,想要给九阿哥做个伴,庄妃还年轻,自然是很有机会的。 苏麻喇道:“那个生子秘方若是能叫主子得着,想必主子肯定还能再有的。只是宁侧福晋那里不能使劲,瞧着宸妃娘娘那儿又——” 庄妃看了苏麻喇一眼,苏麻喇便不说了。 庄妃这才道:“若强要,势必坏了皇上与十四爷的关系。况且我已有了个九阿哥,总是要惜福的。照着我的意思,将九阿哥平平安安的养大,自是最好的。若是贪求的太多了,却怕就把福气都折损了。” 庄妃都这样说了,剩下的心思苏麻喇也便不敢出口了。 她只是心想,现如今宸妃娘娘还没再有呢,皇上待九阿哥也不曾亲近过,这若是宸妃娘娘又有了孩子,那她的主子,这永福宫还有九阿哥,只怕就真的不会再放进宸妃娘娘的眼中了。 又要怎么照着皇后娘娘所说的出头呢? - 宁翘用了晚膳也不觉得困,便叫人把四阿哥和二格格抱来跟前。 四阿哥和二格格的眼睛已经睁开了,四阿哥这一睁眼,就越发的像多尔衮了,那双爱新觉罗氏标准的丹凤眼,简直和多尔衮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比起睁着一双圆溜溜的黑亮眼睛到处乱看的二格格,四阿哥就显得沉静稳重多了。 不过能看出来,这孩子的眼眸中似乎总有些锋锐之气。 一旁的乌喇嬷嬷倒是瞧着红了眼睛,宁翘不解的望过去,乌喇嬷嬷忙抹了抹眼睛,跟宁翘道歉。 宁翘道:“嬷嬷这是怎么了?怎么还与我道歉了?嬷嬷是想起什么不高兴的事情伤心了?” 乌喇嬷嬷道:“主子生产这是喜事,奴才这样扫兴,是奴才的不是。” “只是奴才瞧着四阿哥实在是与主子爷小时候太像了。奴才其实也不曾见过主子爷刚出生时的模样,那会儿奴才还没有到大福晋身边伺候。但后来,奴才是瞧见过主子爷小时候的眉眼的,与四阿哥简直是一个样儿。” “奴才心里实在是感慨。一时有些失态,主子恕罪。” 宁翘笑道:“这倒也不必请罪了。嬷嬷是大福晋也是主子爷身边的旧人。只怕满府里也难找见一个似嬷嬷这样的人。这世上,又还有几个人能知道主子爷幼时的模样呢?” 瞧见二格格在那儿转眼睛,宁翘又笑道,“咱们的二格格长得像额娘,眼睛鼻子嘴巴都像额娘,这脸型也像,只这手脚修长得很,怕是长大了,也是个高挑的小姑娘,这就和你阿玛一个模样了。” 宁翘细细瞧了,心里也感叹,二格格长得和她是一个样,偏偏兄妹俩放在一起,又能一眼看出来是兄妹两个,是都遗传到了她和多尔衮好的地方,还集合了她和多尔衮的优点,自己还补足了不大好的地方,这两个可真是会长。 兄妹俩手脚都像多尔衮,这长大了,必然也是很擅长弓马骑射的,毕竟这基因是摆在这里的。 多尔衮一回来,就在窗下听见屋里欢声笑语的。 第243章 他微微勾唇,心口一松,在宫里绷紧了的心神骤然一松,倒是慢慢的身心舒坦起来。 宁翘抬眼一瞧,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宁翘笑道:“好啦,你们的阿玛回来啦。” 孩子还小,更不到认人的时候,自然也不会喊阿玛了。 却会跟着宁翘的声音转眼睛,听见多尔衮笑,感受到被多尔衮抱起来,四阿哥和二格格都用黑亮的眼睛望着多尔衮。 多尔衮一瞧见这一双小儿女的眼眸,心都软了:“叫阿玛。” 宁翘在旁边失笑道:“主子爷可别吓人。这时候要是叫了,那可成什么了。” 怕多尔衮办差累了,便张罗着让人把四阿哥和二格格抱下来。 多尔衮却不肯,还是一手抱着一个:“不会叫又如何。总有认得爷的一日。这会儿多亲近亲近,回头爷走了,可别让爷的四阿哥和二格格把爷给忘了。” 大约也就是这两个孩子满月的时候多尔衮就要出征。 这么大点的孩子能记得什么呢?怕是没走两天,他们就能把多尔衮忘了。 又过了几个月再回来,孩子大点了,又不是长久相处的,怕是都不认得多尔衮了。孩子就是要陪伴在身边才能了解认识的,否则就没什么感情可说的了。 宁翘想起至今还对多尔衮有些惧怕的二阿哥,她也是觉得心酸。 别人的孩子她管不着如何,她自己的孩子,指定是不能与多尔衮生疏的。 所以也就由着多尔衮亲近他们,抱一抱亲一亲的,虽睿亲王现在可能还做不到这样的亲昵,但迟早有一日,他也会如此柔情的。 等四阿哥二格格长大了,宁翘也会告诉他们的,在他们刚出生的时候,多尔衮就抱过他们的,哪怕是要出去打仗,他们的阿玛,也是从他们一出生就深爱着他们的。 这才出生两天的小娃娃,是不可能理解阿玛额娘心中的情感与期望的。 他们玩了一会儿就没什么兴趣了,肚子饿了,最吸引他们的就是奶娘了。 瞧见四阿哥和二格格直往奶娘那边勾着身子,哼哼唧唧的不消停的闹,宁翘便让奶娘将两个孩子抱下去了。 宁翘笑道:“这是妾与主子爷的孩子,他们和主子爷血脉相连,天生就是相亲相爱的,怎么会忘了主子爷呢?纵然是一时的分离不得相见,将来再见自然还是会觉得亲近喜欢的。” “主子爷出征,妾也会每天和他们说话,告诉他们主子爷是为大清冲锋陷阵的大英雄,是堂堂的睿亲王,是他们的亲阿玛,保管主子爷一回来,就能瞧见他们对主子爷的热情喜爱。” 多尔衮都忍不住笑:“爷向来就说你是最会哄人的。如今都当了额娘了,嘴还是这样甜。” 宁翘甜甜一笑:“妾是嘴甜,那主子爷听见妾的话,心里不甜么?” “况且,这怎么能是哄人的话呢?这可是妾的心里话,老实话。妾的四阿哥和二格格,那自然是随了妾的。” 多尔衮当然很高兴啊。谁不乐意听这样软绵绵的好话呢? 虽则四阿哥和二格格刚出生,但多尔衮也瞧出来了,这两个小家伙,估摸着确实是随了宁翘的性子,四阿哥看着是沉稳些,但那眼睛一看就知道,也不是个安分傻笨的。 他心里对这两个孩子本就是十分喜爱的,现在更是添了无数的柔情父爱。 宁翘如今不好动,多尔衮径自到屏风后头去更衣。 人还没出来,就听见宁翘在那儿笑道:“莫说是妾当了额娘,便是成了七老八十的老太太,那也是一定要嘴甜的。主子爷待妾这样好,妾年纪轻轻就做了主子爷的侧福晋,妾不对主子爷好,又该对谁好呢?” 多尔衮失笑。这丫头做了额娘,又生了两个小家伙,性子倒是一点没改,多尔衮当然也没指望她改,从心而说,他喜欢小丫头这样的从一而终。 从屏风后头出来,多尔衮接了侍女奉上来的热茶,饮了些,目光就落在了条案上齐齐整整放着的黄绢圣旨上。 多尔衮含笑看向宁翘:“庄妃来宣旨,你如今便是爷的侧福晋了。堂堂正正的睿王侧福晋。高不高兴?” 宁翘也笑:“妾高兴。” 多尔衮过来坐下,牵着宁翘的手道:“金册印绶,要等到明日你的喜宴上,再叫人给你郑重送来。旁人的侧福晋是如何册立的,到了你这里,一样都不能俭省。爷是绝不会再委屈你的。” “叫庄妃来宣旨,是叫人知道,你给爷添了儿女,爷不会委屈你。该有的一份也不能缺了你的。你还在坐月子,明日也不必出去,她们接旨,福晋是府里的掌家女眷,同佟佳氏一起给礼部的人磕头就是了。她们替你周全,你只管在这儿歇着。” “旁的事情一概不必你费心,只管好好的养身子,好好的做爷的侧福晋便好。” 宁翘可没有想到是这样的郑重安排。 忙谢了多尔衮。 多尔衮笑着抚了抚她的小脸:“明儿是你的好日子,可不兴哭了伤心的。便是高兴,也不要哭。外头宾客自有爷在,女客有福晋和佟佳氏,还有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招待,只是亲近些的,怕是要到你这里来见一见,你若精神好,只管见见,若是不好,说几句话也就散了。不叫她们扰了你。” “四阿哥和二格格洗三,还是照着规矩办,到了时辰,就叫妥当的人抱出去,你叫乌喇嬷嬷盯着,爷也会盯着的,有爷在,你放心,不会叫人伤了他们兄妹的。” 第244章 宁翘也听见乌喇嬷嬷说过明日的事,只是并不详尽,又是才起身不久的,接了一趟宸妃,就知道的不尽不实。 这会儿多尔衮说了,宁翘才知道具体的流程。 多尔衮定下的宾客名单,宁翘看过,知道来的人很多,但多尔衮还有她放在四阿哥和二格格身边的人也很多,经手的都是极其可靠的人,按理是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她明日不能出去,跟着出去的乌喇嬷嬷都说了,必是要拿命护着小主子们的。 宁翘轻轻勾了勾多尔衮的掌心,轻声道:“妾的两个孩子,就全仰仗主子爷了。” 多尔衮轻轻吻了吻她的指尖:“放心吧。爷知道的。” 多尔衮道:“这一向你见你阿玛额娘也少。你成了爷的侧福晋,他们是能正经登门的。这一回,你阿玛兄长还是要跟着爷出去的。你这里不便见你阿玛兄长,明日他们就在外头了,你额娘叫进来见你,你们好好说说体己话。” 宁翘点头:“妾听主子爷的安排。” 这方面的事情,规矩放在那里摆着,宁翘指定是不能随心所欲的,必然是要听多尔衮安排的。 她现在成了多尔衮的侧福晋,又有盛宠在身上,一回就给多尔衮添了一儿一女,又在生产第二日就册封,还有洗三一同办,风头极盛,必然是压过了另一位侧福晋佟佳氏的。 早先是宁庶福晋,都有许多人盯着。如今水涨船高,她这里,还有宁家,只怕盯着的人更多了。 宁翘也不求宁家能有多高的位置,只盼着他们忠心,好好的跟着多尔衮,只要不生异心,这辈子在多尔衮没出事情之前,宁家还是能稳住的。 现在往后的每一步,都不好走。不知道多少人等着给她使绊子呢。 多尔衮想着,有件事还是要与宁翘说一说的。 多尔衮道:“礼王福晋的身子,是断然没有痊愈的可能了。如今不过是在熬日子罢了。她是不愿意在你的好日子上头有什么事情,不能叫人说你的闲话,因此一直撑着的。” “明日,她也会来。怕过了病气与你,便不来与你相见了。等你好了,再去瞧她,叫她了却心愿,也能安心的走。” “当初献于宸妃的生子秘方,其中的条件,便是要宸妃应允,爷一旦提出要给你晋位,宸妃便要劝得皇上松口答应,不能再叫宫中压着你的位分不给了。” 宁翘当初就猜到些什么,想着或许是个交易,却不知道原来是这样。 一时心中感怀,礼王福晋待她着实是真心实意的。 便是到了这样的时候,还想着要好好儿的抬举她上去,哪怕是诸多用心呢,却也着实是一份难得的真心痴心。 立场所在,宁翘如今很能明白她。 “做了额娘,心可更软了。” 多尔衮轻轻抚了抚她的眼角,“怎么动不动就掉眼泪?这样的事,你有个心里准备,人家看得开,你也要心思开阔平静些。这时候怎么能由着自个儿哭呢?回头作下病来,以后总是要闹眼睛疼头疼的。” 宁翘扑到多尔衮怀里抱住他,眼泪止住了,声音却哑些:“哪怕是老太太呢,该软的心也硬不起来。” “妾不难过就是了。妾也不怕这些,礼王福晋对妾有信心,妾也能做好叫她放心的。” 多尔衮沉沉嗯了一声,把怀里的人抱紧些:“不怕什么。这一路有爷陪着你走。她手里的责任,你早些接下来也好。亲王郡王贝勒里头,能担重任的没几个,年纪大的老家伙们怕撑不住,爷上去了,你也得上去才成。” 宁翘把脸埋在多尔衮的胸膛里,听他这些话,不知怎么的,心口里有些闷闷的,她想问,是这一路都一直陪着吗? 可是路都有尽头的。他们这一路又能走到什么时候去呢? 他能陪着她多久?她要是没有人陪着了,以后又该怎么走? 宁翘收紧手臂,不顾动作太大牵扯出来的腹部和底下的疼痛,她没有抬头,几乎把自己埋在多尔衮的衣襟里,她闷闷地问:“主子爷也对妾寄予厚望吗?” 怀里的小丫头声音小小的,仿佛软软的松散一片云,不注意听就飘散了。 可多尔衮还是听见了。 他小心翼翼的调整姿势,不让宁翘压到她的肚子和底下,又将她的下巴慢慢挑起来,幽暗目光望进她的眼眸:“原本,只想好好娇养着你。” “可你叫爷好好的看见了你。你脱颖而出,与众不同,谁对你不寄予厚望?” “你是爷身边最亲近的人,你一心一意好好的,爷就信你。” 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 宁翘脑海中蓦然浮起这句话来。 人生贵相知,何用金与钱。宁翘心弦震动,信任,永远是比爱情更高层次的贴近与亲昵。 没有想到在这里,多尔衮竟愿意赋予她能力展示的舞台。 这可是别人削尖了脑袋也没得到的。 第80章 攀比 宁翘的喜宴就办在宝光山房。四阿哥和二格格的洗三宴多尔衮是定在前院的多福轩的。 先抱出去在宝光山房里叫众人看一看,然后再送到多福轩去洗三。 各府上来的福晋夫人们也都一并去多福轩观礼。 这可是当初大阿哥还有大格格洗三时都不曾有过的待遇。这是多尔衮亲自吩咐的,倒不是福晋的别有用心。 第245章 这样热热闹闹的办一场,又把孩子各处带着各处送,也证明了这两个孩子身子骨健康,禁得起折腾,若还和病弱的二阿哥似的,也不可能在人前这样露面的。 佟佳氏这些时日,这心里可堵极了,又难受的不得了。 这些不痛快没法子跟孩子们说。 大格格一年年大了,又住在前头,佟佳氏察觉到大格格的情绪,本来心里还挺高兴的,大格格想要多尔衮的疼宠,这本是无可厚非的事。 睿亲王府的长女,这性子肯定是不能太怯弱的,有这样的心思,自然也是挺好的。可大格格毕竟是女孩子,上回福晋就已经点过她了。 大格格不可能跟大阿哥似的在前头一直住着,至多住到十岁就得回来了,要么是还跟在她身边,要么就是另辟个院子住在后头。 等到了十四岁便是要开始预备婚事相看人家的了,大格格肯定是不能惹多尔衮不高兴的。 因此佟佳氏也就不许大格格明面上针对邀月堂那边了。 她这里倒是没什么说的,可多尔衮肯定是不喜欢看见大格格这样的。 她是府里的侧福晋,大格格的婚事也是说得上话的,可福晋将来也是能说得上话的,最终还得看多尔衮的意思。 可若是主子爷不肯尽心,那就真的是落福晋手里去了。 这些事都在大格格的头上压着,比她争宠是更要紧的事,佟佳氏只能让孩子收敛,这府里的许多事,尤其是让孩子意识到邀月堂更得宠的事,佟佳氏也不会再把心里的想法和大格格说了。 原本大格格就心思敏感,她就更不能火上浇油了。 “她的喜事不叫我沾手,我原也不想去费这个精神,可怎么连我家里的人也要请来?请来做什么,看她与我耀武扬威争强好胜?” 佟佳氏只能趁着孩子们不在,与身边的永平说几句,“福晋倒是会讨巧,这一场办下来,怕是要叫外头的人以为他们和好如初了?还以为她和宁氏亲如姐妹呢?” 永平轻声道:“主子,夫人就要过来了。您别这样生气,消消气,喝口热茶缓缓精神。” “这哪一府里有喜事,不把身边的亲戚都请上的呢?主子忘了,当初主子册封侧福晋的时候,福晋的娘家还有人来了呢。这也是礼数,主子别上心。凭这样又如何,主子总是咱们府上第一个侧福晋的。” “咱们府里这样热闹,福晋尽心,为的不还是王府的体面么?且宸妃娘娘刚来过,总要跟宫里的娘娘们看齐的。” 佟佳氏道:“我怎么不知道?可就是心里不痛快,劳动这么许多人,倒是叫她添了光彩,都是给她热闹的。” 佟佳氏嘀咕几句,永平倒是不敢接口了。要是再说多了,倒是也不怕被人听见什么,这还是在东院,正是等着夫人过来的时候,也是自家人,要等一会儿才会过去。 永平只是怕佟佳氏越说越生气,主子生气了爱摔东西,脾气古怪些,永平几个丫头招架不住,因此能早些哄着就都是哄着的。 况且叫那府上的夫人看见了也不好。这样的日子,这些要是传出去,怕又是一场事端。 佟佳氏的额娘富察氏今儿是和佟佳氏的阿玛孟噶图一起来的。 多尔衮定下的宾客名单,帖子都是从福晋这里下的,外头却也都知道,这是睿亲王的意思,但谁敢不来呢? 睿亲王有多在意这位宁氏,外头也都是知道的,哪怕是再添了一位侧福晋,佟佳氏的阿玛也是不能不来的。 可瞧见这样隆重热闹的场面,佟佳氏的额娘富察氏心里也是不痛快的。 孟噶图如今做到工部尚书,还是正白旗的旗务大臣,深受皇太极的器重和信用,这前途是一片大好的。 今儿这样的场合,倒不叫他觉得憋屈,反而心里是挺高兴的,觉得能利用这样的场合接触一下各个方面的人物。 往日里总是在差事上打交道,似这样交际的机会是很少的,又听说宁家父子也会过来,孟噶图还没有和宁国光打过交道,趁着这个时候,也想着见一见,说说话。 瞧瞧宁家这对父子除了骁勇善战外,还有什么值得睿亲王这般信重的缘由。 孟噶图跟富察氏的想法还是有些不一样的,富察氏看着今日这样热闹的场面,心里还为了自己的女儿不平,但孟噶图却想着,能不能就着这一次的机会跟宁家联系上。 富察氏也是辽东旧族的出身,与佟佳氏是旗鼓相当的,嫁给孟噶图后,这一族中随归属于正白旗,旗主豫亲王多铎,但他们这一支的佟佳氏尤其受皇太极的重用,其中最出众的便是孟噶图了。 这几年佟佳氏作为多尔衮唯一的侧福晋,其家族在外头都是十分有体面的。 现在冷不丁出来一个宁侧福晋,女儿也不再是王府里唯一的侧福晋了,这富察氏心里就越发的不痛快了。 见了佟佳氏,这知女莫若母,富察氏一瞧佟佳氏的模样,就知道自己闺女也不痛快了。 富察氏道:“你们府上福晋那里,倒是在那里笑呵呵的迎来送往的,是十四爷吩咐她办的喜宴和洗三宴,除了她,倒是也没人愿意做这样的事情了。不叫你去也好,省得忙活这么许久,是为她添了光彩。” 佟佳氏倒是不想与额娘说这些,便只道:“额娘从宝光山房来,可瞧见大格格了?” 第246章 富察氏道:“瞧见了。从外头来,先去给十四爷请安了的,然后你阿玛要在前头与人说话,我就过来后头了。坐在那里和福晋夫人们说了一会儿话,大格格就同十五爷府上的小格格一道过来了,我同大格格说了几句话,她就去了。大阿哥是又长高了,看你将两个孩子养的很好。” 二阿哥这些时日休息不好,总是闹觉,孩子也小,佟佳氏干脆借故不叫二阿哥出去了。省得人多磕磕碰碰的,怕二阿哥又遇到了什么事情。 因此富察氏就没见到二阿哥。 佟佳氏道:“这两个也不总在我身边,多在前头读书,主子爷不拘着他们见人,好歹大方些。如今两个都大了,也都有自个儿的想法,我也不过是吃食上用些心思,旁的是想管也管不上了。” “我瞧你像是有些泄气似的。” 瞧见跟前也没外人,又是自个儿闺女的地方,丫头侍女都在外头候着,富察氏便道,“其实一早过来,我这心里头也不痛快。好不容易你到了今日,大格格大阿哥都大了,又是十四爷的长子长女,这二阿哥也长起来了,眼瞧着是好日子来了,怎么偏偏叫邀月堂的那一位起来了呢?” “我这在家里,倒也是为你不平好几日,叫你阿玛听见几句,与我说,十四爷总不可能只有你这一个侧福晋的,十四爷还年轻,总还会有侧福晋的,这三个五个的,将来也说不准,咱们不该在这上头使劲浪费心思。” “我想想,你阿玛说的也有道理。” 佟佳氏本不想说这个,可她心里憋着话,不同亲额娘说,又能同谁说呢? 佟佳氏叹道:“可谁不知道,主子爷最疼的就是她了。为了她,可是拒过一回科尔沁格格的。” 富察氏道:“好孩子,别钻这个牛角尖。” “你得记着,你永远都是十四爷身边的第一个侧福晋,这可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十四爷最疼她,又能如何呢?将来若是再有个喜欢的,这一个不就转头抛之脑后了?那今日的一切,来日再看,就是个笑话。她要是不得宠了,她的孩子不也没什么用处了么?” “可咱们不一样啊。你的大格格大阿哥,府里的长子长女,永远都是不同的。你们福晋没有嫡子,你的孩子同嫡出的,又有什么区别呢?难道十四爷还能不顾孩子们的前程了?” “再说回宁氏。她的四阿哥二格格还小得很,等她的孩子长大了,咱们的大格格大阿哥可都成人了,该拿着的东西都拿着了,她还有什么指望?这可是她拍马都赶不上的。你阿玛和她阿玛相比,那宁国光就更及不上了。” “镶白旗的佐领不难看,可比上咱们家,那就不够看了。” 佟佳氏也不是想不到这些,只是这东院里头,没一个敢把这些话说清楚说透彻的。她是偶然想到了,却也叫遇见的事儿给气死了,一味的气性上来,也就什么都顾不得了。 佟佳氏道:“我知道额娘疼我,阿玛心里也是惦记着我的。要是在这府里,把这些事放在心里想,翻来覆去的能把人磨死。我也不能总想着。” “只是大格格眼瞧着一年年的大了,总归是要回来的,不能总在前院住着。我如今也不拧着主子爷的性子来了,却只恨自个儿只是个侧福晋,不能做主大格格的婚事。若是福晋想要拿捏大格格的婚事,我怕耽误了大格格的终身。” 富察氏道:“我冷眼瞧着,你与你们福晋之间,也不至于到了多深的龃龉。早年间的摩擦,在你做了侧福晋之后,也就没有这样的委屈了。这一回宁氏崛起,咱们总归是高她一等的,可这会儿她势头正足,不若你好好的同福晋一处,将宁氏拿捏了,为了大格格的婚事,这点子好处,福晋想必是会给你的。” 佟佳氏道:“额娘也能看出来,这回福晋这样大办喜宴,虽有主子爷的话,但也未必没有她自己的私心,不就是想把宁氏抬上来,想着我们相斗么?若遂了福晋的心愿,那岂不是真和宁氏撕破脸了?” 富察氏笑女儿还是年轻:“谁叫你明着撕破脸的?这是借势。你借势压着宁氏,又不得罪宁氏,拿捏着分寸,叫福晋也不敢小瞧了你,这府上你也掌着家事呢,她膝下无子,将来终身无以为靠,那还不是要靠着大阿哥的?等日子长久了,不怕她不服软的。到时候睿王府,又是谁说了算呢?” 佟佳氏往日只顾着和福晋斗法,和自个儿生气。关起门来养二阿哥,还从未这样旁观着瞧自己和福晋和宁氏之间的关系。 从前她额娘上门,母女俩也没有细聊过这些事。 如今听见她额娘的话,才觉得自己是浑浑噩噩过了这三年的。竟不晓得还有这样许多的门道。 难怪额娘说她年轻不经事了。 却也不好就这样久坐。佟佳氏还是要去宝光山房的。 富察氏这一时半会儿也教导不完,她也要一同随着佟佳氏过去的。 想了想,富察氏道:“从前想着,你是来十四爷府上做庶福晋的,十四爷同十五爷又是亲兄弟,想必这府上的日子也不会多难过,那会儿科尔沁的福晋也势大,不好叫你太过张扬,便只叫你带了这两个丫头进府。你身边的人也是这些年自个儿养出来的。” “如今府上有变动,这两个丫头经事不多,怕也不能很好的辅助你。回头回去,我在身边挑个经验老道的嬷嬷给你送来,遇事多琢磨,再有不好办的,叫她传话给我,我替你拿主意。” 第247章 佟佳氏一下子就想到了宁翘身边的那个乌喇嬷嬷。不禁想着宁氏可真是好福气了,听说那嬷嬷是当年从汗宫里出来的,就叫主子爷给了宁氏。 佟佳氏族中怕是只能找到八旗女真旧部的嬷嬷了。不过这也已经很好了。 佟佳氏也是此时才惊觉,府上连福晋身边都有蒙嬷嬷,偏她身边没有。 这样一想,立时就答应了富察氏的话。 - 宁翘坐月子不能出门,但好歹还是稍微收拾了一下的。 不能梳洗,也还是用帕子沾了热水稍微擦了擦,总算是觉得身上舒爽了许多。 不然这样热的天气,这身上总归是不大舒坦的。 也幸而是在盛京,再过几日便没有这样热了。这天气也不能贪凉,不然回头出了月子再一受冷,指不定又要生病的。 但总归能这么忍过去一个月的。 要不是她生产的时候还算顺利,这样生下来两个,按照乌喇嬷嬷的意思,可是要坐个双月的。 还真跟多尔衮说的一样,她的金册印绶是直接从宫里送来的。 东西送到邀月堂,宁翘就同那黄绢圣旨摆在一起,乌喇嬷嬷领着邀月堂的人磕头谢恩,宁翘也在床榻上稍稍磕了个头就成了。 这东西今日是不收起来的,就摆在外头,等过了今日再好好的收起来。 十月颁金节的时候,她进宫就能穿上侧福晋的冠服出入宫闱了。这身份上就和先前是大不一样的了。 今儿是宁翘母子三个的好日子,送礼来的络绎不绝。 府上的礼单,若不曾指定的,就都是前头周卫接下了。 指定了邀月堂宁侧福晋收的,就全都送到了邀月堂这里,烟霞烟雨几个几乎是忙到脚不沾地。 正院那边也差人不时送来礼单,福晋出身科尔沁,不至于昧下旁人送给宁翘母子的这些东西。 前头周卫还差人送来话,说是多尔衮的意思,等前头的礼单分出来,还会把东西送过来的,这贺礼都是宁翘母子三个的,就不入前头的私库和府里的公库了。 宁翘只管笑着说好。 谁不喜欢收礼收到手软呢?甭管东西好不好,能收礼就是好。回头闲下来,再慢慢的将礼单盘一遍,再把那些好的拿出来收着就是了。不那样好的,回头留着赏人也是成的。 倒是到了这个时候,宁翘方才觉得自己的小金库充裕了起来,有了一些些的踏实感和满足感。 不攒足了这些傍身的东西,将来可怎么办呢?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带着三阿哥来请安,正遇上这里忙碌,瞧见是烟汀烟兰伺候在宁翘身边,倒笑了:“难得看见姐姐用她们呢。” 宁翘也笑:“这两个丫头也大些了。乌喇嬷嬷说是要多在跟前历练历练。就瞧着她们几个做事,倒是和那几个大的一样。只是更活泼些,总爱叫人笑,我这一笑啊,都怕脸上长皱纹了。”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笑道:“姐姐还这样年轻,这脸水嫩的跟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似的。只管笑就是了,岁月从不败美人,姐姐可不就是真正的美人么。” 宁翘深深看了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一眼:“你如今也嘴甜会哄人了。”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就笑,把三阿哥抱出来,叫三阿哥拍手给宁翘看,还叫三阿哥喊宁翘宁额娘。 宁翘不曾制止,只管含笑瞧着咿咿呀呀的三阿哥。 这一晃,再有几个月又是一年了。还以为自个儿是刚进府的时候呢,其实也已经二十了。 瞧着多尔衮都二十九了呢。 她倒是不觉得怎么样,只管觉得两个人都是正当年的,可这里的人,怕是觉得这个年纪是大了些的。 宁翘瞧过镜中的自个儿,虽不是那样逼真,但能看出来,这眼角眉梢确实是没有什么纹路的,她自个儿觉得,跟三年前进府的时候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似乎三年光阴,没有在她的脸上留下什么痕迹。时光格外厚待怜惜她。 四阿哥和二格格一会儿就要抱到外头去了。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和三阿哥也不会在这里久坐。 三阿哥咿咿呀呀的要去看四阿哥和二格格,宁翘就让人抱着去了。 她这里才同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道:“你既让三阿哥喊我一声宁额娘,我也要当他是四阿哥和二格格的兄弟看待。原本么,就是两个孩子的哥哥。” “眼瞧着主子爷为出征的事情忙碌,你心里有顾及,没提三阿哥周岁生辰的事。我这里替你想着呢。这孩子的周岁指定是不能不办的。只是委屈你,委屈三阿哥不能大办,就咱们府上小宴,替三阿哥庆生。” “我这么想着,也是这么和主子爷说的。主子爷同意了。”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大喜。 三阿哥的周岁,她原是不敢想的。就想着到时候自己在养云斋里给三阿哥预备一碗长寿面瞧一瞧也就罢了。却没想到宁翘替她都想到了。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忙道:“多谢姐姐。” 宁翘笑道:“我是怕你多想,你若是多想,那就辜负咱们一片相交之意了。”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道:“姐姐放心。姐姐的用心,我心里都是明白的。如今这个节骨眼上,三阿哥不宜引人注意。就这么小小的宴便已经是喜出望外了。” 第248章 宁翘含笑道:“四阿哥和二格格的满月是不办了的。主子爷也同意了。如今有了这喜宴和洗三宴,已经是尽够了。这两个月府上连着有喜事,只当是主子爷出征的好兆头。三阿哥给主子爷添添喜气也是极好的。”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连连应是,又缓缓问道:“我还想问问姐姐,那二阿哥的生辰?” 多尔衮出征的日子定在九月里。二阿哥的生辰也是九月里。 生辰过后没几日,就是多尔衮出征的日子。 宁翘眸光深邃,望着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二阿哥的生辰也是要过的。两岁的生辰,主子爷的意思也是办个小宴,让二阿哥高兴高兴。只不必大费周章的,二阿哥人小,不惊动的长大些总是好的。” “白音,”宁翘目光深深,“主子爷待孩子们的心有偏重,但每一个孩子都是他的骨肉,他也是疼爱的。白音,你要明白,哪怕是二阿哥,主子爷也不想有遗憾的。”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轻声道:“我明白的。二阿哥始终是佟佳侧福晋的二阿哥。” 宁翘却轻笑道:“那又如何?二阿哥又不会管我叫一声宁额娘。你的三阿哥可是管我叫宁额娘的。二阿哥的生辰宴是东院办的,难道我还能不替三阿哥做主?三阿哥的周岁宴,总不能叫二阿哥比下去的。” 她是提点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不要动和二阿哥攀比的心思。也不要想着叫三阿哥压着二阿哥的锋芒。试图用三阿哥打压二阿哥,只会惹起多尔衮的反感与厌恶。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得明白,有些心思,她是动不得的。 否则三阿哥大了,只怕会触及多尔衮的底线,会让多尔衮不高兴他们兄弟的心思。 但她也不会让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和三阿哥在二阿哥面前跌份。 佟佳氏若肯好好的,那自然都是好好的。 若不肯好好的,福晋又要在这里头挑拨的话,宁翘也是不会客气的。 第81章 对峙 同宁翘这里说了一会儿话,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就带着三阿哥去外头了。 三阿哥又不跟二阿哥似的病弱,三阿哥身子骨好得很,也该让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带着三阿哥多往人前走一走了。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是没有一点想要出风头的念头的。 她带着三阿哥出来,也不过是照着宁翘的话见见人,叫人知道睿王府里的察哈尔庶福晋和三阿哥是个什么模样。 她如今对自己的现状是很满意的,三阿哥只要能好好的过下去,不会被忽视被欺负,这样就很好的了。 虽然四阿哥和二格格身边有人盯着,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心里还是想好了的,一会儿要不错眼的盯着两个孩子,哪怕人再多,还是要防着有人使坏。 何况,有些时候,就是人越多才越容易出事的。 至今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都不能忘记,当初她怀着三阿哥的时候是如何被人和宁侧福晋一同算计的。 四阿哥和二格格被包在崭新柔软的襁褓中送到了宝光山房。 宁翘不能出门,两个孩子只叫乌喇嬷嬷还有烟雨烟霞几个丫头带出去,她还是不能放心的。 想了想没有合适的人能做这件事,也是为了防止有人明里暗里做什么手脚,宁翘想不出什么主意,就只管求助多尔衮,让多尔衮这个亲阿玛费心去吧。 多尔衮就想,还有什么人比他这个阿玛更叫人放心的呢? 何况,这又是宁翘的好日子,又是四阿哥和二格格的洗三,他这样隆重大办,本来就是想给他们母子三个做体面的。 多尔衮这日就在府中,直接说了,会亲自去邀月堂接了两个孩子去宝光山房,给福晋夫人们瞧一瞧,而后再亲自抱到前院多福轩去,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请福寿双全的嬷嬷们给孩子洗三,瞧着众人添盆。 他的几个孩子,个个都出事过,好不容易宁翘有了身孕,千辛万苦的生下四阿哥和二格格,多尔衮岂能不知道多少人都是盯着的? 有他在,断不能让两个孩子出事的。 人群之中,大格格幽幽的望着上位那里一手一个抱着孩子的多尔衮。 “咱们两个小时候倒是叫阿玛抱过的。可是这两年,阿玛就再没有这样对咱们亲近过了。” 大格格身边站着大阿哥,“阿玛可真疼爱四阿哥和二格格。” 大格格其实已经不记得自己一两岁时候的事情了,但是两岁之后的记忆还是有些模模糊糊的,她记得,她和大阿哥是得到多尔衮的疼爱的。 可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好像从搬到前院开始,阿玛待他们姐弟就有些严苛了,大格格印象里,总觉得阿玛对他们变了。 阿玛的心偏到那个宁氏身上去了,现在,阿玛也只管疼爱宁氏的两个孩子,他们东院的孩子,阿玛就真的不放在心上了。 大阿哥看了大格格一眼。 他们原本是和十二伯十五叔府上的哥哥弟弟妹妹们在一起的,可四阿哥和二格格被阿玛抱来后,大格格就非要他站过来,不同那些人站在一起,要站在这个地方,只他们姐弟两个瞧着。 大阿哥还以为是有什么事,结果大格格又说这些话。 大阿哥道:“咱们两个现在长大了。” 再有两年都十岁了,当然不能跟刚出生的小孩子似的,那样黏着阿玛了。 第249章 再说了,他也没有觉得阿玛不疼爱他们的。不过是因为他们年纪大了,不再随意过分的亲近,可是他们的课业,他们的衣食起居,阿玛都是要细细过问的,又不曾苛待他们,怎么就是不疼爱了? 大格格道:“可是二阿哥还小。但是你看看,阿玛是不是很久没有抱过他了?连三阿哥都抱出来了。咱们的弟弟却待在东院里不出来,阿玛连问都没有问一声。” 大阿哥微微皱眉,他觉得大格格越来越不可理喻了。额娘似乎都不这样说话了,他私底下也同大格格说过几回,但是一点效果都没有,大格格依旧故我。 大阿哥私底下也听过大格格身边的奶娘撺掇大格格的那些话,还有那些个侍女说的话,都是这样难听的僭越的话,偏大格格一点不处置,还十分放任。 那奶娘侍女都是额娘送过来的,大阿哥没法处置,大格格自己也不处置,大阿哥也不知道该如何同自己的额娘说,只是觉得再这样下去,大格格心气越发的不平静,迟早是要出事的。 大阿哥试图劝诫:“二弟性子认生,姐姐也不是不知道的。哪一回不是阿玛要抱着他,他自个儿不肯的?他身子弱,这样的天气出门也难保不会中了暑气生病,额娘也是为了他好,也是问过他的意思,才叫他在东院歇着不出来的。连阿玛都是允准了的。姐姐何必说的咱们跟小可怜没人理会似的。” 大格格被噎的当下就恼了。 她与大阿哥越来越话不投机。明明是亲姐弟,可怎么大阿哥就是不向着她呢? 她又没个同胞姐妹的,这些话不能和额娘说,也不能和叔伯府上的堂姐妹们说,二阿哥还小更没法说这些话,就只有大阿哥能说了。 偏生大阿哥一点都不懂,还总是气她。 大格格气的脸都红了,冷哼一声,甩着脸就走了,也没要等大阿哥的意思。 眼瞧着阿玛带着四阿哥和二格格也往多福轩去了,大阿哥轻叹一声,也慢慢的往前院走去。 他身边的奶嬷嬷早就叫多尔衮给打发出去了。身边配的两个机灵的小太监,是多尔衮亲自选的人。 这会儿不管听见了什么也不言语,只管老老实实跟在自己主子身边,护着他的安全。 大阿哥如今跟大格格学的课程已经不一样了。 大阿哥的课程不适合大格格学。而且大格格自己也表示过跟不上,不想学,不想诵读那些课文。所以如今大格格的课程就和大阿哥分开了,也轻松了许多。 大格格本来不是这样的狭隘心思,大阿哥从小与她在一处,自然是了解自己的姐姐的。 可搬到前院后,额娘有一段时日总是在他们跟前念叨,说他们是睿王府的长子长女,不管走到哪儿,这都是抹不掉的事实。 大阿哥当时课业繁重,多尔衮又查问功课很紧,大阿哥根本没时间将这些话很放在心上。 大格格却将这些话牢牢记住了,加上身边的奶嬷嬷天天念叨,年复一年的,怎么能不刻在心上呢? 毕竟是从小照顾自己的奶娘,大阿哥也知道告状会给她们带去罪责,大阿哥也想体面一些,不想薄待了奶娘。 在多尔衮跟前小心回话,他身边的奶娘就以大阿哥年纪大了不需要奶娘照顾了,就给送回去了。可大格格身边的奶娘及侍女却没能送走。 大格格求了佟佳氏,多尔衮又疼爱大格格,硬是叫这些人求着给留下来了。 大格格这样护着,大阿哥就知道事不可为了。他也不想闹得大格格更加厌恶他,只好撒手不管了。 这些奴才都是额娘精挑细选的,哪怕出去了,也还是佟佳氏的人。 大阿哥也不想在外头落下什么不好的名声。大格格要强,他也不想过多干涉大格格那边的事情。 兄妹俩除了院子是挨着的,其余的一切都分开了,大阿哥索性更远着大格格那边了。 大格格眼里就只瞧得见东院和额娘。 可生活在王府里,不能只看得到这些。 阿玛是如今朝中最炙手可热最得信重的睿亲王,府里除了额娘之外,还有福晋,有侧福晋,还有庶福晋和侍妾们。 更要紧的是,阿玛不止有他们几个孩子,还有三阿哥四阿哥,有二格格。将来还会有更多的孩子的。 三阿哥四阿哥还有二格格这么小,哪怕不是一个额娘生的,阿玛多疼爱一些,又有什么错? 他是长子,是阿玛的第一个儿子,若长子狭隘刻薄,底下的弟弟妹妹们,当何以自处? 若是这一个府上的姊妹兄弟还划分的这样清楚,那睿王府的将来要怎么办?长成了就分家吗? 大阿哥心里,其实有些羡慕十二伯和十五叔府上的兄弟们。 几个隔母的阿哥们,竟也能相处的很好。 不似他们府上,他的大姐姐竟然嫉妒刚出生的四阿哥和二格格。 至于阿玛后院之事,这不是做晚辈做儿女的该去置喙的事情。 阿玛宠爱宁侧福晋,难道就不管东院的死活了吗?也并没有。 额娘和大格格总说要他小心邀月堂的人,叫他不要和那边的人有什么往来,可人家那边从来没和他这边有什么牵扯。 倒是他不止一次的听见额娘让人注意邀月堂的动向,还悄悄打听那边的事情。 大阿哥过来时,瞧见大格格和十五叔家的小格格们在一起,大阿哥也没有拢过去,只隔着些距离站着,一会儿,十五叔家里佟佳侧福晋所出的两个阿哥就到了他身边来。 第250章 其余的阿哥格格们却都远远的待着,并不如何靠近。 大阿哥看向两位阿哥。 豫亲王府的大阿哥珠兰轻笑道:“你姐姐今日,气性可大得很。瞧瞧兄弟姊妹几个,可都被她说了。近些时日,她跟个炮仗似的,这是怎么了?” 大阿哥苦笑道:“还能怎么。你们是常来常往的,能瞒得住别人,还能瞒得住你们吗?” 珠兰比大阿哥年岁还大些,听见大阿哥的话,垂眸笑道:“你倒是明白。说你是弟弟,可这府上,你是大阿哥,难得几个明白人,你可不要跟着糊涂了。那两个还小得很,这个大的,倒是你要多劝着些。” 大阿哥见二阿哥多尼也盯着他,便道:“我但凡能劝的,自然是要劝着的。” 珠兰这才不再说话,与众人一道,都往上头瞧。 那里,福寿双全的嬷嬷们已经开始给四阿哥和二格格洗浴了。 前来观礼的福晋夫人们个个走上前去,将预备好的东西送进浴盆之中,视作添盆添福。 大阿哥的这个方向,只能瞧见大格格那边的侧影,看不见大格格的神情。 但大阿哥一直瞧着,上头添盆越热闹,似乎大格格这边越发的不高兴。 身边人来人往的,一时视线挡住了,大阿哥就没瞧见大格格吩咐身边的小太监几句话,等那小太监跑走了,大阿哥才重新能看见他们那边。 又过了一会儿,后头一阵骚动,引起了这边阿哥们的注意。 大阿哥跟着循声望过去,就见鹰房的小太监抬着大格格的海东青来了。 大阿哥一下子脸色就变了,在大格格过去之后,大阿哥也跟着过去了。 大格格身边的几个小格格在接收到珠兰多尼的目光后,直接就去了福晋夫人们那边,不往阿哥格格堆里凑了。 把弟弟妹妹们遣走了,珠兰和多尼才去了大阿哥和大格格的身边。 这时,大阿哥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 “姐姐,这时候你把这个带过来,想做什么?” 大格格的这只海东青,是多尔衮特意叫人寻来的。还年纪很小,但是异常的凶猛灵敏,寻常的海东青都是不能招惹的,这只小时候就这么凶,长大了更是凶野得很。 大格格就喜欢这些东西,每日都要去看看。 这海东青还没有训好,还有些野性,能认得大格格,但是还不能上手,也就是鹰房里专门训练的小太监可以近身,别人都是不好碰的。 这东西一带过来,在场的人就不由得想起那一回鹰房犬房出事的事情来。况且谁不知道,睿亲王府上的鹰房犬房是最出众的,便是宫中的海东青也是比不上的。 再加上这小海东青凶得很,自然不免有些骚动。 大阿哥不知道大格格要做什么,但大格格那神情,还有那凶相毕露的海东青,大阿哥是不敢将大格格放过去的。 大阿哥也有自己的海东青,他的那只已经成年了,是能听话的。不似这个小的,凶野猛兽是真的会撕咬人的,一旦沾上是要出事的。 大阿哥自己心里头也有些怕。他还没有训鹰的本事。 大格格要往前走,又指使小太监到她跟前来,逗的那只小海东青撕咬生肉,看见大阿哥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大格格笑得很灿烂。 大阿哥根本就拦不住她。 大格格只管往前走,只管笑着:“今日是四弟和二妹的好日子。我这个做姐姐的怎么能不给弟弟妹妹添福气呢?” “咱们府上从前只有我一个格格,如今又添了个二妹妹,将来姐妹相伴,不是很好么?我疼爱弟妹的心都是一样的,小时候不懂,现在大些,瞧见诸位叔伯福晋夫人们给二妹妹添盆,我也来。” “这是阿玛送我的海东青,是我最珍贵的东西,我愿与二妹妹同享。这东西自然要给二妹妹看看的。” 旁边的佟佳氏看着几乎都要晕过去了。 她的女儿这是在做什么啊? 她立时就要冲过来拦住大格格,却被富察氏给拽住了,佟佳氏道:“额娘,你拦着我做什么?” 富察氏瞧着面若寒霜的多尔衮,低声快速道:“你不能去。你要是这会儿去了,十四爷会以为大格格如此是你教的。是故意要破坏四阿哥和二格格的洗三宴。你先忍着,你那大阿哥瞧着,不会让大格格做傻事的。” 谁拦着都好,但就不能是佟佳氏这时候出去拦着。 富察氏心里倒是犯嘀咕,这大格格是怎么回事?平素瞧着不这样的,怎么今日这个时候犯糊涂了?这事做出来,不是要把东院整个都拖下水吗? 这女儿不聪明,怎么外孙女也这么糊涂呢? 四阿哥二格格这边,早就有乌喇嬷嬷还有烟雨烟霞几个丫头拦在前头了。 四阿哥和二格格身边的奶娘也是站在四阿哥和二格格身边护着的。 多尔衮坐在那里没动,只管盯着大格格。 珠兰多尼从大阿哥身后走出来,拦在最前头,望着大格格道:“这两个小的刚出生,你这东西送过去,是要见血的。大妹妹要三思啊。” 大格格见人都挡在她的前路上,连她自个儿的弟弟都拦着她,都这个时候了,她倒是不希望额娘出来说什么做什么了。 她也忍住了不去看额娘。 她自己要做这样的事情,是她自己想的,与额娘无关。她就是心里咽不下这口气,这口气憋了这么几年,今儿不出出来,便是不痛快。 第251章 她一定要走,一定要送,大阿哥步步后退拦不住。 珠兰目光一凝,直接把大阿哥的后背抵住了,大阿哥就退不得了。 眼看着那海东青的爪子就要抓上大阿哥的手臂,后面有人上前来,直接挡在了大阿哥的身前,将那海东青抓在手里,锋利的爪子划破了来人的衣袖,却因为被抓住了无法用力逞凶,最后被拧了脖子,软倒在小太监的怀里。 大格格的眼睛,就对上了多尔衮严厉的目光。 “没人拦着你,你就要把这东西送到你二妹妹的浴盆里吗?” 四阿哥和二格格还小,乌喇嬷嬷怕他们见着这样的情景会害怕,原本这洗三人多,就怕两位小主子会害怕的。 结果两个小主子倒是适应的很好,被嬷嬷们洗净的时候也是好奇的到处看,似乎知道是添福,连哭都不曾哭一声。 这样剑拔弩张的时候,乌喇嬷嬷怕两个小主子害怕,便想着回头看看安抚一下,结果一转头,就瞧见两个小主子坐在热乎乎的水里,兄妹俩都睁着黑亮的一双眼睛,将前头的一切都看在眼里。 明明还是两个刚出生的小娃娃,明明知道他们看不懂也不知道这些事,可看着他们与主子爷与主子相似的眼睛,却觉得兄妹俩其实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不怕。 大格格不知怎的,眼睛都通红了,却不肯服软,还要犟嘴道:“我是阿玛的女儿,我喜欢这些,妹妹也是阿玛的女儿,不也应当喜欢这些吗?我都带着二阿哥看过我的海东青,妹妹这样得阿玛的喜欢,为什么不能也瞧一瞧呢?” “我将二阿哥保护的很好,阿玛为什么觉得我会伤害自己的妹妹?为什么不让我过去呢?” 多尔衮把自己划破的衣袖给大格格看。 “本王若是不拦着你,你带过来的这个畜生就要伤到你的亲弟弟了。” 大格格明明乖巧可爱,便是有时候有些小孩子脾气,多尔衮也能包容。 可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 盯着那肖似佟佳氏的大女儿,多尔衮心想,这些事,都是佟佳氏教她的吗? 大格格忽而泪如雨下:“我爱若珍宝的东西,阿玛说杀就杀了。还说它是畜生。那若有一日,女儿也做了什么错事,或者不曾做什么错事,是不是不得阿玛的喜欢,阿玛就不要女儿了?” 多尔衮不能理解好好的大格格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 他又不曾苛待大格格,这海东青这样难寻,不是还给她找来了?若不是怕伤了大阿哥,何至于要杀掉? 大格格怎么会这样想? 他这一段时日忙的焦头烂额的,但也不曾疏忽对女儿的关心,但凡在府里,总是要见见大格格和大阿哥的,怎么就叫人教唆成这样了? 多尔衮冷厉的目光看了看佟佳氏的方向,又望了望大格格身边的瑟缩的奶娘和侍女们。 而后多尔衮对大阿哥道:“将你姐姐带到书房去。叫她冷静一下,好好守着她。” 大阿哥应了一声是,这回也顾不得什么了,生怕大格格再说什么话惹怒了多尔衮,大阿哥直接搀扶着大格格走了。 周得胜动就太过显眼,多尔衮不着痕迹的看了周卫一眼,周卫会意,忙悄悄的离开。 主子爷都说了让大阿哥好好守着大格格,那意思就是大格格不好再出来了。 大格格这边有事,怕是东院那边也跟着有动静了。 这佟佳侧福晋送来的奶娘和侍女可得看好了,眼里头谁是主子的,这时候就怕她们跟着添乱瞎传话。 周卫如今身上背着好多差事,这样的事儿倒是惯常干的,找到了自己发挥的领域,周卫心里一向都是很有章程的。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目睹全程,叫奶娘把三阿哥护的紧紧的。 她如今是对这些东西还有阴影的,看见大格格把海东青带来的一瞬间,几乎想抱着三阿哥掉头就跑,可偏是人多,她又心里惦记着四阿哥和二格格的安危,就暗中嘱咐奶娘,叫她看好三阿哥,一有不对抱着三阿哥立刻就跑。 她这里护着四阿哥和二格格就好。 直到多尔衮出来,把那海东青结果了,大格格又叫大阿哥带走了,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这才长出一口气。 整个人放松下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方才紧张到攥了一手的热汗。 第82章 知痛 大格格和大阿哥走后,多尔衮便让人将那东西给收拾了,然后宣布继续。 四阿哥和二格格的洗三还没完,总不能因为这样的事情就中断的。这应当只是个小小的插曲,而不是什么重要的大事。 一时场中安静,倒是阿济格多铎府上的几个小格格手牵着手,走到添盆跟前,这会儿没人拦着她们了。 在众人的目光中,小格格们将身上戴着的长命锁长命镯取下来放到浴盆总,为首的是多铎府上庶福晋所生的小格格。 她笑呵呵的望着四阿哥和二格格:“咱们都盼着四弟弟和二妹妹好好的长大,等长大了,在一起玩耍呢。” 小格格们清澈甜美的笑容一下子就打动了众人的心扉,也打破了场内的安静,一下子气氛又热络起来。 珠兰与多尼走上来,一手牵着几个,将小格格们都带走了,被打断的仪式这才跟着继续下去。 四阿哥和二格格全程一声都没哭,倒是感觉精神很好活力四射的,看着着实是很健康的样子,多尔衮在瞧见他们的时候,这目光才渐渐地柔和下来。 第252章 “好生将四阿哥和二格格送回去。”多尔衮瞧见两个孩子被好好的包裹在舒适柔软的襁褓之中,叫周得胜亲自跟着乌喇嬷嬷一道送回去。 叫福晋和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好生在这里陪客,多尔衮便往书房那边去了。 福晋望着多尔衮的背影,又去看了看佟佳氏的方向,见佟佳氏匆匆忙忙的往东院去了,福晋眸底闪过一点光芒,大格格闹出的这件事,可够佟佳氏折腾的了。 她在大格格大阿哥那里下的功夫,果然是没有白费的。 可要不是大格格自己心里怨怼,又怎么会有今日这样出格的事情呢? 大格格今日这样做了,这事情传出去,怕是等闲人家都不敢攀扯大格格的婚事了。对自己的弟弟妹妹都要争宠的格格,对隔母的姊妹这样的容不下,谁敢要这样的当家主母呢? 大格格这样做,也等于是和邀月堂结仇了。福晋这里倒是可以安安静静的看着两边斗法。 自福晋想着要挑一个八旗出身的美人进府后,这里就对李氏这边没有什么期望了。寻常能用的时候就用一用李氏,似这一回承办喜宴和洗三,也是将李氏拿出来用了用。 不指望李氏能得宠,但李氏的办事能力还是不错的。 福晋这里一个能用的人都没有,蒙古庶福晋们如今都不堪大用,福晋现在也不大想用出身蒙古的庶福晋们了。 宁翘那边把三阿哥的生母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给提出来了,这李氏的身份只是个侍妾,就有点压不住了。 福晋就想着,若是李氏能真心投靠她这边,不和佟佳氏那边拉扯,她倒是可以想个法子叫李氏也晋成庶福晋,否则和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的差距也太大了些。 不过,这需要李氏死心塌地的臣服她,并且有李氏的把柄在手里,否则不能轻易的把李氏给提起来。 多尔衮去书房里,这不是会客的大书房,是在前院供多尔衮读书习字的小书房。 考校大阿哥功课的时候,就都是在这里。 早年大格格刚刚搬到前院那两年,还跟大阿哥学一样课程的时候,多尔衮也是在这里考校过大格格的功课的。 大阿哥和大格格对这里都不陌生。 多尔衮进来瞧,在窗扇那里瞧了一眼,里头大阿哥和大格格相对坐着,姐弟两个也不坐在一起,就各自坐了一边,也不说话。 大格格看起来是余怒未消的模样,大阿哥倒是还好,就是时不时的会看对面的大格格一眼。 多尔衮进来的时候,大阿哥立时起身,大格格却没有动,还是大阿哥喊了一声,然后大格格才起身,两个孩子这才给多尔衮行礼的。 多尔衮坐下后,也说道:“坐吧。” 大阿哥就势要坐下,大格格却没坐下,扑通一声就直挺挺的跪下了。 大阿哥愣了一下,偷偷瞧了瞧多尔衮的神色,然后也随着大格格在大格格身边跪下了。 多尔衮瞧着大格格,问她:“跪着做什么?” “女儿要请罪。”大格格也不抬头,就那么低着声音道。 “为何要请罪?”多尔衮问道。 大格格道:“方才在宴上,女儿做错了事情。” “原来你还知道自己做错了。”多尔衮道,“既知是错,为何还要去做?” 大格格不答反问道:“阿玛知道我如今的课程学到哪里了吗?知道我如今爱用什么衣料?知道我如今爱吃什么果子?” 多尔衮望着女儿直勾勾的目光,淡声道:“狩猎骑射,你还需实践。功课学问,比你弟弟慢了三旬。八旗女子,本不学那些汉人家的东西,可你若有喜欢的,本王也允准你学,你自个儿不感兴趣的,本王也不会逼着你去学。” “衣料首饰,一天一个花样,不都是由着你自个儿的心意挑选的?至于爱物吃食,你何曾愿意吃果子?倒是近些时候,听说你爱吃点盐津梅。” 大格格眼中有泪,不顾阻拦她的大阿哥,几乎是用质问多尔衮的语气道:“阿玛为什么不能多去看一看二阿哥?为什么不能多去看一看额娘?” 多尔衮眸光微凝:“今日之事,还有你说的这些话,是你额娘教你的?” 大格格含泪否认:“当然不是!是女儿自己的想法!女儿就是觉得不公。同样都是阿玛的儿女,为何阿玛对四阿哥和二格格如此偏爱?为什么阿玛不能像以前那样对额娘好?” 只这么几句话说出来,试图阻止大格格的大阿哥就心道完了。 大格格的声音还不小,喊出来外头也能听见。 外头带着二阿哥一起过来的佟佳氏正好听见了这些话,眼前一黑好险没有晕过去,她本来就忐忑不安的,现在自己的女儿这么说,佟佳氏也是没有办法。 这会儿不能求见,也不能闯进去,只能带着二阿哥跪在外头。她只能在心里祈祷,但愿女儿别再说出什么挑战多尔衮的话语了。 她私底下如何针对宁氏也好,纵也闹到过主子爷跟前去,那也是以前。后来知道厉害,尽量就不闹到主子爷跟前去了。 这今时不同往日,女儿还是太年轻了,他们东院如今这样的境况,大格格怎么能这样直接质问主子爷呢? 唯一庆幸的便是,这话若是后院女眷说的,怕是主子爷从此就厌恶反感了。还好主子爷向来都是疼孩子的人,这又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也是主子爷的第一个孩子,但愿主子爷能给大格格些许的体面和怜惜。 第253章 外头听见大格格这些话的奴才们,一个个恨不得把耳朵捂起来,这样的事情,哪是能随便听见的呢?都只管当做自己不存在什么都没听见。 多尔衮看着大格格,想起的是她小时候的眼睛。 那双眼睛,也曾目光无暇的望过他。 但是现在,那双眼睛里,却有着憎恨和质问,还有浓厚的不满足与不甘心。 “周卫。”多尔衮唤道。 “奴才在。”周卫悄悄进来。 多尔衮道:“将人带进来。” 周卫应了一声是,出去招呼了一声,便将捆得结结实实的大格格身边的奶嬷嬷还有侍女带了进来。 她们的嘴都没有被堵上,但显然没有人敢在睿亲王面前放肆。 大格格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一切,不明白多尔衮为何要将她身边的人都捆起来。 大格格想要说话,想要质问,这一回却死命的被大阿哥给拦下来了。 大阿哥咬牙在大格格耳边说了一句:“姐姐是想害得二阿哥从此之后都被阿玛厌恶吗?” 就这么一句话,让已经有些疯狂的大格格慢慢安静下来,不动了。 大阿哥不敢放松,还是抓着大格格的胳膊的。 多尔衮没有理会姐弟俩的动作和悄悄话,他目光冷酷的看着那几个人。 多尔衮说:“你们都跟大格格说过些什么?” 这些人早就被周卫捆起来,是不曾上过刑罚的,但周卫有的是手段让她们说实话。 到主子跟前就已经收拾的服服帖帖的了。 为了一家子老小不受牵连,自然是主子爷怎么问,她们就怎么说了。 平日里一个个在大格格院子里装的勤奋老实的奶娘嬷嬷侍女们,一个个的哆嗦着,把多尔衮问的话答出来。 “奴才跟大格格说,格格是睿王府长女,是尊贵的人。格格的处境不该是这样的。” “奴才与大格格说,大阿哥是王府长子,将来的前程怎么样都是好的。格格只需保住自个儿和侧福晋,将来等大阿哥大了,要什么都会有的。无论是谁,都争不过格格的。” 大阿哥在旁边听着,几乎目眦欲裂,这起子刁奴,居然将他都给说进去了。 这是要毁了他们姐弟的前程,也是要毁了额娘和二阿哥的前程。 大阿哥看向大格格,一脸的怒其不争,没想到大格格竟将这些话听在耳里心里,甚至还真被挑唆着做了这样的事情。 这些奴才的话其实说到多尔衮跟前都是经过润色的,真实的话可比这些难听多了。 当着主子的面,她们不敢说。 跟周卫说的是原话,周卫这会儿听着,也并没有纠正她们。 多尔衮听了一会儿,抬了抬手,示意不必说了。 这些话实在是没有什么新意。却从来都是那样的能挑拨人心。 他是先汗皇父大福晋阿巴亥的第三个儿子。 额娘自进宫就最受汗父的喜爱,连带着他们兄弟三个都很得汗父的喜爱。 但其实汗父最喜爱的儿子并不是他,而是多铎。 在多铎还十分年少的时候,就已经是旗主贝勒了。 那时候汗父还在,但他比多铎年长,却只在手上领着汗父所给的正黄旗牛录,隶属于阿济格所领的正黄旗下。 那时候汗父喜爱的更多的是多铎,多铎在汗父心目中的分量也比他重,甚至是参与朝政的程度也比他深。 那时候他身边挑拨这些话的人,也是有许多的。 挑拨亲兄弟之间的关系,他听了吗?并没有的。 他愚蠢的像大格格这样想要对付自己的兄弟吗?也没有的。大格格甚至因为奴才挑唆的几句话,就要同室操戈,心胸何其狭小。 后来再大一点,汗父将他也加入了和硕额真之中。但他的名字是排在多铎的后面,他照旧不曾嫉妒过多铎什么。 直至后来汗父去世,多尔衮都一度认定,汗父心中想要确立的人选,其实是多铎的。 但多尔衮有自己妄自菲薄自己的能力吗? 也没有。 他相信自己的能力不低于多铎。相信自己也能做成一番大事业。 如今的事实,不就证明了他的能力吗? 他从没有将矛盾的源头和仇恨落在多铎身上,他们三兄弟的感情也一直都是很好的。若非如此,又能怎能扶持着走到现在呢? 要是也跟大格格似的计较这个计较那个,哪里还会有如今的兄弟三人一同为王的局面呢? 多尔衮看了周卫一眼,周卫会意,将这些人都带下去了。 这些嚼舌根的奴才,是不能再放在大格格的身边了。大格格身边,想来是要另换一批人伺候的。 屋内只剩下父子父女三人。 “长子长女,便是什么很优渥的身份吗?” 多尔衮道,“先帝的长子,是个什么下场?兄弟相争,之后又有的长子,又是个什么局面呢?” 大阿哥和大格格自然是学过这些也知道这些的。 到底年纪小些,不提及还好,一提起来,想起这些旧事,两个人都是一抖,身子都僵了一下。 大阿哥不敢多想,又不得不多想。 大格格垂眸落泪,也不擦拭,只是低着头,瞧不清她是个什么神情。 多尔衮道:“有野心,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可你们是主子,不该被奴才牵制左右。山海关内是个什么情形,你们在课上,没有听你们的师傅讲过吗?为何会衰败至此同室操戈,你们该好好的想一想。” 第254章 多尔衮的目光落在大格格的身上,“你有同胞兄弟两个,却不真心疼爱敬爱,你的兄弟将来弃你而去了,你空有个睿王府长女的头衔,又有什么用?” “将来你们兄弟姊妹三个都有事了,指望着府里的哪个弟弟妹妹帮你们?别还没长成,就把自己的后路给断了。祖宗基业,王府前程,要是断在你们手里,本王饶不了任何一个人。” 多尔衮说完,深深看了大阿哥和大格格一眼,叫他两个好好的想一想,然后便出去了。 大阿哥轻叹一声,想要将跪着的大格格扶起来,大格格却不肯起来。 大阿哥叹道:“姐姐,日后再莫说什么阿玛不疼爱你的话了,若这样都是不疼爱的话,姐姐的良心真是叫狗给吃了。” 大阿哥从未说过这样重的话,今日着实是有感而发。多尔衮的话在前头,倒是也不显得他的话多么粗糙难听了。 今儿要是点不醒他这个姐姐,日后只怕麻烦事是要更多的。 大格格身子一软,跪坐在地上,立刻就痛哭出声。 大阿哥生怕外头听见,不得不上手捂住大格格的嘴,等大格格的声音小下来了,大阿哥才敢把手放下来。 他想,哭一哭也好,哭出来了,知道痛了,以后就知道该怎么去做是对的了。 多尔衮到外头来,就瞧见了跪在当间的佟佳氏和二阿哥。 多尔衮叫了起,等佟佳氏和二阿哥站起来后,多尔衮就对着二阿哥招手:“过来,到阿玛跟前来。” 二阿哥还是有一点点怕的,他回头看了看佟佳氏,佟佳氏轻轻推了他一下,他就慢慢走到了多尔衮身边。 多尔衮将二阿哥牵住,随意往屋檐底下的台阶上一坐,看着默默望着他只叫了一声阿玛就没话了的二阿哥。 “二阿哥想不想骑马啊?”多尔衮问。 二阿哥直到现在还是有些懵的。 他安安静静的在东院自己的房间里待着,没想到额娘回去,突然把他带过来,也不说什么,就是叫他跪着,二阿哥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站起来后,现在膝盖还有点疼,但是二阿哥也不敢说出来。 方才好像听见屋里有大姐姐的哭声,现在好像又没有了。 二阿哥年纪小也不会撒谎,也没法专注更多的东西,他的注意力被牵引到多尔衮跟前。 二阿哥老老实实地说:“我怕骑马。” 多尔衮问:“为什么怕?” 二阿哥道:“怕摔着。怕疼。” 这几年,他总养在东院里,很少出去,也很少有什么活动。身子骨弱,又一向是肯生病的,佟佳氏几乎是将他当做易碎的瓷器般对待似的。 十分小心翼翼的。从不肯让他爬高或者去什么危险会受伤的地方。 这样一年四季的捂着,就把孩子捂成了这个样子。 多尔衮道:“摔着不怕。疼也不怕。二阿哥好好练,练好了就不会摔,也不会疼的。” “你难道不想和你大哥哥一起玩耍吗?” 除了佟佳氏,二阿哥见的最多的自然是哥哥了。在孩子眼里,哥哥姐姐永远是最厉害的。 二阿哥再安静老实,那也是男孩子,肯定是想有个玩伴一起玩耍的。 多尔衮话音还没落,二阿哥的眼睛都亮了。 他说想。声音还挺大的。 多尔衮便对佟佳氏道:“本王会给二阿哥安排师傅,和大阿哥小时候一样,慢慢的开始练习。他身子骨弱些,年纪也比大阿哥那时小一点,就少一点时间和力度强度。慢慢的练起来,身子骨就会变好的。” 等二阿哥再长大些,多尔衮就打算叫他搬到前头来了。 多尔衮道:“大格格身边的人,本王也都会换掉。本王安排好了,就送到东院去,你还将大格格的住处安排出来,叫她回去住着。有课业的时候再过来前头上课,寻常时候,会有嬷嬷去她身边教她些东西。你好好照顾她,不要再叫她听见什么不该听见的。这些时候,也莫叫她出门了。” 佟佳氏能说什么呢?她现在是什么都不敢说的。 甚至不敢为自己分辨几句,生怕连累了大阿哥和二阿哥。 她额娘说了,这时候分辨只会把本来就不多的情分给磨光了。手心手背都是肉,难道她还能撇开自己的亲女儿么?索性都认下来。 将来总有一日,能叫多尔衮知道她的清白之心的。 眼瞧着多尔衮这样安排,也不至于是很坏的结果,佟佳氏心里还是松了一口气的。 见佟佳氏没有和自己闹,多尔衮想着,倒是省了一番口舌。 若今日大格格没有闹这一场,多尔衮还不会这样安排的。 眼下却觉得,不能叫二阿哥再继续这样下去了。这么养下去,哪有一点睿王次子的气派呢? 今儿大阿哥挡在前头的作为,还是令多尔衮很满意的。他想着大阿哥多和二阿哥接触接触,兄弟俩影响影响,或者二阿哥还能改一改性子的。 大格格这个样子,倒是叫多尔衮想起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曾经私底下做出来的那些事情。 那就是个野心很大的,结果呢,闹出那样的局面来。 那还是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在很多人的监视底下做出来的事情。那么多人看着,能给改过来。 可大格格的身份地位,比之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又有所不同。 第255章 这是大格格还小,要是她长大了,打着睿王府的旗号在外面做些什么事,给惹了大麻烦时,又该怎么办? 这时候,大格格的性子就该拘一拘了,不该再总放在前头养着了。 得有人告诉她,什么是该做的,什么是不该做的。 - 前头发生的事情,是豫王府的佟佳氏来同宁翘说的。 佟佳氏是同乌喇嬷嬷她们一起回来的。 三阿哥太兴奋,见的人太多,跟着高高兴兴的看了一场,结果要回来的时候睡着了,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就先带着三阿哥回养云斋去了。 这里四阿哥和二格格折腾了一场,一回来也叫奶娘去喂奶,几乎后头也是吃着吃着就睡着了。 是抱过来给宁翘瞧过了之后,才送去他们的小床上安睡的。 这两个还这么小,倒是并不十分的黏宁翘,或许是两个总在一起的缘故,只要兄妹俩在一块,就都睡得很好,在自己的小床上,也能睡得香香甜甜的。 佟佳氏这儿才将事情绘声绘色的说完,那头多尔衮的意思也跟着传到了宁翘这里。 佟佳氏道:“这可真是闻所未闻的事情。谁家能是这样的?” “便是有些不妥当的人家,那也不该是侧福晋的孩子。她可是你们府上的大格格,今儿这样,不知道多少人要暗地里看笑话了。你说说她这样做,自己也没讨得了好,倒是叫十四伯心里不痛快了。这以后四阿哥和二格格长起来,怎么看她呢?自己的弟妹都不疼惜,别家又怎么看她呢?” “十四伯的处置倒好,这阵子也是别叫她出门了。风口浪尖上的,不知道人家会怎么说。等个一年半载的,事情淡了,也就好了。” “要不然等到了年纪,提起这件事来,人家都不知道怎么相看了。” 宁翘却想,这是早有迹象的事情。 当初大格格那样仇视的眼神,宁翘至今还能想起来的。 大格格那个样子,可真是和她刚进府的时候,佟佳氏那个样子一模一样的。真不愧是母女。 弄得好像是她要抢人似的。 殊不知明明是她们自己先做错了事。把谁都当成敌人似的防着。 倒是大阿哥,不管出于什么样的心理,能出来拦一拦,总归也是好的。 当初大阿哥看她的眼神里,就不曾有过什么戾气与敌意。只不过这孩子能不能守住本性,长大了还能和这时候一样是非分明。 佟佳氏也夸了大阿哥两句。 见宁翘不说话,还以为宁翘担心四阿哥和二格格,忙道:“你也别忧心了,那么多人拦着呢,还能叫他们有事么。你还在月子里,可不好这样担心的。好好的把心放下来,四阿哥和二格格福气大着呢,一定好好的。” 宁翘笑道:“我倒也没有忧心忡忡。只是想着,今日还要多谢姐姐的两位阿哥。还有姐姐府上和十二伯府上的小格格们。” 宁翘方才一听说,就叫人预备了礼,去送给珠兰和多尼,还有小阿哥小格格们了。 自己府上的大格格欺负隔母的弟弟妹妹,倒是别家府上的堂兄弟姊妹们出头拦着的。 这说出去才是闻所未闻的事情。 佟佳氏只管笑道:“这两个倒也不是我耳提面命的,是一见了你的两个就喜欢的不得了。总念叨着要个弟弟妹妹的,这下好了,我这里没有,你这里就有了,四阿哥和二格格招人喜欢,可不是要护着他们么。不护着他们,又护着谁去?” 宁翘握着佟佳氏的手:“那不管怎么说。都还是要谢谢姐姐的呀。我有姐姐疼爱,四阿哥和二格格有姐姐的两位阿哥疼爱,这可是我们母子三个的福气呢。” 一番话说的佟佳氏笑得合不拢嘴:“成了成了。我可要走了。本来也就是来瞧瞧你的。不扰了你的休息。今儿你也累了一天了,好好歇着吧。我这就回去了。咱们来日有的是时候说话,也不在这一时一刻的。回头再叫两个小子来给你请安。” 宁翘让人送了佟佳氏走。 她倚靠床榻上,静静想了一会儿今日的事情。 然后将乌喇嬷嬷和烟雨烟霞两个留下。 问她们:“大格格的那只海东青,是什么时候到大格格身边来的?” 乌喇嬷嬷想了想道:“似乎早几个月前就有了。” 宁翘知道,她身边的人,这大半年的心思都放在她身上,外头的事已经放了许多心思盯着了,但这样细小的事情,又是大格格身边的事,大格格又是住在前院的,宁翘不让往前院多伸手,所以那边的事情,只要不涉及宁翘的,就没有多留意。 宁翘也是为了避嫌,不想叫多尔衮知道了,以为她在监视大格格和大阿哥。 但现在看来,事情好似没有那么简单的。 宁翘道:“去查一查,那海东青是什么时候到大格格身边的?虽说是主子爷寻来的,但也要查清楚究竟是个什么路数。” 想起端午宴上的事情,宁翘沉声道,“看看鹰房与马房之间,有没有什么私底下的往来。” 这是个被遗忘的点。说不定就有呢?查一查总是不要紧的。 宁翘吩咐道:“你们再私底下去查一查,大格格身边的那些奶娘和侍女,究竟是不是佟佳侧福晋送过去的?还有没有人在里头暗中动过手脚?” 乌喇嬷嬷几个神色一凛,都应了是。 第256章 后宅秘辛手段向来许多,谁又知道佟佳氏母女是不是也是遭人算计的呢? 第83章 婚事 今儿宁翘的阿玛额娘还有兄长也都来了。 多福轩发生的一切,他们也都是看在眼里的。 虽说如今宁翘已经是睿王府的侧福晋了,但宁国光父子还有伊尔根觉罗氏都是十分低调的。秉持着不给自家闺女惹事的原则,一直都是谨言慎行的。 便是有人上来搭话,几个人说话也都是很谨慎的。 但宁国光和宁敬茂确实感受到了不一样。 本来因为宁翘的得宠,宁家这些时日就总有人上门的,如今宁翘生了府上的四阿哥和二格格,又晋为侧福晋,这上赶着巴结和献殷勤的人就更多了。 出了这样的事,自然有人到宁国光父子还有伊尔根觉罗氏跟前来嚼舌根,话里话外的意思,总归是说大格格的不好。 这几个人又不傻,自然是不会接茬的。那孟噶图还过来赔罪,说是替大格格道歉的,他是大格格的外祖父,这话宁国光几个就更不能接了。 只说是小孩子家家的,有什么事情怕是有什么误会,总归是没说大格格一句不好的,只说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只管听主子爷的。 宁翘这里忙完了,正大光明的请她阿玛额娘还有兄长一道去邀月堂见一见。 也是确定这会儿不会再有人来邀月堂了,宁翘才想着将宁家的人接过来说说话。这一向也有些时日没有见面了,趁着这个机会正好可以见一见,上回见面伊尔根觉罗氏可是没来的。 宁翘叫人去请三个来,结果请来的只有她额娘伊尔根觉罗氏。 宁翘忙问阿玛兄长的去向。 伊尔根觉罗氏道:“你阿玛还有兄长在同佟佳大人说话呢。前头勋贵大臣拦着说话,这会儿过不来,就叫我过来了。” 瞧宁翘只留下一个嬷嬷和两个丫头侍奉,就知道这是女儿身边亲近的人了。 虽是有几年没见着女儿了,觉得女儿得变化大得很。可和在家的时候比起来,果然还是现在这个模样看起来通透灵巧些。 上回见面,宁国光回去和伊尔根觉罗氏说过的,女儿在宫里学规矩之后,跟在家时比起来精神自信了许多,伊尔根觉罗氏还为此很高兴。 她就怕女儿进府后的日子过得不好,侍妾的身份低,少不得是要被人欺负的,这几年消息每每传回去,她都是为自个儿的女儿悬心的,奈何家里又帮不上什么忙。 这几年过去,女儿如今成了侧福晋,这日子瞧着是好了,可谁又知道女儿暗地里付出了多少呢? 在睿王府里能得主子爷如此的宠爱,谁又能说是幸运和偶然的福气呢? 伊尔根觉罗氏惜福,更怕给女儿惹麻烦。 她道:“找你阿玛兄长说话的人多,佟佳大人又一直拦着,你阿玛说这会儿不好丢下人家过来,怕给你惹麻烦。又说咱们一起过来太过惹眼了。你虽是侧福晋了,可总是不好这样张扬的,以后还有相见的时候,不急在这一时的。” 宁翘先听伊尔根觉罗氏说佟佳大人,还心想这人是谁。过会儿一想,就想明白了。还能有谁呢?就是佟佳氏的阿玛孟噶图了。 今儿她的喜宴,四阿哥二格格的洗三,多尔衮亲自拟定的宾客名单上,可是请了佟佳氏的家里人的。 宁翘问道:“那佟佳大人可有对阿玛和哥哥出言不逊?” 伊尔根觉罗氏道:“那自然是没有的。前头有这样的事情,他还要替大格格赔罪,但是叫你阿玛和哥哥拦着了。咱们不和他们有这样的牵扯。这府里的事情说不好,也说不准,咱们也不能牵涉在你们的事情里头去,你阿玛就给应付过去了。” 伊尔根觉罗氏叫宁翘放心,“你阿玛和哥哥知晓该如何做,我也知道该怎么应付的。总归是不得罪了他们,但也不会吃亏的。也更不会与他们有过多的交集。这个你可放心,你阿玛和哥哥都是有分寸的。” 宁翘笑道:“我自然是不担心阿玛与哥哥处事的。额娘这样谨慎,自然也是好事。咱们家如今盯着的人更多了,我这里事多,你们也不必挂心,我也都能应付,这府里的事情,你们瞧着心里有数便是,出去如何,都由着阿玛额娘自个儿拿捏吧。” 这也幸而是一家子聪明人。若有一个稳不住的,宁翘怕是在府里也不能够过得这样安心,还要跟着操心他们在府外的事。 就是这样互相知道分寸,晓得各自管着各自分内的事,这日子怕是才能长久下去。 只是伊尔根觉罗氏终归一片慈母之心,当初宁国光父子进府的时候就叫给宁翘带了许多东西来。 这会儿依旧是带了许多东西来的。 宁翘不肯要。 伊尔根觉罗氏道:“侧福晋收着吧。这两年年节底下,四时八节的,你总打发人送节礼回去,有什么好东西,也都是想着克申和你妹妹的。我这心里都记着呢。你如今做了侧福晋,主子爷又宠爱你,你这儿的东西也都是好的,要什么我也知道你都是有的。家里如今是沾你的光多。” “可咱们是一家人,谁能不知道你这日子是怎么来的?外头的人只瞧见你风光,我们做阿玛额娘的,却只管心疼你。家里如今帮不上你什么,只管不拖你的后腿。这东西给你,不是太好的,但放在这里,是咱们的一片心意。是想叫你知道,家里头惦记着你。你也是有人撑腰的。若是有什么事,或是主子爷不在京中的,你尽可以找你阿玛哥哥的。” 第257章 佟佳氏是做了侧福晋之后,孟噶图才慢慢做到了工部尚书的位置。 佟佳氏一族慢慢得到重用,也是在佟佳氏做了侧福晋之后。或者说是佟佳氏做了庶福晋开始,多尔衮就已经在扶持佟佳氏一族了。 若无多尔衮的扶持,孟噶图纵有能力,也绝没有这样快的得到皇太极的赏识和重用。 毕竟那个时候,多尔衮的后宅之中,尽是出身蒙古各部的庶福晋和侍妾,出身八旗的着实少得可怜。 多尔衮是想要将佟佳氏扶持起来的。奈何佟佳氏是正白旗的。多铎是正白旗旗主,他们虽也称呼多尔衮为主子爷,可终归是不一样的。 为什么佟佳氏和佟佳氏一族不能成为多尔衮的心腹呢? 宁翘一早就看出来了。因为他们的私心太重了。 因此,哪怕是没有自己,或者是在她出现之前,佟佳氏和佟佳氏一族,就已经失去了多尔衮最深重的信任。 宁翘叫烟雨烟霞将东西收起来:“阿玛额娘好好的,家里也都好好的,便是最好的了。阿玛和哥哥谨慎,额娘又是这样明事理的,我自然是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了。” “外头的事情我也不知如何,便只管听主子爷的吩咐吧。若有拿不定主意的,也只管问主子爷去。” 一切跟着多尔衮走。这就是心腹的道路了。 伊尔根觉罗氏自然应是。 她道:“还有一件事,得问问侧福晋的意思。” 伊尔根觉罗氏道:“眼瞅着你兄长都二十一了,之前婚事一直没有着落,倒不是找不到人家,是总觉得有些不妥当,因此一直就不曾定下来。” “如今你成了侧福晋,这盯上你兄长还有克申婚事的人就更多了。明里暗里都是想要和咱们家结亲的。甚至还有要给恩绰说亲的,叫我借口说她还小,要等两个哥哥的婚事定下了才会说她的,回绝后这才消停了。” 宁翘在王府还没出头的时候,宁敬茂在外头给他说婚事的就没断过。这转眼三年,婚事愣是没能定下来。 主要是一开始是宁敬茂自己没心思。后来眼瞧着年纪起来了,却又没找到合适的人家,这上赶着的人家太多了,看不清心思的也太多了,宁家一家子都不敢冒险。 宁翘进府的时候,弟弟宁克申还小,现如今都十八了,也是该说亲了。连妹妹宁恩绰如今都已经十三了。 这些人上赶着巴结,瞧着宁恩绰到了这个年纪,就想把宁侧福晋的妹妹娶回去,却不知别人家里是这个年纪给姑娘说亲的,宁家却不想叫宁恩绰那么早就嫁出去。 伊尔根觉罗氏道:“你阿玛的意思,是如今敬茂跟着主子爷做事,克申也因为出众跟着范先生在读书。你如今也成了主子爷的侧福晋,他们的婚事干系重大,我们不好擅自做主,便想请你去问问主子爷,对敬茂和克申有没有什么打算。” 宁翘明白伊尔根觉罗氏的意思。 宁家几个爷们的将来,都是多尔衮给定好了的,慢慢的往上走就是了。 可总不能一辈子不娶妻的。这会儿接近宁家的人,实在无法一一分辨真心,若是定下个心思不纯的,将来拖了他们的后腿,或是闹出些别的什么事情了,或者是有什么私心了,那可就是白费了多尔衮的一片心思了。 若是多尔衮能给指定好的人家,那必然是值得信任的,可以不用防着避着,是一万个放心的。爷们在外头打拼,家里也是尽可以放心的。 尤其是宁克申这么争气,只用了三年光阴,就到了那位范文程范先生跟前读书,还跟李家的小子在一起,他的婚事,这自然是更不能马虎了。 宁翘当然也希望自己的嫂子和弟媳能是个好的。若是不好相处的,只怕一家人以后就不能如此齐心了。 宁翘道:“额娘提的这事儿我记下了。回头我便和主子爷说,问问主子爷是个什么想法,只是这回主子爷要出征,若真是要定下大哥的亲事,怕是就要等到阿玛和哥哥一道同主子爷回来的时候了。” 伊尔根觉罗氏笑道:“这又有什么着急的呢?你存在心里,有空的时候问一问,主子爷也要得空想一想,回头等定下来了,自然都是主子爷的意思做主了。” 眼瞧着天黑了,伊尔根觉罗氏又同宁翘说了几句话,顾及女儿还在月子里需要休息,又是看过了四阿哥和二格格的,该嘱咐的该说的都说过了,伊尔根觉罗氏便离开了邀月堂。 前头已经散了,宁国光父子正在府外等着伊尔根觉罗氏,等到了,夫妻俩便同着大儿子一同回去了。 宁翘这一日应接不暇,倒是迎了好几拨人,四阿哥和二格格那里吃饱了之后睡到现在还不曾醒,可见这一日是累着了。 宁翘不是太累,但也是这会儿才能好好的放松歇一歇。 前院膳房里纵然是忙的脚不沾地了,也不敢怠慢宁翘这儿,好好的打发人来问,宁翘晚膳想用些什么。 宁翘这如今不能吃的东西也有许多,还是得用些清淡的,这可真是苦了她了,不过也没法子,等过些日子就好了。 口味清淡些,但是种类可以丰富许多。 她这里正点膳呢,多尔衮就来了。 宁翘笑道:“才打发人问了郭喜,主子爷午膳就没有好好用些什么。正好晚膳就在妾这里用。妾让他们做些主子爷喜欢用的吃食,可好么?” 第258章 方才宴上发生的事情,多尔衮是好好的处置了。 可是事由大格格起,听说大格格叫佟佳氏领回去的时候哭得厉害,多尔衮时觉得心疼。 又听说那几个奶娘侍女撵出去的时候,大格格还舍不得,又为她们哭了一场,多尔衮这里听见了又有些生气。 为这孩子的事情闹得心情不好,多尔衮不愿意去别处,到了宁翘这里来,这心情也没法子一下子好转起来,已经是存放在心里了,不想带到宁翘跟前来惹她心烦的。 毕竟这事儿里头,被欺负的是四阿哥和二格格。 多尔衮心里原本是不大安乐的,可来了一瞧,这丫头笑容灿烂甜蜜的模样,也不知道怎么的,堵在心口上的一股气,竟散了不少。 她明明是该朝着他发脾气的,却这样笑吟吟的惦记着他晌午没吃好,还要安排他的吃食。 多尔衮伸手抚了抚宁翘的脸颊,问她:“心里可曾怨爷?” 他也不知自己怎么就问出了这样的话。 先前明明觉得这样的处置是对的。大格格也是他的孩子,那样处置已经是严厉的了。 可对上宁翘的眼睛,多尔衮心里竟不知何来的内疚。仿佛是有什么地方对不住她似的。具体的,又说不上来什么。 第84章 动情 宁翘望着多尔衮笑:“今儿是妾的好日子,妾成了主子爷的侧福晋。今儿不但是妾的喜宴,还是四阿哥和二格格的洗三。” “礼部送来的金册印绶都还好好的放在那里没收起来呢,这一切都是主子爷带给妾的,妾为什么要怨主子爷?妾心里是很感激主子爷的。” 多尔衮听宁翘说这样的话,便越发的想起大格格跪在地上质问他的模样。 这丫头这样知足,却总有人那样的不知足。 “爷没有处置大格格。”多尔衮道,“叫她额娘好好的领她回去了。” 宁翘也不知多尔衮与大格格大阿哥在小书房里头说过些什么。 只晓得多尔衮出来后,大格格在里头哭了一声,后来似乎是被大阿哥劝住了。 佟佳氏带着二阿哥跪在外头,多尔衮大约是下了决心了,也不将二阿哥放在东院里养着了,已经是给请了师傅要好好的教二阿哥骑射,似乎是要改一改二阿哥的性子,要锻炼他的体魄了。 其实宁翘私心里想着,越是二阿哥这样病弱的孩子,越是应当加强体育锻炼,要好好的增强一□□质。这一天到晚的捂在屋子里,身体怎么能好起来呢? 反而是要到外头那大风大浪中去锻炼一下,这身体还会慢慢的好起来的。 要说宁翘心里如何恨大格格,那也是没有那么严重的。 她只是有点可怜这个孩子,好好的女孩子叫人挑唆,叫佟佳氏养成这个样子,着实是有点可惜了。 宁翘看出来多尔衮似乎是有些失望和伤心的。 他将大格格带到前头去养着,几乎是跟大阿哥一样的教养,可见是对大格格寄予厚望的。连她的弟弟宁克申,多尔衮都惜才得很,把他送到了范文程范先生那里去读书历练。 对自己的长女,多尔衮肯定也是费了许多心思的。 奈何这孩子不争气。今日闹的这一场,这心里最难受的人,怕就是多尔衮了。旁的人都有私心,只怕谁也不能体会多尔衮的心意。 宁翘轻声道:“今儿这么多人在前头,又是在主子爷的眼皮子底下,那海东青纵凶猛,可到底年纪也小,这么多人拦着,又有这么多人护着,到底也伤不到四阿哥和二格格的。妾相信,主子爷一定会护着妾的孩子的。” “主子爷对大格格爱之深责之切,又怎说没有处置呢?主子爷替大格格的将来都想好了,将她身边的人都换了,又送回大格格额娘身边养着,便是想拘一拘大格格的性子。妾总不愿意将大格格的心想的太坏了。” “大约是主子爷膝下这样久才又添了几个孩子,大格格一时不适应也是有的。主子爷的苦心,等大格格心里回转过来,必然就会明白的。大格格又不是奴才,主子爷是教养,也很不必说处置的呀。” 宁翘轻柔婉转的一番话,倒解了多尔衮心头因大格格而起的郁气。 他握着宁翘的手:“是真心话?” 宁翘柔柔笑了:“如何不真心?妾何必说假话骗主子爷?妾如今知道的,但凡只要主子爷在,妾和妾的孩子,就都不会有事的。万事皆有主子爷做主呢。” 多尔衮道:“大格格若有你这般聪慧,也不枉费爷的一番用心了。” 宁翘只管轻轻笑着,倒是不接底下的话了。 她说这些,是真心。也是别有用心。 她要做那个独一无二的唯一。她的孩子,也必得是多尔衮心中的偏爱。 柔情温婉最是动人。大格格如此刚烈鲁莽,必然是不得多尔衮喜爱的。 这是没有出事,她可以这样说。若是今日但凡出一点事情,宁翘就不会是这个态度了。 多尔衮似乎已心有内疚,她便不会逼迫的太紧。替大格格说些无关痛痒的话,这事儿在多尔衮心里会记的更久些,也会对他们母子三个更内疚些。 到底四阿哥和二格格还太小,每日吃睡都来不及,哪会说话哄他们的阿玛呢?这两个和大格格大阿哥的年岁又相差的太大,要想多尔衮对两个孩子多些惦念,就只能靠她这个额娘了。 第259章 之后多尔衮一走大半年,又不知要耽误多少与孩子的相处时光。 这两个是才来的,大格格和大阿哥可在多尔衮心里身边多年了,宁翘只能慢慢来。 这再往下,宁翘就不好多说什么了,也不能再多说什么了。 她向来与多尔衮少谈论大格格和大阿哥的事,多尔衮也知道她是从不往前院伸手的。 不管多尔衮那边要不要深入查一下大格格身边的奶娘和侍女,宁翘这里是一定要暗中调查一下的。 若无牵连也就罢了,若有牵连,宁翘是一点都不能放过的。 多尔衮瞧着宁翘只管笑着不说话,便仔细瞧了她一眼。 见她面色红润,气色与精神都还挺好的,这心里倒也放心了,也就不提大格格的话了。 “爷听说,你方才见你额娘了?怎么不叫你阿玛哥哥过来?” 前院膳食送来的很快,果然是宁翘种类繁多的月子餐,还有合多尔衮胃口心意的烤物。 眼瞅着天气就要冷下来,多尔衮先前一直忙,总是没有能好好的用膳,今日又不曾好好的吃用,宁翘就琢磨着给多尔衮来点烤物开开胃,痛痛快快的吃一顿,出出汗,自然一切都好了。 多尔衮瞧着送来的烤物,与宁翘会心一笑:“郭喜倒是用心了。” 宁翘也笑:“主子爷若用得好,那也是郭喜伺候主子爷的福气。” 用膳的时候也并不是不说话。 宁翘倒是叫多尔衮带动了食欲,跟着多吃了一点,甚至还小小的尝了一口鲜香麻辣的烤羊腿。 她将伊尔根觉罗氏的话与多尔衮说了。 “因想着我这里还没出月子,阿玛和哥哥也不好过来,便不曾叫来。只等着出了月子,再有适当的时候,再见便是了。”借口都是信手拈来的。 多尔衮只是想着出征前不见一面可惜了。又想出征回来后总是要见的,他带出去的人,自然是能全须全尾的带回来的,一时也就释然了。 多尔衮道:“你哥哥和弟弟的婚事,爷倒是心里一直想着的。” 宁敬茂和宁克申兄弟俩,多尔衮都还是很看重的。 宁敬茂自不必说,那也是同宁国光一样的骁勇善战,甚至还要比宁国光更聪明,是个有勇有谋的。 宁克申读书好,学问也好,多尔衮见过几回,觉得很是个治国治政的好苗子,就给送到范文程那里,叫他教读书历练去了。 宁家以后顶门立户的,肯定是这兄弟两个了。 宁家以后的前程,也肯定不止眼前这一点的。 宁家倒是听话,这么久都没动兄弟俩的婚事,多尔衮只是心里想着,还没有去交代过,现在人家知道自己来问,而不是擅自做主,也令多尔衮觉得很好。 多尔衮道:“其实今日,还来了一个人,是爷特意请来瞧四阿哥和二格格的。只是身份特殊些敏感些,不好在人前露面,所以是私底下瞧的。但他是很喜欢四阿哥和二格格的,说四阿哥和二格格也是有福气的。” 多尔衮都能照拂阿巴亥身边的一个小侍女,又怎会对自己的亲舅舅不闻不问呢? 阿巴亥一共四个兄弟,如今还在世的,便只有阿布泰了。 舅舅阿布泰曾因为皇太极的打压而跟他们兄弟三人保持距离,甚至因为他们的反抗而被皇太极勒令断绝关系从此不许再有任何的往来。 为了多尔衮的前程,阿济格和多铎是怕了的,也不敢再搞什么事情。 这两个老老实实的,多尔衮心里却是深藏着不服气的。 早些年阿济格和多铎还误会多尔衮对舅舅阿布泰不上心,为此还很是和他保持距离冷淡过一阵子,后来在多尔衮的努力下,兄弟两个也谅解了他,早两年私底下见过一面后,阿济格和多铎也就彻底的知道体贴了多尔衮的心思,不再误会他了。 当年因为受他们牵连的阿布泰的长女也早就嫁出去了。如今生活的也很好。 有时候多尔衮就想,也幸而多铎没有娶阿布泰的女儿,否则皇太极是绝不可能放过他们兄弟三人的。 皇太极是绝不愿意看见乌拉部的旧人再跟他们兄弟三个有什么牵扯的。毕竟当年他们的额娘就出身乌拉部,谁都知道,当年先汗在世的时候,多铎和他才是先汗最为宠爱的儿子。 时有传闻,先帝将他们额娘最后带去见面的时候,便是有心将汗位传给多铎的。 如今事情过去这么久了,禁令有所松动,乌拉部也已经沉寂很久了。阿布泰在镶黄旗也一贯是深居简出不怎么出来走动。 但多尔衮的心里,是绝不愿意舅舅就此一生沉寂的。 他将阿布泰请来,阿布泰也悄悄的看过四阿哥和二格格。 多尔衮心里的想法,便是想叫宁敬茂与宁克申娶阿布泰的两个小女儿。 这是阿布泰的继福晋所生的。头一个大些,已经十六了,后一个小一点,才十四,但若是宁家愿意的话,过两年肯定就可以嫁过去了。 只是他的这个打算,不知宁家愿不愿意了。 宁翘听了便笑道:“这样的好婚事,妾阿玛额娘一定会答应的。主子爷只管同阿玛提一提便是了。妾阿玛额娘一向都听主子爷的,绝没有不应的道理。倒是阿布泰大人那边,不知对哥哥和弟弟满不满意了?” 多尔衮道:“舅舅今日瞧过你哥哥的。自然是满意的。听说你弟弟在范文程那里读书,也是愿意的。” 第260章 “若如此,等出征回来,爷就做主,叫你们两家结亲了。只是乌拉那拉氏如今并不如何显眼,若是想要出众些,还需你们家里自己努力。或者将来,乌拉那拉氏才有出头的机会。” 宁翘笑道:“这如何出众如何出头如何显眼,都是爷们的事情。自该是妾的哥哥弟弟努力去。阿布泰大人家里的姑奶奶便是只管过好日子的。况且有主子爷在,这婚事是错不了的。” 这婚事是真的很不错。若是与多尔衮的舅舅家中结亲了,这日后自然更是亲密了。 但相对的,只怕承担的风险就更多了。宁翘却不怕这个。 她都已经是多尔衮的女人了,相比这以后的风险,还能有什么比这个带来的风险更大呢? 多尔衮见宁翘一口答应,竟丝毫不顾及从前的那些事情。心里想着,果然这丫头还是很勇的。别人若是知道要与乌拉那拉氏结亲,只怕是心里都要犯嘀咕的,生怕将来受到牵连。 可这丫头问也不问一句,着实令多尔衮心中感触。他在心里发誓,这一回一定会护住舅舅一家,更会护住宁家,护住宁氏和她的孩子。 宁翘还不好下来走动,便只能倚靠在床榻上。 多尔衮见她精神还好,却也知道她这里也没少来人,更是忙了一整日的。 就有心想要她好好的歇着,便说去看一看四阿哥和二格格。 多尔衮温声道:“爷去看了四阿哥和二格格后就去歇着了。你也好好的歇着。” 宁翘也笑,说好。 宁翘这里也没叫再把四阿哥和二格格抱来了,这两个小家伙也累了一日了,就叫他们好好的休息罢了。 宁翘一时也睡不着,就在床榻上撑着额头养神。 乌喇嬷嬷悄悄进来道:“主子若困倦了,便安睡吧。主子爷去瞧小主子们,想是不会回来的。” 宁翘轻轻笑了笑:“我知道主子爷不会回来。” 生产之前,为着她的身孕,又因为担心她,多尔衮不曾与她分开睡觉。 为此倒很是折腾了一阵子的。两个人都没有睡得很好。 如今生产了,这还在坐月子,自然是不能侍奉多尔衮的。 且她如今身上还不干净,夜里还要起身几回,总不好再和多尔衮同榻而眠的。多尔衮将要出征,不能休息不好,每日里回来的时间也不固定,也是一大堆的差事要忙,宁翘也不想影响他的差事,想让他保持一个好的身体状态。 因此多尔衮来了邀月堂,也是在他们原先的内室休息的。两个人并不在一处。 乌喇嬷嬷的意思是,多尔衮去看了四阿哥和二格格后,肯定是直接去了内室那边休息,不会再过来宁翘这里了。 可瞧见宁翘这样神情,乌喇嬷嬷也不知怎么的,觉得有些心酸。 乌喇嬷嬷道:“先前福晋就打发英巧来问,说侧福晋如今在月里,府上总得要人侍奉主子爷的。奴才瞧着那几句话着实不好听,就给打发了,那英巧回去也不知怎么说的,福晋那边也就没有再来人说嘴了。” 宁翘道:“先前有孕的时候,不就满府里都盯着主子爷的去向么?不过是因为她们手里现在没有合适的人选,所以才不曾把人推出来,不然早就想法子送上来了,哪还至于说这些话敲打我?” “如今我成了侧福晋,又是在月子里,拢共离着主子爷出征也没有几日了,她们大约是还想着好事儿的,想叫我亲自把主子爷推出去。这话是说给我听的,难不成做了侧福晋,就得跟福晋一个心思么。以后再有这样的话,嬷嬷也不必理会。只推说出去便罢了。” 乌喇嬷嬷道:“咱们这里严实得很。外头不知消息,只说主子爷这时候还留宿在邀月堂,背地里都说主子爷不尊重主子。也说主子不庄重的话。福晋那边没下力气压着,东院那边就更不理会了。” 宁翘反倒又笑,她是想起多尔衮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两个人私底下缠.绵,他就总是说她娇滴滴不庄重的话。 想了会儿,她笑道:“这才几日呢,这话就传出去了。可见有些人是当真迫不及待了。嬷嬷适当露一点消息出去,别人能说,咱们怎么就不能说了?这尊重不尊重的,原也不在这上头。有些人怕是都酸的不行了。” 多尔衮若是个在乎口舌的,当初怕是恨不得就直接在她身边陪产了。 福晋如今是只有这个能耐了,就会在口舌上拿捏人了。 外头的人瞧着,她是风头正盛,在府里也是一人盛宠的时候。 多尔衮不去旁人那里,瞧着是她独宠似的。 可宁翘心里却明白,多尔衮待她是偏爱,可从没有给过她什么独宠的承诺。他就从没有说过,只要她一个的话。 是偏爱的那个唯一,但能永远都是唯一吗? 如今,只不过是府上的人都不和多尔衮的心思。若真有个更好的,谁知道又会如何呢。 她也想不到以后如何,就只能抓紧现在了。 三阿哥的生辰办得不大。但有宁翘做主,还是热热闹闹的办了的。 宁翘在月子里,也不能亲自过去,便送了丰厚的礼物过去给三阿哥。 多尔衮还过去养云斋略略坐了坐,看着三阿哥吃了几口长寿面。 多少人都盯着多尔衮夜里会不会再去养云斋,结果养云斋天一黑就关了门,倒是深夜回来的多尔衮,径直去了邀月堂。令众人又不免有些心冷。 第261章 怎么宁侧福晋在月子里,还叫主子爷这样丢不开手呢? 多尔衮大军启程的日子已经定下了。二阿哥的生辰是赶不上了。 佟佳氏那边再如何气恼都是无用的,难不成为了一个二阿哥,叫多尔衮违抗启程的圣旨么?这显然是不能的。佟佳氏也只好认了。 宁翘还想着多尔衮出征那一日她是一定要起身相送的。哪怕不能出去,便是送到房间门口也是好的,结果偏偏睡熟了没能实现。 多尔衮不是一大清早就走的,是深夜就穿甲预备好了,到了凌晨的时候就起身准备启程了。 这时候夜色深浓,正是安睡的时候,宁翘哪里起的来呢? 福晋等人早就起身等到府门口送多尔衮出征了。 前院多尔衮准备妥当了,硬是迟疑了一下。 不由得想起那年初见宁翘时。他也是有事要出京,稍稍迟疑了一下,也不曾与宁翘说过些什么,为了不耽误行程,只迟疑了一下,他就走了。 现在却做不到这样不闻不问的就走。 “爷去一趟邀月堂。”丢下一屋子的人,多尔衮穿甲带着周得胜踏着夜色去了邀月堂。 正是烟雨烟霞值夜的时候。 两个人见了多尔衮来了,忙要起身行礼问安,都被多尔衮给止住了。 一院子一屋子的人都噤声,一声气儿也不透,就瞧着多尔衮打帘进了内室,周得胜和众人都留在外头候着。 床帐被轻轻撩起来,里头抱着锦被的人儿睡得正香沉,完全没有听到这里的动静。 多尔衮也怕吵醒宁翘,已经尽量不发生什么声音了。 但甲胄碰撞摩擦,难免会有些声响。 这也就是宁翘正坐月子,产后睡得香甜,若换做寻常,她早就醒了。 多尔衮瞧着那锦被里香香软软的小人儿,指尖轻轻抚过她的脸蛋,却怕身上的寒气浸侵了她,很快就把手收回来了。 目光视线描摹,多尔衮如墨般深邃的眸光中满是依依不舍。 从前出征,哪有这样儿女情长的时候?满腔豪情亟待释.放。心里想着的都是要建功立业,要完成他的抱负和目标。 如今却满心都是离别的不舍。 他心里都是对这丫头和两个孩子的不放心。 这些年里头,谁能这样牵动他的心神呢?也就唯有一个她了。 满腔情丝这时候一点点的冒头,满目柔情在这个静谧的夜里缠上那熟睡的一无所知的人。 多尔衮在来的路上,一步步的踏入这邀月堂的时候,心口怦然间猛然发觉,他似乎对这丫头动情了。 活了这许多年,竟没想到在这个年纪,对一个女人难以割舍到这个地步。 甫一动心,便是离别的时候。 “主子爷。” 外头的周得胜也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眼瞅着时辰越来越接近了,他就是再不想打扰,也不能不出声提醒主子爷了。 偏他也有点害怕,也不敢吵醒宁侧福晋,只能小声在外头轻唤。 多尔衮眸光一凛,到底还是起身了。 将床帐放下来,悄悄退了出去。就好像他没有来过一样。 等走到外头,又变回了那个将要出征的眉目冷峻的奉命大将军睿亲王了。 第85章 陈年 福晋听见多尔衮去了邀月堂的消息时,神色微微一顿,压下心中妒恨,叫了周卫来吩咐:“出征的时辰就要到了。去邀月堂请王爷来,这样的大事总不好耽误的。” 她们都是早早的起身就在这里候着,多尔衮倒好,在前院穿甲过后,径直就去了邀月堂。 来的这些个,是一个心里都不惦记的,偏偏惦记那个没来的,要走了还要再去瞧一眼。 素日里周卫也不当福晋的差事。传话这样的差事也不该找周卫的。 可这样的话,叫了旁人去,必是没有效果的,吃力不讨好,说不准还要被主子爷责罚多事。 周卫可不想走这一趟,但福晋到底是主子,不去是不成的。答应着是去了,可等走到福晋等人瞧不见的地方了,周卫的脚步就慢下来了。 如今谁瞧不清府里的形势呢? 宁侧福晋正当宠,福晋找不到拿捏的地方,就只管指使着奴才们去出头,福晋那里是还掌家,若是不掌家,只怕早就没什么体面可言了。 还没走到邀月堂,就遇上了多尔衮一行。 周卫忙上去请安,也不敢照着福晋的原话说,只讲说福晋怕误了时辰就叫他来瞧瞧,多尔衮倒是没说什么,点了点头便往府门口去了。 倒是跟在身边的周得胜狠狠瞪了周卫一眼。 周卫心里也苦,只得给他师傅赔了个笑脸。 周得胜这一回是要跟着多尔衮出门的,前院和府里的事情都交给周卫了。 周得胜本来是不放心的,可主子爷都已经这样安排了,就算是不放心,这府里除了周卫也没有别的人可以完全托付了。 这回出征,那睿亲王的王印是要带着一道走的,只是私印就藏在书房里,周卫知道地方,若是有需要的事情,自然是可以拿出来用的。 主子爷跟前不好说私话,周得胜只盼着这小子知道好歹,知道谁才真正是主子爷心尖尖上的人。 如今邀月堂那位已经是侧福晋了,这身份上已经和从前大不一样了,不是能随意拿捏和欺负的。若福晋和东院那边不肯好好过,怕是这府里这段时日也未必会太平。 第262章 这若是处置的好,周卫这小子就是有功的。要是处置的不好,回来若是邀月堂那边有那么一点点的折损,怕是主子爷也不会轻易放过的。 福晋和佟佳氏都过来了,身后还跟着庶福晋们。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站在庶福晋领头的地方。 三阿哥还小没有带出来。 大阿哥牵着二阿哥站在那里,大格格也安安静静的站在一边。 多尔衮特意瞧了一眼,见大阿哥眉宇间多了些担当,二阿哥虽还有些怯弱,却和大阿哥端端正正站在那里,瞧着就知道是兄弟。 大格格眉眼之间似乎也少了不少戾气,多尔衮在心里暗暗点了点头。 多尔衮对福晋道:“府中家事,就交给福晋了。” 附近福了福身:“王爷放心。妾等在府中候王爷凯旋。” 多尔衮点了点头。府中事务,如今还是福晋和佟佳氏分掌,从旁又有周卫盯着,他在前线不能回来,但若有事,叫周得胜回来处置还是可以的。 如今宁翘身份不同以往,身边也是有人护着的。倒也不至于那样艰难。 多尔衮对佟佳氏也是如是说的,叫她好好照顾几个孩子。还对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说了几句好好照顾三阿哥的话。 两个人都应了。 甭管心里怎么想的,面上瞧着这几个都是一副柔婉和静的模样。多尔衮翻身上马的时候没有回头,心里却在想着,邀月堂里,那盛满了花香的院子里,安睡在屋中的那一个,才是真正的温柔安静的。 富察氏给佟佳氏送来的是府里积年的老嬷嬷了。都称作丰嬷嬷。 到了东院来了,佟佳氏就让丰嬷嬷在身边伺候着,偶尔也管一管大格格身边的事情。 大格格身边如今换的都是多尔衮选来的人。没有嬷嬷,为叫佟佳氏安心,选的倒都是正白旗旗下的侍女伺候着。 多尔衮走后,大格格跟着佟佳氏回东院,二阿哥如今跟大阿哥好得很,大阿哥要去上课,二阿哥要乖乖的去旁听,佟佳氏原本是不乐意的。 但大阿哥还是把二阿哥带去了,也说好了二阿哥若是累了就会把他送回东院,不会叫他在外头强撑着的。 佟佳氏也不想让女儿总盯着邀月堂那边。 上回亲眼瞧见那一幕,又怕多尔衮当真不喜爱这个女儿了,更是被富察氏教育了一番,佟佳氏这回心里头也是有了章程了。 大格格再有几年就到了相看的时候了,总是要嫁人的。睿王府的长女说出去总不能是这样胡闹的事情吧? 八旗家的姑娘都不学汉人那些东西,大格格的学问在这些勋贵王公府里的格格们里头可是算好的了。佟佳氏也不想逼着太狠了。 干脆就在处理府务的时候叫大格格在身边学着。 大格格这样的身份,将来也不可能去人家府上做侧室,必然是正室嫡妻的。 既要做嫡妻,那必然就是要学会管家的,否则怎么拿捏得住府上的中馈呢? 大格格也真是聪明,从前倒是听大阿哥说大格格学东西也快,如今一上手跟了几日,佟佳氏倒也觉得大格格是不错的。 这会儿天还没亮,回了东院后,佟佳氏心疼女儿早起,就叫大格格去歇息一会儿,等天亮了以后再起身用膳也是一样的。 大格格倒是没动,径自坐下,与佟佳氏慢慢说话。 大格格说:“阿玛这一去,少说也有大半年不在府中。府里的事务都是福晋与额娘打理的。可今日女儿瞧着阿玛的模样,也并非是阿玛心里有多认定。还是为着宁侧福晋要坐月子的事情。” “若是宁侧福晋不必坐月子,以阿玛一贯抬举宠爱的架势,必是也要管家的。” 大格格幽幽一双眼看向佟佳氏,“这大半年里,额娘须得好好处置家事,不能有什么差池叫福晋抓到了。额娘还得与福晋和睦相处,将来若是宁侧福晋也要管家,额娘是要同福晋站在一起的。” 看着大格格安静内敛的眉目,佟佳氏有些怔愣。 这孩子是不莽撞了,可如今这个样子,怎么也瞧着不大对劲呢? 偏偏这些话细细一想,又说的是很对的。和她额娘富察氏上回说的是一个意思。 大格格已过了生辰,眼瞧着快要十岁的小姑娘,亭亭玉立的长起来,经过这些事,又跟着佟佳氏这里浸润调.教一段时间,越发的有气势了。 佟佳氏确实是想要个懂事的大格格。如今这个样子,可比之前一味的想要争宠的傻丫头强多了。她的女儿,原该即使要这样明白事理的。 她想,大格格应当是和她一样的,已经看清了主子爷的偏爱。 佟佳氏有些欣慰,又越发的心疼女儿,便道:“额娘知道了。你也累了,先去歇一歇,等一会儿就来额娘这里用早膳,叫丰嬷嬷陪着你去吧。” 大格格答应了一声,也不拒绝,她该说的话都已经说过了,这会儿便去歇一歇也好。 她身边都是新换来的人,奴才不知如何,只不过用着顺手,忠心怎样一概不知。她就更不会交心与她们说什么了。 就算是额娘给她身边送来这个丰嬷嬷,大格格也不信任,更不会与她说些什么。在大格格眼里,这都不是从小伺候她的人,断不会真心为她。 她现在能依靠的也只有自己了。 就算是额娘,大格格觉得,也是需要她替额娘出主意的。额娘读的书没有她读得多,有些事儿也不通透,不然外祖那边为何还要送人过来呢? 第263章 她身边都是阿玛的人,大格格内心真正的想法无法说出来,也不能说给这个丰嬷嬷听,只能和额娘背着人的时候说几句,到了人前,又要做那个阿玛喜欢的,安静乖巧的大格格。 丰嬷嬷来了东院这么几日了。 家里福晋也是千叮咛万嘱咐的,叫她来了好好辅助侧福晋和大格格。 富察氏选人也是很谨慎的,选来的也是个稳重踏实的。 丰嬷嬷原想是在府里安养晚年的,再有几年她也就能回家去了,却没想到叫福晋挑中了,送到了睿王侧福晋和大格格的身边来。 她来了,也没有一股脑的就上去说自个儿的做自个儿的。先看了看东院的情形。 侧福晋这里倒是还能过得下去,就是原本东院侧福晋跟前伺候的人怕是有了些危机感,生怕她来了抢夺了自个儿的差事,因此都不是那么的友好。 再加上大格格待她也疏离冷淡得很。 丰嬷嬷为了自保,干脆就什么都不言语了,只管听差事,叫她做什么就好好去做,不叫她的时候就默默跟着。 如此倒是处境好了许多。 可就这么些日子,丰嬷嬷也是看清楚了。再加上府里福晋来的时候就与她说过的话,这侧福晋身边确实是缺一个提点的人。 但如今看来,大格格似乎是想做这个提点的人了。 可谁家未出阁的格格会去管自己阿玛后宅里女眷们的事情呢? 就不说公侯王府之家了,便是寻常大臣家中,也没有这样的道理。 侧福晋非但不阻止说明,还一味说大格格的好,听大格格的话,丰嬷嬷这瞧着,心一下子就淡了。 这还叫她怎么说呢? 她来的日子浅,侧福晋不会听她的,侧福晋身边的人更是虎视眈眈的盯着,大格格那边心思又深,丰嬷嬷就想着,何必讨这个苦头吃呢? 她在王府安安稳稳待上几年,将来不也是一样能回家养老么? 何必跟着侧福晋还有大格格出谋划策的,得罪邀月堂里的那一位呢? - 宁翘是猛然惊醒的。 她睡得还挺好的,但入睡前一直记着要送多尔衮出征之事,一时心里念念不忘,生怕耽误了时辰,连梦里都记挂着,应是把自己给吓醒了。 结果醒来一瞧,天光大亮,早已是过了出征的时辰了。 见宁翘怔怔坐在那里,乌喇嬷嬷取了热茶来,烟霞烟雨两个轻柔给宁翘洗漱梳妆。 “主子爷出征前来瞧过主子的。见主子睡着,吩咐了奴才们不许惊醒主子。主子爷也是很小心的,不肯吵醒主子。” 乌喇嬷嬷轻柔道,“便是为了主子爷的一片心,主子也该好好保重自己。主子爷说了,等来日凯旋回来,还要瞧见主子好好的呢。” 宁翘抱着热茶叹气:“我只是觉着可惜。不曾亲自送他,也不曾与他说上几句话。我是和主子爷说好了的,要送他的。结果倒是食言了。” 乌喇嬷嬷笑道:“主子爷和主子好好道别过的。当时奴才们都不在屋里,可主子爷出来时,奴才瞧见主子爷眼睛里偶有笑意闪过,可见主子爷是高兴的。” 乌喇嬷嬷与宁翘细细说了多尔衮走时在府门前的情形。 宁翘只是怅然若失,谁曾想他那样温柔,出征前深夜赶来见她,她却一无所知。 却又想,他这样的铁甲柔情只给了她。到了府门前那样和福晋她们说话,可见是公事公办的。特殊的就只有她一个。 这样一想,心里又觉得高兴些。 终究还是收拾好了心情,好好的梳妆打扮,叫人把四阿哥和二格格抱来瞧瞧。 多尔衮这一去少说半年时光,她总不能这样无所事事的度日,还是要好好的保重自己。把这几层小肚子给减下去,恢复成从前的模样,好叫他回来再给他看看的。 这产后恢复,可是迫在眉睫的事情了。他不在的这段时间,正好也不必想会有旁人勾着他,她也能安安心心的好好收拾自己了。 本来也不是会自寻烦恼的人,这月子还有些时候,也不能为此烦心伤神,若年纪轻轻的作下了病症,这以后可就不好过日子了。 宁翘很快调整过来,坐月子就该有个坐月子的样子,也只管不理会外头的事情,只管好好的放松心情,外头的事情自有乌喇嬷嬷她们盯着呢,宁翘这里只管知道就好了。 便是只有一点,哪怕天气冷些,宁翘也不习惯这么长时间不沐浴,总觉得身上不自在。偏偏怎么求,乌喇嬷嬷都不肯给她洗,就是擦洗也是不许的。 就只能这么盼着盼着。 又过了月余,宁翘坐完了月子,总算是能痛痛快快的沐浴了。 里里外外都好好的收拾了一遍,她才终于是舒坦了,有了一种重新活过来的感觉。 四阿哥和二格格满月,也不曾大办,就关起门来,叫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带着三阿哥一同来吃了个饭,也就默默的过去了。 宁翘特意等着四阿哥和二格格的满月过了,才入宫去皇上皇后跟前谢恩的。 谢恩之后,宁翘就去了礼亲王府上探望福晋李佳氏。 当初多尔衮就与她说过,为了不给她晋位侧福晋的喜事上蒙一层阴影,又不叫人说嘴,李佳氏是刻意撑着不叫人看出虚弱模样的。 现如今宁翘出了月子,又去宫中谢恩过,如今朝野上下的目光都盯着皇太极颁金节后将要率军前往山海关的事宜,礼王府这才悄悄传出消息,李佳氏病倒了。 第264章 这回是病得很重,几乎是到了最后弥留之际。 宁翘跟在身边,必是要送一程的。 李佳氏所生的两个儿子,岳讬与硕讬都随军出征不在京中。侍奉在李佳氏身边的是他两个的福晋。 虽说李佳氏的辈分地位在那里,宁翘到底是睿王府的侧福晋,总不可能叫她去操持这些事情的。 因此宁翘送一程,却也没有动手,只是尽心尽责的送了这位老福晋一趟,只当是全了她维护自己的心意。 礼王府家大业大的,人口众多,代善又是族长,尚还在世,这礼王府就不曾分家,儿子们都住在一起。 房中人口众多,也不是每个人都对宁翘很友善的。 但她是睿王侧福晋,倒也没有人敢在她面前放肆。 毕竟代善的长子岳讬如今也不过是个贝勒的身份。 宁翘瞧见了代善。代善对于李佳氏的去世似乎并不如何难过,礼仪周全,但是感情就跟不上了,不过是面上哭了一回,叫宁翘看来,并无多少深情伤心。 这王侯将相家中,怕是也难看见人人都是夫妻和睦琴瑟和鸣几十年的场景。代善能如此,已是很体面的了。 李佳氏病中,府中主事的就已经是侧福晋叶赫那拉氏了。 宁翘瞧那叶赫那拉氏主事,与李佳氏是截然不同的风格。 从前李佳氏在最前头,旁人都是没怎么出头的,如今李佳氏没了,宁翘就瞧见这个叶赫那拉氏了。 李佳氏是族中富户之女,叶赫那拉氏是叶赫部贝勒之女,这出身不一样,自然行事也是不一样的。 叶赫那拉氏为代善生育有三个儿子,这三个儿子都是代善所钟爱的,比起李佳氏所出的长子岳讬与次子硕讬更得代善的喜欢。 而李佳氏并非代善所钟爱的女子,叶赫那拉氏这个侧福晋,才一直是代善比较喜爱的,自从进门后就很得宠。 “奴才听见些消息,等再过些时候,这位侧福晋就要晋为礼亲王的嫡福晋了。” 乌喇嬷嬷出身内务府,又有从前那样的身份,自然是消息灵通的。 要说这侧福晋晋为嫡福晋,入关之后怕是困难重重的,可在入关前,在这个时候没有那么严苛的规矩,侧福晋们的出身也都是很高的,直接晋为嫡福晋的例子数不胜数。 这里避过人,乌喇嬷嬷就在宁翘耳边悄声说了。 宁翘想想也是,叶赫那拉氏如此得宠,想来李佳氏没了,这嫡福晋就该是她的了。方才在厅中瞧见叶赫那拉氏的模样,显然是已经将自己当成是这府里的嫡福晋了。 李佳氏与叶赫那拉氏同为一府中的人,李佳氏偏不肯扶持她,偏要在年轻一辈的福晋夫人里头拉拔宁翘,可见是认定了叶赫那拉氏不成的。 哪怕将来叶赫那拉氏成了新的礼王福晋,也不肯叫叶赫那拉氏再做这个领头人了。 李佳氏从头至尾,也没有同宁翘说起过叶赫那拉氏。 可宁翘有眼睛啊。她是能瞧见的,这两位的关系就算没有那样不好,至少也是不亲密的。互动极少不说,互相更是不提起的。 李佳氏不说,宁翘就只能自个儿琢磨了。 宁翘想着,怕是日后这礼王府是叶赫那拉氏做了主,叶赫那拉氏待她的态度是有些冷淡的,想是以后这礼王福晋的立场,就和以前不大一样了。 也难怪李佳氏要那样安排,尽她所能的将自己给抬举上去。怕是早就料到了她离去之后的局面。 也幸而是岳讬与硕讬两兄弟早已成家,不会因为父亲的偏爱而受到区别对待。 “主子,外头不知道怎么的,偏又提起早些年主子爷与大福晋之间的事情,说的隐隐绰绰不清不楚的,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说主子爷不清白,说主子爷当年是蓄意为之。而大福晋也是顺水推舟的。” 隔墙外头的声音引起了宁翘的注意。 厅中气氛太过沉重,她不过是领着乌喇嬷嬷出来透透气的,没成想就遇到了有人在说话。 细听声音,好似就是叶赫那拉氏和她身边的嬷嬷。 宁翘心想,这可真是不能背后说人。这才说完,就遇上正主儿了。 她们在这里悄无声息的站着,哪知道叶赫那拉氏后头赶上来,也和她身边的嬷嬷在说悄悄话呢? 宁翘屏气凝神的听着,她们话中提起的主子爷,想必就是礼亲王代善了。 那个大福晋。宁翘垂眸,这里还有哪个大福晋呢?代善的福晋可称为大福晋,但也是甚少使用的。这样的语境里说起来,便只能是多尔衮的生母,努.尔.哈.赤的最后一位大福晋阿巴亥了。 皇太极即位后,追封他的生母孝慈武皇后。却有意贬低阿巴亥,对阿巴亥从无追封。 努.尔.哈.赤的嫡妻为元妃。之后的富察氏陪伴努.尔.哈.赤的时间是最久的,也是努.尔.哈.赤的第一位大福晋。 后来富察氏再不得努.尔.哈.赤喜欢,又因为皇太极的刻意打压,这位富察氏最终也不曾得到追封,其待遇比阿巴亥还要差些。 因为她的儿子是被皇太极所幽杀的,所以富察氏甚至都不能被称为大福晋。只被称作是努.尔.哈.赤的继妃。 代善与阿巴亥之间有牵扯。多半还是那陈旧的习俗所致。 努.尔.哈.赤与阿巴亥年纪相差有些大,想着自己死后,就把阿巴亥母子几人托付给代善,代善的意思是不敢当,但心里怎么想的就不得而知了。 第265章 这年纪相仿的两个人之间究竟有没有情愫,多少年都众说纷纭,多少香艳的传说演绎都是从这上头来的。 有史记载,说努.尔.哈.赤身边的两个小福晋告发,阿巴亥跟代善有牵扯,送饭给代善,阿巴亥还私藏财物,代善还接受了这个馈赠。 就为了这个,努.尔.哈.赤大怒,狠狠打压了代善,休弃了阿巴亥。 一年后,阿巴亥才带着三个儿子重新被努.尔.哈.赤迎回了身边继续做大汗的大福晋。 但是自此后,代善却因此失去了继承汗位的资格,从此不被自己的汗父放在眼中了。 这事要怎么看,端看是站在哪个角度看的。不知是谁动的手做的局,但是这一局中损失最为惨重的,便是当时的大贝勒代善了。 他是失去了他的前程。 现在再回过头去看一看,皇太极在努尔哈赤死后即位,逼死了阿巴亥,将代善封为礼亲王,诸王之首,却永远止步于此无可再进。 阿巴亥只是大福晋,叶赫那拉孟古哲哲则为追封为努.尔.哈.赤唯一的皇后。 谁是得利的人呢? 宁翘听见叶赫那拉氏在里头道:“当年的事情,先帝已经处置的很清楚了。如今又是谁,将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又翻出来的?如今皇上将要亲征,睿亲王他们又早已走了,咱们王爷留守盛京,这样的话传出去,是叫王爷勾起旧日心结,又抱病不能理事么?” “你还不想法子去压一压?找到是谁传的。给我好好整治整治。” 宁翘微微垂眸。现如今留守盛京理事的有两位,一个是礼亲王代善,另一个便是郑亲王济尔哈朗。 这是有人想要借着大福晋当年的事情,想要把事情再度翻出来,用这脏水来对付代善么? 这朝堂上的争斗向来如此。宁翘知道些,他们在前头打仗去了,这后方未必就安稳,可若是上头有人镇着,也翻不起大浪来。 就是有人想要乱起来,才要把镇着的那个人给掀翻的。 他们要斗就斗好了。 为何要牵扯已死之人?大福晋死的那样惨烈,还被皇太极如此贬低压制。 多尔衮还在前线带着性命拼杀,后头却拿着他的额娘搞事,宁翘将心比心,若换做是她,定是要伤心的。 第86章 前光 叶赫那拉氏还要忙府里的丧仪,这里也说不到太久的话,与身边的嬷嬷侍女嘀咕几句,也不知道宁翘这里隔墙听见了,只管吩咐身边的人好好的查一查,务必不要使流言发散出去,也就走远了。 叶赫那拉氏这会儿就想把李佳氏的丧事给应付过去了。然后再等上两三个月,她就能晋为嫡福晋了。 这侧福晋和嫡福晋虽说相差不大,但谁愿意自个儿顶头上还压着一个人呢?那自然是痛痛快快的当最大的那个才是最好的。 本来早些年李佳氏生孩子伤了身子,还以为活不长久的,却没想到靠她自己族中的那个生子秘方养身,竟活了这么些年。 要不是代善哄着,叶赫那拉氏是早就不乐意的了。 现在好了,李佳氏终于是病没了,也该轮到她叶赫那拉氏出头了。 如今代善在外头还是荣耀风光的,她这个继福晋出去也是有体面排场的。 毕竟她的出身可比李佳氏尊贵体面多了。叶赫部不一样是女真旧族么?她的族中,那可比李佳氏一族要更贵重些。 叶赫那拉氏还不曾享有过礼王福晋的待遇,就绝不能让人把主意动到他们王爷身上去的。 宁翘这里等叶赫那拉氏那边走远了,这才同着乌喇嬷嬷回去。 这里听见这些话的事,宁翘谁也没有讲过,乌喇嬷嬷自然也是不曾提起的。 等坐上马车离开礼王府后,宁翘才吩咐道:“这些传言,你们也让人盯一盯。看看究竟是什么源头传出来的?那边怕是只会盯着礼亲王,咱们这边,还是不要让那些有损大福晋声名的话传出去了。” 烟雨烟霞还不知道是什么事情,正想问一问的,总是要问清楚了,才好私底下去做主子交代的事情。 结果瞧见乌喇嬷嬷红着一双眼睛,两个人都吓住了,还以为是方才宁翘单独出去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情,一副想问又不敢问的模样。 宁翘看了乌喇嬷嬷一眼,先把事情简单的说了一下。 才听见乌喇嬷嬷有些哽咽道:“大福晋从未与大贝勒有任何的牵扯。” 阿巴亥是努.尔.哈.赤身边最为宠爱的一位大福晋。 甚至比前头的富察氏要更得努.尔.哈.赤的喜欢。阿巴亥自己也是个聪明的女人,她跟着努.尔.哈.赤就能得到一个女人能拥有的一切宠爱与地位。 她是后金汗王的大福晋,三个儿子都很得汗王的喜欢,甚至汗王还将幼子在好好的培养,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还需要去强求什么呢? 她只需要好好的维持这一切,就已经是足够的了。 是努.尔.哈.赤自己觉得阿巴亥太年轻了,担心自己去后阿巴亥会受人欺负无人照顾,又因为女真旧族当初有着和蒙古各部一样的习俗,总是要将自己的妻儿托付给继承自己一切的长子。 因此努.尔.哈.赤才说了这样的话。 偏偏就是这样的一句话,硬生生的将两个本来没有交集和平共处,至少在表面上没有冲突的继母与长子联系在了一起。 第266章 也让其他野心勃勃蠢蠢欲动的人看到了陷害这两个原本就挡住了许多人去路的人的可能。 乌喇嬷嬷曾是侍奉阿巴亥的小侍女,她那时候是年纪小些,可是她看的分明,大福晋当初受了多少的委屈,受了多少的冤屈,她们这些侍奉在身边的人才是最清楚的。 可到了如今,竟还有人要把这桩事拿出来泼脏水。 那记档上,清清楚楚的写着大福晋私藏财物,又给大贝勒送了点饭食,才被休弃回家。可又偏偏就是这样的记载,让大福晋至今都说不清楚。 被人逼死了的人,就更没法子为自己辩白了。 天知道乌喇嬷嬷用了多大的自制力才没有在听见那些话的时候失态。 乌喇嬷嬷是为了想起的那些事儿伤心,为了旧主子难受。 却也是为了宁翘的这些话红了眼睛感动的。 当初跟着大福晋的人,很多都是在大福晋被迫殉死后也跟着被处置了,然后跟着大福晋一道去陪着先帝了。 她是十四爷好不容易救下来的。 当年的人也就没几个活着的了。大福晋身边亲近的人都不剩下谁了,他们也是不会让大福晋身边的人活下来的。 倒是当年在宫中打扫的不跟着大福晋身边的奴才们能活下来些。但一转眼这么些年了,也都离散了。他们就更不会知道这些事了。 除了十四爷十五爷十二爷兄弟三个心里不甘心,怕也就是她这个伺候大福晋的奴才心里头为大福晋鸣不平了。 可是谁都知道,十四爷更是知道的,现在不是个为大福晋洗清冤屈的好时机。他们心里放着这些事,如今是当隐忍。 令乌喇嬷嬷没有想到的是,连福晋还有佟佳侧福晋都不闻不问只当做不知道的事情,宁侧福晋却这样放在心上。 乌喇嬷嬷想,她果真是没有跟错主子的。十四爷也是绝没有看错人的。 这些年里头的四时八节,福晋和佟佳侧福晋,甚至是宫里的皇后还有娘娘们,都只管念着孝慈武皇后,其余的两位大福晋当真就是像被遗忘了似的。别说是追封了,甚至连被人念着都难。 十四爷几位如今还没有站稳,也不能去争什么。可私心想起来,总难免为了旧主子难过。 如今的皇上与皇后,着实是太过薄情刻薄了些。 而福晋和佟佳侧福晋,明明是十四爷身边亲近的人,却也如此冷血。 从前是宁侧福晋的身份没上来,也是做不得主的,如今人家的身份上来了,这不比福晋和佟佳侧福晋更有人情味了么。 这才是心里装着十四爷的表现呢。 宁翘听见这话,心里就不由得冷笑一声,这记档又不是后宫女人们写的,自然是执笔的人想要如何写就如何写了。 她想起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当初说的那些话来。 与眼前的事不相干,却又莫名契合。 多尔衮后宅之中这么多的女人,可能被记载下来的,并不会很多,甚至很多人都是寂寂无名的流落在历史的长河中,没有人知道她们的名字和出身。 或者,只有给多尔衮生育过子女的女人,还有出身尊贵的女人,才得以留下一个名字和出身。 宁翘瞧着烟雨给乌喇嬷嬷擦眼泪,烟霞也小声安慰乌喇嬷嬷。 外头的人瞧见这是睿王府的马车,看见那马车上的标识后都远远的避开了。 宁翘放下撩起一点点的车帘。 眸中含着微微的亮光:“嬷嬷别伤心。大福晋没有做过的事情,始终是没有做过的。这世上,也总还是有明白人的。” “说不准哪一天,那言之凿凿记载下这些事的书页都会被删去,正确的过程会被重新记录和书写下来。” 乌喇嬷嬷看见她面前的宁侧福晋眼中似含着浅浅的笑意,她就像是不由自主的被那柔软甜美的声音所吸引了似的,心生希望,也相信总有一日,旧主子所背负的那些不该她背负的东西会被厘清,会被正名。 乌喇嬷嬷甚至瞧见宁翘眼中的光芒越来越亮。 宁翘望着她们轻笑道:“说不定有一日,大福晋也会被追封为皇后的。嬷嬷要有信心。” 乌喇嬷嬷怔了一怔,宁翘却只管笑着,不再多说什么了。 - 多尔衮这回出去是去打仗的。 前线战事紧张,他又是奉命大将军,先锋军一路打出去,时间是最宝贵最紧迫的,又哪有像从前似的能写家信回来呢? 这一回,连宁翘这里都收不到家信了。福晋与佟佳氏那里更是没着落。 要想知道多尔衮的情形,只能去看朝廷的军报。 可一手的军报也不可能立时就发给内帷的女眷们看,自然是朝中机密,不许外传的。 宁翘也不贪多,她是知晓多尔衮平安就好。 皇太极出征后,今年的颁金节便只管是皇后和宫里的娘娘们领着福晋夫人们过了。 为壮声威,皇后娘娘的意思,这颁金节也不能简过,还是要如往年一样热热闹闹的过着,才能叫出征的皇上和勋贵王公们安心。 这是宁翘头一回作为睿王侧福晋入宫庆贺颁金节的。 今年府上入宫的,还是福晋和佟佳氏。佟佳氏领着大阿哥和大格格入宫,二阿哥跟着大阿哥倒是混出点样子来,本来是不带着二阿哥入宫的。 第267章 但因为二阿哥吵着闹着求大阿哥想要入宫去看看热闹。 这是前几年在府里憋坏了不见人闹的。这会儿在外头混习惯了,就还想着要进宫去玩耍。 大阿哥没有轻易松口,可谁知道宫里头竟点明叫二阿哥进宫去瞧瞧。佟佳氏本来是犹豫不定的,也没有松口要带二阿哥去,听见宫里的话,也就只得松口带去了。 宁翘这里四阿哥和二格格都还小,自然是不带着进宫的。 三阿哥刚过了周岁,也是不进宫的。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也没有什么进宫的意愿,宁翘也不着急现在就把这母子俩推到人前去。 总归是要等三阿哥和她的两个平平安安的长大些再说进宫的事的。 这进宫看着是荣耀,可未必就是什么好事。 宁翘这心里头可是对宫里有着很深的芥蒂的。 府里的事情,照旧是福晋提起了李氏来暂时领着。 可前院有周卫在,正院有蒙嬷嬷盯着,东院有永宁盯着,宁翘这里有乌喇嬷嬷带着丫头们盯着四阿哥和二格格,养云斋都是多尔衮安排的人。 李氏能管的地方也不多。 不过是陪着庶福晋还有侍妾们用宴,真正能做主的也就那么几样事情几个地方罢了。 宁翘的邀月堂铁桶似的水泼不进,宁翘还是叫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暗地里盯着,她进宫的这十来日,总不能叫人钻了空子对四阿哥和二格格动手的。 这两个孩子精力旺盛,每日里除了吃睡,就是互相闹着对方,倒是很能消耗他们的精力。 四阿哥是哥哥,有时候能瞧出来一点,似乎是天生知道该让着妹妹似的。 二格格就比四阿哥更能闹腾些。 宁翘倒也不担心她离久了两个孩子哭,这两个孩子互相陪着都能玩很久,性格还是很好的,也很好养活。 明明还小,可好好说话又像是能听懂似的。 这也不是头一回进宫过节了。 宁翘到了前头来,天光还不甚亮,就瞧见福晋和佟佳氏也是刚来。 佟佳氏身边陪着大格格,大阿哥牵着二阿哥。 大格格如今倒是很不一样了,在人前娴静温雅,目光也很是温和。 但宁翘并不喜欢大格格看向她的眼神,觉得不舒服。 佟佳氏和宁翘一同向福晋见礼后。大格格领着大阿哥还有二阿哥向福晋和她行礼。 福晋温声应了,宁翘也叫孩子起身了。 如今身份不一样了,她与佟佳氏同为侧福晋,佟佳氏的几个孩子就得知礼,将来四阿哥和二格格长大了,不管底下如何,面上也是要行礼的。 倒是大阿哥看起来是真的温和,宁翘也是许久不见大阿哥了。 瞧他也着实是长大了些,气质内敛些,却又有属于睿王长子的气魄,确实很符合当日只管拦着大格格的气质作为。 宁翘做完月子往正院几回去请安,遇见过佟佳氏,倒是没瞧见过几个孩子。 这还是头一回遇见大阿哥。 宁翘微笑道:“上回的事情,还要多谢大阿哥的维护之情。” “四阿哥和二格格还小,两个孩子还什么都不懂,等他们大了,我要告诉他们,他们的大哥也是很爱护他们的。” 宁翘不会让自己的孩子和怀揣着恶意的人相处。大阿哥这样的善意,也没有必要拒之门外。 也很不必将日子过成大格格那个样子,局促狭隘,觉得所有的人都在欺负自己,抢走了属于自己的东西。 如果能好好的相处,那自然好好的相处。如若不能,自然也不能被人欺负了。宁翘不会让自己的孩子主动树敌,但真要来挑衅的,也没必要害怕。 宁翘说上回的事情,福晋和佟佳氏,包括两个孩子都是一脸懵。 等到四阿哥和二格格这几个字一出口,大格格的身体立刻就僵住了,脸上的神色差点维持不住崩裂了。 福晋一愣之后,眼底有不让人察觉的一丝笑意,这不关她的事,她却乐得看热闹。 佟佳氏怔愣之后便是尴尬,又有些生气。 宁氏这样夸赞大阿哥,又提起那件事,不是让大格格下不来台吗? 佟佳氏听着不痛快便要说话,大阿哥牵着二阿哥,二阿哥懵懵懂懂的什么都不知道,也听不大懂他们在说些什么。 大阿哥一直分神关注着,听见宁翘这话就下意识看向他额娘,果然瞧见佟佳氏气不过似要开口的模样,大阿哥连忙就要说话。 结果倒是大格格抢在了他的前头。 大格格含着歉意笑道:“上回的事情,是我的错处。额娘和阿玛已经责罚过我了,我也知道自己做错了。以后再也不会如此了。” “侧福晋向来都是大度贤良的人,想必是不会同我这个小辈计较的。以后,我也会同哥哥一样,好好的爱护弟妹们。” 宁翘看向大格格笑道:“大格格真要是如此想的,那自然是极好的。” 大阿哥在旁边看着,大格格已经开口了,他就不好说出什么话来了。 这一边是亲妹妹亲额娘,一边是隔母的弟弟妹妹,大阿哥没法子去应宁侧福晋的话。大格格已经道歉,难道他还能向着旁人说自己亲妹妹的不好么? “福晋,额娘,宁侧福晋,时候也差不多了,咱们上车吧。” 大阿哥向着福晋行礼,就说着上车的时辰到了,想着把这个话给过去。 第268章 福晋其实还没瞧够呢,可又听见佟佳氏答应一声,大格格就扶着佟佳氏上了马车,大阿哥也将二阿哥先抱上去了,然后他这里在旁边预备着骑马随行。 那翻身上马的模样,真就是王府长子的风范。 福晋忽然又不痛快了。她又看的什么热闹呢?佟佳氏身边三个孩子,这回全跟着进宫去。 纵然大格格不争气,大阿哥却是挺好的。二阿哥瞧着也是越来越好了。 宁氏虽然是一个人,可人家两个孩子还养在府里呢。等将来长大了自然也能带进宫里去。 唯独她,至今还是一个人。 这会儿,越发是体现没孩子的苦了。 福晋觉得没意思,转头也上了马车。 佟佳氏上了马车就心中不满:“她也是做了侧福晋的人了,怎么为人还跟从前似的不饶人?这件事黑不提白不提的,就这么过去了不好吗?为何要提起来叫你难堪?” “大阿哥也是,你才是她的亲妹妹,怎么也不为着你多说几句话?还要你同她去道歉。” 大格格道:“额娘也别生气。宁侧福晋将这事儿提起来,女儿自然是该大方认错的。这一节过去,日后再提起,那便是做长辈的侧福晋不肯放过女儿了。今日宁侧福晋不曾再说些什么,想来这一关是过了的。” 佟佳氏便心疼:“这些时日拘着你,总是委屈你了。可也是为了你好的。这一回是过节,你阿玛不在府中,原本是不叫你进宫的。可我想着你一个人留下来总是孤单些。宫里娘娘问起你,索性进宫也好。咱们总不能一年半载的不见人的。就是这见了人是个什么局面,总要你自个儿应对的。” 大格格微笑道:“额娘放心。女儿知道该如何做。” 要说佟佳氏还是心疼女儿的,也还记着自己额娘的话,大格格进宫,她就将丰嬷嬷给大格格带上了,这会儿就放在大格格的身边,方才那一场,丰嬷嬷是全看见了的,可这面上却是一句话也不想说的。 宁翘在后头上了马车,她的马车跟在佟佳氏的后头,如今也不争这个,横竖两个马车都是一模一样的配饰,也就是福晋的稍稍大一些。 她只管同身边的烟清几个丫头笑道:“大格格还真是有意思。” “我不过是跟大阿哥道谢,又不曾提她的事情,她倒是上来就道歉,又想着拿捏人,只是年纪又小,火候又不到,瞧着就太过稚嫩了。倒是显得她更沉不住气些。殊不知这时候,不理会才是最好的。” 烟清道:“奴才听着大格格的话也是心里不舒坦的。总觉得不是真心跟咱们四阿哥二格格,跟主子道歉的。” 宁翘道:“佟佳氏府上不是送了个嬷嬷来么?便是大格格身边站着的那一个。说是佟佳夫人身边积年的老嬷嬷,怎么也不劝着些?这也有些时候了,若依着主子爷的话,是这会儿也不该出门的。” “可既然出去了,我这里没提她就这样,要是进宫了,有人用这个话挤兑她,她还能受得了?这原是她的错处,可那个狭隘性子不改了,要是被人逼迫狠了,这心里不是越恨咱们了?” 烟清道:“东院里人多,上头被永宁永平把持着,外头叫容西把持着,这丰嬷嬷哪里都插不上手。佟佳侧福晋似乎也不是真心用这丰嬷嬷。也只管放在身边养着,又不说分管着什么差事,就这么不清不楚的放着。” “那老嬷嬷也是辽东旧族出来的,跟着佟佳氏一族许多年了,再有几年就能放出去了。这也是个有脾气的。奴才听说,上头不吩咐差事,这老嬷嬷就不动手,平日里更是不肯多说一句话的。” “大格格这样,那老嬷嬷明哲保身,怕是不肯劝的。” 宁翘奇道:“从前东院里的消息也打听不出来什么太有用的。如今是怎么了,这样的消息你们都打探出来了?着实是能耐了。” 烟水笑道:“哪里是奴才们能耐了呢?是主子有大能耐。” 见宁翘含笑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烟水便笑道:“主子如今晋了侧福晋,又有了两位小主子,这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多少人都想着巴结主子。奴才们这里,不知收到外头多少消息。” “要说起来,也是东院那边自个儿乱了。为同福晋争锋,那头很是揽了些差事去。也不知怎么的,就偏有些争执不休的时候,总是正院抓着东院的错处,东院抓着正院的错处,这从前都是极少的。偏如今多得很。” “便总有些乱的时候。这一乱套,东院那边把守的不严密,有个什么偷奸耍滑的,这消息就漏出来了。” 宁翘沉吟道:“越是这样的时候,你们越是要稳住,别上了人家的套。现在这府里,怕是想上位的人多得很,心思各异,正是多事之秋。” 正院东院不和又不宁,从前还好,现在不好,除了佟佳氏要争锋的缘故,会不会也有别的什么人在里头搅混水呢? 宁翘瞧着几个点头的丫头,清声道:“我如今不同了。邀月堂也就跟着不同了。你们也是不同的。外头许多人来送消息,想必也会有更多的人来打探消息。” “巴结你们,谄媚你们。怕是连扫院子的小丫头也会有人攀附的。我也还是那句话,你们要守得住自己的心,收了外头的孝敬,就得知道自己吃的是谁家的饭食。这孝敬能不能收,收的烫手还是不烫手,自个儿心里要掂量些。” 第269章 烟清道:“主子放心吧。奴才几个都是跟着主子一路过来的,心里头知道该如何做。乌喇嬷嬷日日都是盯着的。烟霞和烟雨两位姐姐也将奴才们筛过一遍的。” 宁翘道:“你们几个我自然是放心的。就怕外头有人口蜜腹剑,人心隔着肚皮,跑过来一心一意的挑拨,叫咱们也和正院东院争锋。” “我自然拿得住。就怕底下的人啊,觉着自个儿的主子是侧福晋了,这就跟着站起来了,在外头拿捏着派头,背着咱们得罪人。” 宁翘幽幽道,“那你们说,正院和东院会不会又联手,先把咱们打下去再说呢?” 如今这是‘三分天下,鼎足而立,’会不会有人想,‘莫若两利而俱存之’? 第87章 玫瑰 如今朝中王爷郡王贝勒贝子们能跟着出去的,都叫多尔衮还有皇太极带出去了。 各府上的福晋夫人们进宫,家里的爷们不在外头骑马跟着,就都是各府上的长子或是嫡子骑马跟随。 若是像礼王府上这样长子次子都跟着出去征战了,那就是长孙或者嫡孙跟着。毕竟也不可能叫礼王这样的年纪在外头冒着寒风跟车随行的。 也就是叶赫那拉氏自己心里不痛快。偏偏还没到三个月,她这里还不能做府里的嫡福晋,还是侧福晋的名分。 李佳氏都不在了,还非得是她的孙子在前头跟着,她这里的儿子孙子倒是没能捞到这样的好处。 睿王府上,自然是大阿哥跟着的,这一路上遇见许多府上的马车,有些是大阿哥的同辈,有些是大阿哥的长辈,大阿哥都需要见礼问安的。 便是跟车的是大阿哥的同辈,这车上坐着的也必然都是大阿哥的长辈,大阿哥也是要行礼问安的。 这么一耽搁,倒是许多马车在一处,缓缓往宫城而去。 福晋在最前头,大阿哥的马就跟在福晋马车身侧。 福晋听见外头的人声,默默沉吟不语。跟着的英巧瞧见福晋心情不佳,也并不敢多说些什么。 大阿哥已经在外头开始崭露头角了。这如今爷们去外头打仗,各府上总要有人撑着的,当家夫人和女眷们终归是只能支撑内庭,这府上的承继,不会放在女眷和格格们的身上。 当今皇上都不曾册立嗣子,但是谁心里又不清楚呢?总归是会有个儿子承继这一切的。 福晋没有挑开帘幕,心里想着的却是在府前看见大阿哥翻身上马的那一幕。 虽然还是稚嫩,可大阿哥的双肩,似乎做好了要扛起睿王府的责任。 这个孩子不声不响的到了现在,竟恍惚长大了似的。还不到十岁的年纪,隐约有了多尔衮高大的影子。 福晋默默垂眸,哪怕现在立时给正院抱养一个孩子来,这孩子还是和大阿哥有了将近十年的差距。这孩子还没长大呢,大阿哥就已经长大了。 “大阿哥如今身边,可有人伺候?” 睿王长子,又是多尔衮放在前院教养的,怎会无人伺候呢? 但英巧明白福晋问的不是这个。 英巧道:“大阿哥身边的人都是有定数的。很早的事后佟佳侧福晋就插不上手了。如今前院的人都碰不到,别说是佟家侧福晋,便是咱们,也是难伸手的。” 福晋道:“大阿哥身边,王爷倒是看的很严实。说来也是,这年纪还不到,也没到要人在跟前服侍的时候。不过,且先看一看吧,咱们科尔沁自己家里,总有年纪相仿的女孩子的,瞧着一两个,以后说不准用得上的。若是王爷想要大阿哥早些成家,咱们到时候也不至于手忙脚乱的找不到人。” 当初姑母能叫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的人进了睿王府的后院,她又怎么不能让大阿哥的后院里都是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家里的人呢? 不管姑母的那一支。福晋自己家里的小侄女年纪就比较小,还不曾长成,若是把大阿哥大格格的婚事都拿捏在手里,又何愁佟佳氏不听话? 福晋如今心里盘算的多,总是要多预备几手的。 福晋想到这,心里又觉快.慰,常年堵在心口的一股气倒是松动了一点点。 宁氏再得宠又如何,她的四阿哥总是比着大阿哥差了些年岁。就像先帝那会儿似的,再宠爱幼子又能怎么样呢?最终还不是皇上成了最后的赢家么? 福晋想,她若是将大阿哥和大格格拿捏在手里,佟佳氏不得不听话,那等再过些年月,真要是多尔衮没了,宁氏带着两个幼小的孩子,又能翻出什么风浪来呢? 宁氏是晋为了侧福晋不假,可要是想越过她去,那还早着呢。 宁翘从前入宫,那是见了人便要行礼问安的。哪怕是后来成了没有实封的庶福晋,这能进宫的人还是个个都比她的身份高,她总是要给人家行礼。 如今成了侧福晋入宫,和硕亲王的侧福晋,这身份上就高出旁人一截来,这会儿就多是别人给她请安了。 瞧见从前请安过的许多人来给她问安,宁翘难得觉得,这早起的难处也消散了许多,也总算是缓过来一点困劲儿了。 她从前还能缩在后头不和人说话,只管叫旁人在前头占风头去,又有李佳氏在前头挡着,她还能偷闲。 如今却是不能了,叫人让着让着就到了前头去坐着。 李佳氏不在了,礼王府的侧福晋叶赫那拉氏还不曾晋为嫡福晋,况且人人都知道,李佳氏属意的是宁翘,而非叶赫那拉氏。 第270章 叶赫那拉氏哪怕以后做了礼王福晋也没有李佳氏从前那样的号召力,所以这会儿众人的焦点都在宁翘身上。 宁翘是不能偷闲了,叫坐在前头,身边都是年轻一辈的福晋夫人们,还好她倒是不孤单的,多铎的侧福晋佟佳氏也叫她牵着到了跟前坐着。 她是才有了四阿哥和二格格的,能这样有一双儿女,盛京城中不知多少福晋夫人是羡慕的。 更何况当初四阿哥和二格格的洗三何等隆重风光,便是后来四阿哥和二格格的满月不办了,众人也还是没能忘记那一场盛宴。 若是不见着宁翘也就罢了,这会儿是两个孩子满月后宁翘头一次出现在众人面前,还有宫中,自是许多人的眼睛都盯着她的。 皇后还特意叫了宁翘到跟前来坐着。 皇后温婉笑道:“这一晃也有几年了。还记得你当初新入宫的时候,是皇上点的名,却也是我叫你们福晋定下来,将你送到府里去的。那会儿年纪还小,还是个小丫头呢。这会儿一转眼就成了两个孩子的额娘了。” 旁人都只是笑,偏礼王侧福晋叶赫那拉氏道:“可不是么。我还听说她生辰是在腊月底。这眼瞧着也快了,这等到了年节下,可就是二十出头的年纪了。也不年轻了。当初是作为小丫头进府的,如今也该瞧着旁的新人进府了。” 皇后浅浅笑道:“二十出头的年纪,怎么就不年轻了呢?比起咱们来,她还年轻的很。不过话说回来,这也有几年了,都顾不上你们府上进新人伺候,听说多尔衮私底下自个儿也没有选人进府的。我想着,这倒是有些委屈他了。” 宁翘只管笑着,方才就没接皇后的话,叶赫那拉氏一开口,这会儿皇后再说话,宁翘也不接了。 这摆明了有坑,宁翘是不往里头跳的。 福晋和佟佳氏都在旁边坐着,她们都不说话,宁翘犯不上出这个头。 宸妃在旁边笑道:“侧福晋这话,本宫倒是不爱听了。二十出头的年纪,如何就不年轻了?那若说起本宫,岂不是比宁氏更人老珠黄了?” 叶赫那拉氏忙说自己不是那个意思:“妾一时口快,宸妃娘娘别怪妾。” 宸妃抬手指了指宁翘,含着笑意道:“你们瞧她,这刚生了孩子,面色还这样红润,还跟个小姑娘似的,谁能瞧出她是两个孩子的额娘呢?” “这才产后不足三月,这腰身就恢复的这样好,丝毫不见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可见这月子是坐的极好的。身边的奴才们照顾的也尽心。最要紧的是,那生子秘方里头的养身方子也是极好的,要不然怎么能把宁侧福晋养的这么水灵呢?” “宁侧福晋,你说是不是啊?”宸妃笑道,“如今这满宫上下,怕是也只有本宫与你,最知晓这生子秘方的好处了。” 宁翘许久不见宸妃,今日再见,早早便觉得宸妃的状态跟之前是完全不一样了。 之前见宸妃总是愁绪难解的模样,今日再见,就觉得她似乎回到了最开始的时候,就好像是宁翘头回跟着出去游猎的那时候。 明艳的宸妃像是一朵盛放的红玫瑰。 现在再看宸妃,似乎又是明艳慵懒的红玫瑰了。 宁翘道:“娘娘说好,那自然就是好的。妾也没有经过多少事情,这生子秘方也是礼王先福晋给妾的,妾也还在慢慢的摸索之中。远不及娘娘聪慧,体悟更深。” 宸妃笑了好一会儿,才瞧着众人道:“你们自然不知道。宁氏啊,她还捂着这好处不肯说,也罢了。你们只瞧她一举得了一对儿女,就知道这东西有多好。” “如今呢,本宫也不瞒着你们,也是该叫你们看看这东西的好处了。” 宸妃当真是笑得志得意满,“本宫如今已有了三个月的身孕。太医诊断腹中应有双胎。不过具体如何还要等月份再大些才能确定。如今怀相是很稳的,这孩子也长得很好。” 宸妃这话一出,把皇后和庄妃几个都镇住了。 宸妃有孕的事情瞒的一丝不漏,这宫里除了皇太极和宸妃外,也就只有诊脉的太医知道了。 这是宸妃故意要瞒着的。 月份不足不好说出来。宸妃如今是很谨慎的。也就是现在月份大了,肚子也大了起来,不好再用吃多了的借口糊弄事,干脆就直接公布出来了。 宁翘瞧着宸妃的状态好起来,原因便是在于此处了。 宸妃和皇太极又有了新的希望。若能和宁翘似的,一次生一对儿女,那便是能大大的弥补帝妃两个人失去八阿哥的心痛和遗憾了。 皇后与庄妃回过神来,都恭喜宸妃,宸妃笑着坦然接受了。 宁翘也随着众人恭贺宸妃。 皇后涵养极好,庄妃跟皇后一脉相承的性子,倒是麟趾宫贵妃的模样瞧着,惊讶之中又带着点气愤,似乎是很不满宸妃将这样的事情瞒着她们的。 这在人前,许多人的心思不明显,但也有许多人的心思十分的明显,尤其是那些不敢明目张胆落在宸妃身上的探求目光,就全都落在了宁翘的身上。 宸妃要公布有孕,还非要将宁翘提出来,又把这生子秘方说的神乎其神,讲宁翘有一双儿女全是这的功劳。 如今宸妃也疑似双胎,这不是越发的让人盯着这生子秘方了么? 而宁翘是心知肚明的,宸妃在记载上,可是没有这二次怀孕的。 第271章 哪怕是有了身孕没能生下来或者是没记载下来,也表示宸妃不会顺利生产的。 可如今却变了。 证明这生子秘方是当真有奇效的。 到了这个时候,宸妃还要利用宁翘来挡箭。她以为旁人是不敢动她这个得宠的宸妃娘娘么? 可实际上,八阿哥不就是前车之鉴吗? 宁翘这里,哪怕是成了多尔衮的侧福晋,明着不能如何,可暗地里呢?暗地里有人来做过的手脚,还少了? 这一下,怕是不知道多少人都要对这个生子秘方起心思了。 皇后笑道:“这可是喜事,又正是过节,那可都是要赏的。” “皇上膝下皇子公主也不多,如今能再添上些那可就是大喜事了。这回宫中是要添几个庶妃的,本来人就都住在七间楼。正好今儿人来的齐全,你们就一同挑一挑,你们府上这几年少进人的,也该给爷们添一添人了。” 皇后特意望着宁翘笑道,“这几年都是你陪在多尔衮身边的,最知道他是个什么心思,他喜欢什么样儿的,你一会儿留意着,若是挑中了便只管与我说,一会儿回去就带回去吧。安置好了,等多尔衮回来就伺候他。” 宁翘含笑没立即答应,只望了一眼宸妃,却见宸妃只懒懒笑着,并不理会皇后的话。 宁翘也听说了,后宫中有个出身八旗的庶妃也有了几个月的身孕。这个庶妃不得宠,皇太极也不过偶然一次,也是在宸妃不自在的时候。 结果这庶妃就有了身孕。 因地位卑微又不得宠,并不被宸妃放在心上。这有了身孕也不见得如何看重,就只管按照规矩养着,皇太极那里也并不如何上心。 可见再选庶妃进宫的事,宸妃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再有新人来,她也依旧是最得宠爱的那一个。以皇太极的深情,也不大可能再移情别恋爱上别的女子了。 宸妃心高气傲,一心只想要自己亲生的儿女,也不会更不可能去抱养别人的孩子。 宸妃如此,倒也合乎情理。可在宁翘这儿,她办不到这个。叫她亲手选人送给多尔衮,哪怕多尔衮不碰,她也办不到。 宁翘笑道:“娘娘这样说,妾却不敢领命。我们府上向来都是福晋做主这些事情,妾怎么好做我们王爷的主呢?妾便只管好好教养儿女,伺候王爷,旁的事情,自有福晋做主,妾可不好越俎代庖的。” 福晋在旁轻轻笑道:“娘娘可听见了?宁氏说的,这样的事情,在府上都是我做主的。” 福晋转头望向宁翘,“宁氏,那如今我要替王爷选人,你也答应吗?” 宁翘灿烂一笑:“福晋既要选,妾没有什么说的。这样的事情,谁家不是主母做主呢?妾总不能驳回了福晋的决定。那妾成什么了?” 宁翘心知肚明外头将她传成了个什么样子。 如今皇后看似是一时兴起,但瞧起来,其实和宸妃是一样的。都是早有预谋的。 福晋这些时日可不曾闲着,八旗里头听说都挑了个遍,这回入宫的几个,听说也都是有了地方的,不过是要在清宁宫这里走个过场。 不论宁翘是答应还是不答应,睿王府这一回都是要进人的。 而皇后提出来让宁翘来选,也不过是一种试探,或者说是她们以为的给宁翘一次机会。又或者是想让多尔衮知道以后,能对这个进府的新人多几分怜惜,毕竟是他所喜爱的宁侧福晋挑的嘛。 只可惜皇后是打错了算盘。宁翘也不会坐实外头对她的那些传言。 可看福晋愉悦的样子,大约是以为她这一回是成功的打击到自己了。 宁翘心里却在想,这才哪到哪。 有本事叫这个人抢走了多尔衮,那才是如了她们的愿。 皇后兴致高,众人没有异议,还真就叫人进来了。 趁着这功夫,多铎的侧福晋佟佳氏跟宁翘咬耳朵:“我还以为你是不会答应的。本来还想好了一肚子劝你的话,没想到倒是一句也没有用上了。” 宁翘轻笑道:“姐姐放心。我可知道外头都传我些什么了。说我拦着我们王爷不许别人近身。我要真是那么霸道的,我们府里还能有个三阿哥么?” “这爷们要谁不要谁的,哪是由咱们定的?不也该自个儿想一想,怎么偏偏就是不得爷们的喜欢呢?” 佟佳氏失笑:“你啊,背地里的这个话只和我说好了。如今是越来越促狭了,这一番打趣可把这殿里的人都捎上了。要是叫人知道了,你只怕得罪了一殿的人。” 宁翘笑道:“那我可不管。反正只有姐姐知道,我是个什么心思了。” 佟佳氏轻轻一笑:“我自然是知道的。也知道你这让的心里不痛快。不过这样也好,不把自己放进去跟她们作对,只管抓住爷们才是对的。我还怕你想不通这个,一意要和她们硬顶着。如此就好,外头也不至于那样说的,这里子面子都有了,这才显得你聪明呢。” 眼瞅着人还没这么快过来,众人都各自说话,宁翘越发明目张胆的在皇后眼皮子底下和佟佳氏说悄悄话。 “姐姐想是知道的,我们福晋这一回闹的动静可不小。本来是悄悄的不想叫人知道的,可宫里的这几位也跟着掺和进来。这里头的牵扯我不说,姐姐也是知道的,这过了这么些时日,就闹出这么个局面来。还不知道是谁心里不痛快呢。” 第272章 佟佳氏实在是听着这说话的语气可爱,又因为这里头话中的小得意而忍不住失笑,她当然知道。她怎么不知道呢? 睿王福晋的本意,是想悄悄选一个人进府,夺了宁翘的恩宠。便是不能全夺,也要分宠。 偏睿王福晋不肯再被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的人控制,不想为他人谋利益,结果自个儿什么都没有得到。 又想作为上位者全盘控制自己选的人。因此只管在下五旗里头选人,连出身蒙古的都不要了。 这是打定了主意要选的人只许听她的话。 结果动静闹出来,又怎么可能瞒得过宫里呢?眼瞅着风吹出去。 那科尔沁的格格还没有进府呢。难道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还愿意出一个得宠的人将来挡了科尔沁格格的路么? 那自然是不能的。 可科尔沁格格这会儿还没有养好,也没法子进府。 睿王福晋也不肯松口。大约是她们私底下博弈,最后得到了皇后的支持,愿意送一个人进府,就拿着皇后的身份给压着。 而这个人也必得是地位低微不能挡着科尔沁格格的路。 又能让睿王福晋满意的。毕竟科尔沁格格将来生下的孩子,是不可能给福晋养着的。 在这个时候,总不能瞧着宁翘一人独宠,总得找个人出来分宠的。就有了眼前的这桩事。 佟佳氏轻笑道:“我瞧着,你心里跟明镜儿似的。” 宁翘偷偷笑了一回,才轻声道:“这不是才被娘娘们夸了一回,和从前大不一样了。我这里叫姐姐们调/教着,总不能还和从前似的。如今要是不盯着,那什么时候盯着好呢?” 宁翘眸中闪过几分俏皮笑意,“姐姐可知道,我们福晋看中谁了?” 佟佳氏道:“你就别卖关子了。一会儿人都进来了,我可是一眼就能瞧出来的。” 宁翘低声笑道:“那确实。” “姐姐只要一看就能知道的。她想要个美人,放出风儿去,说是要比我更好看的。还得地位低微好拿捏的。还得是旗人。说句大言不惭的话,我如今也是有人撑腰的,哪有随便什么人家就想着和我作对的呢?只这一条,就够她们掂量的了。” “姐姐说事情巧不巧?礼王先福晋才去了,她们就挑中了镶红旗的人。” 代善所领两红旗。李佳氏才没了,这选上的这一个,就是镶红旗的。 济尔莫特氏,镶红旗下普通旗人。 宁翘看着那边的叶赫那拉氏。这位将来的礼王福晋,照这么看,和她可不是一条心的。 第88章 恶意 正说着话,那边的秀女就进殿来了。 这会儿还是两班秀女,一班十个,一共二十个秀女站成四排,整整齐齐的立在那里,供宫里娘娘福晋夫人们观看挑选。 佟佳氏小声笑道:“这么瞧着,怕是几个出众的亲王郡王贝勒府上,都是要进人的了。” 宁翘也笑道:“姐姐见事清楚。为了叫这事看起来漂亮些,不至于落人把柄,叫人回头有话说,自然是要差不多的府上都要进人的。莫说是十五叔府上,便是十二伯府上,怕是也要进人的。” 阿济格府上的李氏,生了一位小阿哥。和宁翘就是前后脚的事情。 李氏得阿济格的宠爱,他们府上的福晋倒不似自己府上的这一位这么拧巴,有了小阿哥后,阿济格待李氏更好些,李氏就顺理成章的晋为郡王府的庶福晋。 如此就算这一次阿济格府上也要进人,也不会威胁到李氏的地位了。 佟佳氏瞧了瞧,对宁翘道:“第三排第一个,是不是就是你说的济尔莫特氏?” 宁翘看了一眼,笑道:“姐姐果然一眼就看出来了。” 佟佳氏小声啧道:“这谁能看不出来?生怕放在前头被别人看中了,又怕放在后头看不见。就要放在中间还要第一个,这心思露出来,谁能不知道是为你们府上预备的?你看看那济尔莫特氏的长相,那不就是照着你的模样去找的么?” 宁翘知道福晋最终定下的是镶红旗的济尔莫特氏。是很费了一番功夫去找的。 不过她没有看过济尔莫特氏的画像,只知道有这么个人就放下了,也不曾在这上头费什么心思。实在是很不必费什么心思。 要是但凡府里进人就要这么费心思,那她这日子还要不要过了呢? 今儿见着了人,宁翘算是知道连乌喇嬷嬷和烟雨烟霞几个丫头都背地里不屑福晋的举动了。 福晋这可真是越发的上不得台面了。 这济尔莫特氏年纪还小,才刚过十四,年纪小些,身量也没有太高,人瞧着也没有长开,但能看出来是个美人胚子,这要是长大了,八成也是个大美人。 叫佟佳氏说出这番话的缘由,就是这个济尔莫特氏完全就是按照宁翘的模样去找的。只是她现在年纪小些,和已经成侧福晋的宁翘是不能比的。 也就是长相上,都是偏甜美娇俏的。 “只是这孩子就模样看得过去,这神韵气质上,远远不及你。” 佟佳氏小声道,“你这模样多少人里头也出不来一个,她们费尽心思的去找,哪有那么容易的?本来底子就好,在王府里叫十四伯好好的养了几年,哪是这普通旗人家里的小丫头能比的呢?” 也就只剩下个样子了。她们大约是以为,只要是似宁翘的这个模样,睿亲王就都会喜欢的。 第273章 可那济尔莫特氏大约还是叫福晋她们私底下调/教过的,又在宫里学了这么些时的规矩,面上还是过得去的,不至于露怯。 但在宁翘自己看来,算不得是敌手,也算不得是对手。 可能唯一的就是年轻。在福晋她们眼里,大约也觉得这样娇嫩的小丫头能很得多尔衮的喜欢吧? 毕竟岁月流转,不可能有人永远年轻,但永远有人正年轻。 这二十个秀女其实也都是精心挑选的,里头不乏家世出众的,但要说模样最出众的,怕就是这个济尔莫特氏了。 一时之间,不少人的目光就在宁翘和济尔莫特氏身上打转了。 这有眼睛的都能看得出来,便是之前不知道的,现在也知道了。 这位济尔莫特氏是给谁预备的了。 难怪方才皇后和睿王福晋要那样说话呢。 皇后招了招手,果然叫了济尔莫特氏到跟前来。 到底是普通旗人家的姑娘,便是在宫里住了些时日,又学了些规矩,但年纪还小,就总是有些青涩的。 皇后同睿王福晋道:“我瞧着这个倒好。你瞧着呢?” 睿王福晋笑道:“妾倒是与姑母心有灵犀了。我也是一眼就瞧中了这一个。正要请姑母做主允准我把这个孩子带回去呢。” 皇后笑道:“你瞧着好那就是好。总归也要你乐意的。你既然一眼就瞧中了。那自然是准你带回去的。就给多尔衮做个侍妾吧。她年纪还小,又是普通旗人的出身,做个侍妾正正好。回头时日久了,又得多尔衮的喜欢,再为多尔衮生育了子女,自然还会有晋封的时候的。” 皇后温和看向宁翘笑道,“我记得当初宁氏,不也是这样的么?进府便是侍妾,转眼几年,就为多尔衮生育了子女,又晋为侧福晋。这才是有福气的。” 睿王福晋也跟着道:“是啊,姑母记得不错。宁氏也是从侍妾上来的。” 宁翘其实并不觉得从侍妾上来是什么丢人丢脸的事情。 可皇后与福晋特意强调提及这一点,只怕就是想要羞辱她的。 照着她们的意思,这济尔莫特氏进府后,就是该走她的路子,将来三四年后,也能做个侧福晋。 豫王侧福晋佟佳氏在旁笑道:“不只是皇后娘娘和十四嫂记着,咱们这里都记着呢。这府里进人原也不是什么大事,几句话也就过去了。偏咱们宁妹妹有福气,生了一双儿女,又晋为侧福晋。前儿那样做洗三的时候,我们几个福晋还在一起议论,说宁妹妹当初做侍妾,着实事有些委屈了。” “这八旗佐领出身的,怎么也得是个庶福晋呢?只没想到偏偏是个侍妾。” 佟佳氏看向济尔莫特氏,勾唇道,“若不是侍妾就是最低的,你这个出身入王府,怕是还要更低些。总听说汉人家里有个什么通房丫鬟的,你这样的出身,就该是这么个身份。可咱们呢,厚道,也没有这样细分,倒是叫你有福气了。” 先前福晋暗地里选人的时候,谁不知道是为了进府得宠的呢? 若要得宠,就是要分宁侧福晋的宠。势必是要跟宁侧福晋对立的。 在明知这样的情形底下,还是一定要进府,且还是自愿进府的,这也不曾有人强迫的,就表明了这济尔莫特氏是有一定野心的。 这家里也是有野心的。那就不怪佟佳氏如此嘲讽压制为宁翘长脸了。 眼瞧着那济尔莫特氏白了脸,皇后便笑道:“如今也不说这个了。只要进了府,多尔衮能喜欢就成了。咱们在这里选人,不就是为的爷们喜欢么?” “睿王爷真能喜欢她吗?” 一直没开口的豪格福晋博尔济吉特氏这会儿开口了,她一脸高傲,眸中却有鄙夷不屑的看着济尔莫特氏,“她这样低微的出身,不过是凭着一张脸,就能让睿王喜欢吗?” 大博尔济吉特氏看向宁翘,语气恶毒地道,“宁氏,你就是凭着这张脸,得到睿王喜欢的吗?” “若果真是这样,你的出身又有什么益处?你和她,不是一样的么?” 宁翘微微一笑:“郡王福晋一口一个睿王,一口一个宁氏,倒是叫妾想起来,当初瞧见福福晋的时候,端庄高贵,似乎是很有涵养的模样。好似皇后娘娘这般高华动人,怎么到了郡王福晋这里,这话就这么难听了呢?” “肃郡王是皇上长子不假,可我们王爷也是肃郡王的叔王,我亦是亲王侧福晋,也是福晋的长辈。福晋提起我们王爷,该称一声十四叔,我这里随称不上婶婶,但郡王福晋对我也该客气些。不然总叫人以为,科尔沁的格格都是会欺负妹妹的格格,还只当是从无人教养的呢。” “你——”大博尔济吉特氏恼羞成怒。宁翘提起当初冰场上的事情,她就恼了。 “好了。”皇后道,“如何又拌嘴了?” 皇后温和看了宁翘一眼,才转向博尔济吉特氏道,“你也该有些尊卑礼数。宁氏那里,你是合该赔罪的。好歹她也是你的小婶婶。不能如此无礼。” 皇后压着,大博尔济吉特氏只能依着,偏偏这长辈两个字压着,她就是没法翻身。 宁翘从前是侍妾,是没有实封的庶福晋时,她们欺负习惯了。可如今,宁翘是亲封的亲王侧福晋,这地位上来了,就由不得她们如此欺辱了。 有金册印绶的亲王侧福晋,那也是有地位有实权的,叔王的侧福晋,做侄子的嫡福晋,那也是要敬着的。谁让豪格至今还没有恢复亲王的爵位呢。 第274章 在场这么些人瞧着,一个个的目光在宁翘和济尔莫特氏身上来回打转的时候,多少人就是打着大博尔济吉特氏这样的恶毒主意的,就是想要把两个人牵扯在一起,用以羞辱宁翘。 结果大博尔济吉特氏碰了个硬钉子,一点儿好都没讨着,众人也就歇了心思了。 摆明了皇上还是顾及体面的。也看清楚了宁翘还是从前那个不柔软的性子,真要是碰上去,怕是占不到便宜还惹了一身骚,干脆就不提这些了。 横竖看皇后与睿王福晋的意思,这个济尔莫特氏入睿王府是入定了的。 这以后自然是有热闹可看了的。 就瞧瞧睿王府回京后,是还愿意去找宁氏这个旧人呢,还是喜欢济尔莫特氏这娇嫩新鲜的小姑娘呢? 如此将两班秀女的去处都定下了。果然出众的各个府上都是有的。 要进睿王府的就只有济尔莫特氏这一个。 这是福晋精挑细选出来的,在精不在多。要是弄个不好不出众的人,泯然于众人不得多尔衮的喜欢,也是无用的。 秀女退出去的时候,宁翘瞧见那济尔莫特氏偷偷看了她一眼,宁翘神色不动,心里只觉得好笑,倒是还挺像的。 她是想说,这个济尔莫特氏叫福晋她们调/教的,竟然行动举止都在模仿她的。 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偏学的那个样子,着实是有点违和不自然。 宁翘这身气韵是自然天成,她便是这般的性子,旁人没有这等心性际会经历,再如何也是东施效颦。 宁翘瞧着身边的豫王侧福晋佟佳氏对着她挑眉笑,宁翘也禁不住抿唇微笑,却听见她们福晋对皇后说话。 “想起当年,我倒是记得,和宁氏一同入府的还有个李氏。姑母当时也是将她指做侍妾的。” 皇后想了想,道:“对。是有这么个人。我记得,她的出身与宁氏一样,也是镶白旗佐领之女。” 睿王福晋道:“是。她倒是默默无闻,也不会惹是生非,倒是难为姑母还记着她了。我也是想着,替她求个恩典。她入府也有几年了,虽不曾生育子女,但这两年跟着我操持家务,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想着将她晋为庶福晋。日后也好出来行走。毕竟我们府上,出身八旗的庶福晋还是少了些的。” 宁翘看向福晋,福晋竟也看过来,还对她温和一笑。 那边的佟佳氏面上也无意外之色,平淡的目光落在宁翘的面上,那眸中悦动的光,竟也慢慢汇聚成微微的笑意。 她们睿王府上的这位佟佳氏,从头至尾一直都是不曾说什么。好似以她的立场也不必说什么,想说的想做的自然有人替她说了做了,只管在旁边安静看戏好了。 哪怕是福晋提出要将李氏晋为庶福晋,佟佳氏似乎也不意外,似乎也是知情的。 宁翘想,这是自己给福晋,给佟佳氏的压力太大了吧? 她们把李氏推出来,肯让李氏做这个庶福晋,就是说这段时日都寂寂无名安安静静的李氏,是已经投靠她们了吗? 李氏,终于按捺不住寂寞了吗? 皇后既应了济尔莫特氏进府,也不会卡着福晋的请求。 皇后道:“你们府上说来也是人少,多尔衮喜欢是最要紧的。这个既然是会持家的,那提上来,给你们也是个帮衬。回头多尔衮回来,瞧见你们府上井井有条的,他自然也是会高兴的。” 福晋笑道:“多谢姑母。回头再叫李氏来给姑母磕头。” 这些事,宸妃就不甚关心了。 耐着性子坐到如今,宸妃推说累了,便借故回宫歇着去了。 她如今有了身孕,谁也说不上她什么,就连皇后都不能说什么。宸妃要走,还只能让她走,福晋夫人们也都是恭送。 皇后干脆在宸妃走了后说要去更衣,便带着庄妃去了。 这边福晋夫人们正好可以自由活动一下,歇息歇息。 宁翘在里头坐累了,便同着豫王侧福晋佟佳氏出来随便走一走散散步。 佟佳氏不放心府上的两个小格格,虽不是她生的,但是今年新带进宫来的,年纪也很小,佟佳氏就想着去孩子们玩的地方看一看。 佟佳氏道:“这两个是一母所生的,倒是和你一个样,就是一对小女儿,模样还长得一个样,倒是咱们府上的能分得清,外头的分不清。” “本来是叫那两个小子带着的,可我实在是不放心,这两个在府里也矜贵,前头都是生的小子,这两个好不容易长到四五岁,我们王爷也宠着,为这个,也晋了她们额娘为庶福晋,不过不得宠,就这两个小丫头倒是很得人的喜欢。” “她们额娘出身不高,又不得宠,也不得进宫,两个小子说要带妹妹进宫见见世面,她额娘就把孩子托付给我了。我这也得尽心瞧着。我这身边不是没格格么。要是有个小格格,不定要疼成什么样儿呢。” 也是这个庶福晋人老实安静不惹事,两个小格格又着实乖巧惹人疼爱,不然佟佳氏也是不会这样上心看护的。 宁翘也好奇,这可是同.卵.双.胞.胎,和她的四格格二格格是不一样的。之前没见过,这会儿正好可以见一见的。 两个小姑娘着实长得很好看,但并不是与多铎太相似,想必和她们的额娘是很像的。 珠兰和多尼倒是将两个妹妹看护的很好。 第275章 佟佳氏远远的瞧着,同宁翘笑道:“巴不得你的二格格早些长大呢。” 宁翘也笑:“再想,这日子也只能慢慢儿的过。可日子真正过起来,也是不慢的。说不准一转眼,二格格就长大了。” 佟佳氏倒是有些感慨:“你这话倒也是。我从前也想着,珠兰和多尼什么时候能长大呢?结果这一转眼几年过去,这两个小子就这么长大了。” 宁翘轻声道:“长大了,到了这个年岁,就要操心婚事了吧?” 如今这成婚,比入关后的年纪还要稍微早一些。却也有晚些的。但这婚事不是一蹴而就的。总要看个几年,少说一二年是有的。因此孩子到了十岁之后,这婚事相看就提上日程了。 毕竟他们的出身不同于普通人,将来的妻子或者丈夫,也不能随意选就。更何况如今的战事频仍,难保不会出现什么意外,危险不可预料,自然都是想着早些成婚留下子嗣,才是最要紧的。 宁翘当然知道这是不妥当的。可满人成熟早,成人也早,这样的境况下,也是无可厚非的。 佟佳氏微微扬眉,想要问宁翘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结果忽有些吵嚷人声拦住了她们回去的脚步。 佟佳氏和宁翘对视一眼,是那边偏僻宫室传来的声音。 佟佳氏叫跟着的人别动,她牵着宁翘慢慢走过去,用极小的声音道:“我好似听见你们府上大格格的哭声了。” 宁翘眨眨眼,她也听见了。 她们这边轻手轻脚的过去,站在高大的朱红宫柱之后,那边的人根本瞧不见她们,她们却能将那边的情形看的清清楚楚的。 大格格确实是在哭。是被人欺负哭的。 第89章 抚蒙 四五个小姑娘围着大格格挡住了她的去路。 这几个小姑娘有比大格格高的,也有比大格格矮的,还有和大格格一样高的。 但都是一样的神情,对大格格很是不满的样子。 “你哭什么哭?你还有脸哭吗?” 为首的一个是比大格格高了一个头的小姑娘,英气漂亮,着实是气质飒爽,看起来也很是不好惹的样子。 她对大格格道,“你当初欺负你妹妹的时候,怎么就那么狠毒呢?你妹妹那才多大,刚出生三天,你就想拿着你的海东青伤她了?要是没人拦着你,真叫你得逞了,你这手上可就沾了人命了,知道吗?” 旁边一个小姑娘道:“就是。你怎么有脸哭的?我们今天又没打你,也没拿着海东青伤你,说你几句怎么了,你还哭上了?” 宁翘眨眨眼,没想到这里还有人为二格格出头了。 这事倒也过去些时日了。宁翘今日谢了大阿哥一回,也不曾说大格格什么,倒是大格格自己拿捏了一回,却没想到在宫里,还有人揪着这事不放,要这么帮她的二格格讨还公道。 可宁翘又想,这会不会是有人故意想叫她瞧见的呢? 毕竟这事已经过去两个多月了。 她是要坐月子出不来的,可大格格也未必不在外行走。若是真的想找事,自然总是有机会的。何必要在宫里,又为何要在宫里? 还一定叫她看见了? 她和佟佳氏是随意随机走过来的,并不一定会遇见。但这里有人声,她们就会注意到,然后被吸引过来。 宁翘也不想多想,但实在很难不多想。 只是这几个小姑娘,宁翘也不大认得,今日进宫的福晋夫人们带来的孩子们还挺多的,宁翘也不是每个都准确认得的。 宁翘就看向佟佳氏。 到底是相交几年的姐妹,都不必宁翘说话,佟佳氏就看懂了宁翘眼中的疑问。 她悄悄凑近宁翘,指尖往那边点了点,用极小的声音与宁翘道:“这两个是硕讬贝勒的小格格,这两个是岳讬贝勒的小格格。那一个是萨哈廉的小格格。” 硕讬岳讬是李佳氏为代善所生的两子。萨哈廉是叶赫那拉氏为代善所生的三子。 那也就是说,这五个小姑娘都是代善府上的小格格,是代善的小孙女。 硕讬岳讬也就罢了,这都是亲多尔衮这边的,他们俩的女儿自然也是向着睿亲王的。 怎么萨哈廉的小女儿也和她们一样这么帮着二格格说话呢? 叶赫那拉氏育有三子,后头还有两个儿子,这个萨哈廉是叶赫那拉氏为代善所生的第一个儿子。萨哈廉很得皇太极的看重,对多尔衮倒是并没有那么亲厚的。 叶赫那拉氏对宁翘的态度,先前就可见一斑了。因此小格格如此行事,绝不是这母子俩的熏陶了。 佟佳氏小声道:“萨哈廉的长子阿达礼,与他大伯也就是硕讬贝勒极好。这孩子十分崇拜十四伯的。这个小格格就是他同母的妹妹,受他影响,自然是亲厚十四伯的。” 宁翘想,原来是这样的。 那也就怪不得了。 前一段时日,代善府上都在忙着李佳氏的丧事。宁翘虽去了府上送过一程,但那府上的人太多了,都穿着一模一样的丧服跪在那里,宁翘也没时间功夫去一个个的细看,因此不认得也是正常的。 她们府上忙了这许久,在外碰不到大格格,估摸着这还是在宫里给遇上了。 这就不是事先哪个安排好的。这就是这几个小格格心里气不过,瞅准时机把大格格堵在这里,要给二格格出口气的。 第276章 大格格前段时间不出门,可这做过的事情,总是要自己承担后果的。如今这后果不就来了么? 这里只大格格一个人,大阿哥和二阿哥倒是没有与大格格在一起。 宁翘没打算出去,佟佳氏就更没打算出去了。 宁翘想,这原本是几个小格格之间的事情,若是她出去了,叫大格格看见她了,大格格这样的心性,指定会想这些事都是她一手安排的。 那不是平白给自己惹麻烦么? 宁翘也没有为大格格解围的兴趣。宁翘这里不动,佟佳氏就更不会动了。 两个人便只想装着没瞧见,然后慢慢的退回去的。 结果那边倒是有了新的变故。 “别闹了。说到底都是一家子的姐妹,何必这样区分?” 似乎是有人来解围来了,“她做错了,你们说与她知道,以后再不这样了。若不懂得这些,如今也是该懂得了。你们这样欺负她,又与她当初的行径有何分别呢?” 宁翘悄悄去看,看这小姑娘的说话声音,究竟是哪个仗义直言的。 结果一瞧是谁,看似意料之外,却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佟佳氏小声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四公主和五公主。” 庄妃入宫,是到了这两年才得了九阿哥的,先前生了两个公主,如今年岁就比大格格稍稍大一点。 这两个公主,也叫庄妃和皇后教养的,与她们的性子一脉相承。宫里要是有这样的情形,还真就是这两个会出来维护孩子们之间的关系。 毕竟这里离清宁宫不远,真要是闹起来,皇后那里必定是会知道的。 瞧着那边礼王府上的几个小格格满脸不服气的模样,宁翘牵着佟佳氏的手,悄悄从宫柱后面退出来。 出来走了会儿,只能隐约听见那边的声音了,佟佳氏才望着宁翘道:“怎么就走了?咱们热闹还没瞧完呢。” 宁翘悄悄指了指花丛树影那边匆匆过去的人影:“还看热闹?这宫里什么事能瞒得过那一位呢?那边一闹起来,这边怕是就知道了。” 佟佳氏挑了挑眉,倒是没有再说要回去的话了。 看这样子,应当是四公主五公主过去的时候,就已经把这里的事报给清宁宫知道了。 等宁翘与佟佳氏回到殿中,不一会儿,果然就看见代善府上的几个小格格,还有大格格,还有四公主五公主都一起回来了。 但叫宁翘和佟佳氏惊奇的是,先前只是瞧着大格格在哭,结果等一群小姑娘一起回来时,居然个个都红着眼睛,像是都受了委屈哭过似的。 大格格自个儿站一边,代善府上的小格格们站在一起,四公主与五公主牵手站在一起。 互相都不搭理,看得出是闹别扭和生气了。 宁翘这时候倒是有些不懂了,难不成她和佟佳氏走后,这几个小姑娘又说了什么,竟都闹起来了? 四公主五公主也是好性子了,竟还能闹起来? 别说宁翘好奇了,在场的福晋夫人们也都是好奇的。 皇后着意安慰了一番,想把话给问出来,但除了之前的事能问出来,后头再有的事就怎么都问不出来了。 偏偏这边的奴才们去的晚了一步,就是没听见中间发生的事。 几个小姑娘把身边的人都打发的远远的,她们不肯说,就没人能知道了。 就还是得说之前的事。 皇后望着宁翘笑道:“二格格年纪这样小,都还不曾出过门呢。倒是为着她的事情,惊扰的姐姐妹妹们都这样不安宁。二格格如今也不在这里,便是你这个做额娘的在这里,你便调停调停,说上几句话。” “这几个啊,都是一片为着你们二格格的心。大格格呢,也非是没错。可她年纪也是小,性情之中,一时想岔了也是有的。今日便是我这里,还有庄妃一道,带着福晋夫人们做个见证,叫你们宁侧福晋说上几句话,这事儿就算了结了。往后不许再提起了。再有提起的,那就是不给我这个中宫皇后脸面了。” 皇后这几句话,看似不偏不倚的,其实心早就偏的没边了。 不叫佟佳氏这个生母出来,偏叫宁翘出来。还捎带上二格格的话,这是想把她们母子树立成众矢之的么? 要说皇后和庄妃一样温和,那也真是面上的事。 内里一个是深不可测,一个是绵里藏针,都不是好相处的、 宁翘笑道:“二格格在家里除了吃就是睡,天天乐乐呵呵的,哪知道姐姐们为了她在宫里打架吵嘴的事呢?我啊,要等她以后长大了,把这事儿同她说道说道,也不说别的什么,就冲着她惊扰了几位,就得让她给姐姐们磕头,叫姐姐们大人有大量,不要同咱们小孩子计较了。” 豫王府的佟佳氏在旁笑道:“我倒是要替二格格叫屈了。她才长大了你就叫她逢人磕头,管你是什么亲额娘,那可是要打的。” 宁翘笑嘻嘻的道:“那姐姐这顿打也记下来吧。在座的都是贵人,人都说贵人多忘事,等再过了几年,大家还坐在一处过节,指定把这事儿都忘记了。我也不用被姐姐打,我的二格格也不用磕头了!” 一席话说的佟佳氏笑得合不拢嘴,一时众人都笑了。 甭管这话是不是好笑,那有人愿意捧场就是好的。 宁翘趁着气氛正好,便指着代善府上的几个小姑娘说:“这几个姐姐我们二格格是认下了的。” 第277章 大格格脸色一白,宁翘望过去,微微笑道:“大格格不介意我们二格格多几个姐姐吧?” 大格格抿唇,轻声道:“侧福晋哪里的话,我怎会介意?细算都是一家子的姐妹,都是一样好的。” 宁翘含笑道:“大格格这话掷地有声。大格格是有福气的贵人,但愿几年后,大格格还能记得这些话。” 大格格嗯了一声,便不说话了。 那边四公主五公主倒是没有怎么样,就是在大格格说话的时候多看了大格格好几眼。 代善府上的小格格们早就到了各自额娘身边,也不说什么了。 宁翘和豫王府的佟佳侧福晋一唱一和的,将这气氛弄得轻松起来,自然不能叫它掉下去,她打趣又认真的几句话,代善府上的小格格们听着高兴,她们的额娘听出弦外之音,心里也是高兴的。 倒是皇后,目光深深看了宁翘好几眼。 皇后慈爱的瞧着小孩子们。 因为这件事,倒是叫格格阿哥们都到了跟前来。 大阿哥带着二阿哥回来的时候正好没事了,大阿哥心里倒是松了一口气。 当着众人的面,自然各家都不好细说,便只管说些旁的有趣的事情。 格格阿哥们本来就是在一处玩的,一说起玩的事情来,个个眉飞色舞,很快就转移了注意力。 大阿哥如今倒是不怎么说读书的事情了,别府上也有读书的,可爷们都不在京中管束,这会儿放开来,当然是只惦记着玩的。 说着说着,就又出去了大半。 宁翘瞧着,以前是小孩子们一起拥着出去玩的,现在过了这么几年再瞧,就是方才就十分明显了,是分成几拨出去的。 各有各的站队。各有各的亲近。且多半与大人之间的关系来往有关。 宁翘想,那么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孩子们也开始有了亲疏分别了。 皇后含笑瞧着,与福晋夫人们道:“就这么和乐融融的多好。” 皇后看向睿王府的佟佳氏,含笑道:“似大格格这样的年纪,哪有不犯错的?有错了,日后改了就好了。便是我在大格格这样的年纪,也总有些不合时宜的想头,这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不必再总记挂着。” “大格格如今这样大大方方的多好。草原上似大格格这样性子的姑娘多得很,大格格若是到了草原上,必然也是会生活的很自在的。” 宁翘瞧见,福晋竟也难得对佟佳氏含笑道:“是啊,大格格这性子,最得咱们草原人的喜欢了。这个年纪若能去草原上走一趟,怕是将来的两三年里头,不知多少人心里都惦记着大格格呢。” 福晋这话就说的有些露骨了。皇后听了只是淡淡的笑,并不往下接。 但佟佳氏显然面色有点僵硬,仿佛没有预料到这些话,又似乎有些难受,因为这些其实并不多么意外的话。 佟佳氏道:“娘娘与福晋就别夸她了。妾倒是盼着她能时时跟在妾的身边,就怕她离了妾什么也不明白,怕是又要得罪人了。” 皇后笑道:“说起来,咱们八旗的格格们,一多半都是这般敢爱敢恨的洒脱性子,要是都能去草原上走一趟,那该多好。咱们是亲如一家的,草原上的格格们来了盛京,自然八旗的格格们也该多去蒙古的。” 皇后这话,八旗女真旧部出身的福晋夫人们就都不肯接了。 好些人偷偷瞧宁翘,见宁侧福晋只管含笑听着,也是不接话的,因此就都不接话了。 倒是出身蒙古各部的福晋夫人们,个个都笑着说是。 “大清与蒙古永以为好,就不该分家,就该亲如一家。若是永远都能这么着,你来我这儿,我去你那儿,自然是万万好的。” 哪里都有捧场的人。既得利益者,自然是会顺着皇后的话说的。 宁翘四处瞧了瞧,阿哥格格们都出去的差不多了,零星几个都是年纪小的,也不大懂这殿里的人在说些什么,自然是听见了也不碍事的。 宁翘见佟佳氏的神色极不好,尤其是在皇后说完那些话后。 那些话已经不属于暗示了,应当是明示了。 大格格的年纪也不是那样大,但也到了可以谈婚事的时候了。 佟佳氏哪怕强撑着不露出什么来,在场的人也都是能听出来的。 皇后她们的意思,是想叫大格格嫁到蒙古去。 应当就是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的部族中去。 如此一来,她们就算是捏住了佟佳氏,也捏住了大阿哥。 听皇后的意思,大约还想要八旗里头这些亲王郡王贝勒府上长起来的格格们,都要嫁到蒙古各部去。用以稳定拉拢蒙古各部与大清之间的关系。 要是照着她们的这个想法,将来她的二格格长大了,也逃不了抚蒙的命运。 把大清的格格都嫁到蒙古去,能嫁多少? 现在的格格们是这样洒脱肆意的性子,那入关以后呢?若是学着了那些规矩礼仪,将来再嫁过去的,还能活下来,还能活得好吗? 皇后自己的亲生公主,嫁给了额哲的那一个,又有什么好日子了? 哪怕是现在的格格公主们,嫁过去后活不下去的,也大有人在。 倒是蒙古各部来的格格台吉之女,她们纵然也有不得宠的,至少还能好好的活着,好好的活下去。 第278章 宁翘瞧着面前的一张张笑脸,心里想着的却是李佳氏在她孕中来瞧她,来托付她的那个模样。 为什么不能让她们好好的活着呢? 爷们执掌江山,那就该爷们来想办法。联姻送女是最简单的办法,可偏偏葬送了太多的青春。 宁翘想带着自己的儿女好好活下去,也不想辜负李佳氏的嘱托,若她有这个能力,就该是让大家都好好的活下去才成。 瞧瞧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不就好好的活着么? 再这样风云际会的时代,好好活着,就已经是最好的能为之努力的愿望了。 第90章 初见 说了一整日的话,哪怕中途还歇了歇,等众人散去,皇后还是觉得头疼,觉得疲累。 人都散了,庄妃还留在宫中侍奉皇后。 “我这里缓一缓,安静些,也就好了。” 皇后道,“年年都是如此的,你也不用如临大敌挂在心上。你就待上一会儿,过后还是回去,在我这里一日还没有回去看看九阿哥,难为这孩子要想你的。” 皇后早年过于辛劳,年轻的时候还不如何显眼,如今到了这个将近四十的年纪,再这样与人周旋一日,还要半个月都是如此,就让皇后有些烦劳难过了。 旁人或许是瞧不出来的,也就是日日在跟前侍奉的庄妃是最为清楚的。 “姑母为这许多的事情费心,上下调度调停,还要顾及这所有,虽是年年如此的,但也是一年比一年事多的。” 庄妃道,“一会儿我服侍着姑母歇下了,就会去看九阿哥。” 提起九阿哥,庄妃笑得柔和,“这孩子也乖巧的很,若是我还没回去,到了就寝的时辰,他也就玩一会儿,自个儿就睡了。” 皇后也跟着笑,半晌才幽然道:“海兰珠有了身孕,却还瞒着你我。如今她的心思,倒是叫人越来越看不清了。” “李佳氏将生子秘方给她也不过几个月,竟能在皇上出征前就有了三个月的身孕,我还说呢,怎么皇上走的时候,一意叮嘱我,叫我好生照顾她,原是为了这个。可怜我与皇上夫妻数十年,到头来这件事,还要瞒着我。” 庄妃道:“姑母千万不要多想。这是为了八阿哥先前的事,怕是皇上与姐姐心中都有芥蒂顾虑。虽说是应在察哈尔那里,可难保没有旁人的。小心谨慎些总是好的。想来皇上,也是十分重视姐姐这一回有孕的。” “你倒是肯为她说话。” 皇后叹道,“我心里何尝不明白?只是这心里总觉得不踏实。这若是再有一个阿哥,两个阿哥,哪怕是跟宁氏似的,再有一双儿女,你在这宫里,怕是和九阿哥一块儿都没有站的地方了。” 皇后了解皇太极。她很清楚,若是宸妃再有一位小阿哥,只怕得到的会比八阿哥更多。 为了补偿宸妃,弥补八阿哥失去的一切,说不准皇上就要立这个小阿哥为太子的。皇上先前就有这样的心思,只不过尚未来得及铺陈。 如今既定了想要入关,将来这继承人,必然是宸妃所出的。 庄妃忙道:“姑母这说的是哪儿的话呢?若是我和九阿哥还不好,那宫里其他的姐妹还有皇子公主们,又能如何说呢?” “若姐姐的孩子果真贵重,我与姑母的将来也是终身有靠的。姑母不是总同着我说,要我带着九阿哥好好的过日子么。姐姐既得宠,那我就安安静静的过日子。不该我想的,我现在不想就是了。” 皇后道:“也难为你肯收敛。也罢了,皇上疼海兰珠,我就只管疼你们母子罢。海兰珠的福气有皇上守着,咱们也管不了,就只管好好过咱们的。” 皇后不愿再多说这个,叫着四公主五公主的名字,便问庄妃道,“雅图和阿图两个你可问过是怎么回事?” 庄妃这才道:“头前的事,姑母已经知道了。后头她们不愿意说的事情,我也问出来了。” “到底也是从前的旧事。偏生这几个丫头生的人家牵扯其中。姑母只管想想,这代善哥哥府上的小格格能为的是谁,大格格府上的外祖母又是谁呢?也是大格格不服气,想是在外头听见了几句话,就还击回去了,人家也不服气,就拌嘴了几句。我的这两个丫头听了害怕,劝又劝不住,着急的都要哭了。” 皇后沉吟半晌,才道:“礼亲王同大福晋当年的事沉寂许久,如何又传起来了?还叫孩子们给听见了?这多半是有心人刻意为之。” 庄妃道:“早前我也听见了。还说侧福晋叶赫那拉氏叫人压下去了。却不想压得住一处,压不住多处。这会儿早就暗暗的传开了。孩子们又不只在宫中,王爷们不在京中,他们撒欢了,这到处跑的,难免听见一句两句的。” 皇后问:“你都听见些什么了?” “孩子们的话就只有那么几句,不清不楚的,也不必挂在心上,我也叫人与她们额娘说过了,只管痛陈利害,回去叫不许说也就是了。” 庄妃道,“只外头的话,倒是说什么的都有。多半是为大福晋叫屈的。说大福晋当年是被人陷害的。礼亲王也是被人牵涉其中的。压制了礼亲王,再有谁能出头,便是谁得了好处。” “还说,当年先帝也是被人给蒙蔽了。才不得已用那样的几乎不成立的罪名休弃了大福晋,过后又迎回了大福晋。反过来说的也有。但众说纷纭,倒是衍生出了些说法。” 第279章 皇后挑眉:“什么说法?” 庄妃一双美目含着清冷的光亮:“有人说,睿亲王想要为大福晋翻身。不满皇上压制大福晋,不给大福晋追封皇后。不让大福晋名正言顺的享用后世香火祭拜。因此,睿亲王要在离京出征之时,把这件事翻出来,就是为了旧事重提,想要给皇上施压,提出个引子来,为了要给大福晋追封皇后铺陈序幕。” 皇后静默许久,才缓缓问庄妃:“你怎么看呢?” 庄妃道:“我说不好。” 皇后垂眸,示意庄妃不必替她按揉了,将侄女点到跟前来坐着。 皇后望着庄妃道:“你不是说不好,是不敢说吧?” “我当年早早到皇上身边的时候,和你到皇上身边的年岁差不多。咱们两个是姑侄,偏偏境遇都是一样的。我初来的时候是侧室,你刚来的时候,也是侧室。只不过你比我命好,我当时,可没有一个姑母护着的。” “这一路咱们走过来,瞧见这么许多的事,你能看见的,虽不及我多,可该看见的都看见了。而我呢,是看着多尔衮和你长大的。” “多尔衮的性子,我了解,难道你不了解吗?” “他是不屑于做这些事的人。哪怕他们兄弟矛盾再多,但有一条,是大清这些八旗王公大臣们心里头最要紧的一条,就是要入关,要争一争这天下。哪怕再回到关外,至少是争过了的。比起这个,旁的都可以靠后。” “可他不做,不代表有人不会替他去做。” 皇后不仅仅是居于后宫的皇后。 跟着皇太极这些年,她或许不能跟宸妃比宠爱,但夫妻相伴多年的情谊,也是谁都比不上的。 她跟在皇太极身边默默看了许多年,看得见这个男人的冷酷无情,也看得见这个男人的深情专一,更看得见这个男人藏在冷峻外表之下的野心。 现在只是袭扰关内,可是他们所有的部署,都是冲着要入关去的。哪怕这是要艰苦卓绝许多年的战争,他们也要去做。 更大的热血竞争,做广袤天地的皇帝,这太吸引皇太极。而得到那里后的一切,也太吸引八旗的这些王公大臣了。 这样的陈年旧事,或许多尔衮心中有恨。但不会在出征的时候分心用这样的手段。 这像是女人的手段。趁着当家的人都走了,趁着只有年老的代善留守,趁着只有不爱出头的济尔哈朗在盛京,所以才要扰乱视听。 庄妃道:“礼王先福晋走的时候,姑母让我也去送过一程。” “我瞧她的样子,不像是安宁放心的。” 皇后道:“她当然是不安心的。该交代的有了交代的人。后继有人是不必再愁,可搁在心里多年的事情尚未完成,如何能安心?” “纵然她不得礼亲王真心喜爱,但总归相伴多年的夫妻,当初原本是可以再进一步的名位,结果骤然跌落深渊,礼亲王心里都有个心结,何况是她?她焉能不恨?这件事莫说是大福晋还有多尔衮,便是礼亲王至今,都在这件事上气短。” “你说,她想不想给礼亲王洗清身上的污点?想不想叫她后世的子孙们不再被人在这件事上指指点点?” 皇后目光冷厉,“你说,她会不会找个在乎多尔衮安危,又被多尔衮看重的人联手,把礼亲王和大福晋一起从这件事里头摘出来?” “她已经做不到这件事了。但有的人还年轻,身份地位正当时,手段心机一样不差,如何就做不得这件事呢?” 庄妃叫皇后这一句接着一句的话说的脊背上出了一层轻薄的冷汗。 庄妃喃喃道:“那多尔衮可知道这些?” 皇后淡声道:“他可以知道。也可以不知道。端看他心里,究竟在不在意这个人了。” - 头天进宫过节,早上出门的时候三辆马车,回来的时候,三辆马车后头跟着一辆小小的骡车。 皇后赐下的秀女作为侍妾进府,当然不可能有什么太大的排场,就是这么悄悄的跟车回来的。 别府上若是也有秀女的,也是这么跟车回去的。 这待遇已经是很好的了。宁翘想着自己刚进府那会儿,还是跟李氏一道坐车过来的。也没有人去领着,是自己。 济尔莫特氏跟着她们一起回来,还真是挺有体面的。 李氏这里早就得了消息在府门口等着,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也一同等候在府门口。 宁翘下车时,瞧见福晋先行一步,大阿哥大格格二格格也簇拥在佟佳氏身边走过去,宁翘就慢慢的跟过去了。 那边李氏和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已经开始行礼问安。 福晋望着李氏笑道:“你如今已成了庶福晋,日后,就跟着我好好的理事吧。” 李氏含笑应了一声是。 佟佳氏倒是很看不惯李氏的这个样子,只是在宫中为大格格的事心力交瘁,又到底是想起身边丰嬷嬷说要低调收敛的话,想起自己额娘说过的话,佟佳氏也不讲什么了。 她先前是想着要将李氏拉拢过来的。 福晋能给李氏的她也能给李氏。 但目下看来,李氏是没有选择她的,而是选择了福晋。佟佳氏自己还想了一下,若是叫她为李氏谋求庶福晋的地位,怕是很难拿下来。 李氏想要的比她所知的还要更多。只怕福晋许给李氏的也很多。 第280章 这也就罢了。这样有野心的人,佟佳氏也不敢放在身边,还不如推给福晋那边去,就且看看她们要怎么折腾好了。 没把李氏拉拢过来,佟佳氏也不觉得可惜。 现如今有一个济尔莫特氏进府,佟佳氏的心思也没有全放在这个新进府的侍妾身上。 福晋的心思昭然若揭,怕是要指着这个侍妾得宠,哪怕是只有一回侍奉主子爷,也是想要她有身孕,想要她生个小阿哥的。 只是想要这个济尔莫特氏有身孕有阿哥,怕是至少也要一年的光阴,福晋才能抱养这个孩子,那也虑不到这个,还是得看着济尔莫特氏之后的造化。 佟佳氏现在的全副心思都放在了大格格和大阿哥的身上。 听皇后的意思,八成就是想把大格格将来送到科尔沁去的。可佟佳氏的心里头,却不想满蒙联姻,不想把大格格送到草原上去。 她与福晋的关系并不如何好,自己又是正白旗的出身,和宫里出身蒙古各部娘娘们的关系更是一般,这样的情形底下,把大格格送到科尔沁去,她能生活的好吗? 怕是很难的。 宁翘瞧见佟佳氏神思不属魂不守舍的模样,也没有说什么,含笑上前来:“恭贺李庶福晋了。” 李氏笑道:“给宁侧福晋请安。妾也是托福。” 托了谁的福气不曾明说。 但两人对视一眼,各自都是微微一笑。 宁翘想,就只是这么一笑,宁翘心里就清楚了,多尔衮给李氏设定的路,李氏不愿意走,李氏不愿意屈居人下,李氏要走她自己选择的道路。 只是不知,李氏这样做,是连带着李家一起,还是她自己的选择呢? 济尔莫特氏一直都在后面安安静静的候着,等着福晋侧福晋还有两位庶福晋说完了,她才上前来,给两位庶福晋见礼。 这事才出不久,按理说府里是不会知道的这么快的。 可李氏已然是福晋的人,这事又是福晋一手导演的,宁翘想着李氏应当是知道的。 可李氏瞧见济尔莫特氏一脸的讶然,也不知道她是真的惊讶还是装作不知情的。 这济尔莫特氏是福晋选的,又是福晋带回来的。 宁翘这里是不管她如何安置的。况出门一天天色已晚,她还惦记着四阿哥和二格格,便先行离去了。 她这里一走,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就立刻跟上了。 佟佳氏见宁翘走了,便也带着大阿哥大格格还有二阿哥回东院去了。 福晋这里,则含笑带着李氏还有济尔莫特氏回正院去了。 宁翘这里逗四阿哥和二格格,那边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刚落座,便思忖道:“李氏这是选了跟福晋么?” 宁翘悠然道:“她一心想要出头,一心想要得宠。跟着佟佳氏,两样都得不到,两样都走不到顶上。佟佳氏自个儿就有三个孩子,哪怕是无人相帮,也不会过得太糟糕。李氏跟着她没有什么机会的。” “反而是福晋,是这府里的正室嫡妻,又能做主,又有权势,能给李氏想要的一切。从前是福晋心高气傲,摒弃了李氏。现在福晋已失去许多,而李氏则是她最好的选择。她不会再放弃李氏,让李氏做庶福晋,就是最好的诚意了。若换做是我,我也会选择福晋的。”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想到秋雅阁的那些动静,道:“她从来都不是安分守己的人。私底下的小动作可太多了。” “如今又能接触到府务,只怕私底下还要有许多的动作。” 宁翘含笑不语。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不禁问道:“这一切,都在姐姐的预料之中吗?” “我哪有那样神奇?” 宁翘失笑,“不过是逢福晋几年,心里知道福晋的手段罢了。李氏要如何,慢慢看着就是了。咱们这里,她们插不上手。你好好的带着三阿哥,咱们这几个孩子,只管好好长大就是了。” “这府里,总是要有几处净土的。”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冷哼道:“我瞧着那个新来的济尔莫特氏,很是不顺眼。” “她们怎么就会觉得,只学得姐姐的几分皮毛,就得能到王爷的喜欢?” 宁翘这里只管笑着,没有回答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的话。 那个济尔莫特氏,哪怕是效仿她的模样举止,可她到底是年纪小的,有一样东西不必刻意模仿,她身上也是有的。 因为不曾经事,所以整个人看着是很干净的。年少赤诚,她当初是靠着这个打动多尔衮的。这不知换个人来用,还是个相似的人,不知是不是也会打动多尔衮呢? 人生若是初相见,不知道多尔衮看见这样一个人来到他的身边,会不会恍惚,会不会叫他重新燃起热情呢? 她的心思一如既往还似当初。但时光总会带来一些别的什么。她不敢说自己一成不变。 当另一个人干干净净的站在多尔衮的面前,会不会让他想要复制当年的初见? 第91章 消息 四阿哥和二格格玩够了,倒是觉得肚子饿了,要在宁翘身上找东西吃。 宁翘哪有呢。就叫了奶娘来,将四阿哥和二格格抱下去填饱肚子了。 外头烟清进来说:“福晋那里叫人开了扎鲁特庶福晋原先的院子。” 这对外,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还是睿王府上的庶福晋,只是生了病被送到王庄上去休养了。 第281章 外人不晓得,但王府里的人都是知晓的,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被多尔衮所厌恶,既然打发到了王庄上去,就是永不可能再回来了的。 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被送走后,她从前住的院子就封存起来了,一直都没有人过去住。 她被送走的时候,她身边的一切东西都没有被允许带走,所有的东西都留在了她的院子里。 是福晋奉命给清理掉的。衣裳细软都不曾留下,倒是都叫福晋送去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额娘那里了,也就是衍庆宫淑妃那里。 别的院子里的物件摆设,也不是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自己的。那都是进王府的时候给她安置的。也不可能送走给旁人。 就全都清扫干净后封存起来了。 本以为这个院子是不会再开了的,却没想到—— 宁翘笑道:“这是要把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的院子给济尔莫特氏住吗?” 烟清道:“那位已经由着福晋的人送过去了。” 济尔莫特氏到底是身份不高的,哪怕蒙福晋亲自挑中,皇后亲赐进府,但到底家世身份不显,她身边一个人都没带着,就是孤身入府的。 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福晋给的。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在旁冷笑道:“王爷先前那样厌恶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这济尔莫特氏去住了她的院子,王爷还能喜欢她么?福晋这么安排,不是摆明了坑济尔莫特氏么?” 就这样,还是福晋精心挑选了几个月非要弄进府里来的人? 宁翘道:“若是叫她去住侍妾们的地方,那就太过偏僻遥远了。福晋如今也不会再为了一个侍妾特意选个上好的院子。况且,离着前院进的好院子也没有了。不会有人给一个侍妾腾地方。现如今最好的地方,就是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之前住的地方了。安置在这里,虽又不好的,可也有好的。” 烟清这会儿才道:“奴才正要说呢。定了这地方后,福晋那边的人就借口说原先庶福晋的东西不好给侍妾用,便都要换掉。福晋那里正开了库房,给济尔莫特氏换东西呢。倒是都不逾矩的,是侍妾该用的东西。倒是比从前旧的鲜亮些。” 宁翘垂眸笑道:“瞧瞧,就这么一收拾,想必那院子里的旧痕迹也就去掉了。大约这样,福晋就以为,是把从前的一切都抹去了吧。” 殊不知哪是什么院子的问题,就是人的问题。那地方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住过,她做下的那些事情,多尔衮又怎么肯心无芥蒂的再度踏入其中呢? 福晋倒总是这样的想当然。难怪多尔衮总是说,福晋的主意大得很。果然是大得很了。 今年的天着实是比往年冷了些。 颁金节才完,就接连下了好几场雨,一回比一回冷。 十一月的天气里头,竟就烧上热坑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奔忙了半个月的原因,才歇下来没几日,宁翘就听见说正院福晋那边,还有东院的大格格和二阿哥都病倒了。 佟佳氏似乎也有些不大舒服。这府医来回跑着到处伺候,也是前所未有的忙起来了。 主子们病了好几个,时不时东院那边还有些药味传过来,宁翘闻见了,只觉得这药味在凛冽寒风中显得格外的苦涩。 福晋和佟佳氏纵然是病着,也不曾放松手里的府务,还依旧是把持着,哪怕是带病处置事务,也不肯叫宁翘这个侧福晋插一点手。 反而是李氏这个庶福晋比从前更忙了些。 就为这个,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私底下倒是跟宁翘嘀咕了好几回,宁翘也不曾说什么。 她这时候要上去争,那岂不是府里就乱套了?乱了倒也没什么,就怕有人趁乱往她这里和养云斋安插人,若是危及到孩子们那可就不好了。 福晋和佟佳氏把手里的权力握的死死的,可这东西就跟流沙似的,不一定就是永远属于她们的。只管瞧着看什么时候从她们手里流走也就是了。 宁翘太知道这个时候需要的是什么了。 她们手里的东西不多了,再去抢,兔子急了都要跳墙的,何况这两个未必什么都做不出来的有些地位手段的女人呢? 病了的人不肯休息,还要继续忙碌,那这病,短时间内怎么可能养得好呢? 进了正月里,宁翘这里悠悠闲闲的过着年节,邀月堂和养云斋都是一派安宁,倒是正院和东院那边的药,这几个月就不曾断过。 福晋和佟佳氏都病着,孩子们也不甚好,宫里就有话来,说是不必进宫请安了。 剩下宁翘一个人,皇后就开恩,说是四阿哥二格格还小,就让宁翘在府里好好照顾孩子们,也不必日日进宫请安了。 进了正月就是几场大雪,别府上都是人仰马翻的,又是病了好几个后,皇后干脆发了话,后些时候也不必进宫了,都在府里好好的保养身体。 宸妃怀着身孕,这一回总是害喜,折腾的不轻,说是在关雎宫中休养,也少出来见人了。 于是这个年节,几场大雪下来,四处银装素裹一片的,倒是少见的安静。 宁翘倒是喜欢这样安安静静的过节,关起门来和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吃点热气腾腾的锅子,三个孩子各自咿咿呀呀的说话,也不知道他们说些什么,如此倒是彼此相处的也挺好的。 济尔莫特氏住进那院子里后一直很安静,基本上不出来,福晋病后免了各处的请安,宁翘这里那边是不敢招惹的,倒是像府里没有这个人似的。 第282章 不过宁翘心里也知道,这是多尔衮不在府里,这要是回府了,怕是各处的心思都要起来了。 过了十五,针线房的赵嬷嬷来送四阿哥和二格格春日上的小衣裳。 宁翘翻看了一回,笑道:“倒是阵脚细密精致得很,是嬷嬷亲自做的吧?” 从前还是庶福晋的时候,她的衣裳就都是针线房里定下的绣娘做的。底下丫头们的衣裳,就都是府里的份例了。 等做了侧福晋后,就跟佟佳氏这里是一样的了。有专属的绣娘,身边伺候的丫头们的衣裳,也因为她的得宠和多尔衮的默许,不再用府里的份例了,而是专门的人做了送来的。 不然的话,若是有人在这衣裳上做手脚,那可就太容易了。 赵嬷嬷如今当差是越发的谨慎的,尤其是邀月堂的差事,是半点都不敢有差错的。 就怕从她这里出了什么纰漏,导致宁侧福晋和四阿哥二格格出了什么问题,那到时候可是谁也保不住她的。 宁翘看过一回,也知道送来的时候必定仔细检查过,她看之前,乌喇嬷嬷还有烟雨烟霞几个都是看过的。 就叫收起来了。 赵嬷嬷道:“侧福晋还是这样的好眼力。” 宁翘笑道:“嬷嬷手法,我还是能瞧出来的。总是和我做衣裳的那几个绣娘不一样。做四阿哥和二格格衣裳的几位,也是不一样的。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赵嬷嬷道:“也是只有侧福晋这般细心了。” 换了旁人,正院或东院,谁管是怎么做出来的呢?只要瞧着没有问题,就只管收着了,是谁的阵脚又有什么要紧的。要紧的是主子穿的舒适就好。 当初的宁姑娘宁侍妾,如今的宁侧福晋,赵嬷嬷几乎是看着宁翘走过来的。 如今心里头,虽说不在邀月堂当差,心里却是实实在在的拿宁翘当做主子看待的。若没有宁侧福晋几次搭救,她又怎么可能还保得住这针线房的差事呢? 宁翘笑了笑,道:“我听说这年节底下,你们也不曾好好的歇着。从上到下的,就这么一天天的熬到夜里的后半晌,直到前两日,才好好的松快了些。这马上又要冷些,春日小阿哥小格格的衣裳是得了,还要预备主子们的大衣裳和春日的衣裳?” 赵嬷嬷不敢在主子面前诉苦,只道:“主子知道的清楚。” 宁翘失笑。 身边的烟霞道:“嬷嬷,到了我们主子跟前,难道还不说实话么?我们主子都知道的这么清楚了,难道为着什么事,我们主子还不知道么?” “针线房的绣娘们年轻,能扛着,可人身又能抗过几日?不瞧着正院和东院都病了?嬷嬷的年纪也上来了,这么一日一日的熬着,可还受得了?” 赵嬷嬷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赵嬷嬷道:“侧福晋是生就的柔软心肠。奴才也不敢求什么恩典。” 其实是什么事呢? 就是各个院中的差事都落在针线房里,各有各的专属,原本是互不相扰的。 正院东院还有邀月堂都有各自的人伺候。 养云斋那里就排在这三个的后头。 再往后才是各个庶福晋和侍妾们。这就是府里头的份例了,她们也不得宠,这衣裳都是有定例的。 衣裳做好了都是有一个时辰的,在这个期限之前做好了送过去就好。 偏偏佟佳氏特立独行,大约是咽不下一口气,非要大阿哥大格格还有二阿哥的衣裳赶在四阿哥和二格格的衣裳之前送过去。 还定下规矩说,她的衣裳也不许比邀月堂的送过去晚,甚至还要赶在福晋的期限内送过去。 这素来也是按照规矩来的,福晋到底是正室,哪怕福晋膝下没有孩子,这正院的衣裳肯定也是最先送过去的。 佟佳氏这样一改,针线房的节奏就全部被打乱了。 佟佳氏是侧福晋,还是掌家有权的侧福晋,身边还有大阿哥大格格和二阿哥,谁都知道,哪怕是没有宠爱,佟佳侧福晋也是有体面的,是针线房得罪不起的。 赵嬷嬷自然没了法子,只能叫东院的东西加快。 那正院那边的也不能耽搁,赵嬷嬷私心里,也不想叫邀月堂这边落于人后,但若都要提前做好,那就不得不增加人工了。 赵嬷嬷只能亲自上手,叫旁人去做东院的差事,她这里就上手了邀月堂的差事。 宁翘早听见了这一出,只是赵嬷嬷不曾到她这里来说,她也就不能强行出头。 若是叫人知道了,怕又是一场官司,她倒是没什么的,就怕殃及针线房,叫福晋找到借口处置赵嬷嬷。福晋那里可还没松劲儿呢,就是一直想要抓针线房的把柄的。 这会儿听赵嬷嬷说完,宁翘垂眸笑了笑,叫烟兰把赵嬷嬷扶起来,叫她坐下。 烟汀搬了个小杌子来,赵嬷嬷谢了恩,就只坐了半拉地方。 宁翘道:“这事关乎各处体面,我知嬷嬷的心思是为着我好。可这裁制衣裳素来是个精细的活儿,也不是一时一刻就能立刻好的。如今盛京城中要找厉害的绣娘怕是也难,各家各户都是有自个儿用惯了的。若是你们病了,一时又到哪里去找替补的?” “那岂不是更耽误差事了?” 赵嬷嬷汗流浃背,连连称是。可话是这样说,不抓紧着做又能怎么样呢?她这里也不敢嘀咕,只是心里这样想着,却听见宁翘说到。 第283章 “这样面上的体面,我是不赞成的。往后,嬷嬷可不必如此。正院东院要赶着提前要,那便叫她们的先做就是了。我这里,还是按照之前的期限来做,不必提前这样做。” 赵嬷嬷没想到宁翘要这样让步。 她当即一愣,心想,那这样一来,东院不就压住了邀月堂么? 原本府上福晋是最大的。接下来便是侧福晋。 如今府上两位侧福晋,佟佳侧福晋有出身有地位,娘家得力,身边又有大阿哥大格格和二阿哥傍身,自己又是掌家的侧福晋。 外头瞧着这样的地位必然是压着府里后来再提起来的侧福晋的。 但偏偏宁侧福晋有主子爷的宠爱,又是镶白旗的出身,娘家得主子爷看重,所生一双儿女更是得了主子爷的喜欢,哪怕不曾掌家,府里也是没有谁敢轻看宁侧福晋的。 这些时日,府里两位侧福晋并重,井水不犯河水,倒是也相安无事。 可毕竟宁侧福晋这里膳食走的是前院,一应事务不论是正院还是东院都是不能插手的。佟佳侧福晋那里心里是不服气的,偏偏又不能对邀月堂怎么样,便只能在这些事情上下功夫压倒宁侧福晋了。 这外头瞧着,就是两边都在较劲呢。但其实是东院在使劲,邀月堂这边稳着呢。 宁翘一笑,身边的乌喇嬷嬷和几个丫头都笑了起来。 赵嬷嬷这才意识到自己把心里想的话可说出来了。 一时有些讪讪的。 宁翘笑道:“没事的。” “这么着倒是说,外头一直在看着的,咱们这里安安静静的过日子,她们倒是以为跟咱们在较劲。你们在外头行走,怕是也有自己的偏向,两边都看着,自然是希望自己支持的一方不能被压过去了。” 赵嬷嬷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看着宁翘含笑的模样,半晌才说了一声是。 她思索再三,才道:“侧福晋,奴才这里新得了一个消息。想着还是应当和侧福晋说的” 宁翘道:“什么消息啊?” 赵嬷嬷道:“是有关大格格的消息。” 宁翘微微扬眉,带着笑意问道:“大格格的,什么消息?” 大格格在宫里被代善府上几个小格格堵住的那一回。宁翘事后怎么去查,都查不到后来她们几个小姑娘说过些什么。 大格格那边似乎跟佟佳氏都没有提过。 那几个小格格似乎也没有跟自己家里人提过。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叫几个小姑娘捂得这样严实。 四公主五公主那里似乎只对庄妃一个人说了。清宁宫中贴身伺候的人都是在皇后身边多年服侍的人,打听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来。 乌喇嬷嬷费了一番功夫的,也没折腾出什么来。 大格格自病了后,也很少在外头露面了,倒不知还有什么事。 赵嬷嬷道:“针线房里有个给大格格做衣裳的绣娘,说那段时日,大格格在前院住着的时候,尤其是养着海东青的那一段时日,前头那几个奶娘送来的衣料总是薄脆些,哪怕是一样的东西,比起来也总要松散些。那会儿那几个奶娘侍女把持着大格格身边的事,这事也没人敢报上去。只晓得那段时日大格格的衣裳总是勤换些。” “那绣娘怕担责任,有段时日悄悄往鹰房过去。她男人是在普通鹰房伺候的。想叫人将那小海东青的爪子修一修,不那么抓人才好。结果有一回遇见了给鹰房送饲料的人。那小海东青吃的东西,是个蒙古人送来的。” 宁翘拧眉道:“主子爷的鹰房不会有蒙古人伺候。如果有,一定会被人发现的。” 赵嬷嬷轻声道:“深夜时分,府里的人早就睡了。那送东西来的人不是鹰房的人,是有蒙古人假扮旗人混进来的。那绣娘听见那个人用蒙古话嘀咕了一句什么。” 第92章 北雪 宁翘问道:“嘀咕了一句什么?” 赵嬷嬷道:“那绣娘也不懂蒙古话,学都学不来,也不曾听清是什么。但确定是蒙古话,就因着她以前听过些,知道是漠南蒙古这边几个部族的话。” 漠南蒙古啊。那这就有意思了。 漠南蒙古的这几个部族里头,要么就是如科尔沁这样与大清联姻修好的,要么就是如察哈尔这样被大清彻底征服收编入旗的。 这些人,做什么要在大格格的事上动手脚呢? 以前大格格身边伺候的人虽然不是多尔衮安排的,但也都是佟佳氏安排的人。 佟佳氏自来不会去推崇蒙古人的,她出身正白旗,也是多用八旗出身的人。 多尔衮赶出去的那一批奶娘和侍女是主动跟蒙古人牵扯在一起的?还是说她们压根就不知情,或是被人利用的? 不管是个什么样的情形,至少说明大格格当初养那只海东青的事情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宁翘又多问了赵嬷嬷几句,除了这个,别的就问不出什么来了。 那绣娘胆子小,赵嬷嬷也怕给针线房惹了麻烦影响了差事,不敢深究,也不敢多问,更不敢和人说她们知道了。 要不是今儿想让宁翘这里拿捏东院,也不会把这件事给说出来的。赵嬷嬷也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毕竟这事儿越是细想越觉得事大,牵扯到宁侧福晋这里,还有四阿哥和二格格的事情在里头。自然是要谨慎些,也是要找准这个时机说出来的。 第284章 宁翘问明白后,便笑道:“事儿我这里都知道了。嬷嬷就不必放在心上了。只管好好管着自个儿的差事。与那绣娘说,只当没见过没听过这些事。好好的做手里的活计就是了。” 宁翘的意思,是邀月堂的差事不必赶时间,但要精致要好,佟佳氏要提前得了就让她得了去,犯不着为这点小事和她拧起来。 宁翘意味深长地笑道:“想要压过我的邀月堂,却也不是这一时半会儿的事情,且瞧着吧。” 赵嬷嬷便只这一句话就安心了。有了宁侧福晋的话,邀月堂这边的差事针线房自然是会更尽心的。 这也有将近小半年的光阴了,宁翘等赵嬷嬷走后,就与身边的人闲话:“那会儿叫你们去查的事情,如今还不曾有音信么?” 乌喇嬷嬷等几个丫头就惭愧。 她们这么多人去查,底下的人也去查,还不及人家针线房绣娘的一个偶遇。可要不是这绣娘说出来,怕是谁也不会知道有这样的事。 也是这绣娘胆子小,如今过了这么些时候,她才敢说出来。 乌喇嬷嬷替几个丫头道:“奴才们无用。没能查出什么有用的事来。” 宁翘倒是不以为意,笑道:“我又不怪罪你们。也是我早该想到的。” 多尔衮那里一直在查她的马突然暴毙那件事。只不知道目前是什么样的进展,宁翘也不曾问过。 如今多尔衮出征,人手是都带出去了的,也不知道事情进展的顺利还是不顺利,想来若是有结果,应该也会告诉她的。 从前许多事,宁翘这里没什么人手,也只能依赖多尔衮去调查。 可多尔衮那里的人实在是太叫人眼熟的,他身上的差事又多,这样琐碎的事情查起来也是没有那么容易的。总是要许多的时日才成,要不是眼前赵嬷嬷的话,宁翘这里怕是也很难知情的。 如今宁翘做了侧福晋,府里的人是尽够了的。 乌喇嬷嬷并着烟霞烟雨几个丫头,带着底下的丫头还有刚安几个,就能把邀月堂护的滴水不漏的。 若说在这府里想要查什么事情,那是不难的。 可大格格的奶娘和侍女已经被撵出府去了。 这里头捕风捉影的确实是有福晋的手笔,可实际上却并没有找到什么具体的证据与证人。 府里的人经过这么几年的筛选,已经很难翻出些什么来了。 要查,也只能是查这些人的家里人。 可这难度就太大了,而且人手也不够。熟面孔不好动,生面孔不好找,宁翘也不太愿意将邀月堂里的人牵扯太多。信息太庞杂,动静太大,反而不是好的。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宁翘才意识到,她能在府外用的人,还是太少了。 福晋能用蒙古人,科尔沁那边倒是许多人都在盛京。佟佳氏能用她自己娘家府上的人,便是李氏,也能用自己家里的人。 就是她这里,一直顾惜,不肯动用宁家的人。 而宁家也实在没有什么人手好用。 万事指望多尔衮,而多尔衮在这件事上,却似乎没有什么进展。 宁翘思忖,若是说与蒙古人有关,那难道又是福晋的手笔?这都是很像的。 若是能找到那个混进来的蒙古人就好了。 她喃喃出声,倒是叫乌喇嬷嬷几个听进心里去了。 乌喇嬷嬷还想用内务府的关系去找,宁翘却说不用:“这件事,不能用官面上的人去查。得找个万分关心这事进展的人去查。要找个比咱们都着急的一块儿查,查深了,背后的人察觉了,说不准就有动静了。” 乌喇嬷嬷听完若有所思。 倒是烟雨问道:“哪还能有比咱们更着急的人呢?” 宁翘含笑道:“大格格转年就十一了,你说说,还能有谁比咱们更着急呢?” 大格格的事情,传遍了盛京八旗贵族的圈子。 再加上之前在宫里那样一闹,怕是消息再不灵通的人家也都知道了。 哪怕皇后为着美化了几句,可大格格不友爱隔母妹妹是事实,再是改了,人家私底下也要掂量一下,怕娶回去的是个只顾着自己感受,不顾及家族利益的。 大格格这样的身份,出嫁的时候必得晋封,也不可能去普通人家府里做福晋,肯定是往高了挑的。既要承担人家一族的兴衰,谁家敢要这样的媳妇呢? 要不把大格格的事给好好的圆过去,只怕大格格的婚事就只能落在蒙古那边了。 看佟佳氏的意思,八成是不乐意的。 若真是有人在后头教唆怂恿,只怕佟佳氏是头一个想要把这人抓出来的。 不过,具体如何,宁翘还是要试探一下的。不然人家暗地里达成了协议,她这里去横叉一杠子,那就不美了。 宁翘心中有了打算,乌喇嬷嬷并几个丫头那里就不动了。免得动作频繁叫人察觉,反而受制。 - 四阿哥和二格格的性子着实是活泼得很。 吃饱了睡好了就是怎么都坐不住的。 这才半岁不到,就成天闹着要出去玩。 三阿哥大一岁,更是在屋里待不住,若不是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拘着,巴不得天天在外头玩,都不想进屋了。 要说也是养得好,这三个从出生到现在都不曾病过,能吃能睡的。 那接连好几场大雪,大人都是要扛不住的,东院和正院都病倒了,她们邀月堂和养云斋这里什么事都没有。 第285章 三个小的更是健健康康的,脸色红润精力旺盛。 好不容易有了一点太阳,三阿哥就站在外头炕上扒着窗户眼巴巴的看着外头的雪。 四阿哥和二格格还不大站得住,就趴在被褥上,两个互相扶着支撑着,倒是也能往外头看一眼。 三阿哥喊着雪,四阿哥和二格格也跟着啊啊的大叫,还不时的回头看宁翘。 那模样宁翘瞧着,失笑道:“这小模样,瞧着真是可怜。”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道:“这也是大半个月没叫出去了。这是心里想得慌。” 宁翘笑道:“别看我。三阿哥可是你额娘拘着的,我可不管的。” 一时三阿哥就去眼巴巴的看着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四阿哥和二格格也去看。 被三个小的盯着看,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可顶不住了:“姐姐怎么还赖上我了呢?这做主的人,可不是我呀。” 宁翘笑着去捏了捏四阿哥和二格格的小脸蛋,又伸手碰了碰三阿哥的小手,笑道:“谁生的谁自个儿做主。” “可到底这兄妹三个也拘在屋里许久了。可怜这几个怕是都没亲眼见过雪,只管在屋里瞧,能瞧出个什么来。三阿哥从生下来外头就事多,怕是也没有好好看过雪。你生的你自个儿做主吧。” “我这就把两个小的好好的包裹严实了,带他们出去散散步去。” 温室里的花朵长得再好,怕是也经不起风雨。 二阿哥先前瞧着那样病弱,后来跟着大阿哥锻炼了,听说如今病好的也越来越利索了。 她的四阿哥二格格健康的不得了,总不能到了冬天就拘在屋子里不动弹的。 趁着这会儿天暖,带着孩子们出去撒撒欢也是成的。 四阿哥和二格格都不怕,都要出去玩,那生的壮实的三阿哥就更不怕了。 三阿哥看见四阿哥和二格格都被奶娘抱走了去装扮出门的行头去了,连忙就扑到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怀里也要急着出去,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一笑,从善如流的带着儿子穿衣裳去了。 大家都出门,自不能把三阿哥留下的。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是过于小心了。也是想着不出去干脆都不出去,怕三阿哥自己玩孤单,如今倒是好了,雪晴天暖,趁着这时候叫孩子们玩一玩也是好的,过几日再下雪了,又没得玩了。 宁翘来了府里这几年,一直谨守规矩,很少在府里闲逛,彼时那样的身份,能去的地方也是不多的。 为了不让福晋还有佟佳氏抓住把柄,真是循规蹈矩了好几年。 几乎大部分的时候都是待在邀月堂里的。 可邀月堂里再大,也终归是那么一圈地方,总不能从屋子里把孩子们带出来,又把孩子们拘在院子里看雪吧。 宁翘干脆把人直接带出了邀月堂。 她还从未去过演武场还有马场那边。 这府里的资源倾斜明显,自然是身份越高享用的越多。 宁翘现在是侧福晋了,也想要看看这府里的演武场和马场是什么样儿。总不能住了四年了,却对这府里除了几个要紧地方之外的地方一无所知吧。 孩子们倒是很兴奋的。这是新的从未来过的路和地方,他们看的目不暇接,很是高兴。 小脸蛋红扑扑的,眼睛也都是黑亮黑亮的,盛满了光。 连日大雪,这里却叫奴才们收拾的还算干净,只是那马场里头因着这些时日下雪没有主子们过来骑马,就留着雪不曾扫尽。 也是天冷,仗着主子们不会冒雪过来骑马,马场伺候的奴才们就都躲懒,一时懈怠了。 这会儿听见说宁侧福晋还有察哈尔庶福晋带着三阿哥四阿哥还有二格格来了,马场领头的太监连忙跑了出来。 瞧见几个人跪在跟前请罪,宁翘叫人都起来了。 “你们要歇也无妨。这里有人伺候便是。你们要躲懒,叫掌事的知道了,也是你们自己的过错。我这里不过是一时兴起,能够体谅。只我不掌事,也不管你们的事,回头不说我和察哈尔庶福晋的嘴就好。” 几个人忙说不敢。 宁翘便道:“你们也不必叫他们扫雪了。我们和三阿哥四阿哥二格格也不进去,就在外头看看雪,这雪铺着挺好看的,就不必弄干净了。就这么叫孩子们看看,过后你们再处置吧。” 几个奴才忙应了是。才去同小太监们说了一声,叫不用清扫了,留着雪景给小主子们瞧。 宁翘见他们只管支使小太监们做事。 那些小太监们倒是穿的单薄些,这样的天气也实在太冷。 就叫烟清烟水去给他们预备些姜汤过来暖暖身子。一会儿怕是干活还要他们干的。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便说道:“姐姐真是难得的宽容慈悲心肠。” 宁翘却垂眸笑了笑:“我何以慈悲?当不起你的这句话。我也做不了什么。不过是眼下瞧见了心里过意不去,才如此吩咐。回头瞧不见,又不放在心上了。”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叹道:“能有一时放在心上,已胜过这里的大多数人了。” 宁翘淡淡看了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一眼,不再言语了。 孩子们看得兴起,宁翘倒是也特地拿了一点点的雪粒子放在掌心,给孩子们的指尖点了点,叫他们体会一下雪的触感。 第286章 盛京的雪自是与南边的不同。那是一种与众不同的感觉,绝非湿润的雪水可比拟的。 那边的小太监们饮了姜汤,远远的跪着给宁翘这边磕了头,却又去扫雪去了。 且比方才的行动还要快上许多,像是急于要把雪都扫干净似的。 宁翘看他们似乎是想要把马道清扫出来。 那边烟清烟水回来,才同宁翘道:“主子,是他们接了消息,说大阿哥要带着二阿哥过来骑马了。” 宁翘讶异:“这个天气骑马?” 听说二阿哥才好利索了不久,佟佳氏就肯愿意叫大阿哥把二阿哥带出来骑马了? 烟清烟水道:“传过来的话是这样讲的。” 大阿哥那边还真就是这样传话过来的。说是要带着二阿哥一道过来。 就连大阿哥也因为连日下雪天气寒冷,差不多有月余不曾骑马了。 话一传过来,这边的管事自然是顾不得旁的了。宁侧福晋这边是不骑马不用扫雪,可是大阿哥那边要骑马就不能耽误了。 一边忙着吩咐小太监们赶紧喝完了干活,又同烟清烟水两个客客气气的说了,然后就忙着去接大阿哥和二阿哥去了。 烟清和烟水回来一说,宁翘当然不会怪罪这里的管事。 这里没了雪景可看,别的地方总还是有的,总不至于走到哪儿都被人截断了吧。 大阿哥带着二阿哥出来,倒是没有费什么口舌的。 要是换做以前,佟佳氏必定是不会放病愈的二阿哥出来的。可她也确实瞧见了二阿哥的变化。 而佟佳氏现在也知道了,不能把二阿哥总捂在院子里,不叫他出去,将来他再要长大些进了宫中,岂不是连话都不敢讲了? 就连大格格那样的性子,都被人欺负哭了。佟佳氏现在巴不得叫二阿哥赶紧好好的历练起来,总不能一个护着大格格的兄弟都没有吧。 大阿哥是真没想到在这儿能遇见宁侧福晋还有察哈尔庶福晋,三阿哥四阿哥还有二格格的。 这里一向清净,阿玛走后,这里就只有他带着二阿哥过来,偶尔大格格也会过来,其余的人是极少用这里的。 因此大阿哥径直过来,也没有打探查问过。 可来都来了,再为此折返回去就太刻意了。 况且都遇见了,也都知道了,不过来行礼请安,岂不是他这个做小辈的没有礼数么? 为着大格格的事,大阿哥如今心里也有些什么,可这都不关邀月堂养云斋的事,都是自己姐姐招惹出来的。 大阿哥打定了主意,还是如常态度面对宁侧福晋一行人。 “给宁侧福晋请安。庶福晋安好。” 大阿哥的身份,只需给宁翘行礼。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不好受他的全礼,侧着身子稍稍避过了。 大阿哥也同三阿哥四阿哥还有二格格问好。 三阿哥跟着身边奶娘学,懵懂叫了一声大哥二哥,就好奇的看着对面。 四阿哥和二格格还什么都不懂呢。只是很高兴,只管咧着嘴笑,看见人多,看见陌生人,他们就高兴,就喜欢往人多热闹的地方去。 二阿哥也被教着学大阿哥行礼问安。 二阿哥照着学了。但也不大明白是怎么回事。他对宁翘他们印象不深。 只是同三阿哥一样好奇。只是他要安静一些,不像三阿哥四阿哥还有二格格这么兴奋。 宁翘瞧着这几个小的,心想,倒真是没想到,这几个小的,在这样的情形下就这么碰面了。 片刻后又想,都是在一个府里住着的,都是爱新觉罗·多尔衮的孩子,怎么可能会一辈子不见面的呢? 第93章 笑脸 大阿哥也在望着几个年纪小的孩子。 他借着问好的机会,好好的看了看三阿哥四阿哥和二格格。 他在前院住着,原本见二阿哥就不多。还是得了阿玛的吩咐和允准,这些时日才能把亲弟弟带在身边的。 三阿哥四阿哥和二格格,那就见的更少了。 想起上一回见面,那还是去岁四阿哥和二格格洗三的时候,这一晃也有大半年了。 三阿哥比那会儿见到时,壮实了许多,还是那样的活泼。 四阿哥和二格格更是长大了不少。 刚出生的时候什么都看不出来,现在再看,就能看出来宁侧福晋所生的这一双儿女十分的健康,兄妹俩的眼睛都是黑亮黑亮的十分有神。 而且兄妹俩一点都不怕人,更不认生,见他望过去,都好奇的盯着他看,还冲着他笑。 兄妹俩一个长得像阿玛,一个长得像宁侧福晋,面色健康红润,哪怕是这样的天气抱出来,也丝毫没有孱弱之态。 可见是养的极好的。 大阿哥就忍不住看了一眼自己的亲弟弟。 二阿哥到底还是病弱些,出生的时候就不好,后来捂了两三年,现在好不容易好了一点,大阿哥瞧着已经是很好了,但现在和三阿哥四阿哥二格格比起来,明显还是很有些差距的。 比起自己是好的。可和二阿哥同龄的人比起来,各方面也是相差了很多。 看着三阿哥四阿哥二格格熟稔的模样,还是宁侧福晋与察哈尔庶福晋融洽的模样,大阿哥不禁想到了自己的额娘和姐姐。 他们姐弟三人是和对面持平,可真正在一起相处的时候,大阿哥总觉得没有眼前这几个小的那样好。 第287章 似乎哪怕是在一起的时候,自己也是孤单的。 尤其是大格格如今那个模样。而二阿哥也到底没有到能够经事的时候。 东院看起来风光,甚至在府上也是仅次于正院的存在,大阿哥前几年不懂,这两年自己在前院学习,听先生说了许多,又把那些经史子集跟着啃了一些,心里倒是依稀能明白些了。 东院看似很好,但实际上在后宅之中,他额娘是一点助力都没有。 远不如宁侧福晋得人望,得人心。 若真是有事,他额娘那里,怕是指望不上有人能帮忙的。 大格格惹出来的事情,不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么? 宁翘含笑望着大阿哥:“大阿哥不是带着二阿哥来骑马的么?大阿哥去吧。眼瞧着这一会儿,那边的雪已经扫净了。” 在这里站着也没有什么太多的话要说,宁翘也不想耽误大阿哥自己的事。 大阿哥瞧着又长高了许多,体格子也还是不错的,但似乎远没有多尔衮那样健壮结实。 似乎姐弟三个都随了佟佳氏,是很纤细的身形。 大阿哥年纪半大不大的,其实这样的天气带着二阿哥骑马并不是很安全。 但宁翘也不想多管闲事。 只叫烟水去问了几句。听说有几个马术师傅照顾着,二阿哥也不会骑起来,都是坐在上头,叫骑惯了的最温顺的马儿牵着走一走。 就连大阿哥自己也是不放开跑的,只是稍微活动一下筋骨。 宁翘放心些,就打算带着三阿哥四阿哥二格格往别处看雪去。 结果这几个小的就没有见过人骑马,看见大阿哥二阿哥进了场,那几匹马牵出来,三个小的就更激动了,怎么都不肯走。 果然还是新鲜会动的东西吸引人。这几个小的就是人来疯,要不是这会儿还小,怕是恨不得自己上去玩一玩的。 宁翘挨个摸了摸手,又把自己的手焐热了挨个摸了摸脖子,几个小的身上的衣裳暖和,也没有不舒服的地方,就叫把旁边避风的暖亭布置几个,在这里坐一坐,让他们看看,看一会儿到了晌午再回去。 这是把大阿哥和二阿哥当景儿看的。 宁翘还叫人去问了一声,问大阿哥能不能在这儿看。 大阿哥回话来说是可以的。 宁翘这才带着人去暖亭里坐下,在外头瞧着大阿哥和二阿哥遛马。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在旁边笑道:“姐姐也太小心了些。” 宁翘笑道:“在这府里过日子,不小心些怎么成呢?咱们自个儿怎么都成,这要是遇上了,总不好不打招呼就留下来的。” 看三阿哥四阿哥二格格那乐呵呵的模样,是真拿大阿哥二阿哥在马场里的遛马取乐了。三阿哥甚至还看的的拍手直笑。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也就不说什么了。 原本遇见了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儿,但留下来坐在这儿看,便是有些接触了。 这一来一回的过往,很快就报到了佟佳氏那里。 佟佳氏本来是很放心大阿哥带着二阿哥来马场的,这会儿听说宁侧福晋不走了,同察哈尔庶福晋带着三阿哥四阿哥还有二格格在暖亭里坐着看大阿哥二阿哥骑马。 佟佳氏就不放心了。 想着以前的那些事情,佟佳氏就怕宁翘趁着这时候对她的大阿哥二阿哥做点什么事,连忙收拾了就从东院到马场来。 大格格因为刚痊愈不久,还不好出来吹风,佟佳氏也不想带着她出来,就怕宁翘瞧见她又想起什么事来,就干脆自己来了。 宁翘在暖亭里远远瞧着浩浩荡荡一群人,微微笑道:“她倒是来的挺快的。”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道:“姐姐要带着孩子们回去吗?” 此时回去,还不必跟佟佳氏打照面的。毕竟她们出来也有些时候了。就是迎面碰上了,这两边都是侧福晋,佟佳氏也不能将她们怎么样。 宁翘含笑道:“也不用这样避之不及。你瞧,她急匆匆的来,走得还挺快的,不就是怕咱们丢下她走了么?” 佟佳氏到时,宁翘坐着没动,是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站起来给佟佳氏行礼的。 还叫三阿哥行礼。三阿哥懵懂之中照着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的话做了。 他年纪太小,行礼也没有那样标准,但好歹话和动作是做了的,奶娘教的也很好,只是如此,倒是叫三阿哥和四阿哥二格格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佟佳氏这边的身上。 佟佳氏带了些人过来,这边奶娘们就把几个小的抱过来了些。 这几个小的也都是看得懂气氛的,方才还乐呵呵的,这会儿见情形不对,陌生人太多了,也不看马场那边了,就盯着佟佳氏这边看,四阿哥这么小的孩子,黑亮眼睛里竟流露出几分探究的神色。 佟佳氏见宁翘坐着不动,心中有些气恼。可偏偏人家也是侧福晋,与她一般地位,不见礼也是可行的。 只不过礼数上,为了顾全体面,还是会互相见礼的。 宁翘这样便是极不给她脸面的。 佟佳氏的面色就不大好看。 她不客气的落座,只随意看了一眼三阿哥,并不将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生的孩子放在心上,反倒是去看四阿哥和二格格。 越看越觉得心里不痛快,宁氏的这两个孩子生的如此灵秀可爱,且丝毫的不认生不怕人,只一眼就能看得出比她的二阿哥强出许多。 第288章 这是孩子还小,要是长大了,那还得了? “这么小的孩子,你也舍得给抱出来。喝了风回去病倒了,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的,你就是睿王府的罪人。” 佟佳氏毫不客气地道,“你自己轻狂不经事,可别连累我们将来替你受累。你要是带不好孩子,趁早好好的学一学。主子爷给你的嬷嬷,你从不用吗?” 宁翘就是故意不与佟佳氏见礼的。 她从前在佟佳氏这里受气许多,虽然都还击回去了,但终归地位上低人一等的,以前在外头,面上好看,都给佟佳氏颜面见礼了。 今日才随心所欲,偏要这样坐着不理会佟佳氏,果然就瞧见佟佳氏气得不轻,宁翘心里才畅快得很。 她勾唇笑道:“侧福晋以为人人的孩子都是弱不禁风的么?” 这话果然戳到了佟佳氏的痛处,见她脸色大变,宁翘就挥了挥手,示意乌喇嬷嬷几个上前来,与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笑道:“你们带着他们回去吧。” “这出来也有一会儿了。看雪也看够了,玩也尽够了,该回去暖暖身子了。” 听说要回去了,三阿哥倒是还有些舍不得。 宁翘去摸了摸四阿哥和二格格的手,对上两个小的亮晶晶的眼睛,宁翘笑道:“回去后,也别急着给他们脱衣裳。缓一缓再脱。三阿哥今儿也别回去了,妹妹就同三阿哥在我那里歇着吧。三阿哥的屋子里也暖着的。叫他们一处玩着,只是别出汗就是了。” 听说三阿哥不会走,四阿哥和二格格显然高兴了。叫奶娘带着风帽抱走的时候也特别乖,三个小的谁也没有闹。 见宁翘不走,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就对着佟佳氏行礼告退,她心里也明白了,这是宁侧福晋有话要同佟佳氏说。 但孩子们也出来的够久了,是应该带回去的。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心里倒是也没有那么好奇她们要说些什么,横竖她都跟在宁侧福晋身边,这些事往后该她知道的时候,她自然是会知道的。 浩浩荡荡一群人走了大半,这暖亭里倒是一时空下来了。 宁翘身边只跟着两个丫头,其余的人都候在外头。 佟佳氏见状,心中虽然气愤,可宁翘却丝毫没有给她还击的机会。她也不可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在这样的时候说些什么不好的话。 佟佳氏如今已知道自己是有些冲动了。大格格的事也给她了一些警示,现如今宁翘的身份不一样了,她要是口无遮拦的话,怕是会带来不好的后果。 她如今还得为三个孩子着想呢。 在这么多人面前训斥宁氏,要是叫主子爷知道了—— 主子爷出征又不是不回来了,况且那前院里还有一个周卫在,她知道主子爷的私印也在府里,府里有什么事,主子爷那边都是能知道的。 佟佳氏想保住现有的一切,就不能让多尔衮再厌恶她了。 就算是再要与邀月堂宁氏争个高下,想要压制宁氏,这口舌上的争锋,还是太浅了。 佟佳氏的目光落在马场内,二阿哥已经从马上被抱下来了。 况且二阿哥,也确实是弱不禁风的。人家没说错,只是这份事实,叫人厌恶。 佟佳氏想叫大阿哥带着二阿哥回去,这么多人看着,没得在这里丢人现眼的。 只是她尚未开口,就听见对面的宁翘笑着说了一句话。 “从前我总是不曾问过侧福晋。” 宁翘笑吟吟地道,“想当初金殿溅血持剑杀人的时候,侧福晋在宫中待了两三日才回府。说是要好好的盘查查问。那两三日里,侧福晋在宫中都曾经历过什么呢?” 宁翘说的并不直接,但这些年,也就唯有一件事能这么说。 就是皇长子豪格杀了嫡妻的那件事。 那件事几乎是佟佳氏心中的阴影。这几年她从不曾提起,她身边伺候的人也不许提起,就只当是从没有发生过这些事的。 但怎么可能没有发生过呢? 佟佳氏当时站的那么靠前,所有的过程都清清楚楚的展现在她的眼前。 她是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不再做噩梦的。 如今被宁翘一说,她又想起了那些事,还有在宫里黑暗难捱的那两三天。 当时被留下来的人,虽然没有受到什么虐待,也是客客气气的被对待,但那种屈辱感,那种被当成嫌疑杀人的感觉,是万分不好受的。 佟佳氏只要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心里不痛快。 佟佳氏冷冰冰的看着宁翘:“你现在提起这个,是不怕死吗?” “皇上和娘娘们都已有禁令,不许再谈论此事。” 肃郡王府的事,就是一笔糊涂烂账,到现在也没查清楚那个手串珠子是谁的。 哈达纳喇氏死了也就死了,现在对任何人都没有影响。 而佟佳氏,也显然不愿意再提起这些事。 宁翘微微笑道:“皇上不可能一直压着肃郡王的。待肃郡王出征回来后,定会恢复亲王爵位。到时候郡王嫡福晋,就会是亲王嫡福晋。” “有宫里的娘娘们在,科尔沁的格格们哪怕是出嫁了,也会过得很好。” 佟佳氏就最讨厌看见宁翘的笑脸。 从一进府,就是这个模样将主子爷给迷惑了。如今瞧见她这样笑,又想起宁氏不是个软脚虾,她的那些心思手段,佟佳氏心中越发厌恶。 第289章 “这些事与我无关。” 宁翘垂眸,轻轻笑了笑,摩挲着身上大氅的毛料,声音带着几分蛊惑:“真的与你无关吗?从我之口,入你之耳,你就别想着去宫里告状。你要是真的说了,我也可言你是共犯。” 佟佳氏恼道:“宁氏,你莫胡搅蛮缠!” 宁翘抬眸,一双清凌凌的眼几乎要望进佟佳氏的心里去:“我们和我们的孩子,是不是都是她们的棋子?随意摆弄,想杀就杀了,想许给谁就许给谁?你就真的一分不给你身上掉下来的肉打算打算?” “你想,会不会咱们的身边,早就有她们的人了?不然为什么简简单单的一串珠子,藏到现在也不知道是谁的呢?” 第94章 联手 宁翘说这话的时候,一开始是望着佟佳氏的,后来目光就只落在佟佳氏身边的丰嬷嬷面上了。 这丰嬷嬷说是在东院里低调得很,也不管事。东院里佟佳氏身边的人还会有意无意的排挤她,不叫她沾手佟佳氏身边的事。 可这嬷嬷还是有本事的,不然富察氏那边也不会把这个人送过来。 在这样的时候,佟佳氏听见说马场这边的消息,还能把丰嬷嬷带着过来,可见这嬷嬷的本事。 宁翘生怕自己的话佟佳氏听不明白,所以要特意目注丰嬷嬷,就希望这嬷嬷能明白她的意思。 宁翘的目光太过于明显,一下子就引起了佟佳氏的注意。 佟佳氏本来就听这些话听的心惊胆战的,一看宁翘这模样,就不由得狐疑看向丰嬷嬷。 “你这是什么意思?”佟佳氏恼道,“你怀疑我身边的人?” 宁翘没想到佟佳氏是这样理解的。 她倒是想着自己从前是不是想错了。还以为有个积年的嬷嬷在身边帮衬着,佟佳氏多少能够聪明一些,如今看来,放了人在身边不用,也还是本性难移。 宁翘干脆道:“你能插手的地方,许是没有问题的。可总有些年月里,还有你插不上手的地方。侧福晋好好思量思量我的话吧。” “你不像我,孩子不总在自己身边的。” 宁翘利落起身,自己理了理身上的衣裳,几个丫头将大氅拿过来给宁翘披上,然后宁翘便带着身边的人走了。 佟佳氏没有拦着宁翘,也知道是拦不住的。眼前两个人身份相当,她是没法子像以前那样用身份压制宁翘了。 佟佳氏陷入沉思,也顾不上别的什么。 她闪烁不定的目光在身边几个伺候的人身上来回打量,倒是把几个人都看得心神不宁的,只有丰嬷嬷还似稳得住。 佟佳氏没有就走,倒是那边。 大阿哥和二阿哥听见说额娘来了,大阿哥就领着二阿哥过来了。 倒是也没有骑一会儿,天气冷,这么一点时间就够了。 对上大阿哥疑惑询问的眼神,佟佳氏回了神,微微笑道:“没事。不用担心。宁氏就是同我说了几句话。不打紧的。你只管带着你弟弟,别的不必理会。” 宁氏没有对大阿哥和二阿哥做些什么,这才是佟佳氏关注的重点。 但好似宁氏过来,就真的只是带着孩子们来玩来看雪的。偶尔遇见,没有蓄意。但是她是特意等着自己过来说那番话的。关于这一点,佟佳氏还是能看出来的。 二阿哥说冷,闹着要回去。 佟佳氏就忙让大阿哥带着二阿哥回去了。 她倒是想让二阿哥回东院。但二阿哥现在正是喜欢黏着哥哥的时候。大阿哥也将二阿哥照顾的很好,大阿哥独立的也早,佟佳氏还是很放心的。 只是听了宁翘那一番话,佟佳氏心里总有些不放心的。 又想大阿哥如今身边的人都是主子爷安排的,她一丝一毫也不曾插手过。主子爷安排的人,那多半是没有问题的。 倒是二阿哥身边,还留着两个当初的奶娘伺候着。看主子爷的意思,是要等着二阿哥再大一点,才会把人送出去的。 佟佳氏从前还能瞒着多尔衮偷偷去前院看大阿哥和大格格。 但自从大格格闹过那几回叫多尔衮立了规矩后,如今多尔衮出征,佟佳氏也不敢越了规矩到前院去看大阿哥了。 多尔衮定好的事情,她也不敢随意更改。 要说孩子们身边—— 目送大阿哥和二阿哥过二门的佟佳氏忽而心中一凛,她想起来了。 当初大格格还住在前院的时候,她送到大格格身边的奶娘和侍女是被多尔衮一个不留全都送走了的。现在大格格身边也都是多尔衮安排的人。 当时以为是主子爷一时震怒,所以以此惩戒大格格的。 现在看来,内情未必如此啊。 佟佳氏慢慢往东院走,心里想着,那些人都是主子爷亲自处置的。宁氏这几年一直跟在主子爷身边,不似她们经常见不到主子爷,是不是主子爷同宁氏说过些什么? 可宁氏又怎么会这么好心跑来提醒她呢? 大格格以前可是做过对她四阿哥和二格格不好的事情的。 难道大格格的事,还和蒙古那边扯上关系了? 佟佳氏当时不敢多说什么,一味想着主子爷做主,她也不敢多问。 现下看来,这里头有着太多她不知道的事情,甚至有可能大格格知道的都比她多。毕竟那几个奶娘侍女,是跟大格格朝夕相处过几年的。 第290章 佟佳氏回了东院,还是一言不发的模样。 倒是叫身边的几个人跟着担心起来,只是主子不说话,她们也不敢贸然开口。 宁侧福晋的那些话她们是都听见了的,虽说跟在主子身边伺候这么多年了,但就怕有人挑拨的主子怀疑她们,一个个心里都是忐忑不安的。 知道望见主子盯着丰嬷嬷看,永宁永平几个才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就说了,丰嬷嬷是新来的,怀疑她都不应该怀疑她们的。 丰嬷嬷见佟佳氏看过来,那幽深的眼神落在她身上,丰嬷嬷就在心里暗暗叫苦。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出去了一回,倒是叫侧福晋给盯上了。早知道,她又何必跟着出去呢? 明明宁侧福晋的那些话,是另有所指,结果侧福晋没听出来,倒是怀疑上她了。 佟佳氏道:“你们都出去吧。丰嬷嬷留下。” 永平永宁几个忙出去了,丰嬷嬷面上稳得住,心里却有点无奈了。 她这里想着一会儿该如何剖白自己,那边佟佳氏的一句话,一下子打消了她心内所有的顾虑。 佟佳氏说:“我明白宁氏的意思。没有怀疑嬷嬷的意思。嬷嬷也不要多想。” 丰嬷嬷心里轻轻出了一口气,面上忙道:“主子明鉴,奴才来后,对主子确实是一心一意的。” 佟佳氏道:“是啊。你是佟佳府上出来的,叫额娘送到我这里来,自然是一心一意的。只是我自己,心里不曾想明白,才一直不曾用你。” 这里头不可否认的,佟佳氏也有和自己额娘赌气的意思。 她是听从了富察氏的意思,把嬷嬷放到了身边,却迟迟不肯起用,不愿意照着富察氏的意思去做。 结果怎么样呢?从去岁颁金节到如今大半年了,她和大格格母女两个碰了多少钉子了?大格格被欺负,她也跟着担惊受怕的。 这滋味实在是不好受的。 今儿肯明白,也不全是她要低头。实在是形势所迫,实在是为了大格格的将来,她不得不这样做的。 总不能叫她真的去跟福晋联手吧? 佟佳氏道:“家里如今和宁家,是交好了吗?” 丰嬷嬷轻轻点了点头:“自上回宁侧福晋晋位后,府上就一直同宁家有来往的。宁家父子出征,次子年纪还小还要读书,也不好上门多走动。夫人的意思,是如今就趁着过节的时候送些节礼,慢慢的熟悉些。之后再图来往。” “老爷的意思,是还要等宁家再升一升。宁家父子的前程不会止于此的。说是王爷十分看重,怕是以后还要晋升的。这是实打实的打仗升上来的,必是王爷的心腹人家了。” 佟佳氏知道她额娘和阿玛的意思。福晋后头还撑着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的。 若是大格格执意不要嫁去蒙古的话,她就不能和宁氏交恶了。哪怕不能交好,也不能争锋相对负面受敌。 佟佳氏道:“府里几次事故,总有蒙古人在里头拨弄的手脚。主子爷赶出去的奶娘和侍女,当初也不曾细查。大格格那里,如今细想怕是也有些问题的。不管她是不是有意的,总是要顺着这个去查一查的,总不能任由她们去算计了大格格。” “如今我身边的人太过显眼了,怕是不好用的。嬷嬷受累,就找家里的人去查一查吧。外头的人查起来也方便些,嬷嬷每月也能出府几次,正好可以往来消息。只要做的隐秘些,不叫人发现就好了。” 丰嬷嬷想了想,道:“主子既虑到了这里,又同奴才说了这样的话,那奴才也不藏私,只管放开了为主子查去。只是方才,奴才在旁边听着,心里琢磨宁侧福晋说的这些事,怕是没有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的。” 丰嬷嬷见佟佳氏肯用她,又是避开了永平永宁几个的,也有心想要好好表现一下了。她若是一直沉寂,将来也不好交差。 若是能在这里站稳了脚跟,要是将侧福晋和大格格伺候好了,或者将来荣养的时候会更有体面的。 大格格的前程不会差,将来她出去,若说是大格格的教养嬷嬷,王府侧福晋身边的嬷嬷出去的,那她自己的儿孙也是极有体面的,那身上的差事也会更好的。 若真是个与世无争的,当初夫人选中她的时候,自有一百种法子不来的。 佟佳氏缓缓道:“自然是不简单的。可有许多事,知道不简单,凭着家里的能力,也是查不清楚的。也就只能管着大格格身边的事情了。这几个孩子身边,是万不能被蒙古人给操控的。若先前的事,果真有蒙古人的手笔,但凡查出来,我就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大格格被利用。” 明知道这条路是宁氏给指的。也不知道走下去会遇见些什么。 和蒙古人打交道,佟佳氏太熟悉了。 这些年在府里,没少和蒙古这些女人打交道的。可是还从没有查过外头的事情,也不知道会是个什么结果。 但是为了大格格,佟佳氏愿意去做。 她不能让大格格顶着那样的名头过日子,不能让皇后说的,只有蒙古科尔沁的草原才适合大格格这样敢爱敢恨的女子去生活。 如果能够甩掉这一切,佟佳氏一定会倾尽全力的。 也不知宁氏那里是得到了什么样的消息,才会漏给她这样的话。 可要佟佳氏低声下气的去问宁翘,佟佳氏也是做不到的。她宁愿自己去查。 第291章 宁氏也不知道在查没有,但不管宁氏在查什么,佟佳氏也不想管。她只是为了大格格。宁氏那边的二格格还早着呢。 不过蒙古那边针对宁氏的事一直不曾停歇过。她倒是与蒙古那边的仇怨要更深些。 “额娘。” 进来的大格格一声呼唤,将佟佳氏从沉思中扯了出来。 这边的谈话也就到此为止了。佟佳氏的意思,是不想在大格格跟前漏出来的。总要等着事情查清楚后,再说更稳妥些。 佟佳氏一个眼神,丰嬷嬷会意,便悄悄出去了。 大格格这里压根没有理会丰嬷嬷的离去。 她在佟佳氏身边坐下,问佟佳氏道:“额娘去了一趟马场,怎么没将弟弟带回来?宁侧福晋有没有欺负他们?” 大格格刚病愈,先前又睡着,佟佳氏不曾带着她过去。 等她醒来后才知道这件事,起身收拾妥当后就过来寻佟佳氏了。她还是疼两个弟弟的,怕他们被人欺负。 佟佳氏爱怜的抚了抚女儿的头发:“二阿哥闹着要回前院,我就让他们兄弟回去了。嘱咐过换了衣裳就用膳歇着的,这会儿只怕都睡下了。” “他们很好,没有被人欺负。不用担心什么牵累他们的事。你且宽心些,好好将养身体,等春暖花开的时候,带你去庄子上住些时日散散心。” 大格格也没听见佟佳氏和丰嬷嬷之前的话,有心想问问马场上额娘和宁侧福晋都说了些什么的,可看这个情形,她额娘是不会告诉她的了。 大格格也知道,她虽住回了东院,但总是没有先前那么自由的,去逼问额娘身边的侍女,显然也不是一个乖巧格格应该做的事情。 这会儿将身边伺候的人都留在了外头,屋里只有她们母女两个。是个能说说体己话的好时候。 大格格道:“那去庄子上住着的时候,能请四公主五公主一同去么?” 大格格病着这段时日,问候关心收了不少,但总不如四公主五公主那样贴心。上回宫里一节,倒是让她交到了两个好朋友。 在府里不能出门,大格格和四公主五公主写信往来,也没有人会管束她们,倒是让大格格心里很高兴。 四公主五公主两个性情温和,倒是让大格格的心思也跟着宁静了一些。 佟佳氏迟疑了一下,才笑道:“若公主们肯去,那自然是一同去的。” 佟佳氏的私心,其实并不想大格格与庄妃所生的四公主五公主那样亲近。她宁愿大格格和主子爷的两个兄弟府上的堂姊妹们亲近些。 但目前瞧着,怕是有些不成的。女孩子们都慢慢的长大了,都有各自的心思。 若不出先前的事,怕是还有些可能的。如今有了那样的事,大格格的心里明显是更偏向四公主五公主些,害怕适得其反,佟佳氏也不能强行扭转大格格的心意。 大格格本就早熟些,又经过这么许多事,之前住在前院的时候,先生教过的东西如今细细想来,又有许多感触。 更何况现在还会偶尔去前院上课,只是不在前头住着了。 回了东院,又跟着额娘学东西,额娘管家的时候也不避着她,还让她好好的跟着学。 如今又要学好多的东西,这都是掌家的正室嫡妻该学的东西,大格格心里都是明白的。 她也不是汉人家的姑娘,对婚嫁之事没有那样扭捏避讳。 她知道自己迟早都是要嫁出去的。 大格格默默看向佟佳氏:“额娘,将来若有机会,我能跟着四公主五公主一道去看看科尔沁的草原么?她们说,庄妃娘娘讲,那里和这里不一样的。那里广阔美丽,是不一样的天地。” 佟佳氏的心口一哆嗦。 她抿唇小心翼翼地道:“去看看是可以的。只当赏玩。” 大格格笑道:“住一住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呢?额娘不必这样小心。” 佟佳氏轻声道:“额娘总是想把你留在身边的。” 大格格浅浅笑了:“我哪能在额娘身边一辈子呢?” “额娘,我出去给你挣荣耀不好吗?她们要依靠阿玛,依靠丈夫,我们只靠自己不好吗?我去了科尔沁,宫中娘娘们为你撑腰。将来有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血脉的皇子在,谁能压制额娘呢?” “额娘这样担惊受怕的,咱们走在最高处,让别人来仰望我们,这样不好么?” 大格格的这些话,几乎将佟佳氏的冷汗都吓出来了。 旁人都不想嫁到蒙古去,她的女儿,竟想钻到草原上过一生? 这是荣耀吗? 前头传来消息,几乎传遍盛京,睿王多尔衮直破燕京入山西,连克四十城。 大清是不曾入关。可入关这一日,是指日可见的。 她的女儿却不去想那关内繁华世界,偏要去那漠南蒙古上沦为科尔沁的棋子,这是什么古怪心思? 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的荣耀,是八旗女子的屈就俯身,被指婚是没有办法。可大格格真要是这样主动的心思,那岂不是八旗人人都和她对立了? 况且大格格想要去,是想要凌驾在众人之上的。 这和佟佳氏为大格格铺就设想的将来大相径庭。 佟佳氏的心一下子就沉到了谷底。 宁氏是不是早就料到了?宁氏究竟知道了些什么? 第292章 第95章 大雨 宁翘回了邀月堂,三阿哥四阿哥二格格已经都收拾妥当了。 出去玩了这么一回,回来吃好之后就直犯困,小小的几个人儿从前也没有这样玩过,以前是晌午后还要玩一会儿,现在是直接就去睡了。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陪着在那边看着几个小的睡熟了,听见说宁翘回来了,就过来这边陪着宁翘用午膳。 大格格的事情未定,佟佳氏的动作还未可知,宁翘也就不曾把那些事同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说。 只讲如今府中情形,说她留在那里与佟佳氏说了几句话,是叫佟佳氏不要迷了心窍错了主意。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本来也不好奇,自然是宁翘说什么她就听什么的。 她如今是替宁翘守着邀月堂守着养云斋,还守着几个小的,旁的事情还尚做不到,也不到要她做什么的时候,她能把如今眼前的事情做好,便已经是很好的了。 用过午膳,宁翘就叫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歇着去了。 她这里临窗坐着,瞧着外头院子里扫起来的残雪。 多尔衮大致要到四月才会回来。他那边是势如破竹,如今还不到入关覆灭那边的时候,这是袭扰,但也是很深入的袭扰了。 就连皇太极这边带兵,也不曾似他这样深入腹地。 外头的人也不知这些消息,这也都是军报上的话,还是前儿不着紧的时候,周卫悄悄接了消息过来与她说的。 是多尔衮叫传回来的,是怕她不知消息心中忐忑。 宁翘的院子里,哪怕是这样的天气里下了好几场大雪,也仍是满园子的红梅白梅盛放。 她这里一年四季都是花,时时花香萦绕,像个世外桃源似的。 她是想叫自己在这里生活的好一点,有了四阿哥和二格格之后,也希望孩子们能健康平安的长大。不管他们在外头会遇到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事。 但是在邀月堂里,宁翘希望这里是他们宁静安和的家,是能够避风的港湾。 此番出征俘获人口,至少也有二十来万。 到底是现在还没有入关的能力,只能如此掠夺。 宁翘自己萤烛微光,也无法照亮整个时代。况且交替更迭之时,都是命中自有定数,到了这个时候,总是会应运而生的。 关内皇帝都无法拯救自己的朝代,宁翘就更做不成这样的事情了。 她只是偶尔在这样清净一人的时刻,坐在这邀月堂小小的屋子里,放眼看一看世界,想一想知道的这些事情,想一想无法的改变,想一想自己的融入,也会慢慢品味自己过日子的心。 大势所趋,若是能得多尔衮更加的爱重,将来或者能影响多尔衮一些。 或者总有些苦楚,能叫这天底下的黎民大众少受些苦。 满汉矛盾因为那些尖锐的对立,其实是造成了很多的伤害的。 多尔衮一个人自律是没有用的,如果那些人能够改掉劫掠的毛病,或者往后再入关时,受到的抵抗会少一些,得到的拥戴会更多些。 大清也不必花费更多的精力来处理这些事。或者能将更多的时间金钱和力量用在强大自身上。入关之后,也不必艰苦上十几年了。 如果多尔衮在世的时候,能好好的往上走,掌握权柄,能够改革的好,或者等多尔衮不在的时候,这逃人圈地的事也不至于那样严苛。 那么她的将来,可能想着自己过一过好日子的话,也不会被人追击,不会被严惩了。 但那都是很远的事情了。现在是想不着了。想了也是白想。 入了三月里,天气是慢慢的暖和起来了。 春天的气息慢慢的包裹上来,这残雪是都化尽了的,可还没晴个一两日,就开始连着下雨了。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偶感时气有些不大舒服,又怕三阿哥跟着她不好,就把三阿哥托付在邀月堂这边些时日,她只管在养云斋好好的养身体。 三阿哥是待惯了邀月堂的,在这儿跟着四阿哥二格格一起吃睡是一点不适应都没有,反而还挺高兴的。就是见他自己的额娘少了,有些想他额娘。 可说了过些时日才能见,倒也能听得进去话。 此番俘获人口总要有地方安置。 大军尚未回来,那些人都慢慢的带回来了。别处都有安置,盛京城中也都是各地有安置的,就是为了这些人,各个府上的庄子倒是都在抢人,为这个都在争,就是某种意义上的瓜分战利品。 那几个亲王郡王贝勒府上的,自然无人敢抢。 倒是流民那边,总是有纷争的。 宁翘早就叫人传话回了宁家,让伊尔根觉罗氏好好守着门户,不要叫人钻了空子,也要好好的约束门下的奴才,不要让人惹事,也不要同人起什么纷争,宁肯不要抢人,不要害人,也别同人争什么长短。 宁恩绰这个年纪,大约是办完了两个哥哥的事情,这丫头也是要议亲的。 宁翘也吩咐过了,请伊尔根觉罗氏好好的看护宁恩绰,她就这么一个妹妹,总不能叫有心人给祸害了去。 如今怕盛京城中不太平,也叫伊尔根觉罗氏和宁恩绰无事都不要出门了。 倒是宁克申,长成了大小伙子了,他往返家中与文馆去上课,身边跟着侍从,是从不曾间断过的。 宁翘知道他读书好,每每接到家中书信,也知道宁克申瞧起来文质彬彬的,看似没有宁国光宁敬茂父兄那样勇武有力,但是自多尔衮开始上心宁家后,给宁克申请的骑射师傅都是最好的。 第293章 本来宁克申这边从小都是父兄带着的。 宁国光宁敬茂出征后,宁克申的弓马骑射也没有落下,因此他的身手也是很好的,只是不曾出征过,自然更不及他的文名在外头更盛些。 这日又落雨,宁翘便叫三阿哥和四阿哥二格格在屋里玩,最多在屋檐底下看看雨,无论三个小的怎么眼巴巴的瞧着她,宁翘也不曾松口让他们举着伞出去玩。 这天气不好,尽管三个小的身体还不错,宁翘也不能冒这个风险。 这里倒是才安顿好了三个小的,那头烟水就进来了。 “主子,二少爷上门来给主子请安来了。” 烟水道,“也不是大张旗鼓来的。是先递了话过来,然后骑了马过来,周卫得了消息去接来的。都不曾走的正门,是往日主子爷幕僚走的那道门里进来的。现今正在前院幕僚待客的书房那儿等着主子呢。” 宁翘倒是稀奇了。 往日里来往都是书信,伊尔根觉罗氏也来的很少。 这个时节,她分明是嘱咐过的,怎么反倒是宁克申来了? 还是这样掩人耳目的过来。 肯定是有事。 宁翘瞧了瞧外头的天光,便对烟水道:“再是如何小心,也总会有人瞧见他过来的。自家姐弟见面,也不用这样谨慎。下雨外头人少,可水迹总是能瞧见的。倒也不必这样遮掩。” “就把主子爷前头会客的厅开了,我便在那里见他吧。他孤身一人过来,总不好到后头来的。主子爷幕僚也没有都带去前线,府里总还是有留守的。我同他在那里见面不妥当。” 宁翘这里收拾妥当了,吩咐乌喇嬷嬷和烟水几个丫头看着孩子们。 她则带了烟霞烟雨并刚安还有几个小太监一同到前头去了。 她这里一动,想必各处都是看在眼里的。这样大大方方的,总好过偷偷摸摸遮遮掩掩的相见。既然迟早是要叫人知道的,不如直接去见面。 自己家里的亲弟弟,有什么见不得的。 往日里佟佳氏那边,不也常这样见见家里人么。 宁克申十八了,瞧着精瘦挺拔的男孩子。 他们家里兄妹四个,眉眼都生得很好。宁克申一身的书卷气,又年轻又有朝气,只坐在那里的样子,就跟外头的雨声一样,都带着沉静悠然的气息。 瞧见宁克申长成这样,宁翘心里还挺欣慰的。 一转眼也这么些年了,宁国光与宁敬茂在外征战,总是不在家中,她在王府里总是不能时时照顾家里,家里确实是需要一个男孩子顶门立户的。 宁克申过来给宁翘行礼,宁翘抬手叫他坐了。 “听说你冒雨过来,又是这个时辰,就料到你是有事。” 宁翘微微笑着,等人给宁克申上了热奶茶,又瞧着烟霞烟雨两个带着人去外头候着了,宁翘才道,“这个时候,喝茶也不好。给你预备了这个,喝起来暖和,这个天气也不是就不冷了。你还是穿的单薄了些,要注意自己的身体。” 宁克申道:“姐姐还是这么关心我。不过我身体好得很,姐姐不用担心。” 宁翘笑道:“你说好,那自然是不担心你的。幸而额娘说你不熬夜读书,还算自律,也总是劳逸结合的,不然的话,难得见着你,我肯定是要说说你的。” “只是你若有事,也不用如此遮掩。这府上的眼睛多,怕是你刚一进府就知道了,就大大方方的来会客厅说话便是。也不必去幕僚去的地方,横生事端,多生枝节。” 宁克申轻轻抿了抿唇,笑道:“是。我知道了。这次是我没周全,以后便不会如此了。” 他还是经事少些。 范文程为叫他好好读书,前几年都是不许有事烦他的。也就是这一年,才慢慢叫些事情给他去做的。 也是为了历练他的。 但这会范文程交代的事情,宁克申还不曾经过,所以就过于谨慎了些,也是到了王府,见着了宁翘,看见姐姐和煦柔善的笑容,想起以前宁翘在家里时的情形。 又想起上一回见姐姐时的情形。这心倒是慢慢的放松下来了。 姐姐如今是睿王府的侧福晋,这气势自不同往昔,如今是越来越有端凝的气质了,总觉得在姐姐这里,似乎没有解决不了的难题。 额娘常在家里说,王府里这样事多,姐姐从侍妾到侧福晋这一路走的并不容易,尤其是他和妹妹还小的时候,也帮不到姐姐更多。 在王府里的日子,几乎都是姐姐自己支撑着度过的。 他们不能给姐姐添麻烦,却希望能在姐姐需要的时候,有他们站在姐姐的身边。 宁克申定了定神,才道:“是范先生让我来找姐姐说说话的。” 范文程被归入正白旗。正白旗如今还隶属于多铎。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范文程应该也算是多尔衮的人了。 毕竟眼下这样的情形,多铎并没有要与多尔衮争锋的意思。现在兄弟三人有一个出众的便已然很好了,若是都出众,只怕皇太极就要坐立不安了。 很显然在兄弟三人之间是达成了一个共识的,他们主推多尔衮。 也因为多尔衮能力卓著,跟着多铎还有阿济格的这些人,也心甘情愿的替多尔衮做事,也愿听从多尔衮的吩咐。 范文程如今极得皇太极的重用。 第294章 毕竟在蒙古各部或者是八旗里头,找不出另一个似范文程这样能够建立完善制度的人了。从关内归属来的几个人,范文程在里头显然是品行更为出众的。 头脑也是最好用的一个。 一听说是范文程让弟弟过来的。 宁翘心中顿时严整起来。 但为了不叫宁克申心里担忧什么,宁翘面上还是带着笑意的。 她问道:“范先生叫你过来,是要与我说什么?” 宁克申道:“近些时日在京中流传的些许传言,姐姐可听说了么?” 宁翘道:“有关什么的传言?” 宁克申轻声答:“有关礼亲王与大福晋的传言。” “有人说,这些旧事早已沉寂,此番再度流传起来,是被人别有用心的翻出来的。礼王先福晋的离世,不是结束,而是开始。当年先福晋做不到的事情,有人要替先福晋做到。有人想要洗清礼亲王与大福晋身上的‘污点’。” 宁克申说到这里,稍稍停顿了一下。 宁翘望着弟弟幽然的眼眸,微微勾唇道:“我猜,是把这个事栽在我身上了?” 宁克申轻轻点头:“外头传言,因先福晋对姐姐有恩,主子爷对姐姐有爱,姐姐想要回报他们。先福晋给了姐姐生子秘方,姐姐便决意替他们正名。将这些事情翻出来,便是要回馈他们的。是为了一点点的拿回曾经失去的东西。” “为了做成这件事,特意要等到先福晋离世以及主子爷出征后才做的。” 宁翘微微垂眸,眼底闪过冷淡的光芒:“这栽赃的本事,还真是不小。” “把这件事按在我的身上,是不屑再把礼王先福晋牵扯进来。毕竟已经过世的人,再如何攀扯,得利也是有限的。也是不敢攀扯主子爷,主子爷出征在外,还得为大清征战,这是大局为重。” “这不知是谁,也不管传言源头,便只管将这件事算在我的头上。若坐实了是我的所为,那就证明我所图不小,野心膨胀。这里头还藏着对付礼亲王和主子爷的心思。要是我这里有任何差池,他们都能再用过去的事情做文章,再狠狠的打击礼亲王和主子爷。” 让代善和多尔衮不敢妄动,一辈子被他们拿捏。真是一手的好算盘。 宁翘道:“范先生能叫你来,是外头有人信了这些话吧?” 宁克申道:“也有人不信的。” 宁翘笑道:“传了这么些时日,传成如今这个样子,是有人层层递进的在布局,还不知道这里头搅合进去了多少人。” “一开始不过是些传言,在女眷阿哥格格公主们之间流传,如今既然牵扯上了我这里,想必外头已经是沸沸扬扬的了。又是范先生叫你来的,大概郑亲王礼亲王那里都是已经知道了的。范先生有说要如何做吗?” 宁克申道:“范先生那里,还不曾将此事告诉主子爷。礼亲王郑亲王的意思,也是不将此事送到阵前去。” 宁翘听着就笑了:“你们当主子爷只有你们一个消息渠道的来源吗?” “你们不说,自有人将京中的一切告知主子爷的。” 而且,还绝对不止一处。宁翘料想,多尔衮那里,估摸着应当已经知道盛京城中发生的这许多事了。 宁克申抿唇道:“范先生也是这样说的。” 他望着宁翘道:“姐姐,范先生说,既然他们一定要这样,那就借势东风,替主子爷达成夙愿。想办法让大福晋得正名位。借势请皇上追封大福晋为皇后。将大福晋身上的污名洗清。” 宁翘静静看着宁克申,范文程说的是将大福晋身上的污名洗清,没说礼亲王。他们的意思,是只将大福晋摘出来吗? 宁翘定定的看着宁克申的眼睛:“你也是这样想的?你也同意了?要按照他所说的话,叫我担下这个名声了?” “借势东风?说的这样好听。不就是叫我认下这个名声,有什么我在最前头,叫我出去做这个风头,替你们冲锋陷阵去。若是好了,自然能正名位,若是不好,那就是我一个人担下所有了。” 宁克申忙道:“我当然不是这样想的。我也没有同意。” 为这事,宁克申还和范文程吵了一回。第一次对范先生发了脾气。 利用亲姐姐的事情,他是不会同意的。哪怕是为此得罪了范先生,他也不会妥协的。 其实打着为范先生传话的旗号过来,宁克申内里是过来提醒宁翘的。他不帮范先生他们,但也怕亲姐姐不知缘由会上了那些人的当,会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人利用。 因此宁克申才跑过来给宁翘传递消息的。 想起宁克申之前的模样,宁翘笑道:“你倒是有兴致,到你亲姐姐跟前演戏来了。” 宁克申道:“实在是不知姐姐这里是什么情形。也不知姐姐心里明白多少,只能如此行事了。姐姐别怪我。” 宁翘道:“不会怪你。但下回也不必这样试探。我身边都是主子爷安排的人,都是信得过的。不必担心有人对你我不利。” 宁克申点点头。他确实是冒险了,但也是谨慎了。只是这些事,总要多经过几回才能知道的。 宁克申也细细说了一回。 宁翘听了,叫人又给宁克申上了奶茶,等他定了定神后,才道:“范文程这样的打算,站在他的角度,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你是为我,他是为主。” 第295章 “但要说郑亲王礼亲王那里什么都不知道,一心一意的只为了要我这里出风头出法子,那也是不尽不实的。他们手底下多少人,咱们又有多少人?” “难道两位亲王门下的奴才,还查不出这些事是谁干的?无非也是想从中谋利,坐享其成。” 宁克申只跟范文程说了一回话就恼了,他倒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身上还什么都没有呢,一介在文馆上学的白身,就为了姐姐跟内秘书院大学士范文程吵了一回。 以至于连郑亲王礼亲王那边的什么情形都是一概不知的。 就这么跑过来,就叫宁翘的这几句话给问住了。 宁克申这顺着宁翘的话细细往下一想,这里头猫腻不少啊。 宁翘温声道:“范文程性子还算温和,他是正白旗人,但到底也是后来的。比不得辽东旧族一开始就跟了镶白旗。多少人都盯着他本来的出身呢。” “你在他跟前,是学生,但也不必觉得自己低人一等。年轻锐意进取,敢于置疑,这是大好事。皇上登基那年文馆改为内三院,如今都是办政事的地方,后来为了培养后学,也一直不曾取消文馆。你能去里头读书进学,是多少人的看重。面上你是范文程的学生,将来你的前程,未必不在他之上,总有同殿为臣的机会。不必觉得此时争执吵闹有什么过不去的。” “政见相左都是常有的事。何况是家事?” “你只管回去,坦诚转圜,范文程必不会记恨你。你就照实把我的话告诉他,叫他知道,女流之辈也不是好糊弄的。与他说,郑亲王礼亲王查到了些什么,他知道的,我也该当知道。否则主子爷回来,叫主子爷知道了他们的心思,他们都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宁翘说了这话,宁克申一下子就有了主张。 应了一声好,忙忙将奶茶饮尽,冒雨就走了。 宁翘站在厅中,瞧着檐外比方才大了不少的雨,这王府里分明住着许多的人。可此时此刻,好像就只有她一个人撑着王府似的。 人心不齐。人再多又能怎么样? 这样的大雨,不知多尔衮那里又是如何呢? 第96章 不去 多尔衮四月回师,但随着这个消息的公开,本就不是那样平静的盛京城中,就越发的躁动起来。 原本暗潮汹涌的局势,越发的在面上显出来了。 连宁翘这样镇日不出府的人都知道外头如今不太平了。 宁克申那日回去后,就再没有消息送来。 后来是家里来了一封信,是直接叫人送到她手上的。 宁克申按照她的意思去和范文程那边说过,范文程倒是果然没有对宁克申如何,还说宁克申是性情中人,护着自己姐姐是极好的事情。 信中虽没有明言,但宁翘也能看出来,经过此事,范文程应该是更欣赏宁克申的了。 宁克申将宁翘的那些话如实同范文程说了。宁克申在信中写明,范先生沉默许久,并未说出郑亲王礼亲王对此事知之多少,只是在沉默许久后说,撤回前言,不必请宁侧福晋出头了。 这件事情本来就是外头爷们的争斗,不必牵扯内宅。 宁翘给宁克申回了信,叫他好好在文馆读书,不必再记挂这些事。也让宁克申好好照顾家里。既然范先生不愿意多说,那就不必逼迫他。 宁翘也是不愿意宁克申牵扯太多,他还是好好照顾自己和家里,这些事现在牵扯进来对宁克申没有好处。总要有一个人站在外头瞧一瞧,或者静静地不动,才能看见的更多。 宁克申听话,也知道如何变通,身边也有宁国光和宁敬茂留下来的人护着他,宁翘也放心些。 弟弟若是能从这些事中学到些什么,那自然更好了。 从信中可以看出,范文程一定是知道些什么。代善和济尔哈朗那里也一定是查出了些什么的。但是他们不愿意与宁翘说,或者觉得不方便与宁翘说。 宁翘倒是不管这个。只要叫范文程知道,她不是那样好糊弄的女子就成了。 至于范文程说这是外头爷们之间的争斗,不必牵扯内宅,宁翘倒是有些不同的看法。 这明明是先将女人牵扯进去了的。大福晋是不在了,可她也是个女子,怎么就没有牵扯内宅了? 这样阴狠的手段,反而像是穷途末路的女人才能想出来的。宁翘知道自己是被人栽赃的,那栽赃她的那个人,必然是针对她的。 这一时半会儿还真锁定不了是谁。 多尔衮回京,本有大军跟随,不可能将俘获的人口一并带回。 这些人早早的就分批进入各自的地方。为了这些人归属的纷争还在继续,毕竟镶白旗可吞不下这二十多万人。 而因为局势的不甚稳定,原本安稳的各旗下的奴才们也有些蠢蠢欲动起来。 逃人渐渐增多,镇压也随之而来。并非不能控制,但需要时间,也需要人手来调整安置。 自然是不能起冲突的。留守的郑亲王与礼亲王都是亲善的态度,也不希望造成什么大的暴/动,一力安抚,也没有动用的太严苛的刑罚,只是一下子回来的人还是太多了,底下的人就总是难免有些粗暴的。 这样零星的小暴动不至于影响的太大。 可代善与济尔哈朗还是怕担责任的。 他们在盛京,能在皇太极和多尔衮出征的时候领衔担着国政,却不愿意把这些乱子都落在自己头上。 第296章 这皇上和睿亲王在京的时候还好好的,人带着八旗一出征,盛京就乱了?这不是摆明了礼亲王和郑亲王没能力么。 济尔哈朗也就罢了。他性子软弱些,这时候也不用顶在前头去当老大。多尔衮在的时候,他就跟在多尔衮的后头。现在多尔衮出去了,他就跟在代善的后头。 明明皇太极走的时候言明,由郑亲王礼亲王留守。 济尔哈朗偏偏要以代善为尊,言明礼亲王年纪大,又是族长,身份尊贵经事也多,就事事都要与代善研讨商议,能不自己做主就绝不自己做主。 代善能不知道济尔哈朗的心思么?偏偏他又避不开。这样的时候,人人都不肯担责任,生怕出事了回头皇上回来要被清算,因此人人都学着济尔哈朗,将他礼亲王架的高高的,什么事明明都有章程在,偏偏要他来定夺做主。 国政之事,哪怕代善想推脱都没有办法。如今爱新觉罗氏里头,还真找不出一个地位比他更尊崇的人,他总不能拿着政事到宫中去请皇后娘娘做主吧。 但别的事情上,代善就不肯再出这个头,再担这个责任了。 原本外头风声鹤唳,别有用心的人太多。他不能叫人再往他这个礼亲王身上泼脏水,也不想等皇上回来问罪于他。 如今宫中宸妃有孕,也将是要临产的时候了,这是重中之重,不可有失。代善怕有人冲击宫城,也不想在多尔衮回城前还没有解决这些麻烦。 所以进清宁宫恳请皇后带着嫔妃们住到皇庄去。那里都是两黄旗下的人守护,绝不会有事。 皇后倒是应下了。但也要王公大臣的福晋夫人们一同住到皇庄去,给了代善半月时间,半月之内,将那俘获回来的二十多万人安置好,并且不许再有暴动之事。 要以一片安宁和乐的模样迎接皇上与睿亲王等人得胜归来。 皇后都发话了,福晋夫人们自然是要跟着去的。 留守盛京的王公大臣们心知礼亲王的怕事,但也觉得这样的提议挺好的。 留出一段时间来,直接将这件事处置好,总比一直这样处在不安之中要好得多。 谁家府上没有几个想要好好护着的人呢?去皇庄那里住着,能被两黄旗的人护着,也是很好的。 但总有些去不成的人。身份地位不够的,也不在邀请之列。 这样的人便只有自求多福了。自己好好的关门闭户在家里,指望着这半个月快点过去就好了。 消息到了多尔衮府上。 除了侍妾们,就连蒙古的庶福晋们都被福晋给带上了。这侍妾里头,也就是一个济尔莫特氏被福晋带上了,别人都是不带的。 毕竟这位还没有见过多尔衮,总不能留在府里寂寂无名的待着。 商议此事的时候,正是去正院给福晋请安的时候。 宁翘等她们都说完了,才缓缓道:“四阿哥和二格格还小,这样舟车劳顿对孩子也不好,我们就不去了。” 方才福晋言说此事时,宁翘没有开口,福晋便以为宁翘是默认会去的。 这会儿宁翘一说不去,福晋倒是一脸的讶异。 佟佳氏和李氏也是一脸的惊讶,随后这两人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福晋道:“四阿哥和二格格身子骨也是不错的。虽这些时日没有见上,但我听说他们一向都是好的。这去皇庄也是一阵子的马车,并不如何颠簸劳累,到了地方也是好好的安置,如何就不好呢?” 福晋看了佟佳氏一眼,才道,“二阿哥都是要跟着去的,你的四阿哥和二格格怎能不去?” 这意思便是说,二阿哥这样病弱的身体都可以去,四阿哥和二格格这样健康,自然是能去的。 便是到了这样的时候,福晋还要在言语之间踩一脚二阿哥,想着要挑拨佟佳氏和宁翘之间的关系。 宁翘是权当没听见。 倒是佟佳氏有那么一瞬间的不痛快,但是一眼瞧见宁翘的模样,到底还是将这不痛快给暂且压下去了。 宁翘道:“孩子们在家里待惯了,骤然换个环境,怕是对他们不好,也怕他们不适应。府上也一样有人护着,还请福晋见谅,实在是孩子太小了,总不好在这时候带出去的。” 福晋想了想,还是说了几句:“皇庄上,地方都是有的。不论短了谁的地方,都不可能短了咱们睿王府的住处。不说是我,便是皇后娘娘那里也是安排妥当了的。你这样不肯去,皇后娘娘那里,如何回复呢?” 宁翘温声道:“福晋照实说了就是。皇后娘娘那里,也未说一定要去。我既要留下来,自然是心里做好了万全准备的。” 福晋盯着宁翘看了一会儿,才笑道:“好啊。你自有你的主意,我也不能勉强你。只要与你说明,府上的人该走的都是要走的。府上也不至于空了,但总归是人少了。娘娘那里,你也不必跑一趟,便是我替你如实转达了吧。你只要心里想好了就成,咱们睿王府,也不至于真的就叫人给冲了的。” 宁翘微微一笑:“福晋说得是。” 既要到皇庄上去住半个月,总是要预备东西的。 福晋有正院的事情要忙碌,还要预备带着这些人出去的衣食住行,样样都是要费心安排安置的。 福晋和佟佳氏将各自事务安排好了,就把李氏留下来协理她处置这些事情。 第297章 至于宁翘和四阿哥二格格去是不去的,福晋心里其实是漠不关心的。 邀月堂不去,不知省了福晋多少事。 听闻皇上是会和多尔衮一起回京的。 宸妃随着众人住在皇庄之中,皇上心中惦念宸妃,必定直奔皇庄。 多尔衮虽然心中惦记宁氏,但肯定不能弃皇上于不顾,定要跟着皇上一起先来皇庄的,等过后才能回去府中。 福晋是想趁着这个时间,让济尔莫特氏在多尔衮跟前露个脸。 济尔莫特氏这段时日一直是好好的叫养在府里的,福晋就盼着能叫她出众,入府之后更是好好的叫人把小姑娘调养的水灵灵的。 多尔衮在外这许多时日都不曾碰过人,哪怕头一回不能叫他留宿皇庄,也必然是会给多尔衮留下深刻印象的。 只要多尔衮心里记着济尔莫特氏,迟早都是会有机会的。 当然最好的,还是要让多尔衮在皇庄留宿的当晚就幸了济尔莫特氏。 福晋有此打算,自然是不希望宁翘去皇庄的。 佟佳氏也有许多事务要处理,原本是该去她的东院处理这些事务的。 可在宁翘辞了正院后,佟佳氏也跟着出来,并在东院和邀月堂之间的小花园里拦住了宁翘。 宁翘含笑望着佟佳氏:“侧福晋是有事?” 佟佳氏心情复杂的望着宁翘。 四阿哥和二格格刚出生的时候,佟佳氏不曾见到过宁翘。 她和宁翘之间的关系也没有好到可以在月子里来往探望的地步。 后来倒是在宫中见到了宁翘。 她细细瞧过,宁翘的腰身其实远远还没有恢复的像刚进府的时候那样好。 那会儿佟佳氏还在心里暗暗的庆幸,果然宁氏也同一般女人们一样,生了孩子之后,那引以为傲最是吸引多尔衮的身姿也不复从前了。 从这一点上来说,佟佳氏的心里是觉得很痛快的。 可这会儿再看,宁氏的腰身竟不知在什么时候恢复了,那身段竟还更胜从前了,举手投足间神韵妩媚,不经意的时候都是勾人的。 她一次生了两个,看着竟还能恢复,还能更胜从前,佟佳氏这心里也不由得狐疑嘀咕,那礼王先福晋给的生子秘方中的养身方子真的这样厉害吗? 只是思忖她同宁翘之间的关系,这话也是问不出口的。 佟佳氏当先走到小亭子里坐下,身边的人都隔了些地方候着。 宁翘瞧了一眼那丰嬷嬷和永宁永平的站位,便笑着看了一眼身边的烟清烟水,几个丫头会意,也候在外头了。 宁翘也不怕佟佳氏有什么鬼心眼,她如今也不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对付一个和她差不多高的佟佳氏还是成的。 “侧福晋有话,就直说吧。” 佟佳氏定了定神,才道:“你上次与我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宁翘失笑:“上次?你说的哪个上次?” 佟佳氏轻轻吸了一口气,还是说了:“大格格身边赶出去的侍女和奶娘,我都让人查过了。是有人在她们耳边说过些不三不四的混账话。但再要往下查,就查不出什么了。像是被人捂住了。” “大格格身边的许多事,都能找到蒙古人做手脚的影子。但是这样的痕迹太多了,甚至已经到了明目张胆的地步,甚至已经不避人了。我倒是不敢往下继续查了。” 宁翘没想到佟佳氏这回这么坦诚。 她看了外头的丰嬷嬷一眼,心想,这佟佳府上来的老嬷嬷还是有些本事的。 宁翘望着佟佳氏道:“你是不是有一种感觉,像是她们故意抛出这些事情,勾着你继续往下查?” 佟佳氏轻轻点了点头。 她问宁翘:“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你说的那些话,句句指向大格格,你知道什么?” 宁翘目光淡淡的,坦白道:“我什么也没有查到。我只是觉得,大约是她们真的看中了大格格。一定要你的大格格。” 佟佳氏道:“宫里要去皇庄。四公主五公主一力邀约,一定要大格格同去。早在冬天的时候,大格格就已经答应了。这回是兴高采烈的要去。” 佟佳氏看着宁翘,“你为什么不去?是不是你知道有问题?” 宁翘微微笑道:“你该是庆幸我不去的。外头的传言你难道没听说吗?针对我而来,后头有谁,你想想也能知道。我要是去了,她们发难将我扣下,说是我散播传言心有不轨,你们不就跟着被连累了?” “那你的大格格就再也没有余地转圜了。就是他们捏着你的脖颈,逼你就范了。” 佟佳氏只是想从宁翘这里探问些情况,不成想倒是忘了这个事情。 大格格身上的麻烦是够大的,可也比不上宁氏身上的这个麻烦啊。 听宁氏这样一说,佟佳氏反倒觉得去皇庄住着,远离府里远离宁翘反而比留在府里要好得多。 若真是有什么事情,也连累不到他们母子几个。 至于宁翘要面对些什么,佟佳氏可没兴趣细想。 佟佳氏还要忙着回东院去处置事务,说完了话便走了。 宁翘在亭中望着她的背影,把烟清烟水叫进来说话。 “大格格这些时日,都做了些什么事?”她倒是少放目光在大格格身上了。瞧着佟佳氏方才欲言又止的模样,若大格格只是单纯和四公主五公主交好,总不至于这样焦急的。还要这样匆匆忙忙的拉着她说话。 第298章 烟清道:“大格格便就是那些事务。去前院跟着先生读书,而后回东院休息。有时候佟佳侧福晋理事的时候会带着大格格一起。去正院对府中事务的时候,大格格也会跟着去的。” 宁翘问道:“福晋与佟佳氏一同对账的时候,大格格经常旁听吗?” 烟清点头:“确实是这样。” 这府里人人都说大格格变了。变得懂事端庄了,就像个正正经经的睿王府的格格了。 宁翘瞧着,未必吧。 那几年那些人都叫人在大格格耳边浸淫挑唆,多尔衮又是直接将人从大格格身边赶走的。父女俩似乎并没有沟通的很好。 佟佳氏很显然也没有跟女儿沟通的很好。 大格格这样的年纪,应当知道自己将来是个什么前途。大格格又是有定见的性子,这样与四公主五公主交好,怕不仅仅只是关系好投缘的意思了。 佟佳氏一定还有事不曾说出来。 宁翘索性吩咐烟清烟水:“想个法子,查一查大格格对什么感兴趣。跟着佟佳氏还有福晋理事的时候都学了些什么。也不必特意去查,素日里多留意些就是了。不要叫人知道你们盯着大格格。” 烟清烟水答应了。 这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如今府里正忙着出行,到处都没有那么严密,总是有些地方顾及不到,便是能打听到些消息的。 别的地方都在忙,倒是邀月堂这里安安静静的。 宁翘回来,一进门就瞧见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坐在那儿。 她一回来,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就过来请安,宁翘抬手叫免了。 “不是说身上见红要歇着,怎么又过来了?” 宁翘听见说四阿哥和二格格才睡下了,就只管坐下来与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说话,“三阿哥呢?怎么没抱来?” “三阿哥也睡着呢。”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道。 宁翘笑道:“这倒是难得了。可见是昨儿一块儿玩耗费了好些精神的。” 又说了几句闲话,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道:“我听说,姐姐不去皇庄?” 宁翘笑起来:“就知道你是要问这个的。” “我是坦白与你说,我是不去的,四阿哥和二格格也不去。你去与不去,且看你自己的意思。你若是想去,我便请福晋安排,你同三阿哥在皇庄里的日子也不会差。你若是不去,那就还同我一起守在府里,你和三阿哥在养云斋,我还住我的邀月堂。” 在正院,在佟佳氏面前,宁翘自是不会说实话的。 可面对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的时候,宁翘是不会藏着掖着的。 “今儿在正院,福晋也不曾问你一声,也不曾问三阿哥一声,想来你们去与不去,她是不会在意的。去了就给你们安排地方,若是不去,也不会如何。” 宁翘将她与福晋在正院的话说给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听了一遍,“与福晋的话,有真有假,却也不尽不实。倒是和佟佳氏在小花园里的话有几分真意。” “妹妹,我实与你说,皇庄是好,却也跟个囚笼似的,住进去,怕就不是那么好出来的了。若是真有什么事,那就是一网打尽一锅端了。在府里住着,却是进退得宜。府里主子爷留下的护卫,福晋和佟佳氏都是带不走的,护卫我们足矣。况且皇庄那边情况不明,都是生地方,住的吃的都由别人做主,实在是很不妥当的。” “只是跟我住在府里,也非是没有风险的。只咱们留在这里,便是他们说的空地方,这有没有人居心叵测的趁着这个时候做点什么事情,就很难说了。利害我已讲明,去留都由妹妹自个儿决定吧。”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几乎是没有犹豫地道:“姐姐说的这样清楚明白,我自是没有什么好犹豫的。我就跟着姐姐,跟定姐姐了。姐姐带着四阿哥二格格留在府里,我与三阿哥也留在府里。” 宁翘勾唇轻轻一笑。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这模样,倒是叫她想起那时她拿着短刀塞到她手里时的模样。 “好啊。”宁翘笑道,“那我们就一起留在府中吧。” 第97章 相见 果然就如宁翘所说的那样,多尔衮离京前留下的护卫福晋她们根本就是带不走的。 周卫和前院的人都留下来了,他们也不归福晋调动,多尔衮未曾有话说要他们去皇庄,他们自然是不会跟着福晋去的。 福晋只能带走后院的人。且也只是那些她能做主的地方。似宁翘的邀月堂和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的养云斋,她也是做不得主的。 皇庄那里倒是安排的挺好的,给了睿王府的女眷们单独的院落。 那边也是有膳食安排的,但福晋说既然大阿哥二阿哥还有大格格都是跟着一起去的,便想着还是让后院的膳房跟着一起去,毕竟孩子们还是习惯自己府上的膳食口味的。 福晋也就只能做后院膳房的主,要不然的话,怕是连郭喜和前院膳房,都是要一起打包带走的。 后院膳房支应不了的,宁翘就让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带着三阿哥和她一起用前院的膳食了。 周卫这头领着前院的人守在前头,他是指定不能跟着福晋走的。哪怕得罪了嫡福晋,也得留在府里。 主子爷走的时候下了严令,府里留下的人要好好的保护宁侧福晋,四阿哥还有二格格都不许有一点差错,否则他们的命都保不住了。 第299章 这样的情形底下,他们哪敢走呢?肯定是要好好的守在府里,守着邀月堂,不能叫宁侧福晋还有四阿哥和二格格出一点事情的。 正院东院还有秋雅阁并庶福晋们都走了,留守的奴才们轻易也不出来,侍妾们也都老老实实的待在自己的屋子里不出来,府里倒是真真切切的安静下来了。 宁翘这里待着四阿哥和二格格,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还带着三阿哥日日过来,三个小的笑着闹着,还是觉得和以前一样的热闹。 直到出了邀月堂走在府中,才能真实的感受到这一份安静。 把宫里的娘娘们,把福晋夫人们都送去了皇庄上,这盛京城中的动作俨然就大了起来,动静也闹得越来越大。 不至于闹到睿王府跟前来,毕竟几个亲王贝勒的府邸都离的不远,这里也不曾住着什么平民百姓的。 再远些,也多是镶白旗的人家。 可宁翘每日还是能听到外头的动静,说礼亲王郑亲王手底下的人又干了些什么事情,平了些所谓的‘暴/动’。 这时候要是有什么排除异己的事情,想要针对睿王府,针对她这个睿王侧福晋而来的行动,也是很容易混淆其中的。 越是临近多尔衮回师的日子,宁翘就越发的睡不好。 她以为自己能睡得很好。毕竟多尔衮走的这半年时间里,她也都是挺好的。 白日里人多热闹,在身边的人也多,要忙着看着三个小的的事情。 四阿哥和二格格也不是纯省心的小孩子,哪怕身边有这么多的人一同照顾着,宁翘的全副心神也都还是放在了他们两个的身上。 到了晚上,两个小的睡着了,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和三阿哥也回养云斋去了。 宁翘坐在床榻边上瞧着两个孩子的睡颜,才在多尔衮将要回来的时候第一次发现,这好像是入王府以来,她和多尔衮分开时间最长的一次。 从前分开,总有书信往来,彼此深知动向如何。 这一回他是出去打仗的,深入关内不便通信,没有书信往来,就只有落不到实处的惦念了。 她毅然决然的留下来,果断坚决的选择守在王府里,心里清楚的知道接下来可能要面对或者会面对的事情,可那一层层蔓延开来的,还是会有担心的。 如果多尔衮来不及回来,就是她独自面对这未知的一切。 夜里更为安静的王府里,稍稍有些什么声响,都是可以叫内宅的人听见的。 况且邀月堂这里本来就离着前院比较近,正院和东院那边都是安安静静的情形下,外头再有点什么声响,宁翘出来就能听见了。 前院的灯光很亮堂,宁翘听着声音就觉得不对劲,问烟雨烟霞:“怎么回事?” 烟雨烟霞也不知道,就忙让人过去问。 宁翘让乌喇嬷嬷还有几个丫头同四阿哥二格格的奶娘守在这里,两个小孩子刚刚睡着了,若是没什么大事的话,也不必将孩子惊醒了。 她则到了外头来,站在院中等着前头的消息。 一会儿养云斋那边也有人过来问,是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也听见声响了。 三阿哥也是睡着了,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还要守着他,不然她就自己过来了。 宁翘让人回去告诉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现今不是什么大事。纵然有事,叫你们主子也不必过来,好好守着三阿哥,守着你们的院子就好了。” 养云斋在靠后一些,要是真有什么事,也足够也时间往后头出去。 这个时候,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还是不过来的比较好。 宁翘相信她能护好自己和三阿哥的。 这边养云斋的刚领命回去了,那头问消息的人就回来了,还把周卫给带来了。 周卫倒是不慌,但看起来是很忙碌的。 到了宁翘跟前行礼,宁翘让人赶紧起来了:“你想是忙着,怎么叫你过来了。” 周卫道:“是奴才自个儿要来的。” “前头有些动静,侧福晋这里能听见。奴才定是要来交代得,也是怕底下的人话说的不清楚,反而是惊着侧福晋了。” 宁翘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有人冲击王府。”周卫道,“这两日外头抓人抓得凶。动静闹得比往常都要大些,别处逃人多,也不知怎的,旗下的奴才们都有些蠢蠢欲动的,也不知是被谁挑拨了,就有人冲击王府,喊什么都有,四面八方围上来,外头的护卫们都在拦着的。” 这一带几家亲王郡王府上都是这个情形,各家府上都在应付。 周卫让宁翘不必担心:“都是些乌合之众。侧福晋只管安心,若再是不成,从后头走,撤离王府去王庄上就是了。” 多尔衮自然是将一众退路也都安排好了的。 宁翘道:“未必都是乌合之众。这样的聚众闹事,只怕有人居心叵测。” 周卫道:“只是如今还看不出这许多来。怕是要等事情完了,将抓住的人一审问,许是能查出些什么来的。” 宁翘点点头,便是在这样的情形下,也能听见前头隐隐的喊杀声,可见冲击王府的人是不少的。 “你还要去前头坐镇,你去吧,我这里就不耽误你了。” 宁翘叫周卫回前头去。 她这里若不是惦记着四阿哥和二格格,也是想要去前院看看的。只是这里放不下四阿哥和二格格,她就不能过去。 第300章 宁翘还是站在院中。 这里只能听见前院若隐若现的声音,并不能闻见什么气味的。 而她的院中,属于春天的花朵们正盛开的绚烂无比。她鼻端闻到的都是那些清甜的浓郁的花香,花香阵阵,随着清风萦绕在这里。 这并不是一个安稳的时代。 宁翘一直都想在这里好好的活下去。 她也没有很强烈的归属感,直到慢慢的把从前的自己和这里格格不入的地方扔掉,才慢慢的融入到这里的生活中。 有了四阿哥和二格格后,宁翘对于家的认识,才好像浓烈了一点。 大清是开创未来的时候,必然会经历血与火的淬炼,她的男人,大清和硕睿亲王多尔衮,是这个时代开创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她跟着多尔衮,也不可能都是安稳的日子。 这是第一次直面这样的冲击。 或许之前经历过的那许多的事情,她心神安定,是无所畏惧,是知道自己就可以闯过去的自信从容。 但是有了四阿哥和二格格之后,这半年的分离,让宁翘觉得,似乎什么东西已经变了。 她在这一刻,此时此刻站在这灿烂的院中,竟是希望多尔衮能陪在她身边的。 “主子,进屋去吧。” 烟霞上来披了一件外衣在宁翘身上,春天的夜里,总还是有些微冷的,“主子歇一歇。叫奴才们守着,若是有什么事情,奴才们盯着就好了。若实在是不妥,再叫主子起身,一同从后头提前到王庄上去。” 宁翘摇了摇头:“我不困。况且这样的情形,哪里能睡得着呢?不若就在这里守着,我也能安心些。” 宁翘道,“这些人冲击睿王府,只怕所图不小。你叫咱们院子里的人都警醒些,也别睡了。若回头要走,就一起走。还有其他院子里的那些留守的奴才们,怕是都听见前头的动静了。这个时候,就不许有人在府里添乱了。” “你和烟雨两个如今也能压得住小丫头们。你们又是我身边的人。就去约束一下他们,不许有人在这个节骨眼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来。如今福晋不在府上,自然是我来做主的。” 王府还是很大的,很多处的地方还是有人的。 这要是有人里应外合,一时顾不到的话,那再是前头人多也无用了。宁翘这一点顾虑到了,就让烟雨烟霞带着人去各处巡视去了。 宁翘也不知这一场‘战争’还要多久。 在院子里一直站着反而越发的心神不宁。宁翘干脆到屋檐底下坐着了。 这一坐下来靠着廊柱,竟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烟清烟水几个忙在身边悄悄的守着,又去拿了薄毯过来轻轻盖在宁翘的身上,不敢就这么把主子喊醒,也不能吵醒主子。 毕竟宁翘怎么都不肯睡,还是这样才好不容易睡一下的。 多尔衮穿甲踏着夜色急匆匆赶来邀月堂的时候,一进来看见的,便是这样的一幕。 他朝思夜想的人儿拢着薄毯靠在廊柱边上睡着了。 那娇丽眉眼一如往昔,可等走近了多尔衮才发现。 他的小丫头瘦了许多,似乎比他走的时候还要纤瘦许多。 她怎么瘦了这样多?是身边的人伺候的不好? 小脸尖尖的,也不见多少肉。肌肤还是那样的白/皙柔嫩,多尔衮怕身上的血腥气冲到了宁翘的身上惊扰了她的熟睡,因此离的稍微远了一点点。 多尔衮进来的时候,邀月堂的奴才们一开始瞧见了,下意识的都给吓住了。 毕竟这样穿甲在身,一身战场风血的主子爷是他们十分陌生的。 但紧随其后跟进来的周得胜让众人瞬间回神。这是主子爷真的回来了。 原本还要过几日才会回师的主子爷竟提前回来了。回来之后甚至来不及卸甲,便直接来邀月堂看望他们的宁主子了。 主子爷待宁侧福晋的珍惜与温柔,令周围的奴才们也不敢惊扰。都在周得胜的示意下远远的候着,也不敢行礼,不敢做太大的动作,以免将宁主子给惊扰醒了。 一屋子的宁静安谧,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前院那些若隐若现的喊杀声都没有了。 那冲天的火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消散了。 整个王府都寂静下来,漫天的繁星映衬下,好似这就是一个春日四月的普通的花香扑鼻的夜晚。 没有人愿意惊醒宁翘,可宁翘在睡梦中也不踏实,她心里记挂着太多的事情,一下子就惊醒过来,惊慌失措的眼眸,却一下子望进了眼前男人幽深的冰眸中。 “主子爷?” 多尔衮? 宁翘眨了眨眼睛,几疑自己是尚在梦中。 她怎么看见多尔衮一身白甲镶红的站在她的面前。 等等?他怎么一身的血迹呢? 多尔衮温柔一笑:“我回来了。” 小丫头神色有些迷茫,眸中亦有不可置信。多尔衮往前走了一步,却瞧见小丫头的目光全落在他身上白甲的血迹上。 多尔衮忙道:“这不是爷的血。爷没有受伤。” 确实是没有受伤的。就算是有,也只是一点小伤,皮外伤早就好了,不值一提。 他早在回程上接到了代善和济尔哈朗弄的这些事情的消息,又知道宁翘不愿意住到皇庄去,想来宫中提议住到皇庄去,也不是什么顺势而为,九成九的别有用心。 第301章 多尔衮与宁翘倒是一样的心思,觉得此去也不妥当。 但小丫头独个选择留在王府里,多尔衮就更不放心了。京中之事,他心知肚明,这里头想要拿着这些事做文章的大有人在。 代善多少年前就想从这件事中摘出去,只可惜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 眼下这个时候,要是睿王府出了什么事情,代善到时一推了之,他把脏水泼在宁翘和他额娘的身上,他还真就能全身而退了。 济尔哈朗这个人,怕是绝不肯沾手这些事的。 他日夜兼程的赶回来,就是不能让任何人得逞。 回来果然遇上有人冲击睿王府,多尔衮是一路杀进来的。他只管开路,要第一时间见到他的小丫头,别的人如何,与他何干。 后头的事情,自有人去处置的。 这些血迹,便是在方才沾到的。 宁翘目不转睛的看着多尔衮,夜色底下,越发显得他面容冷峻,冰冽的眸光却好似冰雪消融春暖花开似的带着温柔暖意。 这样的一刻,她的心好似定下来。 什么别人的血迹,尚未干透又温热的,还带着些许血腥气味,似乎都不那么重要了。 宁翘站起来,薄毯从身上滑落也顾不得了,她过去,主动抱着了多尔衮的腰身。 沾到血迹又能怎么样?他身上穿着皮甲,碰不到什么别的地方,还有点硬,宁翘只能握住他的手,又去抚摸他的脸。 多尔衮温热的肌肤和触感,让宁翘在心里轻轻的出了一口气。 却听见多尔衮在抱住她之后说了一句:“别怕。” 宁翘忍不住勾了勾唇,她还没有说她害怕呢。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因为实在是担心,也实在是睡不着,到底还是心中揣着忐忑的过来了邀月堂这边。 谁知刚在门口就看见了这夜色底下相拥的这一幕。 宁翘正好是对着门口的,多尔衮背对着门口。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一行人走到门口时,多尔衮是不知道的。 宁翘看见了,却也只是静静地看了那边一眼,然后便在多尔衮的怀中不说话了。 多尔衮的身躯挡着她的,外头的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也看不到宁翘了。 跟着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来的人都瞧见了这一幕,生怕自己主子跟着进去破坏气氛。 这边邀月堂的奴才和周得胜心里也是捏着一口气的,生怕察哈尔庶福晋跑进来煞风景。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只在外头瞧了半晌,就对着邀月堂这边的烟清烟水两个丫头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带着她的人悄悄的走了。 她人是走了,脑海中却还印着多尔衮与宁翘相拥的那一幕。 她知道多尔衮宠爱宁翘,一向知道宁翘是得宠的,但因她刻意避嫌,因此也是极少见到两个人私底下相处的模样。 方才瞧见的那一幕,平心而论,其实是很好看的。 在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看来,两个人也是很般配的。是各种意义上的般配。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如今没有什么别的心思,原本嫁到王府来,她就不曾指望还有什么爱情之类的收获,她想要的从来也不是这些。 从前想要的证明是错的,现如今想要的,就是带着三阿哥好好的过日子,让三阿哥平安健康的长大。 这王府里这么多的女人,将来还会有数不尽的女人,这么多的人都想要做多尔衮的女人,可直到现在,看见方才的那个拥抱,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在心里确定了,只怕只有宁翘能够获得这位睿亲王的爱。 若没有一丝爱意,怎会赶在行程之前深夜回府解救? 回来后第一时间就是去邀月堂。去确认宁翘的安全。这府上的任何一个女人,哪怕是嫡福晋,都是及不上的。 福晋还特意把济尔莫特氏带走了,大约是想着多尔衮回师后会第一时间跟着皇上去皇庄的,估摸着又是预备叫济尔莫特氏在多尔衮面前露个脸的。 结果呢,福晋到底是失算了。可见福晋与多尔衮这许多年的夫妻,还是不了解多尔衮这个人的。 等宁翘再看时,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和她的人已经走了。 她这样识趣,宁翘自然是高兴的。 看着多尔衮身上的战甲,宁翘想问问多尔衮,若是不忙着去见皇上或者如何的话,不如先更衣,然后稍微歇息一下,再去瞧瞧四阿哥和二格格。 结果她这里还未开口,多尔衮却将她打横抱起来了。 宁翘一下子抱住多尔衮的脖子:“主子爷?” “夜深了,你先去更衣,然后陪着爷躺一会儿。” 多尔衮轻声道,“四阿哥和二格格是不是睡着呢?” 宁翘轻轻点了点头:“睡着的。外头这么大的动静,他们也没醒。” 多尔衮笑道:“这是好事。叫他们先睡着吧。这会儿叫起来走了困劲儿就不好了。何况也不必这样叫起来。等睡醒了,再去瞧他们。” 多尔衮在外半年,心里惦念宁翘,也惦念她的一双儿女。 还不曾认阿玛呢,他就出征了。这会儿回来,两个孩子都要八九个月了,还不认识他这个阿玛。 那会儿走的时候,心念一动,知晓自己对宁翘是动情了。 刚一动心就走,这心中思念迁延至今,也就是在这会儿见到了人,多尔衮才允许自己放.纵肆.意。 第302章 要不然,怕是就要耽误出征打仗的事了。 战事艰苦,也就是靠着这点情思,才能品尝到一点人间暖意。 多尔衮这一动,周围的人也就跟着动起来了。 周得胜是跟着多尔衮一路日夜兼程回来的。 邀月堂里伺候的人多,多尔衮开恩叫周得胜也去收拾收拾,周得胜便去了。 这里多尔衮不着急进宫,也不急着去皇庄,便预备着沐浴更衣。带回来的亲卫也由着前院的周卫安排去了。 宁翘衣裳上都沾了血迹,换了衣裳总觉得还会闻见味道,干脆在另一间净室里也沐浴了一回,重新换了衣裳后,方才觉得闻不见那些血腥气息了。 宁翘倒是想过重逢的时候,想着大约也和从前似的,去宫里见过皇太极,才会在白日里回府,她跟着众人迎接,自然是梳妆打扮一回的。 却没想到是这样的情形底下见面的。 可又觉得这样见面也很好。 他风尘仆仆的回来,一瞧就是为了她的安危赶回来的。 沐浴的时候有点着急,头发又被蒸汽给弄得湿了一点,宁翘干脆将头发放下来,只稍稍挽了一点点,又点了些浅红的口脂,穿了淡青色的衣裳,瞧着镜中雅清又不失自然的模样,她就出来了。 清水芙蓉,不饰雕琢。这样家常过日子,就已经很好了。 多尔衮风尘仆仆一回,没必要这样的大晚上还要浓妆艳抹盛妆迎接的。那样反而失了情.调。 第98章 是谁 多尔衮一早就沐浴完了,换了衣裳靠在榻上。 他也实在是想念四阿哥和二格格,趁着宁翘沐浴的时候,悄悄去四阿哥和二格格的屋里看过一回,倒是真的长大了许多,两个小的柔嫩可爱,多尔衮怕把两个孩子吵醒了,也只是伸手轻轻摸了摸就回来了。 宁翘进来的时候,多尔衮的目光就迎上去了。 她身上的衣裳不那样宽松,比方才身上的衣裳还要稍稍收身些,这一瞧,倒是又瞧出不一样的地方来了。 刚进府的时候,娇滴滴的模样还带着小丫头的青涩,如今几年过去,容颜不曾有什么太大的变化,瞧着似乎是更娇嫩了,可偏偏又是长开了的风韵模样。 那一双如雨后清露般清澈的眼眸一如往昔,身上玲珑纤细,叫他一直爱不释手的地方也越发的勾人了,且还因为生过一回,似乎更加增添了饱.满的春.光。 她也不曾做怎样隆重的打扮,只是这样轻轻挽着头发,一身清甜的香气靠过来的时候,多尔衮就忍不住把人迎到怀中,吻上了那柔软的唇瓣。 宁翘柔顺的在多尔衮的怀中,片刻后回应多尔衮,但慢慢的就跟不上了。 等到两个人分开的时候,宁翘脸颊绯红。 她轻轻捏着多尔衮的衣襟:“主子爷还要去见皇上吗?” 多尔衮道:“大军回程还在路上,会如期抵达盛京。爷与皇上快马回京。皇上去皇庄看望宸妃去了。爷先回来的。” 皇太极如今已知城中情形,回来之后担忧宸妃和宸妃的身孕,自然是第一时间赶往皇庄的。 多尔衮早已与皇太极明言,不会一同随着去皇庄。有人冲击王府,他指定是要回来的。这个时候,皇太极也不会拦着他。 并且皇太极已说了,允准多尔衮在府中先处置这些事务,等一切都妥当无恙后,再让多尔衮进宫去处置后续军务政务。 宁翘瞧着多尔衮满目疲色,想着多尔衮一直不曾好好的休息,便道:“既不必进宫,主子爷不如先好好的歇一歇。妾陪着主子爷。” 多尔衮微微笑道:“漏夜行军,这半年来也习惯了。倒也不觉得如何。回来之前爷总是想你,担心你害怕,如今见了你,看你没事,这心倒是也跟着放下来了。此时了无睡意,你若困了,你睡,爷陪着你。” 方才都困的在廊柱上睡着了。这会儿一同躺在榻上,正好可以好好的歇一歇。 宁翘眸中波光微微荡漾:“有主子爷陪着,妾也不困了。” 多尔衮轻笑道:“那就陪着爷说说话。” 宁翘轻轻应了一声好。 明明分别半年未曾见面,一见面却也不是干柴烈火不能分离的激.烈。 竟是这样安静温馨的依偎在一起,听见多尔衮眸中含着柔光的说想她,宁翘心里安定的觉得仿若他们之间没有分开这半年似的。 好似一切都没有变。但是又觉得,有什么变了。 “克申来府里寻过你?”多尔衮抱着宁翘问道。 宁翘倒是微微的一愣,没想到他叫起宁克申来是这样熟稔自然的语气。 宁翘道:“是来寻过。说的便是主子爷走后京中的一些传言。” 多尔衮道:“爷知道。是范文程叫他来的。这后头还站着济尔哈朗和代善。实际上就是替他们来试探你,试探爷的。” 宁翘想了片刻,还是问道:“外头的事情,主子爷是不是都已经知道了?” “走后不久就知道了。” 多尔衮道,“这里头掺和了几手,不是那么简单的。到如今这个地步,不知道夹杂着多少人的心思在里头。有你能看见的,也有你看不见的。” 宁翘也不知道多尔衮愿不愿意和她讲,但她还是问道:“那也有主子爷看不见的心思在里头么?” 多尔衮倒是笑了一下,目光深深看着宁翘:“指定是有的。” 第303章 多尔衮道,“额娘当年与代善之间什么都没有。便是阿玛一点托付之词,也纯是担心若后事不能如他所愿,那么我们兄弟几个和额娘在世,是一定会被人欺负的。阿玛还想护着我们,不叫我们被人欺负。” “先汗指定的八旗制度,又说四大贝勒共政,是怕后金分崩离析,可如此也是很难叫后继之人能够掌控这些人的。难以服众,后继之主要做的事情就太多了。那个时候,先汗是真的看中了代善的。” 但也由此,给大贝勒给大福晋带去了一场难以消弭的灾祸污点。 多尔衮牵着宁翘的手,眸如夜星,“明明两个人都是无辜的,为何记载偏偏不能写明呢?一则是先汗年事已高,大贝勒大势已去,难以拔除,若是一意孤行,只怕会将两个人同时推向万劫不复之地;二则是想要选定的继承人和真正有能力夺得汗位的人不相符,而有能力的那个人年富力强,先汗已经无力再压制他了。” 因此宁肯将这污点就这么记档下来。 宁翘微微垂眸,眼中映着多尔衮骨节分明的手指,那一双手握着她的,显得她的手尤其的娇小,她眸中光耀闪烁许久,还是轻声开了口。 “还有一点。” 宁翘抬眸,望进多尔衮的眼中,“先汗心中,想必还是怀疑大福晋了吧?” 宁翘这几年,倒是看过许多先前的话本书册。 关外这边,可能文化传播这方面没有那么的繁荣,但总归还是有许多的汉臣在的。有些文人也会在关外讨生活。 这里的制度跟关内是不同的。这里的汉人基本上都是旗下的奴才。奴才们不能编排主子的不是,可人民群众的口口相传,不论到哪里都是不可磨灭的。 宁翘为了学女真小字,为了学各个女真旧部的文字,还是看了许多的典籍文献的,还听过好多有关于先帝那个时代的故事。 拼拼凑凑的加起来,再对上多尔衮这几年零星说到的一点,宁翘觉得努.尔.哈.赤对大福晋阿巴亥还是有情的。 不然不会在将阿巴亥休弃一年后,又把阿巴亥迎回去继续做他的大福晋。 可是明明有情,却仍旧不将记档抹平,表明努.尔.哈.赤还是在意这个的,并且不认为这些都是假的,所以要把这些留下来。 如果当真是一往无前的深爱和信重,又怎会不去做这‘举手之劳’的美名呢?可见先帝对大福晋的心里,还是有怀疑的。 多尔衮的指尖轻轻在宁翘的手心点了两下,似乎是某种安抚。 他似乎还浅浅的笑了一下,才道:“先汗并未指定继承人。” “那种情形底下,额娘和我们兄弟三人的存在,是最为显眼的。额娘身上若是一点不是都没有,只怕以她曾经同着先帝一道处置国政的经历,可能不用多久便要遭人毒手。但显然先汗还是错估了形势。也错估了人心。” “不过你说的也不错。” 多尔衮坦然望着宁翘,语气慢慢沉下去一点,“额娘与阿玛之间,猜忌、争吵、防备与信重,都兼而有之。他们一起经历过许多,但结果似乎都不尽如人意。” “爷一点也不喜欢记档上的那些文字。压制着额娘数年不得翻身,不得追封。有人把这件事翻出来,是想设局圈套。这是内宅妇人的手段,是想要把你套进去。布局心思之深,贯穿这半年时光。” 宁翘顺着多尔衮的思路去想,将她自己身上的这条线串起来:“主子爷意思是,这个人费心布置这许多的事情,就是最后想勾出众人的心思,想要逼着我出来认下这个心思?” 多尔衮定定看着宁翘:“她是想把这些事都算在你身上。” “你如今俨然在福晋夫人们中能有些地位,又是受礼王先福晋托付过的。你若要服众,指定要先成一件大事。为回报爷与礼王先福晋,你就要做成这件事。最终就是惹怒皇上,若是降罪,你与爷是一起承担的。” “她计算周密,布置巧妙,贯穿始终,拿捏着分寸和时间,她只是没有想到,后头会有这许多的人手掺和进来,将他们的心思也收在其中。等她察觉后,也跟着将计就计,才有了如今这样的局面。” 宁翘注意到,多尔衮一直在说她。 她心念一动,忙问道:“主子爷是不是查到是谁了?” 她这里诸多信息线索,偏偏怎么都查不到。多半也是外头人手不够的原因。宁家的人又不能动,宁翘也不想将宁家牵扯进来。 佟佳氏那边还没有结果。相比起一直都在暗中调查的多尔衮,那肯定是多尔衮这边能够最快出结果的了。 只没想到,今夜刚一回来,似乎是刚有了结果,多尔衮就愿意与她这样细说详谈了。 “你当是谁呢?” 多尔衮淡声道,“这个人淡出所有人的视线之外,她本该安安静静的过完这罪孽的一生,却偏偏要出来兴风作浪自绝死路。爷早有杀她之心,此番倒是好了,她自己送上门来了。” 宁翘紧声问道:“是谁?” 第99章 昏昧 还能是谁呢? 宁翘看见多尔衮面上露出不屑的笑容来,这个人似乎很不值得一提,但偏偏就是这样不起眼的人,在后头挑起了这一切。 是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 宁翘听见多尔衮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心里似乎轻轻动了一下,觉得意料之外,又似是情理之中。 第304章 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是被多尔衮送到王庄中看管起来的。 但是对外,她只是去养病,她还是睿王府的庶福晋。 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的事情,是多尔衮亲自让周得胜去办的,没有叫旁人插手过。 周得胜也绝不可能阳奉阴违给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什么可乘之机。 对上宁翘疑惑的眼神,多尔衮道:“她在王庄上,只有她自己的院中可以活动,不能出门,给她送饭食的人也都是周得胜选的人,这些人不可能违背禁令去接触她。爷在京中的时候,他们老老实实的,等爷带着周得胜走了,王庄那边就暗地里活动起来了。” 早几年被打发到王庄里去做苦力的冬卉思敏思青被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收拢。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极其的有耐心,一点一点的试探,一点点的与外头的人建立联系。 多尔衮道:“单她一个人自然是不能成事的。但宫里有人接应。这些事情里头诸多蒙古人的手笔,愿意被她驱使的大有人在。” 宁翘也想到了:“主子爷说的,是衍庆宫的淑妃娘娘?” 衍庆宫淑妃的位次在永福宫庄妃之上。 但因为淑妃曾经的经历和出身,她自然是不得宠的。也不曾与皇太极有过什么子嗣。她唯一的女儿便是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 她的出身也不足以让皇后时时刻刻庇护她。 皇后出身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自然是护着自己家里的人。宸妃那里自有皇太极护着,皇后多看护庄妃,麟趾宫贵妃地位虽低于宸妃,但却比淑妃和庄妃都要高。 她身份高于淑妃,也不需要人庇护,皇太极待她还是尊重的。 因此也就是衍庆宫淑妃,明明不是最后的,偏偏叫这样一弄,她倒像是成了几位嫔妃里面最低的那一位了。 宁翘的印象中,淑妃一直以来都是十分安静的,不多话也不多事,似乎是十分乖巧的。 可再乖巧的人,也总是有自己不能被别人触碰的底线的。 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心中一直最恨的,便是不能名正言顺的成为察哈尔部的格格,而要挂名在别的部族。 她此前所做的那些事情,便都是基于此,是针对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也是个人恩怨。 明明身后应该还有人在,却偏偏将事情一力揽在自己身上,说这一切都是她自己干的。 多尔衮当初让人问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得到的回答便是,这都是她一个人的策划,与任何人无关。 但怎么可能呢? “当初为什么留着她?” 多尔衮道,“便是觉得事情还没有完,也还没有查清楚,如果贸然处置了她,会断掉许多的线索,也会让有些人彻底的放下心来。因此爷才一直留着她,也是要让他们一直不能放心。” “这样放着饵,倒是放出去的钩子勾到了人。” 就是淑妃。 多尔衮手上有了淑妃确凿的证据:“之前挑唆大格格身边的人,还有端午时暴毙的那匹马,与之有关的种种事情,都和淑妃脱不了干系。” “因为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被关起来,淑妃咽不下这口气,为了帮自己的女儿,才策划了这次针对你的事件,她们想置你于死地。” 也想把整个睿王府拖下水。既然大家都是不好过的,既然已经落得了这步田地,那就干脆一起呗毁掉好了。 察哈尔部彻底成为察哈尔三旗,归属于皇太极,这就几乎是摧灭了她们心中的希望,故土难回,前生无望,为了报仇,就筹划了这所有的事情。 冬卉思敏思青几个,就是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与淑妃的人沟通的连接。 听多尔衮说完,宁翘只想着,这可真是精细的布局,这些人倒是肯沉心这么一点一点的去做。 她望着多尔衮的眼眸,轻声问道:“那么,就没有其他的人了么?” 多尔衮望进宁翘的眼里:“你还有什么怀疑?” 宁翘微微动了动眉峰:“主子爷心里就没有怀疑了吗?” 多尔衮的指尖轻轻在宁翘的肩头点了两下:“很多线索被抹平了。根本查不下去。有人把他们放出来,证明她们是弃子。但也有人在保护一些人和一些东西。目前只能查到这些,但爷会继续往下查的。” 蒙古人的水太深,想要查清楚不是那么容易的。更何况如今察哈尔三旗都掌握在皇太极的手中,多尔衮布局这么多年,他的人能查到宫中,已是极好的结果了。 宁翘是能够理解的。 只是听着这些话,总觉得触到的不是真相,而是转动的开始,或者说旋涡的持续。 宁翘问道:“那主子爷预备怎么办呢?” 多尔衮稍稍动了动身子,找了个更舒坦的姿势将宁翘搂在怀中。 闻着怀中小丫头身上的馨香,多尔衮道:“这半年,宫里也并非如面上对此事不闻不问讳莫如深。只是几个宫中都是蒙古人把持着,娘娘们手段不弱,想探知什么都不容易。” “皇上那里,对此事也是昏昧态度,不提及便只当是没有此事的。这样的被动倒不是爷想要的。好不容易有了这个把柄攥在手里,总是不好轻易动用的。淑妃不好动,那就攥着。总有一日能派上用场的。至于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爷不想留着她了。” 这样针对陷害宁翘,多尔衮是绝不肯再留着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的性命了的。 第305章 宁翘私心里头,总觉得福晋,还有宫里的几位娘娘们,包括皇后在内,不可能和这些事一点关系都没有的。 福晋在面上的时候就总爱踩着挑着大格格大阿哥还有二阿哥那边想要勾起佟佳氏对她对四阿哥二格格的怨恨。 福晋背地里能做的事情更多,宁翘可不相信福晋背地里什么都没有做。 只是似乎是有人护着的,又或者是宫里的娘娘们手段高超,就硬是没有查出来什么线索把柄。 若是把淑妃暂且留着,能在将来勾出些什么来,也是不错的。 宁翘道:“那妾听主子爷的。只是妾抽空还想去见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一面。” 多尔衮道:“成。爷让周得胜同你一起去。” 多尔衮瞧了瞧怀里的人儿,温声道:“又说听爷的。倒不知你心里是个什么想法呢?” 宁翘轻声道:“主子爷若处置的妥当,若安排的好,那妾自然是听主子爷的。妾这半年在外头,爷并未全部都知道那些事情。自然是不及主子爷知晓的详细,如此情形,妾自然是不能托大的。” “要说什么想法,妾自然是愿着妾能和主子爷一道平平安安的过日子,好好的将四阿哥和二格格抚养长大的。可却总有人,不想叫主子爷平安。” 多尔衮凝望宁翘良久,才柔声道:“爷说不高兴额娘被压制,想要额娘名正言顺的被追封为皇后?你听了怕不怕?” “不怕。”宁翘道,“这又有如何要怕的?主子爷是为了自己的亲额娘。妾是主子爷的人,自然是支持主子爷的。” 多尔衮道:“哪怕因此而不平安了。也不怕吗?” 宁翘往多尔衮怀中去了去,声音都柔沉了许多:“不怕的。” “主子爷心中有愿景,原该就是要去完成的。那是有人对不起主子爷,主子爷不过是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罢了。主子爷想要做的事情只管去做,妾相信,主子爷会一直平安的。” 多尔衮嗯了一声,两个人相拥许久,他才道:“爷也会护着你们平安的。放心。” 他想要拿回的东西,又何止这一样? 最最想要的,怕是永远都不可能实现了。人死不能复生。若是额娘还活着,看到四阿哥这样像他小时候,不知道该有多高兴。 阿济格府上,那个李氏生的小阿哥就极像他十二哥小时候。多铎府上的佟佳氏所生的二阿哥多尼,也像极了多铎年少的时候。 若是都能叫额娘看见,该有多好。 可惜,没有如果了。 那么,额娘身上的污点和所受到的不公正的待遇,他都要一一洗清和讨要回来的。 宁翘是真的不怕的。 当初她就和人说过,阿巴亥迟早是要被追封为皇后的。若果真冤屈,那冤屈就该被洗清。 她知道乌喇嬷嬷私底下同烟雨烟霞她们几个丫头说过,说她有时候的性情像极了大福晋。 其实宁翘自己是知道的,她和阿巴亥大福晋的性子并不相似。只是到了这里,在尽量的与这里融合,若是她原本的性子,怕是半点都不会和阿巴亥一样的选择。 但若是真正到了那个境地之中,把她放在阿巴亥的境遇之中,她是一定会做出跟阿巴亥一样的选择来的。因为权衡利弊之后,那是最好的选择。 宁翘一直觉得这位大福晋是很聪明的,极会审时度势,但也因此被皇太极等人盯上了,以至于被人杀了,当做自尽殉葬。 终归还是斗不过处心积虑数年的皇太极。 若多尔衮真的没了,宁翘其实很怕自己也会落得如此境地。但好像这会儿想这些,实在是太远了些。事在人为,说不准多尔衮的愿景就成了呢? 反正她是已经没有退路了的。 这一程,就是要同多尔衮一起走下去了。 他这温暖厚实的怀抱,她要抓紧了只属于自己。 夜晚很安静,明明也是这样的深夜了,本该熟睡,宁翘甚至觉得闭上眼睛的下一秒她就会睡着了,却偏偏不想闭上眼睛,也不想就这么睡过去。 长夜寂寂,相互依偎着说话,说的还是这样搅动风雨的大事,心头却好似揣着暖炉般温暖安宁。 宁翘不知多尔衮心中是不是这样想的,但是感觉多尔衮环抱她腰身的手臂在慢慢的收紧,感觉到多尔衮对她的眷恋,她悄悄的勾了勾唇。 “这些传言的出现,也让代善看到了洗清自己的可能。” 过了一会儿后,多尔衮垂眸看向怀里的宁翘,对上小丫头清澈的目光,他道,“他想要洗清他自己。爷不会让他如愿的。” 这些年,代善甘愿退居后面,让年轻的王爷们出头。 固然是因为他年事已高的缘故,但也有因为当年这些污点的存在,让他始终不能光风霁月独善其身。 总觉得在兄弟子侄之间抬不起头来。 可偏偏他的身份摆在那里,到底还是亲王之首,还是兄弟们的大哥,所以才叫他做了这个族长。 但实际上,皇太极十分忌惮代善,并不肯将所有实权交代在代善的手上。 想用代善牵制谁的时候,便将代善拿出来用一用。若不需要了,自然又是闲置的。 这几年,多尔衮不曾对代善做过什么事情,但却不代表多尔衮真的认了代善这个大哥。 当初皇太极几个人逼迫多尔衮额娘阿巴亥自尽的时候,大福晋不从,后来是皇太极带着人用弓弦将大福晋给绞死的。 第306章 当时的代善就全程都在旁边看着。没有阻止,没有出声,没有帮忙。 这个仇,多尔衮是会记一辈子的。若代善不触动什么,多尔衮或许容代善几年,可代善要是不知趣非要掺和进来,多尔衮就容不下这个大哥了。 皇太极称帝后,多尔衮一直都不能更进一步的。 便是因为前头还有个代善在拦着的,若是代善不成了,那睿亲王多尔衮将成为王公大臣中的第一人。 宁翘几乎是第一次听多尔衮与她说起外头的事。 之前怎么都打听不出来的消息,倒是在多尔衮这里听见了。 原来范文程是早知道代善和济尔哈朗的打算的。 代善是有私心的。济尔哈朗纯粹就是软弱的墙头草,谁做主就听谁的,但是叫他真的和谁作对,他又是不成的。因此私底下济尔哈朗这边没少装作不经意的漏消息给多尔衮。 范文程自然是一心向着多尔衮的。与多尔衮建言想,想要多尔衮趁着这个机会压制住礼亲王与郑亲王,然后得到追封大福晋的机会。 毕竟当年为大福晋抱不平的也是有许多人的。只是没有一个合适的机会出头罢了。 从前睿亲王或许还不能与皇上如何,但往后,随着睿亲王身上的军功累积的越来越多,未必不能求对己有利的东西。 多尔衮讲到如今的打算,又把几方的心思都讲给宁翘听了,他总是不能叫小丫头什么都不知道的。 正好在讲述这些的同时,他也能梳理一下自己的思路,一时就没顾上去瞧怀里人的反应,结果半晌没听到回应动静,低头一瞧,小丫头竟不知何时睡着了。 多尔衮垂眸笑了笑,低首在宁翘的唇边亲了亲,小声笑道:“睡吧。爷不说了。” 这一回总是要在盛京待上些时日的。以后自有说话的时候,日子还长着呢。 多尔衮放下心来,心里的戒备一旦松下来,这积攒起来的困劲儿上来了,他也抱着宁翘很快睡着了。 外头的奴才们却不敢松懈。 这还有许多的事情要处置呢。主子们在内室安睡,小主子们的屋里也是安安静静的,至于邀月堂别的地方,那进出的人就跟穿梭子似的来来回回,但都不敢有什么声响,都是静悄悄的。 邀月堂的灯亮了一夜,能做主的事儿,乌喇嬷嬷都做主的。不能做主的,自然等着主子做主了。 养云斋倒是安睡一夜,没有闹出别的什么动静来。 至于别的地方,本来就叫宁翘的人给压制着,后来都知道主子爷深夜回府了,哪还敢闹腾什么呢,都是安安静静的。 宁翘这一觉,倒是踏踏实实的睡到了自然想。 睁开眼睛的时候,瞧见了一帐子的碎金光影,人都有些懵了。 片刻后清醒过来,就忙往旁边看,床榻上没人,身侧连余温都没有,要不是瞧见了床榻上还有多尔衮随手脱下的外衣没来得及收拾,宁翘甚至都以为昨夜他的回府是一场梦境了。 近些时日早上的太阳好,宁翘总吩咐几个丫头将窗帘给撩起来,她喜欢在满床的阳光里醒过来的感觉。 若是阴天,丫头们就把窗帘帷帐拢的严严实实的了。 这会儿瞧着,今日必定是个晴好的天儿了。 昨夜睡得晚,宁翘记得她和多尔衮还在说话的,话都没听完她就困不过睡着了,也不知道多尔衮是什么时候睡的。 但肯定是比她晚的。 可怎么风尘仆仆赶回来还睡得晚的人却能起来的比她还要早呢? 瞧了瞧外头的天色,宁翘在心里估算了一下时辰,这会儿还不到晌午,差不多是刚十一点多的样子。 她还有点没睡饱呢。 外头听见动静,烟雨烟霞几个忙进来伺候。 宁翘见了她们就问:“主子爷呢?” 第12章 警告 烟雨笑着说:“主子爷一早起身就去了四阿哥二格格那里,这会儿正陪着四阿哥和二格格说话呢。” 宁翘听了倒是觉得稀奇。这父子三个也有半年未见了,虽然平日里她也没少同两个孩子说起亲阿玛的事情,但毕竟是没有见着人了,也不知道两个孩子能不能知道这是他们的亲阿玛。 宁翘这里正想着呢,刚洗漱完梳妆打扮穿好衣裳,那边多尔衮就一手一个抱着两个孩子进来了。 她以为的生疏局面一点都没有出现,四阿哥和二格格在多尔衮怀里笑得合不拢嘴的。 两个孩子如今还不能如何利落的说太多的话,可已经比同龄的孩子们机灵多了。 见了宁翘,四阿哥和二格格一起脆生生的喊了一声额娘,然后两个小孩一起抱着多尔衮的脖子笑,宁翘还听见二格格笑嘻嘻的叫了一声阿玛。 对上宁翘惊奇的目光,多尔衮倒笑起来了:“怎么这样看着爷?” 宁翘也不藏着掖着,大大方方的笑道:“还以为主子爷回来,这两个会对主子爷很陌生的。没想到主子爷同他们这样好,本来妾还想着要怎么说呢。” “到底是父子天性。”多尔衮笑道,“爷的四阿哥和二格格,亲自守着生下来的,都是爷的孩子,还能生疏陌生到什么地方去。” 想起一早去两个孩子屋里的情形,多尔衮唇边的笑意更是扩大了些。 他去的时候还挺早的,没想到四阿哥和二格格已经起来了。问奶娘才知道四阿哥和二格格昨夜睡得早些,而且一夜也不怎么起身,睡得好,自然早上就起来的早。 第307章 吃饱喝足了精神看起来也极好的。面色红润,小脸蛋也是肉嘟嘟的,一看便知道小丫头将四阿哥和二格格养的极好。 多尔衮半年没归家,先去抱四阿哥和二格格,两个小家伙倒是不哭不闹的,两双黑葡萄似的亮晶晶的眼睛望着他,多尔衮的心都化了。 宁翘可是知道自己这两个孩子的性子的,虽然活泼好动,也对一切都是那么的好奇,但是对陌生的人还是有些戒心的,总不至于那样轻易的就能接受旁人。 宁翘还真是有点疑惑,真的就那么容易接受多尔衮这个阿玛了? 多尔衮失笑道:“不这样,难道要对爷避而不见?” 宁翘倒也不是这样想的,总觉得两个孩子是该随她些的,她也不是人人都那样亲密的自来熟嘛。 多尔衮又笑,抱着两个孩子过来在宁翘身边坐下,甚至还空手来轻轻抚了抚宁翘的脸。 多尔衮道;“当初你见爷的时候,不也是这样的?何尝生疏过?你啊,就该是爷的人。这是咱们的孩子,当然是随着咱们的。” 宁翘听了也是轻笑,想起初见的时候,她倒是确实是拽着镶白旗出身这一条使劲抱着多尔衮的大腿。确实是——没有什么戒心的。 “爷给他两个讲故事了。”多尔衮吧四阿哥和二格格放在腿上坐着,逗了逗他们,才笑道,“不是说喜欢听故事?爷给他们讲了好多。” 宁翘养孩子,主打就是一个健康作息。 刚开始的时候或者还不能固定,但慢慢的,等孩子们长大些后,他们的生活就开始规律起来了。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那会儿就和她说过三阿哥大一点之后,作息就开始十分规律了,是个很好带的孩子,就是精力非常的充沛。 后来她的四阿哥和二格格慢慢长起来之后,他也体会到了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所说的这个。 但是四阿哥和二格格与三阿哥还是不大一样的。 三阿哥还是很听话的,若是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说了不许的事情,三阿哥就不会去做。 四阿哥和二格格就不同了。哪怕宁翘说了不许,这两个孩子甚至还会试着去做一些。他们兄妹甚至都没有刻意培养过,就知道在什么时候吃奶睡觉,自个儿把自个儿的日子安排的特别好。 三阿哥精力充沛总想出去玩,四阿哥和二格格也是好奇心旺盛的,但若是能满足他们探索这个世界的好奇心,不出去玩也是可以的。 宁翘就时常给他们兄妹讲故事。三阿哥不怎么爱听,倒是这两个孩子十分喜欢,只要得空,就总想听故事。 没想到多尔衮也是这么俘获两个孩子的心的。 多尔衮同宁翘一道用早膳。四阿哥和二格格是吃过了来的,他们有自己的辅食可以吃,这膳桌上的东西都是不能动的,也就只能眼巴巴的看着。 多尔衮在外头半年,每日睁眼闭眼都是出征打仗,心里眼里都绷着一根弦,如今这样放松下来,哪怕看见两个孩子这样都觉得有趣极了。 用完了膳食,都抱着四阿哥和二格格逗了好一会儿。 “福晋把后院膳房的人都带走了?” 四阿哥和二格格虽然也很喜欢这个从天而降的亲阿玛,也喜欢亲阿玛讲的故事,虽然那些故事并不是很好动,但是他们兄妹也很喜欢。 但喜爱阿玛也不能耽误他们去找小伙伴玩耍。兄妹俩很快将阿玛抛之脑后,想要去找三阿哥玩。 宁翘笑着瞧了多尔衮一眼,多尔衮就让奶娘把四阿哥和二格格抱走了,又叫人去看看三阿哥起来没有,若是收拾妥当了,就将三阿哥抱过来。 才把四阿哥和二格格抱走,多尔衮就问了宁翘一句。 宁翘却不曾答多尔衮的话,只笑道:“既要抱三阿哥过来,是不是叫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过来给主子爷请个安呢?” 昨夜两个人密密实实抱在一起睡了一夜。什么都没有做。 昨夜那样的情形底下,倒也是不该什么都没有发生的。可是不发生什么,只是那样亲密的说话,宁翘的感觉也是很好的。 仿佛听着多尔衮的声音入睡,是一件能让她心安的事情。 多尔衮含着笑望着她;“不急。” 也不是说的是不着急请安,还是不着急怎样。 两个人对视着,那目光中似乎都蕴含着一些他们自己才懂得的深切与渴念。 宁翘只是照着规矩问一问,其实心里也并不希望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过来。 三阿哥和他的额娘,出现在有多尔衮的邀月堂中,这毕竟意义是不一样的。 宁翘只是试探着问一问,若是多尔衮同意了,那就叫来请个安便是。但若是细究起来,那心里头毕竟是有些不舒坦的。可她也不会去驳回多尔衮。 可多尔衮说的是不急,意思便是不必要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过来。 宁翘听见多尔衮这样说,心里还是挺高兴的。 就跟昨夜看见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悄无声息的走了一样高兴。 昨夜那一幕,证明她没有看错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无意争宠,那最好的,就是她这一生都无意争宠。 若是她能够做到,这一辈子的安稳,也就保住了。 多尔衮一直凝望着宁翘,瞧见小丫头面上若隐若现流露出来的欢喜之意,心里也觉得高兴。 第308章 他日夜兼程的赶回来,便是希望他们母子三人都能平安的。在回来的许多时刻里,他的心里便只装着小丫头和四阿哥二格格,别人踪迹难寻。 这时候见什么旁人?待在邀月堂里,自然是只想待在这里,只想见他心中一直惦念的人。 邀月堂无事,整个王府就无事。 再说他要是见了,那小丫头心里不得难受?她难受吃醋的,他可是舍不得的。 宁翘到了多尔衮身边坐着:“福晋不止将后院膳房的人给带走了。连府中护卫都带走了一半,还有各处房中伺候的人,府里各处伺候的人,连针线房里着紧的绣娘都带走了大半,说是怕那边人多没有人伺候侍奉。” “主子爷今儿晨起时应当也听见了,如今府里头不是比从前安静许多么?” 这都是人少的缘故。要不是她如今是侧福晋了,还能立得住些,只怕福晋就要把整个府里给搬空了。 “这也无妨。” 多尔衮道,“要紧的人还在府里就是了。爷留下的人都还在,她们愿去皇庄住着便住着去。既出去了,想回来也没那么容易了。至少这月余,府上刚受了冲击,总要修整一段时日的,就不好回来住了,等一切都安稳后,再回来吧。” “主子爷的意思是?”宁翘眨眨眼,这是要拦着福晋她们,不许她们回府了? 多尔衮望着宁翘眸中清亮的光芒。 他如今越来越不满意福晋了。福晋的主意太大了,这一回是公然带着一府的人和他作对。把小丫头和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留在府里,没有人陪着她们,都跟着福晋走了。 在多尔衮看来,那就是福晋纠集着所有人孤立宁翘,这是要人站队,是都站在福晋那一边的。 而宁翘的身边,除了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之外再无旁人。 多尔衮回来了,还要拦着福晋等人回府,便是要给福晋和走的人一个教训,一个警告。 可这话,就不好同小丫头说了。她身上原本就落着太多的目光和恶意了,多尔衮不愿意再把这件事给她担着了。 若是她不替他们母子打算,不替他们母子撑着,还有谁能替他们母子撑腰呢? 多尔衮握住宁翘的手,笑道:“只管听爷的安排吧。” “福晋不在府中的这段时日,府中事务,就由你来主持。这月余时间,福晋鞭长莫及,也顾及不到许多,正好你来管事。” 宁翘眨眨眼,对上多尔衮深邃的眼眸,片刻后,她勾唇甜甜一笑:“好。妾听主子爷的吩咐。” 其实福晋出外的这些时日,前院的事情都有周卫管着。后院之中宁翘是最大的,多半也是宁翘管着的。 福晋走的时候无话,还想要正院留守的人管着,但谁又愿意听奴才的呢? 宁翘不想他们闹出事来,暗地里也是压制着管事们的。但毕竟名不正言不顺的,从前没有管过事的,总不是那么容易能干涉进去的。 现在倒是好了,有了多尔衮的话,宁翘就名正言顺的管上了。 她不可能不接的。 她自己有四阿哥和二格格,身边还有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和三阿哥,想要护着自己和身边的人,是要倚仗多尔衮没错,但也不能一点权力也没有。 这个机会被多尔衮放到她面前了,她是必须要抓着的。 多尔衮总有出外出征的时候,她得有人能护得住身边的人,周卫在前院,后院之中,她还是不能没有人在身边的。 只一个针线房的赵嬷嬷,人太少了。 看多尔衮的意思,怕是对福晋的不满已经积攒的许多了。 当初多尔衮就有意把她推出来跟福晋还有佟佳氏对上。 现在多尔衮继续抬举她,她为了自己,为了多尔衮,也是不能退缩的。 第101章 恨生 “主子爷要不要再歇一歇?” 宁翘总觉得瞧着多尔衮精神抖擞的,但想着他在外头这半年日日殚精竭虑的出征布阵,还是很耗费精神的,星夜兼程的回来,只睡了昨夜那么几个时辰,总归是不够的。 也不知多尔衮往后是什么安排,但这会儿应该是不出门的,宁翘就想着让多尔衮再休息休息,养精蓄锐的休养好了,才好之后再出去同他们争斗去。 多尔衮笑道:“这两日无事,确实是预备在府上歇一歇的。” 多尔衮含笑望着宁翘,伸手抚了抚她的眼角,“你昨夜睡得如何,可还好?” 宁翘也笑:“都是到了这个时辰才起身的,自然是极好的。” 自从福晋带着人离府后,意识到自己可能也在想多尔衮能陪在身边的这个念头,宁翘有时候在夜里落雨的时候,就可能睡得不是很好。 外头的动静是一直关注着的,倒也不是说会到失眠那么严重的地步,但总归还是有那么一点挂心的,她其实也在一点点的调整了。 可直到有了昨夜才知道,原来睡得香沉是这样美妙的滋味。 多尔衮便笑道:“若好,那自然是好。” “昨夜不是与爷说了,要去见一见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吗?” “爷给你安排好了。今儿就叫周得胜陪着你一道去。” 宁翘倒是有些意外:“今日就去?” “去吧。”多尔衮道,“也就是这两日,爷还有些空闲,在府里照看四阿哥和二格格,若过两日要忙起来了,你出门了,谁替你照顾孩子们?这个节骨眼上,把孩子交给谁,爷都是不放心的。” 第309章 多尔衮还道,“叫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也一同和你去。” 宁翘其实昨夜说起来的时候就想到了,若她果真要去见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肯定是要带着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一起去的。 宁翘这里就正好预备起来了,叫了人去养云斋传话,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回说听宁翘的安排,宁翘这里放了心,就叫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预备着了。 既是要出门,多尔衮又在府中,那么一切就都是多尔衮安排的。 多尔衮安排周得胜陪着出门,周得胜这也是歇好了的,接了差事就忙着去安排,多尔衮又让人将四阿哥还有二格格都接回了邀月堂,将三阿哥也一并接过来了。 三个孩子就在睿亲王的眼皮子底下玩耍。 宁翘这边预备同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出门的时候,正好瞧见前院来人了。 是福晋那边知道了多尔衮回府的消息,就派了人回来给多尔衮问安的。 宁翘这边出去正好遇见了。 她们自然是要给宁翘行礼的。宁翘也没拦着她们,更不曾为难,只等着行礼过后,就叫她们去了。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站在原地回望了一眼:“福晋和佟佳侧福晋身边的人来了不说,就连李庶福晋身边的人都来了。” “府里出了这样的事情,主子爷也回来了,怎么难道还要奴才回来问安么?别人也就罢了,真要是上心,怎么不叫个人回来呢?” 福晋不是一直想要人在多尔衮面前出头么?这个机会摆在面前,叫回来的却都是奴才们。难道不该叫李氏带着济尔莫特氏回来给多尔衮请安么? 这不像是福晋的做派。 宁翘道:“她们去了皇庄上住着,虽有单独的地方,但总归是皇家的地方,有规矩压着的,又是宫里娘娘们住的地方,为保安全,是不能随意进出的。加上外头这许多的动静,进出就查的更严了。” “为了娘娘们的安危,昨夜皇上也去了皇庄上,又有冲击各个王府的事情,那边必然是不许随意进出的。能叫奴才回来问候,恐怕都是周旋后的结果。” “你还不知道呢。”宁翘领着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上了外头的马车,“主子爷才说过了,既有这许多的事情,那福晋就不必带着人回来了。暂且先在皇庄住上一段时日等事情过去,主子爷松口了,再叫回来的。” “这期间府上的事情,就暂且交由我来处置了。” 不是福晋不想叫人在多尔衮跟前露脸,实在是多尔衮有话,传过去后,福晋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如此叫身边的奴才回来。 也是在多尔衮跟前过个明路。 毕竟这李氏做了庶福晋,济尔莫特氏进府的事情,都是在多尔衮不在府中的时候发生的。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昨夜倒是同三阿哥休息的极好。 原本她就是信任宁翘的,又知道多尔衮回府了,自然是更放心了的。 听见了这样的好消息,顿时就露出一个笑脸来:“恭喜侧福晋了。” 虽说福晋带走了许多人,可又不是将府里搬空了,总还有些要紧的人是守在府里的。这会儿福晋和亲信们不在,正好是她们发挥的好时候。 这十天半个月的过去,哪怕只是月余时光,等福晋回来,这府里的事也要不一样了。 就算是短时间内笼络不到太多的人,但也可以表明,宁侧福晋从此不是不管事的,府里的人要如何站队,日后就更是要掂量掂量了。 宁翘这会儿也不和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分着坐马车了,两个人坐在一处,也好说说话。 宁翘笑道:“我要是主事,你也是不能闲着的。自然是有事情交代你去做。平日里除了带一带三阿哥,就也帮着我做些事情吧。总不能叫李氏压在你头上的。”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其实私心里早就想到这一点了。 依着多尔衮对宁翘的宠爱,不可能叫福晋和佟佳氏在内宅之中压着宁翘一辈子的。总是要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将宁侧福晋推出去的。 而她作为宁侧福晋身边的人,也是要出去协助宁侧福晋的。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很愿意做这些事。 方才两个人一道出来,尽管前院的人已经收拾过一遍了,但还是能看得出打斗的痕迹。 那血腥味还不曾完全的散去,还有些微微的气味,会让宁翘想起昨夜,甚至想起当初刚进府的那一日闻到的味道。 可宁翘心里很明白,这些都是不一样的。 看见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很注意那些,那悄悄撩开帘子往外头看了看。 宁翘便轻声道:“怕是郡王府和豫亲王府都不曾幸免。不过好在无事,主子爷回来了,这些事便有主子爷料理。” 宁翘当然不能将昨夜多尔衮与她说过的事情说给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听。但既然爷们担下了,自然也是要说来叫她放心的。 对上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的眼神,宁翘笑道:“咱们只管料理好需要咱们料理的事情就好。” 睿亲王府的王庄所在的地方也是很好的。仅次于皇庄所在地。有一些是皇太极赏赐的,但关着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的地方,是多尔衮自己圈下来的王庄。 显然这里是早得了消息的。 宁翘同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下马车后,周得胜就领着王庄的管事过来了。 第310章 宁翘四下里瞧了好几眼,环视一圈,这里倒也是安置的不错的,像模像样的村头庄户,看起来像是安居乐业的样子,没有什么城中那些斗争的波及。 多尔衮回来之前,宁翘就听见些消息,好多王公大臣的庄地里都是出了事的,倒是多尔衮的王庄这里还很好。 他那里也不止这一个王庄,别的不止境况如何,但这里还似不错。 宁翘不禁在想,就连王府里昨夜都受到了冲击,这里却平安无事的。 这是巧合呢?还是无心的?实在是让宁翘没法不多想的。尤其是在知道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是那个布局的人后。 他们若是想要煽动流民作乱,是很容易的。那怎么就偏偏放过了多尔衮的这个王庄呢? 就因为这里关着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吗? 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说是来养病的,其实就是被软禁起来了。 自从多尔衮那里查出是她后,原本就过得不怎么样的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待遇就更差了。 这是因为要见宁翘,才将她移到了干净些的屋子里待着,不然的话,宁翘怕是要见到最原生态的软禁牢房了。 宁翘进屋之前问了周得胜一句:“冬卉那几个,怎么样了?” 那几个丫头应当也是被发配到这里的。只不知结果如何。 周得胜恭敬道:“几个卖主求荣的腌臜奴才,不值得宁侧福晋垂问。” “奴才按照主子爷的吩咐,所有参与者已然杖毙。她们家中父母亲眷,也都发配到北边与披甲人为奴,永不能再回来。” 那就是要做奴才的奴才生生世世的。 周得胜道:“宁侧福晋同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说话就好。旁人与您是说不上话的。” 宁翘也是随口一问,没想过真的要见那几个。若不是这次的事情,宁翘本来是以为这一生都不会再听见这几个人的名字的。 知道了冬卉几个的下场,宁翘淡淡看了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一眼,到底还是什么都没有说的。 倒是能看出来,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之所以还能留着性命,就是为着她要来见的这一面,如若不然,只怕也是早就被结果了性命的。 宁翘和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进去,周得胜和她们两个带来的人都在外头候着。 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被锁链给锁住了,不能动弹,更不可能袭击别人。 她几乎是被整个人绑在柱子上的,不能对别人怎么样,更没法自己结束自己的性命。 宁翘看见现在的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 是个狼狈肮脏,卸下了所有钗环首饰的蒙古女人。 失去了华服的装点,又在这王庄里粗糙了这么几年,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显然是苍老了许多。 宁翘想起当初见到的那个扎鲁特庶福晋,和现在这个满面皱纹看起来比实际年纪要大上许多的蒙古女人,几乎是判若两人。 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看见宁翘和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在她对面坐下来。 她愣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的回过神来。 她冷笑道:“我说呢,为何今日要将我打扮的干净,还要把我送到这里来,原来是为了见你们。宁侧福晋和察哈尔庶福晋真是贵人啊,怕是一时一刻也受不得我原本住的屋子里的气味吧。”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坐在宁翘身侧。她并没有开口。 宁翘望着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目光淡淡的:“你现在也并没有收拾的很干净。” 只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像是击碎了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眼中的光。 她一下子变得凶狠起来,眸中皆是戾色:“你特意过来,是要嘲笑我的吗?” 宁翘望着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你害人性命,掀起这诸多风浪,如果仅仅只是过来嘲笑你,那倒是显得我太过于大度了。” “你在这里,也并非与世隔绝,用你自己的力量,也知晓了外头的许多事情。凡走过必留下痕迹,凡事只要做过,就一定会有风声传出去,被人知道是迟早的事情。” “你也不是糊涂的人,这会儿看你神志清醒,你应当也知道了,你所做之事,已经败露。” 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倒是想发疯的,奈何她在这里,难得遇见一个正经说话的人。 照顾她的都是哑巴婆子,好不容易打通了与冬卉思敏思青几个的关系,她也不能长长久久的和人说话,与人接触都是很少的机会,她只能抓住一切的机会来部署谋划。 在那阴暗潮湿又臭又脏的房间里恶毒的诅咒每一个人。 没想到第一个这几年来和她正经说话的,就是她想要置之死地的人。 “败露又如何?” 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不顾锁链,挣扎向前,只可惜被禁锢住了手脚,拉扯上肩膀上都有些血迹出来,“一把石子投进湖中,哪怕只是涟漪,也不可能没有痕迹。那石子沉浸湖中,迟早有人会把它捞出来的。不可能不存在。也不可能因为我再也无法扔石子而结束。” 宁翘静静看着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你心里恨什么?” 宁翘指了指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是没有和她一样,名正言顺的做察哈尔部的格格吗?” “若察哈尔部不曾归顺,不曾被俘获,你该是你部公主的。你的年纪比她大,你额娘的身份地位却不及她额娘的身份地位,哪怕是公主,想来也没有她更尊贵。但公主好歹是公主,格格也是格格,比起你台吉之女的名分,是要强上许多的。” 第311章 “据我所知,当初皇上是提过此事的。但是让你额娘给否了。你额娘做了淑妃,你成了扎鲁特部台吉养女。你怎么不恨你的额娘呢?” 第102章 弓弦 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听着宁翘的话,将沸腾如热焰的目光落在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的脸上。 这是她同父异母的姐妹。 她们的父亲早就已经没了。她们的额娘却都各自改嫁,嫁给了旁人。或者准确的说,嫁给了她们父亲的仇人。 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忽然就笑了:“你以为她的心中,就没有恨吗?” “如果没有恨,她为什么要联系察哈尔旧部,为什么要有那样大的野心,为什么想要做察哈尔部的女首领?” “若不是她哥哥是个废物,现在的察哈尔部怎么可能沦落至此?”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并没有打算擅自和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发生什么沟通。 在宁翘让她开口之前,她是不会主动开口的。 但没想到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祸水东引,都到了这个时候了,还企图将她拖下水去。 哪怕这件事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了,就连三阿哥都快两岁了,提起这事来,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心里还是觉得有些汗颜的。 如今越是回头看,越是觉得当初的自己十分的草率和鲁莽。 她在察哈尔的那些年,事实上也并不安稳。 越是这样不安稳的生活反倒是越发滋生了她的野心。 只是在那里,父兄皆在,没有给她实现或者说碰撞野心的机会。 后来父亲不在了,属意的是兄长,察哈尔部日薄西山,她也无法做些什么。福晋们都在忧愁着自己的将来和退路。 福晋们身边都有部众跟随,财产奴才,这都是别的部落抢夺的主要源头。 如果她们不能找到一个强大的势力依靠,那么察哈尔部就会分裂成无数的势力,然后相互争斗,没有依靠,也很快会被其他的部落所瓜分。 这样的生活,不会是渴望安稳的人所需要的。 这样的乱象,也不是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能够整治好的。她深知她的实力能力配不上她的野心。 就算知道那个传国玉玺在她兄长的手上,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也没有办法拿回来。 福晋们最终相中的便是后金的皇太极。 那会儿皇太极是后金的大汗,还不曾称帝。但已经是最大的势力了。将来的前途不可估量,如果一定要找一个依靠的话,那这个无疑是最好的。 她的额娘改嫁去了郑亲王府上。福晋们多半改嫁给了皇太极,亲贵们还有许多嫁给了后金的王爷贝勒们。 皇太极一开始是不愿意接受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的额娘,是经由代善劝说,这才同意的。也就是这样,才有了衍庆宫淑妃。 也是在淑妃之后,才有了麟趾宫贵妃等人的加入。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那会儿是跟着她哥哥的。 到了这个时候,就不要说实现她的野心了。 苟延残喘,苟全性命,或者才能更好的诠释她的生活。 机会是什么时候来的呢?就是她被送入睿王府的时候。 睿王府庶福晋的身份,竟比察哈尔部格格察哈尔亲王亲妹妹的身份还要好用许多。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就以为她可以开始做她的事情了。 可做过一回后看到了结果才知道,她可真是异想天开。她的野心确实想要做察哈尔部的女首领,可是事实上,这是很难的,不是她想象的那么简单。 也是这一两年她才想明白的,她的亲哥哥不是废物,而是没有办法力挽狂澜,就跟关内如今的境况是一样的。 没有人能在大厦将倾的时候守着一片废墟做成一番事业。而他们都不是破局的人,所以无法破而后立。 “我心中没有恨。”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轻声道,“我只是不甘心。但是现在,好像连不甘心都没有了。” “你不能接受察哈尔部变成现在这样,我可以。而且现在这样,也未尝不好。” “叛徒!”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大声咒骂,“你这个叛徒!孛儿只斤怎会有你这样的子孙!” 宁翘听到这话,看见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这样激烈的反应,心里忽然明白了。 “你说她的野心大,我看你比她的野心还要大。” 宁翘道,“这都多少年了,没想到还会有人把孛儿只斤的子孙挂在嘴上。你额娘只怕都忘了,她曾也是孛儿只斤直系子孙的女人了吧?没想到你倒是把这个记得很清楚。” “你说白音想做察哈尔部的女首领。那么你呢?你是想恢复孛儿只斤的地位,想恢复孛儿只斤的江山吧?你想要的,是你们一族往日的荣光。” 那是比女真要更早的,属于蒙古的时代。 难怪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不肯接受皇太极的恩封,也始终不肯听淑妃的回归察哈尔部,不是她不愿意回去,是她已经回不去了。 她本就是察哈尔部的公主,是孛儿只斤的子孙,却要仇敌来恩封,这是莫大的耻辱。 她的心里秉持的原则与信念,是现今的额哲与白音都不曾有的。林丹汗还在的儿孙里头,怕就是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最是个硬骨头了吧。 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道:“额娘最终还是没有忘记她的来处的。” 第312章 宁翘想,是啊,要不然这里头怎么处处都是淑妃参与的影子呢。 宁翘道:“我本来以为,是福晋让你这么干的。先前那许多事,都是福晋叫你干的吧?你也是硬气,倒是一力都承担下来了。” “事情败露,你在这里受苦几年,她倒是在府中高枕无忧,如今还盘算着将新人送到王爷身边,怕是早就把你这个人给忘记了。” 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忽而安静下来,不再试图挣扎逃脱锁链的控制,而随着她的安静,屋中那种锁链牵扯的响动声音也在慢慢的变小。 她似乎感觉到了身上的疼痛,但是她一点都不在乎。 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盯着宁翘:“福晋从始至终都生不出孩子,她自己知道的,她从来就生不出多尔衮的孩子。你知道吗?她生不出的。只有她自己还抱有幻想,以为她能有个孩子。结果呢?还不是要抱养别人的?” “这件事她一直瞒着多尔衮。但是现在,瞒不住了吧?满园子的蒙古庶福晋,有多少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你知道吗?” 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忽然看向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她们和你一样,都是叛徒。是蒙古最早的叛徒。她们早就归顺后金归顺大清了。可又能怎么样呢?皇后不是也没能有儿子吗?” “蒙古女人要抢女真旧部福晋夫人们的东西,岂是那么容易的?” 宁翘道:“你也没有孩子。” 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忽然笑了:“是啊,我也没有孩子。” 她神神秘秘地道,“但是你知道吗?我曾经有过一个孩子的。那孩子不到两个月就被我发现了。我怎么能有多尔衮的孩子呢?” “我的命运不能由我自己做主,难道生不生孩子,我也不能自己做主吗?所以,我杀死了那个孩子,谁也不知道,我曾经有过身孕。我本来也不得宠爱,所以从来没有人知道,我曾经有过一个孩子的。” “福晋也不知道。” “在你看来,或许觉得是福晋利用指使了我,但是你又焉知不曾是我利用了她呢?”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小声道:“你真是个疯子。” 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听见了,却只是笑。 她主动问宁翘:“你今天来,就是想听这些的,是不是?” “想知道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与这些事情有没有关联,是不是?” “想知道漠南蒙古是不是真的如表面上和大清盟好,是不是?” 宁翘道:“人心素来叵测。问你,恐怕也是问不出来的。” “我就是想来看看,你究竟是揣着怎样的一颗心。能狠心将额娘也推入深渊,现在我看到了,你的心确实狠。你也如愿以偿了。你的性命留不住,但是你额娘的命,却还能留着。她不会死。你放心吧。王爷留着她还是有用的。” 本来没有什么激烈反应的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忽然反应激烈,可那锁链却限制了她的行动,她目眦欲裂,却没有一点办法。 “宁翘。” “你以为这就是结束吗?这仅仅只是个开始!” 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道,“孛儿只斤忠实的子孙不止有我一个的。蒙古部族效忠的皇太极,也是不会放过任何要抢夺他权力的兄弟子侄。” “那个被多尔衮延迟了几日交上去的传国玉玺,难道皇太极就真的不在意吗?为帝之心,称帝之心,没有人比多尔衮更名正言顺!” “只要他们兄弟活着,逼死额娘之仇,永无可避免。此结永不可解。” 宁翘起身,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也跟着起身。 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说的这些话,听在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耳中,不啻于惊雷霹雳,惊的她脸都白了。 这人死到临头了,是真敢说啊。 这些话说出来要是传出去了,只怕她们都得死。 宁翘却是面色平静,连眉峰都不曾动一下。 她静静的望着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可能要让你失望了。” “大清如今正是蒸蒸日上的时候。锐意进取前途一片光明。日薄西山的地方,永远都只会沉入黄昏与黑夜。沉下去的岛屿,永不会再有自己上升的一日。蒙古不会消亡,但四散分裂,也许永远再没有独立成王的一日了。你心里很清楚这一点,不然何以这样愤怒?” “又何以要以一己之身去做这样的事情?” 宁翘这些话似乎戳到了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的痛处,她似乎是黔驴技穷,没有什么再能伤害到宁翘的了。 在看见宁翘好端端的出现在这里时,她就知道她的谋划失败了。不管旁人在她的计划中掺杂了些什么,至少她所谋划的全部都失败了。 而宁翘好好的在这里,证明多尔衮也已经回京了。睿王府无事。 那她还剩下些什么呢?她死了,再不能做些什么。这都无谓,可独独留下来的额娘,将来她无法再守护额娘,那些人又会对额娘做些什么呢? 这一切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都无法再知道了。 她此时此刻才是心中充满了恨意,将平日里这些年所积攒下来的恨意一股脑的发泄了出来。 辱骂的话语极其的难听。 宁翘从屋中走出来,都还能听到里头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歇斯底里的咒骂。 周得胜赶忙让人进去堵住了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的嘴。 第313章 出来后,宁翘望了望周得胜:“主子爷吩咐你了结她?” 周得胜道:“回宁侧福晋,是叫奴才了结她。” “好。”宁翘问道,“那你预备如何了结呢?” 周得胜倒是有些踟蹰了,主要主子爷也吩咐过,不叫宁侧福晋沾手的,不是说防着宁侧福晋,而是怕吓着宁侧福晋。这些事儿,总是不好的,该是他们这些见惯了生死的人来做的。 他跟着主子爷上了战场,杀过的人见过的血腥不计其数了。 知道这样的情形底下该如何处置。 只是他这里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宁侧福晋道:“用弓弦吧。” “她这样狠心的人,哪怕拥有自己的立场,也是在肆意的伤害别人,用别人的伤痛做陷害别人的陷阱,丝毫没有底线。既然是手下败将,既然老天还没有惩罚她,那就让咱们来把这个报应给她。” “大福晋从来不能安息,冤屈没有洗刷,容不得她这样的人来玷污。大福晋当初所受到的屈辱,就让她来尝一尝好了。” 宁翘淡声道,“扎鲁特庶福晋还是睿王府庶福晋,只是因为在王庄急病身亡。实在是令人唏嘘。” “我的意思,周公公能明白么?” 周得胜望着宁翘恭敬道:“奴才明白。就按照侧福晋说的办。” 其实主子爷来时,对周得胜是有吩咐的。但最后主子爷还说了一句,若是宁侧福晋有吩咐,就听宁侧福晋的。 周得胜这会儿自然就是听宁翘的了。 宁翘望着周得胜的背影,跟着补了一句:“若回去时主子爷问起你,你只管照实说是我的主意便是了。” 周得胜停下来,小心望了望宁翘,才笑道:“侧福晋不必担心。来时主子爷便说了,要奴才过来后,一切听侧福晋的吩咐。” 宁翘道:“哦?是么?” “你去吧。”宁翘没有多说什么,叫周得胜去了。 周得胜对多尔衮万分忠心,这当然是好事。若要如实将这里的情形与多尔衮明说,宁翘也能理解。 若多尔衮果然怪她,宁翘也是能够接受的。她既然这样说了,她就不后悔。 再一回身,却瞧见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望着她,见她看过来,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也不曾收回目光。 那目光倒是十分的平和安静,宁翘与她对视半晌,宁翘才轻轻笑道:“是不是觉得我太过狠心了?”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摇了摇头,道:“这样的死法,也太过便宜她了。若果真事成,那么姐姐你,还有王府里,不知要遭受怎样大的损害,只这样叫她死了,是她的造化。” “其实,我不是想说这个。”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道,“我是想问问姐姐。姐姐对大清似是信心十足,姐姐觉得,将来咱们真的能入关吗?” 宁翘深深看了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一眼,才轻轻笑道:“白音,你心里是有答案的,不是吗?” “你是在怀疑什么呢?还是有什么地方,让你的心不坚定了?”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道:“我只是觉得,蒙古人太疯狂了。” 宁翘轻声道:“八旗的人,也未必都是理智的。” 她这回的声音有点小,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没有听见,就问了一声,宁翘笑道:“没听见便罢了。我只说这么一回。” 她侧耳听了听那边的动静,抬步当先离开此处:“走吧,应当已经结束了。后面的事自有他们处置,也不需要咱们说什么了。” 宁翘最后凝望这里,倒是不曾回望那间屋子。 她心里想着的,是最初对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的印象。蒙古庶福晋个个都像是木头人似的,沉默寡言的并不多话。 她们的内心并不是表面上这样的木讷。就像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她心内燃着烈焰般的仇恨和雄心壮志,但此刻都已经堙灭了。 在这样的时代节点上,似这样的人,又不知道还有多少。 宁翘想,这可能是她真正意义上的一次做主吧? 脱离了所有的身份和地位,她将本性释放出来一些。这是融入这里之后的本性。四年的光阴,早把那个现代的棱角磨平了许多。 她总归是要学会在这里生存下去的。 可是,这是多尔衮希望她学会的吗?是多尔衮想要她学会的手段和本事吗? 如果她学会了这些,也做到了多尔衮对她的要求,那么将来被多尔衮看见了这些,他还会宠着她,还会觉得她好,觉得她一尘不染吗? 若她得到了别的东西,却叫多尔衮觉得她和别人一样,不过尔尔,他就变了,那个时候,她真的能毫无波澜的抱着这些得到的东西,过没有多尔衮的日子吗? 宁翘希望自己是能够做到的。若他果真因此变了,她没了这个也得凭借着自己的身份和能力生活下去啊。 第103章 亲密 宁翘再回去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晌午的时候在王庄里用了一顿饭。王庄里的管事倒是十分热情的,好好的拿着这会儿春天从山野之地收获来的东西侍奉她们。 宁翘在府里的时候,跟着前院膳房,倒也用过这几年庄子里进献上的东西,可到了庄子里头,真正吃上这些乡野之地的山货,就又是不一样的味道。 这王庄是多尔衮的私产,但因为庄子多,这里多尔衮还是没有来过的,宁翘今儿过来,这王庄里的管事殷勤得很,叫宁翘看在眼里还是不错的。 第314章 又想着这地方偏远些,不似盛京那样处处板正,但若是春天的时候得闲来住上些时日,还是很不错的。 若能带着孩子们来玩一玩,也是挺好的。这里福晋自然是打点不到的,宁翘就做主,叫赏了这里的管事,等周得胜的差事妥当了,才领着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回府去了。 多尔衮的话已经在府里传下去了。 福晋不在府上,佟佳侧福晋和庶福晋们都不在府上,府内一切事务现如今由着宁侧福晋做主。 宁翘回来时,就叫府务给绊住了,本想着一回来就回邀月堂瞧瞧四阿哥和二格格的,结果府里还在的管事们捏着各处的事务,已经在乐道堂里等着了。 这乐道堂是后院正厅。本就是议事待客的地方。 福晋处理府务的时候本来也该是在这里的。但福晋更喜欢到她自己的地方处置府务。因此佟佳氏每每要与福晋商议什么事情,也都是往正院去。 福晋走后,正院就不开正门了,宁翘总不好跑到正院去处理事情的。 在乐道堂这里议事,倒是正好的。 福晋和佟佳氏都不在府中,庶福晋们也都被福晋给带走了,就剩下默默无闻的侍妾们还在府中,但事情并没有很少,许多事情总是要人拿主意的。 先前福晋住在皇庄那边,府里还要往返去福晋那里问章程,有些事来不及这样问,便只管拿着旧年的章程出来比对着样子处置。 自然总是有不妥当的地方。 先前宁翘看不见也就罢了。如今既担了这个责任,那自然是要样样都按照规矩来的。 还有一件事儿,便是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的后事。 这事儿宁翘既然做了主,那周得胜就不便再出面了,丧事一概从简,但往各处送消息还是需要的,这些事都凑在一起,宁翘一下子就忙起来。 早先就说了要将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推出来的,这会儿正好是个机会,宁翘领了管事,就叫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跟着她一道在乐道堂管事。 两个人直忙到黄昏,才将这一连串的事儿给拟出章程来。 将人都打发走了,宁翘也让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回养云斋去歇着,她这里就回邀月堂去了。 穿过满院子的花香踏入房中,倒是难得的一片安静。 宁翘转过屏风去一瞧,多尔衮穿着常衣靠在床榻上看公文,四阿哥和二格格在他身边都睡着了。 两个孩子的脸蛋红扑扑的,看样子都睡了好一会儿了。 多尔衮已经看见宁翘进来了,放下手里的公文,就把走进来的人搂过来抱在怀里,自然而然的在唇角亲了亲。 宁翘瞧见多尔衮笑,她也跟着笑:“妾还没更衣呢。”就抱着亲。 他可真是热情。 多尔衮还搂着不放,在宁翘耳边笑道:“爷陪你去。” 宁翘转到屏风后头,多尔衮也跟着进去了。 “主子爷可用膳了?”宁翘笑着问多尔衮。 多尔衮知道宁翘回来后就在乐道堂处置府务,因此也不曾叫人过去,只等着她自个儿将事情安排好,但也不想自己用膳,就一直等着,想着若是天黑还不曾回来,再说自个儿用膳不迟。 多尔衮将换好了衣裳的小丫头从屏风后头牵出来:“爷倒是体会了一回你在家的日子、四阿哥和二格格都睡了,爷就只等着你回来用膳的,若是你不回,爷就只好自个儿用了。” 宁翘也是笑,同烟雨烟霞说了叫传膳。 又问多尔衮三阿哥的去处。 她回来只见自己的两个,却不曾瞧见三阿哥在何处。 多尔衮道:“听见她额娘回去了,这小子也要回去,爷就给送回去了。” 多尔衮今日带着三阿哥四阿哥二格格玩了一整日,四阿哥和二格格都累着睡了,倒是三阿哥大一点精力更多些,知道弟弟妹妹睡了不能吵,就乖乖自己玩了一会儿,多尔衮也是教了三阿哥几个字,显见这孩子不感兴趣,只得作罢了。 多尔衮这还是头一回与三阿哥接触这么久。 从前只知道三阿哥健壮得很,如今才知道这孩子当真是精力充沛。 大阿哥从没有闹腾的时候,二阿哥病弱就更不闹腾了,到了三阿哥这儿,就是个憨实孩子,叫宁翘和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宠的不怕人,见了他这个阿玛也是该怎样就怎样,倒是很有几分阿济格的风采。 这三个孩子在一起,这比较就出来了。三阿哥憨实些,不及四阿哥和二格格机灵聪敏。 可只要这孩子没有坏心眼,那便也是好的。若能和四阿哥二格格玩到一起去,这三个孩子从小关系好,那也好。 宁翘同多尔衮一道用了晚膳。于两个人来说,倒是新鲜又难得得很。 似这样惬意的时光好像这几年都是很少很少的。 四阿哥和二格格倒是醒了一会儿,吃了点他们喜欢的东西后,就叫奶娘抱回他们自个儿的屋子睡着去了。 看来今儿着实是叫给累坏了,宁翘过去看了看,挨个抱了一遍,就看见两个孩子瞬间秒睡。 等再出来的时候,就瞧见多尔衮坐在院子里花树底下,看那天上的月亮。 宁翘走过来,多尔衮直接就将她抱在怀里了。 宁翘轻轻笑了一声:“妾好像在做梦。” 多尔衮也笑,亲了亲她的眼角,模样很温柔:“不喜欢?” 第315章 “没有不喜欢。”宁翘往多尔衮身上贴了贴,就是感觉像在做梦,总觉得不是那么的真实。 可多尔衮放在她腰侧的手,触感是那样的温热。 甚至这热意还在一点点的增加,慢慢的烫到了宁翘的心上。 半年没见,好像多尔衮变了一些,他变得更温柔的,眸光似水,似乎连着她的心也更柔软了一些。 昨夜要说的话都说不完,今夜这样宁静的夜晚,王府里几乎只有她和多尔衮,没有别的那些女人们,要发生什么自然是不言而喻的。 单单只是看多尔衮眼中的光亮就知道了。 多尔衮落在她颈侧的吻渐渐的绵密。 宁翘轻轻拉了拉多尔衮的衣角,多尔衮就垂眸笑起来:“咱们进去。” 满院子的花香醉人,但是更让人沉醉的,显然是怀里这个勾.人的小丫头。 多尔衮将床帐放下来,宁翘却轻轻握住了多尔衮的手臂:“今日在王庄上,妾同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说了许多话。” “周公公都同主子爷说过了吗?” 多尔衮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但他也回答了宁翘。 多尔衮说:“要来禀报,看样子是长篇大论。爷叫他长话短说,只问他人死了没有。他说已经去了。就尽够了。” 那就是多尔衮不曾知晓细节。 宁翘也不知怎的,脸上热热的,心里却也有些想要说话的鼓动。 她的手圈在多尔衮的脖颈上:“主子爷有吩咐,让周公公处置。但妾与她说了一回话,还是按照妾的意思处置了她。主子爷若是想听的话,妾可以——” 柔软的唇瓣被掩住。 多尔衮目光深深望着宁翘:“都不专心了。你在担心什么?” “还是说,你在害怕什么?” 宁翘轻轻咬唇,有点说不出话来。 多尔衮道:“既答应了叫你去,自然是随你处置的。你动了心思要处置,又有什么不可以的。是怕周得胜对爷说些不该说的话?” 前头还好好的,后头问这一句,多尔衮就明显感觉到怀里的小姑娘颤了一下。 多尔衮垂眸笑了笑,又温柔的亲了亲怀里的人。 他轻声说:“本来以为你不怕了。怎么走了半年,做了额娘的人,还是这府里管事的侧福晋,怎么反倒是怕这怕那了?” “记不记得你刚进府的时候,那会儿多少人在爷跟前提起你,你都不怕爷误会你。说不管如何,都不会误会你,总要给你自辩的机会。现在你自己,倒是把这话给忘了?” 宁翘终于能出声。却是轻轻的低哼。 过后才碎不成声:“妾,都进府四年了。” 多尔衮就只是笑,还逗她:“进府四年,就不是爷当初身边的那个小丫头了?” 宁翘忍了忍,才嘀咕道:“有些事情,妾是没办法自辩的。” 多尔衮轻叹一声,几乎是想将怀里的人揉进心里,却还是一点一点温柔的安抚她的轻颤。 多尔衮道:“你一心一意为了爷,爷如何不信你?你好好的,爷总是信你的。” 宁翘想问一句,会一直这样吗。却还是忍住了。 这样亲密的时刻,总似乎总有控制不住的时候。 她非是瞻前顾后的性格,也不是那样多愁善感的人。事情已经做了,听多尔衮的意思,似乎也并非不知道。 她无法把握别人,只能好好的把握自己的本心。 多尔衮的动作太凶太重,只不过片刻功夫,宁翘就已经无暇再去想旁的事情了。 第二日晨起,多尔衮是先醒过来的。 瞧着怀里的小丫头还在睡着,多尔衮唇角勾起餍足的笑意,目光流转几分情思,轻轻亲了亲怀里的人,只管叫小丫头再睡一睡,又吩咐了奴才们不要惊扰了宁翘的补眠。 昨夜他确实是闹的有一点晚了。 大约是半年分离,叫这丫头心里又有了些什么,又去见过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这心思总有些波动,如何言语安抚总不及他身体力行的叫那丫头知道,这半年里他有多想她更好。 叫她累一些,叫她忙碌一些,就没有功夫再去想着这些扰人心神的事情了。 多尔衮这边收拾妥当了,便要去皇庄一趟。 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死了,对外是暴病身亡,可这样的事情,没必要瞒着皇太极,他也不想瞒着皇太极。 本来还想着多歇两日,在府中好好坐镇,给刚刚理事的小丫头撑腰的。 但看着小丫头上手的有调理有章法的,并不需要他特意留下来,多尔衮就放心将府中事务都交给宁翘了,他则出来办他自己的事。 多尔衮来了前院,听周卫说了府中善后事宜,宁翘如今刚上手,外头许多事牵扯众多,尤其是这回冲击王府的事情,里面蛛丝马迹牵绊良多,多尔衮本来就不愿意宁翘被牵扯的这般显眼,因此这事就没交给宁翘,叫周得胜和周卫继续办了。 府内事务,和如今府外的正常交际,倒是都放心交给了宁翘的。 爷们的事情,自然不能叫身边的女人趟进这浑水里头来。 这大好的天光,多尔衮也不想坐车,直接带着周得胜一路骑马到皇庄去的。 他星夜回京,昨儿在府里消遣了一日不曾出来,也不知道回京的消息散出去没有,也不知道这该知道的人是不是都知道了,若有人装傻,那自然是不成的。 第316章 大军明日就会回城,多尔衮骑马去皇庄,招摇过市的告诉所有人,睿亲王已经先行回京了。 皇庄这里最好的地方自然是留给宫里的娘娘们的。宸妃将要生产,连皇后都住的不及她好。 剩下的福晋夫人们住的地方,那肯定是不如自家府上宽敞的。 住上半个月勉强还成,这么多人在一起,要再住上些时日,恐怕就不是那样舒坦了。 偏偏王府遭受冲击,多尔衮这里传话叫睿王福晋不要回府,要再多住些时日确保安全。且遭受冲击的还不只是睿王府,还有别的王府和府邸。 这一下,本来蠢蠢欲动想要回去的福晋夫人们都不敢有所动作了。睿王可是刚刚回京的,最知道这些事情,连睿王都这样说,她们不相信睿王又能相信谁呢? 是以都只能再硬着头皮在皇庄住上些时日了。 有些心思灵巧的慢慢回过味来,都不禁在心里置疑当初礼王的用心,只是她们不过女流之辈,又没有什么证据,礼王如今还颇受重用,她们又能说些什么呢? 多尔衮来皇庄,禀报到皇太极这里,皇太极这会儿正在宸妃处。 宸妃将要生产,她自个儿盼着说是想要像宁翘似的要一双儿女,从一开始诊脉的时候,太医说的是许有可能。 可到了四五个月的时候,又说不是两个,是一个。 直到如今,太医所言还是只有一个。 宸妃也就不奢望两个了,只盼着是个健健康康的阿哥就好。 皇太极不放心宸妃,这次回来了,皇太极是要一直陪在宸妃身边,候着宸妃顺利生产的。 若不能亲眼看着孩子降生,皇太极总是不能安心的。 也是八阿哥以前的事,终归是在皇太极心中留下了些许阴影,他哪怕是在战场上,也总是分着心思牵挂着宸妃和她腹中的孩子。 这次几乎是他和宸妃一同亲自挑选的人,决不许再出现八阿哥之前的情形了。 就算是这样的一时一刻,皇太极也离不开,宸妃的产期就要到了,皇太极干脆叫多尔衮到宸妃处来,就在外头的厅里说话。 这样离着宸妃近些,若是有什么事情,也能够照应到。 多尔衮深受殊荣,便是在宫城中,皇太极也时常叫人引着他到后宫去议事。 这会儿叫人将多尔衮领到宸妃这里来见,也并非异事。 倒是早有人将这事报到了皇后那里知道,不去皇后那里请安,这事儿总是要叫知道的,毕竟后头还住着许多的福晋夫人们。 自八阿哥去后,皇太极与宸妃的身体就都不是很好了。 宸妃有了生子秘方后,几乎是样样都按照上头的来,外头瞧起来是精神抖擞的,几乎是将希望都寄托在了这上头。 有了身孕后,精神更是一日好过一日,看着像是回到了二八年华,焕发出了新的生机,可若有心人来瞧,这生机像是强行催发出来的。 就好像叫一棵树在秋天的时候发芽。 皇太极是为了宸妃有孕的事情高兴,也因此心里有了慰藉。 可他辛劳过度,身上还有些旧伤,出外征战又要身先士卒,难免会有危险。 他一心牵挂两头,本来心里对八阿哥是寄予厚望的,八阿哥没了之后,他受到的打击更重,又要担心宸妃,这心神耗损过度,这身子骨就更消瘦了。 明面上看过去,并不如宸妃那样好。 但那一双眼睛,还是锋利冷睿的。 看见多尔衮的时候,皇太极还笑着打趣弟弟:“怎么,才一日功夫,就舍不得从温柔乡里出来了?” 多尔衮扯了扯嘴角,却没有笑。 皇太极先坐下,多尔衮才坐下。 他淡声道:“皇上怎么不问一问暴民冲击王府的结果呢?” “臣弟是要解救孩子的额娘。怎么就成了沉迷温柔乡了?” “若臣弟晚到一步,王府大门被暴民撞开,臣弟的温柔乡,就成了修罗场了。” 第104章 夫妻 皇太极知道盛京之中,这些矛盾由来之久。 早在先帝虏获人口的时候,这些矛盾就在积累,慢慢的越积越深,到了他这个时候,就到了人所眼见的时候了。 八旗人口能有多少呢?八旗兵丁又能有多少呢? 女真旧部里,就只有那么些的人,便是一同编入满八旗之中,也没有太多的人。皇太极倒是延续了先帝的政策,笼络了那些可以笼络的力量,又兼并吞并了那些和大清作对的势力。 将这些归降大清的人一同收入。从而有了蒙古八旗和汉军八旗,还有察哈尔三旗。 和这些人,终归不是一个祖先。况且所有人里头,自然是满洲八旗地位是最高的,其次是蒙古八旗。 总有些八旗欺压奴才,总有些奴才是不愿意做这个奴才的。虏获来的人口不可能凌驾于八旗之上,这就有了矛盾的发展和积累。 皇太极总是有一个雄心在的,祖上基业到了他这里才刚刚起步,怎能就这样夭折呢? 在不动摇八旗地位的根本上,皇太极是积极的希望能够减轻这些矛盾和冲突的。 他为此做了许多的努力。却又不能将政策和步伐做的太大了。虽然这几年他大权在握了,但几个旗主的势力仍然是不能小觑的。 他想做的这些事,有看到将来愿意支持的人,也有闭上眼睛不愿意看将来只专注眼前利益决然不肯支持的人。 第317章 有些事磕磕绊绊的做了,有些事情因为旗主王爷贝勒们的反对,迟迟做不成。 听见多尔衮说这样的话,皇太极面上的轻松之色一下子就沉下去了。 他沉沉望着多尔衮道:“这两年,是辛苦你替朕做这些事了。为消弭矛盾,你与多铎还有济尔哈朗都做了许多的努力,只可惜总有些人鼠目寸光,只能看得见自己,不愿意改变,总一味的守旧。” “你府上应当没什么事吧?” 多尔衮道:“没事。几个王府都没事。” 皇太极回京这也有一两日了,自然会有人将这些消息告诉他。 不必多尔衮明言,皇太极应当也知道这些事情的。 多尔衮道:“只是,这些冲击王府的未必都是暴民,皇上也知道,近两年的这些事情总是诸多阻碍,总有人想要占着更多的人,压榨更多的奴才,难免要激起更大的矛盾。这次俘获人口二十多万,在他们眼里,又是一笔巨大的买卖了。这一回能雇人冲击王府,那下一次呢?岂不是要起兵闹上崇政殿了?” “臣弟是一心为了大清的。若皇上果真是想要更进一步,怕是这个事情,就不得不有个结果了。” 皇太极定定的看着多尔衮:“那你要的结果,是为公还是为私呢?” 多尔衮笑了笑,眼底却不曾有什么笑意:“还有一事,臣弟要与皇上奏明。臣弟府上的扎鲁特庶福晋重病不治已经过世了。府上正在简办她的丧事。终归是淑妃娘娘的血脉,还是要告知一声的。” “外头是想着她是病死的。可臣弟与皇上是兄弟,府上这样的事情,不该瞒着皇上的。臣弟吃了亏,臣弟身边的女人也受了大委屈。皇上要一句话,那臣弟也只能说了,臣弟既是为公,也是为私。” “如不能妥善处置,臣弟还是想回府上,好好的将养身体,臣弟这一身的旧伤,总是爱在春天作祟的。怕是不能为皇上效力了。” 皇太极道:“你是要朕替你做主?” 多尔衮道:“臣弟的事情,向来都是皇上做主的。” 皇太极看了多尔衮一会儿,才道:“朕知道了。你去宫中值房办差吧。” 多尔衮没动,皇太极加重了语气:“朕已知道了。你今日能骑马来这里,难道不能去值房办差了?若果真要休养,再缓几日不成吗?” 多尔衮到底给皇太极行了礼:“那臣弟告退了。” 他是看似俯就,可那昂首挺胸走出去的模样,却叫身后的皇太极看的沉了沉目光。 过了好一会儿,皇太极才起身,慢慢走回宸妃的卧房了。 宸妃这一胎怀的没有怀着八阿哥的时候那么安稳,倒不是说怀相不好,就是不安稳,就是总觉得心里不踏实,总是怕出事,心里很不安。 但又因为如愿以偿的求来了孩子,所以便是在满足之中的忐忑不安,皇太极如今陪在身边了,这种感觉就好多了。 宸妃自从有孕后,这个心情就是比较复杂比较激昂的。这是比怀着八阿哥的时候更大些的起伏。 现在就是十分的期待这个孩子的生产,期望中的美好甚至比怀着八阿哥的时候要更多更多。 这会儿瞧见皇太极进来了,宸妃脸上都带着笑意:“回来了?都谈完了?” 瞧见皇太极的面色不大好,宸妃忙问道:“怎么了?睿王惹皇上不高兴了?” 皇太极将多尔衮方才留下来的东西给宸妃看。 宸妃看了,又听皇太极说了几句话,便冷笑道:“倒是没看出来,她们母女这几年不声不响的,还做出了这些事情。这要是拼凑起来,怕是不止这些事吧。” “这是想要颠覆大清啊。报复宁氏,也是她们的目的之一了。” 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如今与大清亲如一家,不论蒙古各部哪一个有异心,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都是不会有的。 海兰珠是皇太极最心爱的女人,皇太极几乎将海兰珠视作他心中最重要的女人,这些事情,或者要瞒着蒙古后妃或者如何,但都是不必瞒着海兰珠的。 甚至皇后那里都要靠后,皇太极第一时间就想着与海兰珠说了。 皇太极道:“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已经病亡。他不曾要淑妃如何,是要朕来做决断。” 宸妃道:“睿王那样的人,既还肯周全这个庶福晋的名位,怕是心中有大成算的。淑妃的性命,睿王不屑要。他那样宠爱宁氏,只淑妃一人的性命,怕是不够的。况且如今这个局面,淑妃怕是不好动了。皇上就更不好动了。” “朕与他是兄弟。兄弟子侄里头,若不论其他,确是多尔衮行事最合朕的心意,也是他最能贯彻朕想要做的事情。纵有矛盾不妥,可他终归是跟朕在一条路上的。” 皇太极道,“偏生朕和他之间,总是隔着那么一层。他要对付代善。淑妃是不看在眼里的,可也终归是放了朕一个人情。偏偏这件事里头,代善也不是那样清白的。他倒是谦逊有礼,可身上攥着族长和礼亲王的荣耀,就不肯让步了。竟叫朕都要碰壁。” 宸妃轻轻抚着她高高隆起的肚子。 还把皇太极的手握住,然后也放在她的肚子上。 感受着那绵绵的动静,皇太极目光渐渐的柔和下来、 宸妃道:“翻出那些旧事,不过是她们的不甘心。这些事里头又夹杂着多少人的心思,搅和来搅合去的,又与我们什么干系?” 第318章 “那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现在,臣妾又有了一个孩子,若是个阿哥,皇上难道不高兴么?皇上后继有人,大清江山也后继有人了。这孩子这样小,将来长大,还会遇见许许多多的事情,需要皇上您这个汗阿玛的扶持教养,更需要真心支持他的叔伯子侄的拥护教导。睿王既和皇上是一条路上的,为何不笼络睿王呢?若果真有什么旧事缠绵不放,难道还能有皇上和大清的将来更重要么?” “皇上,您始终是皇上,是掌管传国玉玺的人。做了皇上的人最终是您,不是别的什么人。您会一直是皇上的,睿王会一直忠心您。难道您还想着,让礼亲王将来狠狠地压制在咱们的儿子之上么?” 先帝长子。皇太极花了多少力气才将这个光环打压下去的。 若是到了孩子身上,代善这身上的荣耀就更重了。王伯之尊,那不是那么简单能被压下去的。 若是有什么变故,一切都没了。所有的心思也都白费了。 “若果真是个阿哥——” 皇太极说了话,但未曾说完。若果真是个阿哥。 他似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的。 - 宁翘起身的时候都要到晌午了。她干脆在邀月堂同着两个孩子一起用了午膳再去的乐道堂。 那边三阿哥知道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要跟着宁翘去乐道堂处置府务,便也要一同去,就这么着,三个孩子玩耍的地方就从邀月堂到了乐道堂。 这边离正院稍稍近一些,宁翘就吩咐奶娘们,只管带着在这一片玩耍,但是正院那边是不许太过靠近的。 如今福晋不在,宁翘可不想叫这几个孩子落得不敬嫡母的名声, 福晋最是个板正规矩的人,正院内外静悄悄的,也没有什么新奇有趣的东西吸引这几个孩子。 就是四阿哥在路过的时候好奇的张望了几眼,倒是很快就被别处的景色吸引了注意力,很快就离开了这边。 如今这府上就他们三个孩子,在府里留守的人宁翘是最大的,又有掌家之权,谁也不敢招惹,自然是这几个孩子怎么敞开玩就怎么玩了。 倒是自在得很。 宁翘精神很好,在乐道堂正厅里坐着议事的时候,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瞧着,就觉得隔了一夜,这人就更水灵更漂亮了,滋润的不得了。 身上灵动娇俏的气质,真不是未.经.人事的小姑娘可比的。 福晋在皇庄里不得回来,尽管知道了多尔衮的安排,可正如宁翘所想的那样,她和佟佳氏肯定是不会轻易放手的。 人是不能回来,可总有她们身边的人奉命隔三差五的回来指点一回闹一回。 说原先的规矩不是这样的,侧福晋不该动这样的成例。侧福晋从前没有管过家,是该向福晋和佟佳侧福晋请教的诸如此类的话。 宁翘从前是自己和她们辩驳,如今倒好了,身为侧福晋不必亲自上阵,就连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都不必和她们对线,只需要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身边和她身边的两个嬷嬷出来,一通话就说了一群奴才哑口无言了。 倒是有半个月再没回来闹腾了。听说是福晋在皇庄求到皇后跟前去了,说是实在放心不下府里,想要回来,但现在都忙着宸妃要生产的事情,谁还顾得上这个呢,皇后不过温言几句就罢了,倒是庄妃留着说了好一会儿的话。 宁翘只叫人盯着,且看福晋和佟佳氏还想要怎么闹。这边多尔衮不松口,哪个敢自作主张叫福晋她们回来呢? 多尔衮已经去见过皇太极了,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和淑妃的事情牵扯,皇太极都知道了。到了这个时候,皇上皇后那头若是再露出点不顺着多尔衮的意思,怕是这事情就更不好办了。 现如今这逃人圈地的矛盾全在这二十来万人的身上,差事都在多尔衮几个人的手里攥着呢,办得好就是好,办不好盛京就乱了。 皇太极只是情深,为政之道他明白得很。 宁翘很清楚,皇太极不会犯糊涂的。皇太极不犯糊涂。皇后她们就更不会犯糊涂了。 崇德四年五月,皇太极在国政会上说,朕于礼亲王敬爱有加,礼亲王竟不仰体朕意,事多错谬。 其后细数礼亲王代善诸多错误。镶红旗下更有多人出来检举告发代善不法之处。主掌刑部的济尔哈朗出来说这种情形,应当处死罪大恶极的代善,应当革除代善礼亲王爵,没收所属人员。 前番平定之功一概褫免,更有挑唆跳动矛盾之内情。 皇太极令刑部细细审理。看看所有牵涉是否属实。 这日回来,夜里多铎悄悄到了睿王府上。 多尔衮遣走了身边侍奉的奴才,叫宁翘在跟前侍候。 兄弟俩关上门来喝了一顿大酒,是宁翘和多铎身边的佟佳氏一起侍奉的。 宁翘在外头候着,同佟佳氏一起在外头坐着,瞧着里头兄弟两个喝的脸都红了。 心中便总有些不忍:“这样喝下去,身体怎么受得了呢?” 佟佳氏轻声道:“不叫他们喝,放在心里就更难受了。如今能这样关上门来喝一场,已经是放肆了。若换了早些年,怕是连这样的场景都不能有的。” 这是等了十四年,才等来的复仇起手。 第105章 嗜爱 礼亲王自陈有罪,愿接受刑部一切审理,过后,结果呈送皇太极跟前。 第319章 皇太极并未按照刑部所拟罪名,赦免代善死罪,也并未革除礼亲王王爵之位,并未没收从属之人,而是解除了代善参政职务,以他年老为由,除参加庆典朝贺,便不需要再参政议政了。 代善回到家中沐浴更衣后,坐在正房中怔怔出神,只觉得这些时日在刑房中,好似做梦一样,在刑房中不真实,回到家中还觉得不真实,这一颗心飘忽不定,总觉得事情好像没有完。 叶赫那拉氏在身边陪着,忍不住叹道:“还能怎么样呢?” “你可是有从龙之功的人。当初大位未定时,也是你拥立他坐上去的。还有最后大福晋的事情,你也不曾参与过。是没办法才保持中立的。怎么对付不了,就把你推出去了?” “就只是念一念这个情分,难道不该到此为止吗?好歹两红旗还在你的手上,真要是把你逼下去了,对他们又有什么好处?” 叶赫那拉氏去年听见那些传言,心里是很不当一回事的,只想着压下去不叫传开就是了。 后来事情落在宁翘身上,叶赫那拉氏心里就知道了,这是有人针对睿王府那位宁侧福晋呢。 她和宁翘的关系一般,也没有打算要变得如何热络。她和李佳氏不一样,更不屑去做李佳氏做过的事情,她的出身比李佳氏好得多,这些福晋夫人们合该尊重她的。 她也没有那个打算要去做李佳氏的那些事情。本来就是出身叶赫部的格格,又已经是礼王嫡福晋了,要不要那个名头又能怎么样呢? 想着这些事情,自有爷们处置,她这心里头就惦记一件事。 如今府上几个早就成人的男丁,都是贝勒贝子的,还不知谁是世子,也不知谁能承继这个爵位,她当然是想自己的长子来继承这些的,因此只管一心一意的叫萨哈廉好好表现,争取盖过硕讬和岳讬去。 便是后来有事叫了她来皇庄住着,她也来了,可怎么事情就急转直下演变到了今日这个地步呢? 王爵是还留着,可这样的处置下来,将来就算继承了王爵又能如何呢?都不能再参政议政了,等于说是代善的这条路就走不通了。 儿子们若争气还好,若不争气,那就真的只能靠自己了。 可是有了这样在皇上那里没有什么好印象和地位的阿玛,儿子们又真的能有好的前程吗? 叶赫那拉氏的心里担忧极了。为此都从皇庄回来了。旁人都是还不曾动弹,但是她这里情形特殊,与皇后娘娘说了一回,皇后娘娘叹了一回,就放她回来了。 “从龙之功?” 代善苦笑道,“这话以后就莫再提了。若是叫皇上知道了,怕是我这里就要罪加一等了。当年的情形你也不是不知道。那样的境况底下,不拥立他,又能拥立谁呢?与他作对,那下场难道你还不知道么?” “也别说什么手里还有两红旗的话了。若是皇上有心,这几个月找个理由,这旗主就要换人做了。不过是顾念着兄弟之谊,到底还是留了一点脸面的。你指望着没好处,这里头的好处,大着呢。” 代善看叶赫那拉氏糊里糊涂的不明白,想着还是要与她说明白的。 叶赫那拉氏虽是他所喜爱的,但大约也是这些年一直宠惯着,这些事情上就不如李佳氏细心琢磨的透彻了。 她不做什么倒好,若是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做了什么坏了大事,那府里的这些子孙们,才真是没了前程的。 代善自己定了定神,才缓缓道:“蒙古人一直是不死心的。闹出这么多的事情来,面上看着是针对睿王府的宁氏,但实际上,还是要挑拨兄弟几个之间的关系。你想啊,咱们大清内部若是闹起来了,还如何去袭扰关内?又如何去稳定蒙古呢?一旦牵扯了精力,待蒙古休养生息后,他们就可以从头再来了。” 叶赫那拉氏道:“可我跟在你身边这么些年了,难道我还不知道?你与大福晋之间,压根什么都没有。这传来传去的,又是想要怎么样呢?” “是什么都没有。” 代善道,“当年我与大福晋,真真是两败俱伤。如何叫人算计的,谁能看不出来呢?可事情摆在这里,谁能去说?说了又该如何?是真的不要这一府人的性命了?” 叶赫那拉氏沉默半晌,才道:“王爷的意思,是要退让一步了?” 代善叹道:“当年我看着他们逼迫大福晋殉死,我心中是很不忍的,也是很不赞同的。但是我没有办法阻止。大福晋如果不死,那么这杀身之祸,就会落在我的身上。况且我死了,大福晋也还是要死的。” 代善道,“大福晋就在我的面前被他们用弓弦勒死。大福晋的眼睛死死的盯着他们。那个时候,你以为多尔衮兄弟三个在哪里?他们都是知道的。多尔衮心里怎么会不记得?那些逼死他额娘的人,他一个个都记得清楚得很。” 叶赫那拉氏低声道:“那他要报仇,怎么不去找动手的那些人报仇呢?” 代善幽幽道:“你以为,他把这一切都忘了吗?他没有。只是从我这里开始,但并不会从我这里结束的。现在他们能够达成一致,是因为需要多尔衮的支持,等有一日他们不需要多尔衮了——” “等有一日多尔衮强大到他们掌控不住了,你想想,又会如何呢?” 叶赫那拉氏深吸一口气,还是忍不住道:“可王爷毕竟是无辜的。你与大福晋,原本什么都没有。” 第320章 代善轻声道:“咱们府上人多。这个委屈我不咽下,指望谁来扛着?” “由此倒也证明,多尔衮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他心里什么都明白的。等过些年,我更老态些,他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就盼着他记起这些事情,对咱们的孩子们好一些吧。你放心,总归是有将来的。” “萨哈廉不是与多尔衮就不曾交恶么?那孩子正直,皇上也是很欣赏他的。我退下来了,正好叫这孩子出头。” 代善已经决定了,叶赫那拉氏也不好再说些什么了。 倒是夫妻俩将话都说透了,叶赫那拉氏知道接下来该如何去做,代善心里竟也没有那么的不安了。 都已经退让到这个地步了,甚至连自己的声誉也顾不得了,为他们铺路到了这个地步,还有什么不能失去的呢。 知道了最坏的结果,心里反而坦然了。 - 四阿哥和二格格如今是一天不见到多尔衮就很是想念的。 天天都阿玛阿玛的叫着,连宁翘这个额娘都靠后了。 三阿哥倒是不像二阿哥那样害怕多尔衮,但也没有和四阿哥二格格似的和多尔衮这样亲近,父子关系倒是还可以,就是三阿哥大一点,也许是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特意教过的,三阿哥在多尔衮面前还是挺有规矩的。 宁翘没有刻意去引导如何,孩子们和父母的相处自有他们自己的方式,三阿哥也不是她生的,三阿哥这样多尔衮和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都觉得好,三阿哥自己也挺自在的,宁翘就随他们去了。 本来这儿的孩子们懂事得早,一个个十来岁就成熟的很,宁翘就想让他们小的时候能稍微过的自在些。 也不需要有那么多的规矩压着。 在邀月堂里,哪怕是四阿哥和二格格还小,也没有奶娘敢如大格格以前身边的奶娘那样在小主子们耳边挑唆。 四阿哥和二格格想做什么都成,只要是不过分的不损害身体的事情,宁翘都会让他们去尝试尝试。 养孩子就是主打一个健康随性,作息规律。倒是很合多尔衮的心意。 三阿哥身边伺候的人都是多尔衮当初安排的,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见宁翘把四阿哥和二格格养的这么好,她也渐渐放开些,但三阿哥太憨实,有时候也太过于活泼好动,还是会稍微拘着一点的。 多尔衮这日倒是回来的早些,天刚擦黑就回来了。 四阿哥和二格格去养云斋和三阿哥玩去了还没有回来,宁翘这里是刚从乐道堂回来的。 她这里才换过衣裳,从屏风后头绕出来,就看见多尔衮含着笑意走进屋中。 见她出去,紧走几步过来就把宁翘搂入怀中了。 这屋里伺候的,倒也不是没见过主子们亲近的时候,似这样亲亲密密的抱在一起,有时候也会看见的。 这会儿都带着笑意,识趣的悄悄退出去,只留下主子们,他们在外头候着去了。 宁翘脸蛋红红的被多尔衮牵着坐下来,她给多尔衮奉茶:“主子爷是有高兴的事儿了?” 多尔衮瞧了一圈,问道:“四阿哥和二格格呢?” 宁翘笑道:“天气这样好,又还不到热的时候,哪里还有在家的时候?以为主子爷今夜又回来的晚,就叫奶娘抱着去养云斋和三阿哥玩去了。白音妹妹给三阿哥做了一套积木,三个孩子都新鲜着呢。都一块儿玩去了。” 听说刚去了没一会儿,多尔衮笑道:“那就叫他们好好玩一会儿,等些时候再接回来吧。” 宁翘笑着应了一声好。 这又正是用晚膳的时候,宁翘问了多尔衮一声,知道多尔衮是饿着肚子回来的,就干脆叫传膳,两个人这些时日倒是总能一块儿用膳,给前院膳房的郭喜得了好多展现能力的机会。 多尔衮是赶着回来要同宁翘说话的,不然宫中值房也是有膳食的,往日里也能凑合吃一点,今儿是怎么都不想吃的,左右无事,索性就直接回来了。 今儿有了这一桩事情出来,是有人盯着瞧他的反应,但也就不会管他是不是提前回府了。 事儿还没说呢,多尔衮高兴的瞧见膳食送上来,丰富得紧,便要叫人去多铎府上把多铎请来,还叫佟佳氏一块儿过来。 宁翘这里一下子就警觉了:“主子爷这是又要喝酒了?” 上回瞧见他们兄弟俩那个喝法,叫宁翘心里可担心了。 这兄弟两个都不曾长命。宁翘这心里头是一万分的盼着他们两个长命百岁的。只有他两个好好的活着,这睿王府和豫王府两府上的人才都能好好的活着。 有了睿亲王和裕亲王在,才有武英郡王阿济格的存在。否则以阿济格的性子,要是没有这两个弟弟压制提点,那可真就是活不长的了。两个弟弟没了,阿济格这个兄长也要跟着没的。 偏偏那酒劝不下来。佟佳氏还说他两个心里苦,不叫她劝,说是就那么释.放一回,以后也就好了。 宁翘是顺着他们的意了,也没有拦着。想着这十来年兄弟两个确实是很不容易的,情绪心结一直放在心里也不是个办法,总是要有一个出口的。 宁翘这里一心软,那里就由着他们去了。 结果怎么着?这兄弟俩把自己喝的大醉。是缓了两日才换过来的。 佟佳氏在府上照顾了多铎两日,为了不叫人看出来,还得分别用不同的理由,后来好了,多铎才带着佟佳氏悄悄回豫王府去的。 第321章 那两日是宁翘贴身照顾多尔衮的。 那两日除了兄弟俩身边的心腹,并无旁人知道这些事。 宁翘一点没叫别人帮忙,都是她照顾的多尔衮,这酒后的人是个什么模样,她是记得一清二楚的,别的倒也罢了,唯有一个伤身是断断不能容忍的。 因此一见多尔衮这么高兴,又听见说要把多铎和佟佳氏请来,她这心中就警铃大作,生怕多尔衮和多铎又要来个今夜不醉不归了。 见她这如临大敌的模样,多尔衮当即失笑,心里就觉得他的小丫头可爱极了。 伸手捏了捏宁翘柔嫩的脸蛋,多尔衮挑眉笑道:“怎么,宁侧福晋现在要做爷的主了?” 宁翘如今不怕他了,有点敢说自己的心里话了。 她绷着小脸道:“爷身上还有旧伤。先前的新伤瞧着面上是好了,可内里呢?打仗的时候冲锋陷阵的只管勇猛,回来不得养一养筋骨么?” “如今饮食上都不做限制了,只管叫爷少用些酒。若是还要酩酊大醉,妾就不能依着主子爷了。” 她就纳闷了,那样嗜爱南草,听说这玩意儿会影响生.育,直接就戒掉了。 偏生这个饮酒,就还是不能断掉。按着多尔衮的说法,是如今只有这个爱好了。可她却瞧着,是他强词夺理,他的爱好还少了? 府里的鹰房犬房马房的,不知扩建了多少次了。 她甚至在想,要不然,也得和多尔衮说说,这带着喜悲酗酒,那可也是能影响那个能力的呢。 第106章 提灯 见小丫头的小脸绷的认认真真的模样,多尔衮心里觉得她可爱极了。 前些时日同多铎在府上喝酒,是知道皇上如此处置,代善那边是一定会让步的,这么些年的经营没有白费,他心里头高兴,也是时候可以稍微放松一下,又因着宁家兄弟两个的婚事已经做主给定下来了。 舅舅那边还是很满意的。 结果放肆一回,这丫头就念叨上了。 便是搬出宁敬茂宁克申的婚事定了都没用,便是她心里头担心,才会一直怕他饮酒伤身。 “这回跟上回不一样的。” 多尔衮笑道,“方才在殿上,代善将一切事情都承担下来了。” 有关当初大贝勒与大福晋的事情,因为代善被皇太极令刑部审理而闹的沸沸扬扬的,传言极多,外头又是议论纷纷的。 但因为多尔衮的有意布置,知道源头是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和淑妃弄出来的局面的人,也是不少的。 明面上众人都装着不知道,其实该知道的人也都知道了。 这事翻出来,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面上留着了,但内里其实根本就是活不下去的,有那样的结果被那样处置,也都是在众人意料之中的。 睿亲王绝不可能留着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的。就连淑妃,怕都是看在皇上的面子上不动的。 众人心里也不由得琢磨去大贝勒和大福晋这件事起来。 便是这个节骨眼上,代善出来了。 当殿提起当年之事,称自己是迷了心窍,因为听了先帝的话,一心一意的想要保住大贝勒的荣耀和地位,想着自己将来若是承继了先帝的一切,那么必然是要善待大福晋和大福晋的三个阿哥的。 而当时那样的境况底下,没有什么会比跟大福晋改善关系增进关系更好的选择了。 因此代善才要想着和大福晋接触的。 “代善说,那日情形并非是所记载的那样。大福晋也并没有送饭食过来,全是他一手策划的,就因为他想要表现的和大福晋亲近一些。” “后来被两个小福晋告发了,他因为胆怯没有出来承认这一切,而是将事情推到了大福晋的身上,往后一切,基本上都是他自己的手笔。大福晋实际上并未参与一切事情。而他也因为被先帝厌弃,失去了他当时的地位和得到的承诺。” 多尔衮将今日殿上之事细细与宁翘说了一遍。 代善将这些事情说出来,尘封十四年转瞬又喧嚣的往事以另一种结局呈现在众人的面前,切切实实的证实了大福晋在此事上无辜。 多尔衮高兴的,便是在所有人的面前,大福晋所受冤屈被洗清了一层。 宁翘瞧着多尔衮的模样,他回来的时候是真高兴的,眼下说起这许多的事情,也是很高兴的模样,但是那深幽眼底,却并未见到太多的笑意,反而满满的都是兴味和玩味之色。 宁翘与多尔衮相处这四年,不敢说对多尔衮有百分百的了解,但对于他情绪的感知上,还是有一定的熟知的,他的这幅模样,并非是那样得意忘形的高兴,很是有一些看热闹的趣味在里面。 明明是当事人,却好似一个旁观者,有一种游离之外的冷静,在静静的看着你们要如何出演这一场由他导演的闹剧。 多尔衮说完,瞧着小丫头清亮的眼眸,片刻后就笑了。 多尔衮道:“有什么想说的?” “只管说就是了。” 如今这样,还有什么不许她说的?比起福晋佟佳氏等人,显然是小丫头跟他最为贴心的。 都一起经历了这许多的事情,他和小丫头之间的情分,不是旁人可以比拟的。更何况,他心里又是很喜爱她的伶俐的。 宁翘道:“那主子爷让妾说,妾就说了。” 第322章 “当初记档之上那样的结果,也是先帝认可过的。哪怕不是先帝认可的,也是直接就记下来留至今日的。礼亲王今日将这些事情揽在身上,那不就是表明,连先帝都被他蒙骗了么?” “若果然如此,皇上就能容忍被人当面指出先帝的错处么?” 代善今日在殿上做出这样的举动,必然是几方博弈的后果。 从那日多尔衮与多铎喝酒的时候宁翘就有预感了,他们兄弟想办成的事情,肯定是能成的。代善也是一定会做出让步的。 可认定大福晋与大贝勒有事,是先帝都不曾否认过的。 先休弃,之后迎回,恢复大福晋的地位,先帝都不曾否认过这件事不存在。几乎就是默认的。 代善此时这样做,就等同于推翻了过去的所有。 而这仅仅只是一个方面,宁翘心中疑虑甚多,怀疑甚多,她都这样多思多想,她就不信多尔衮没有想到,或者是什么都没有看出来。 多尔衮垂眸,轻描淡写道:“先帝难道就不会错么?” “他怀疑额娘,偏偏又不肯替额娘澄清。不管是被人陷害还是果真如此,他都不愿意去深究细查,只管听见什么就是什么,看见什么就是什么。皇上为何就不能容忍先帝被人指出错误呢?” 多尔衮淡淡一笑,“说不定他的心里,也盼着有人能指出先帝的错误。毕竟当初,他也是废了好大的力气才把先帝的‘错误’纠正过来的。” 宁翘听这几句话,瞧着多尔衮的模样,莫名就想起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说过的那些话。 他们父子君臣,兄弟子侄之间,真真是仇怨不断,恩怨牵缠。 这厢博弈,怕是将各自心里的想法都算计准了的。 宁翘抬眸望着多尔衮,轻声道:“当初的事情记档下来,也是大贝勒地位跌落和失去继承人身份的证明。礼亲王今日当殿说出这些事,将一切都揽在自己的身上,怕是将来更难翻身了。” “若果真是礼亲王一力主导的,当时的大贝勒不说权倾朝野,又怎会不谨慎到让两个不受宠又名不见经传的小福晋窥见了这些事呢?后来大福晋所藏财物之事更是荒谬,更显敷衍。这里头总有些说不通的地方。天底下,哪有贼喊捉贼的道理?” 在宁翘看来,这事里头,代善也是受害者的角色。大福晋与他没有关系,那么代善也应当与大福晋没有关系才对。 他当时都已经是被看中的继承人了。闹出来这些又有什么用处呢? 当时的阿济格多铎多尔衮兄弟,即便受宠,也绝不需要大贝勒的依附。反而是大贝勒需要照顾他们的。 说不准,他就是给人背了黑锅的。 多尔衮看了宁翘一眼,垂眸笑起来。 “爷就知道你聪明。”多尔衮笑道,“往日里都藏着,只管叫人看见牙尖嘴利的一面,旁人还只当你伶牙俐齿的小聪明。实际上,爷知道,你说的这些,比今日殿上许多大臣心中,见事还要分明些。” “旁人都说永福宫庄妃娴静知礼,博古通今,说她是个有知识有城府的。但照爷看,你比她强多了。” 要不然怎么小丫头如今能将府务打理的井井有条呢? 多尔衮可是很看好她的。要不是了解她,还真被她每日吃吃喝喝只惦记着玩耍的模样给骗了。 宁翘也不敢锋芒太过,忙甜甜笑道:“那也是主子爷教导的好。” “跟在主子爷身边几年,主子爷言传身教,这耳濡目染的,妾要是再没有几分长进,那可就要对不起主子爷的栽培了。” “这也是妾自己的一点想头,还是听见主子爷说得多了,自个儿胡乱琢磨的,要是说的不对,主子爷可不要笑话妾。” 多尔衮轻轻抚了抚宁翘的唇瓣,感受那柔软,他眉眼含笑道:“你这张小嘴,还是这么甜。” 忍不住想要尝一尝。 尝过之后,多尔衮眉眼温柔,果然是甜的。 多尔衮道:“看出这些不对劲的地方,并不只是现在,当年就有。但又如何?还不是只能放在心里嘀咕?” “你以为,代善他自己心里不知道么?莫说是代善,所有人心里都跟明镜似的。大贝勒当初跌落,谁能得利,谁就脱不了干系。但这个人,如今谁敢说出来呢?有他的手段在,当年都不曾细查过,现如今,还有谁能去细查?” “爷是一定要让额娘清清白白的,要让额娘得到她应得到的一切。有人承担了不该承担的东西,也是他的赎罪。当年他但凡说一句,或许额娘就不会死的那么难堪。他既然软弱怕事,那眼下的这一切,也是他应当承担的。” “他若是不将这一切承担下来,莫说是礼王府,这爵位前程,只怕是一府子孙的性命都没有了。他受了苦,受了委屈,有人会替他记着的。等该赎的罪赎完了,有人会把该讨还的一切找真正的那个人讨还回来的。” 宁翘唇上还残留着多尔衮给的温热触感。 心里却明白这几方博弈妥协的心思。 代善这是为当年的事在赎罪,也是笃定了多尔衮会承领今日的人情。 代善这样以退为进,是要在皇太极跟前保全一府的子孙。他并非不知道自己被人算计了。 而皇太极顺理成章的将这件事促成,怕是心里也是很痛快的。 多尔衮心里什么都清楚,可一定要表现的高高兴兴的样子,是把那聪明看透了的冷静压在了心底,是要迷惑那个盯着他的人,叫人相信他现在得到的一切都是他最想要看到的局面。 第323章 而真正的罪魁祸首,就是用来麻痹的。是否真的麻痹到了不重要,重要的是人人都要把这场戏做足了演好了。 这帐,还等着以后慢慢的清算呢。 今日大福晋沉冤得雪,代善被送回府中,一切所有都没了,只徒留一个亲王王爵,这已经是最大的体面了。 大福晋的事情还不知如何,但想来不会就此放下,往后是定有安排的,看多尔衮这般模样,肯定也是会将一切都安排妥当的。 只是代善那里,要有很长一段时间受委屈了。也不知礼王府上的子孙,往后的日子如何。 宁翘为着当初李佳氏的托付,心里还是有些惦念的。 人家府上的那几个小格格,还帮着二格格说过话出过头呢。宁翘当众说了认下这几个姐姐的话不是客套空话,往后过节的时候,她都是备了礼送去那府上的。 慢慢的来往起来,虽不说与硕讬岳讬还有萨哈廉的福晋有多相熟,但面上节礼来往总是不缺的。 代善府上那几位支撑门庭的贝勒贝子,和多尔衮的关系都是极好极亲近的。如此一来,也不知会不会影响他们之间的感情呢? 她这里才一蹙眉,多尔衮就看出她心中所想了。 “父是父,子是子。” 多尔衮道,“代善身上的事,爷不会算在礼王府的子孙身上。人人都知道他们与爷交好,自此远离肯定是不可能的。也没有这个必要。往后,爷也不会叫人欺负了他们的。” 那几个都和他关系亲密。甚至比和代善的父子关系还要好些。 兄弟子侄,不会因为这件陈年旧事有什么影响。代善待硕讬和岳讬又不曾亲近过,那两个比萨哈廉对代善的感情还要少些。 那府上的父子情谊,也就只有那样了。 当年的事这些兄弟子侄又都不曾参加过,不必祸及他们。 谁对他们兄弟好,多尔衮心里还是有数的。 宁翘想着既要做戏,那这回便不是上回那样悄悄的了。 自该光明正大的请多铎和佟佳氏过府,也好叫外头看一看,睿亲王对今日的结果是真的很相信,也是真的很满意的。 这番姿态,总是要做给皇太极看看的,不然若没有半点该有的反应,这位皇上心里头怕是就要多想了。 “妾这就去传话给膳房点膳,做些主子爷喜欢的。还有豫亲王和佟佳姐姐喜欢的,然后派人请十五叔和佟佳姐姐过府来。” 宁翘笑了笑,“妾会给主子爷备酒的。” 多尔衮失笑:“哦?这会儿又愿意给爷备酒了?” 宁翘笑道:“只是做做样子嘛。妾可是知道的。这一回是不许主子爷再同上回似的喝成那样了。府医的话,主子爷是要放在心上的。” 宁翘牵着多尔衮的手指晃了晃,“妾想主子爷长长久久的陪着妾,好不好?” 多尔衮笑着逗她:“喝酒就不能长长久久的陪着你了?” 这边宁翘还没答话呢。 外头烟雨烟霞进来禀报道:“主子爷,主子,皇庄那边传出消息,宸妃娘娘生产了。” 就在半个时辰前,宸妃顺利生产,生下了十一阿哥。 前头那位在宸妃之前有孕的庶妃生下的是十阿哥。宸妃所生的这位阿哥,自然就是排行十一了。 但显然这位十一阿哥比那个庶妃所生的十阿哥要矜贵许多。 十阿哥落地至如今,一直都跟他的额娘一样安安静静的,静悄悄的待着,静悄悄的长大,从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要不是皇后时不时的照拂,只怕早就叫人忘了,九阿哥之后,还有一位出身八旗的庶妃生下了这位十阿哥。 如今的十一阿哥,连眼睛都还没有睁开呢。 他的汗阿玛就迫不及待的将宸妃顺利产子的消息传遍了盛京。 本该是入夜后安静下来的盛京城,因为宸妃产子的消息而再度热闹起来,本来为着白日里礼王闹出来的事情,各个都在琢磨日后的风向。 这下子也是什么都顾不上琢磨了。 宸妃这样殊宠,又诞下了一位小阿哥,那这位十一阿哥自然是比之前的八阿哥更为矜贵的。 这排场必然是少不了的。 人人心里都在嘀咕这件事,人人府上都在预备贺礼,连夜送到皇庄去,庆贺十一阿哥的诞生。 周得胜又来禀报:“主子爷,皇庄那里来人传话,皇上请主子爷速去。” 多尔衮挑眉:“只请本王?” 周得胜道:“回主子爷,还请了郑亲王,豫亲王,还有几位年轻的郡王贝勒贝子们。” 多尔衮道:“知道了。本王一会儿就去,你备马吧。” 周得胜领命去了。 这里多尔衮瞧着宁翘道:“这顿酒,爷是喝不上了。” 宁翘亲自将丫头送上来的衣裳拿过来,与多尔衮换上,给他整理衣襟:“主子爷去皇庄,皇上添子必然高兴,同王爷们一起宴饮也不在话下。妾不拦着主子爷。只是这不同府里,只盼着主子爷酌量酌情。” 多尔衮笑了:“放心吧。爷心里有数。不是还要长长久久的陪着你们么。况且还叫了这么些人进去,这样的好日子,怎么可能只是宴饮?上回八阿哥的事摆在那里,身后亲王爵也无用,要是真的想把事情定下来,这孩子得好好的才成。” 这正是宁翘所担忧的。 第324章 那生子秘方着实厉害。说能生儿子就能生儿子。 虽不是两个,但一个也是尽够了。这不就是满足了宸妃和皇太极的心愿么? 这样请人进去,肯定不是宴饮。但真有什么样的大事,怕是也说不准的。 当初八阿哥的架势,那就是预备着往太子上的位置送的。如今又有了十一阿哥,这样大张旗鼓的报喜,想来是个健健康康的孩子,平安生产,保不齐要有更大的富贵加注在他的身上。 依着皇太极的性子,他那样喜爱宸妃,这孩子被直接册封为太子,也不是不可能的。 只是现如今这样的境况,若直接册封襁褓中的太子,必然会有人反对的。 十一阿哥身边,需要有人坚定的支持和保护他。在十一阿哥成人之前,用来对抗反对他的那些人。 那么这个人,又有谁比多尔衮更为合适呢? 宁翘亲送多尔衮出门,看着他骑马扬鞭消失在长街尽头。 这样的夜里,他不惧黑暗偏要骑马前去,是无谓的勇气。他都不怕,她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正吩咐关上府门,还没关上呢,那边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也带着人来了。 宁翘见了她便笑道:“你也是来送主子爷的?这可是晚了。主子爷已经走了。”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笑道:“姐姐可莫要打趣我了。主子爷有姐姐送,我来凑什么热闹呢?” 她手里拿着灯笼对着宁翘笑道,“夜深了,天色太暗,我是来给姐姐照亮的。陪着姐姐回邀月堂去。” 宁翘笑道:“你是真有心。” “事情都听说了?”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道:“这样大的事情,我都听说了。响动这样大,又有谁会不知道呢?只盼着姐姐别忧心,这路总是有尽头的,进了屋就亮堂了。” 宁翘轻轻一笑,眉眼温和:“有你提灯前来,这路也是亮的。前路太暗,慢慢的走过去,成了脚下的路,自然也会亮堂的。” 第107章 小气 这里是等着关了门再一起回去的。 结果府门关了一半,外头来了个太监,刚安认出来是福晋身边在后院管事的太监。 原先在府里的时候,福晋身边多是蒙嬷嬷和英巧把持着差事。 到了外头去,皇庄那边总不比府上这个样子的,福晋怕蒙嬷嬷再外头行走不方便,就将身边管事的太监提上来一个,到了皇庄里,传话等事情就都是这太监的差事了。 可这太监也是有体面的,就相当于刚安在宁翘身边,容西在佟佳氏身边是一样的。管事太监不会干这样回来传话的差事。 宁翘站在原地,听刚安悄声说了一回,心里有了几分计较,瞧着那太监穿过关了一半就停住的府门走进来,那太监还是很懂礼的,近前来给宁翘还有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都请了安。 宁翘问他:“可是福晋有什么吩咐,遣你回来传话的?” 那太监道:“回宁侧福晋,福晋遣奴才回来,是想奴才提前回来说一声。福晋这会儿正领着佟佳侧福晋及诸位庶福晋们坐车回府。请宁侧福晋稍事准备,迎候福晋归来。” “福晋要回来了?” 宁翘道,“倒是不曾听主子爷说起。” 多尔衮确实不曾说起过这个。 这些日子事忙,怕是早就将福晋一干人等抛之脑后了。原也没想着这个时候接福晋她们回来,宁翘听多尔衮的意思,是还想要冷落福晋她们一段时间的,是想等事情有了结果后,再去叫福晋她们回来的。 结果福晋还真是按捺不住了。 这不等多尔衮的话擅自回来,怕是又要闹的多尔衮厌烦福晋了。 宁翘也没有要拦着福晋回来,说到底博尔济吉特氏还是睿王府的嫡福晋,她没有理由拦着人家不叫回来的。 只是话总是能问一问的。看看福晋是不是真的不在意那么一点点的情分和体面了。 那太监道:“回宁侧福晋,是皇后娘娘的话。” “皇后娘娘言说,宸妃娘娘顺利生产,又得了十一阿哥。十一阿哥尊贵,皇上与娘娘们都是十分喜爱的。想着洗三是要大办的,总不能叫福晋夫人们都在皇庄里待着,总是要回府预备的。” “依了皇后娘娘的话,福晋便和佟佳侧福晋带着诸位庶福晋连夜回府了。路上时,主子爷遇见了福晋的车队,说上几句话。主子爷是知道福晋回府的。” 十一阿哥洗三是来不及回宫操办的,只能在皇庄里办。 但皇庄里还有些福晋夫人们不曾回去,这闹得不像个样子。 皇后才瞧着皇太极的意思,传了话就众人都回去,皇庄里就可以腾出人手来预备十一阿哥的洗三宴。 过后的满月也是宸妃出了月子的时候,那会儿的满月宴便是不能在皇庄办的了,皇太极的意思是都要回宫去大办的,因此这会儿福晋夫人们当然更要回府各自预备起来了。 代善的事情完结了,暴民冲击王府的事情暂时得到缓解,外头也都安抚的差不多了,正是先前被迫中断的论功行赏的事情提上日程了。 就更不能叫福晋夫人们待在皇庄里了。 先前有多尔衮的话,那会儿皇后不好驳回,只能叫福晋先忍耐,到了这个时候,哪怕没有多尔衮的话,这几样事情,哪一样不要嫡福晋来预备呢? 第325章 总不能叫府里一直空着的。这压根不像话。 皇后就逮着这个时候,叫福晋带着人回来了。 理由名正言顺,便是路上遇见了去皇庄的多尔衮,多尔衮也没法子说什么的。 宁翘笑道:“皇后娘娘说得对。这往后许多事,府里还要福晋回来主持的。” “那就将大门打开,迎候福晋和诸位姐妹回府吧。” 那太监没想到宁翘这么好说话,还愣了一下,被宁翘看在眼里了。 宁翘不动声色地想,福晋真的是太小瞧她了。 以为她会霸着府门不叫她们进门么。她何至于这样的小气。 况且在这样的事情上为难福晋,传出去又能有什么好听的话,她犯不着为了和福晋斗把自己给搭进去的。 不过叫她傻乎乎的在这里等福晋,她是做不到的。那可就真的是屈就福晋了。 如今被多尔衮举出来理事,宁翘也是有几分气性的。知道轻易不能折损了颜面。 这样的夜里还不曾用膳就在这里等着,那不是摆明了叫人瞧不起么。 宁翘叫那太监道:“福晋叫你回来传话,如今话已经带到了。我和察哈尔庶福晋到乐道堂去等着。你就在此迎候你主子回来吧。” 那太监还想说些什么,显然是对宁翘这样的安排有些不满意的。 可他只是福晋身边的太监管事,又不是福晋本人。不能对宁翘有什么说法。并且对于他来说,他还是这府里的奴才,而宁翘则是这府上的侧福晋。 没有哪个奴才能对主子指手画脚的。 那太监就只能恭送宁翘和察哈尔庶福晋的远去。 他在这里叫人将府门打开,迎候福晋和佟佳侧福晋及诸位庶福晋的归来。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提灯与宁翘一同去了乐道堂。 听到了消息后,这里早就有人掌灯了。 宁翘与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落座在议事厅旁边的小厢房里头。 宁翘笑道:“你赶着去府门接我,是不是也还不曾用晚膳?”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笑得有些不好意思,说是。 宁翘便笑道:“原本就想着同你回邀月堂一起用膳的。主子爷要去皇庄,我这里也还不曾用膳。这倒是正好了,不回邀月堂,就一块儿在这里用些吧。叫她们好好照顾三阿哥四阿哥和二格格。”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既然来了这里,三阿哥是肯定送到邀月堂去了的。 三个孩子在一处,身边的人又都忠心,必然是能照顾好的。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笑着说好。 本来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听见说福晋回来了,还有些担心的。 谁都知道,福晋这时候回来是冲着什么来的。 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若是她们退让了,那接下来就真的是不好办了。 瞧着宁翘的做派,又开了乐道堂,又让在乐道堂旁边的厢房小厅中用膳,并不失了姿态,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心里就放心了。 宁侧福晋不退,那她自然是要在身边陪着宁侧福晋共进退的。 这边宁翘领着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慢条斯理的用完晚膳,那边福晋和佟佳氏就带着庶福晋们进了门。 福晋叫人回来传话的本意,就是想让宁翘和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在门口迎候她的。 结果回来一瞧,想要拿捏的人并不在,反而是奴才们在门口候着,起头的就是她身边的太监。 福晋心里生气。 她是得了皇后的话,就同着福晋夫人们前后脚的出来,路上车队回京,走的便是先前多尔衮所监修的大路。 这一回一去的自然会碰上的。 福晋心里也怕多尔衮不高兴。 可面上又不愿意露出来。只是说话的语气态度都要温软许多,倒是瞧着多尔衮听见说是皇后的话,也不曾有过什么反对的表示。这心才慢慢的定下来。 多尔衮赶着去见皇上,不好在路上耽搁太久,便先行离去了。 看在福晋眼里,就是默认了她的回去。 福晋这次回去,心里是堵着一口气的。佟佳氏那里还在同她一道掌管府务,没想到把人撇在府里的这个宁氏,竟也能管起府务来了。 福晋心里想着的,是要把济尔莫特氏抬出来,然后还要把宁氏给压下去。 她想着此番回去,宁氏必定是措手不及的。 叫太监传话是为了拿捏宁翘。 可福晋压根不知道,跟她分开后,多尔衮就遣人回去给宁翘送了这个消息。 多尔衮是怕宁翘吃亏。可心里头也知道,他的小丫头机灵得很,也不会吃亏的。以她周全的性子,是更不会和福晋正面起冲突的。 福晋也更没有想到,宁翘压根就不曾在府门口候着她,而是只留下个叫烟清的丫头来。 瞧见福晋在府门口立定,烟清就迎了上去。 等着福晋身边的太监回完话了,烟清请安后,才轻声细语的道:“宁主子在乐道堂候着福晋呢。福晋与侧福晋还有诸位庶福晋一路辛苦,宁主子已安置好一切,请福晋和侧福晋还有诸位庶福晋们归置。” 佟佳氏道:“你主子怎么在乐道堂?她不是该在这里等着福晋吗?” 为着大格格的事,佟佳氏与宁翘也算有几分交情。 要不是庄妃那边推拒不得,佟佳氏是半分不想去皇庄住的,可留在府里与宁翘一起,被福晋排挤孤立,佟佳氏又很不愿意。 第326章 去皇庄住了这么些时日,佟佳氏都有些烦了。 今日终于能回府,佟佳氏还是高兴的。 但知道宁翘涉足府中事务,还开了乐道堂议事,佟佳氏心里就不是很高兴。 这会儿见了宁翘身边的丫头,就忍不住要阴阳怪气几句。纯粹就是为了拱火的。 烟清笑起来:“福晋与侧福晋还有诸位庶福晋舟车劳顿,如今也夜深了,不知可用过了晚膳?” “我们宁主子预备了膳食,若是福晋不觉得劳累,不若去乐道堂的小厅一道用一用?” 烟清听见了佟佳氏的话,偏生端着一张笑脸不回复。 又说起旁的来。 福晋她们得了皇后的话,是主子们轻装简行先回来的。是生怕不连夜回来,第二日多尔衮得了消息不准她们回来。 所以立时带着人和身边的奴才们回来,那些如膳房里伺候的,还没来得及回,是要等着第二日才慢慢的收拾了东西分批回来的。 后院膳房伺候的没跟上来,这会儿福晋她们都还不曾用膳的。 赶路这么久,又都是这个时辰了,所有人都是饥肠辘辘了。 一听见说有饭食可用,一个个的心思早就飞走了。 哪还顾得上在这里看她们口舌之争呢? 就连佟佳氏这会儿都是饿的前胸贴后背的,车上所用的糕点是一点不顶用的。 宁氏是个厉害的,身边的丫头也是这样厉害的。 三言两语的,就将她的火给搅和了。这会儿都饿了累了,谁还愿意在府门口一直站着喝风呢? 就看着主子和奴才斗嘴么? 福晋见众人都看向她,心下一时恼怒,宽大的袖摆里攥起了手,面上却温声道:“去乐道堂。” 她倒是想冷着脸来着,可这么多人面前,她的脸冷下来,难免叫人说她苛刻。 那就一起去乐道堂吧。看看宁氏玩些什么花样。 想要用这样的方式收拢人心,难道宁氏真想要取代了她,做这府里的嫡福晋不成? 第108章 不让 宁翘这里早就和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用完了晚膳。 早有人把府门前的事情报与她知道了。 要说知道福晋等人没有用膳就赶回来了,也是烟清几个在府门口和那太监说话给套出来的,那太监一路赶回来,主子们都走了,他守在门口,天气是不冷,可架不住肚子饿。 找门房的人要点吃的,就叫人都把话套出来了。 烟清悄悄叫人报回来,宁翘自然就叫人预备上了。 福晋等人过来的时候,就瞧见宁翘领着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笑吟吟的站在乐道堂门口。 宁翘笑道:“妾给福晋请安了。” 哪怕夜色深重,这里奴才们都提着灯笼,要瞧众人神色还是能看清的。 宁翘看见福晋又瘦了。比走的时候要消瘦许多,那衣裳裁剪的稍稍宽松些,就那样挂在身上,瞧着跟个衣架子似的。 也是福晋身量高些,不然看起来就越发的不像个样子了。 宁翘心里也是吃惊,怎么出去一趟,不过是皇庄上住着,又有什么值得福晋这样操心的,瞧福晋的面色也不大好,脸上红润少得可怜,皮肤都有些苍白了,看起来像是生病了似的。 可这样的话,宁翘也只是放在心里想,是万万不会说出来的。 佟佳氏倒还是老样子。 佟佳氏看见她,倒是习惯性又摆出那样的姿态来。 宁翘还以为佟佳氏和往常一样,不会和她见礼了,两个人都是侧福晋,按说宁翘是后来的,或者气短些的就要给佟佳氏叫姐姐行礼了。 但宁翘从没有这样过,也不可能叫佟佳氏压她一头的。 如今又奉多尔衮的令掌管府务,就更不会叫佟佳氏姐姐了。 却没想到佟佳氏那样吊着眼睛看了她一眼,忽而又同她问好了,宁翘心里琢磨不透佟佳氏的意思,也还是笑脸回了。 不管佟佳氏是个什么心思,看她那别扭的模样,大约心里也是很不情愿问这个好的,倒是佟佳氏身边的那个丰嬷嬷,比永平永宁站的离佟佳氏都要近,这嬷嬷老神在在的模样,应是提点过佟佳氏什么的。 以佟佳氏的性子,只怕不就宁翘就能知道了。 显然福晋对佟佳氏的问好也是很意外的,还看了佟佳氏和宁翘好几眼。 庶福晋们自然都是要给宁翘行礼问安的。 宁翘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人群之中的济尔莫特氏。 大概因为福晋的看重,济尔莫特氏不曾站在人群最后,是跟庶福晋们站在一起的。就是和李氏站在一起。 但是济尔莫特氏还是那样的青涩模样。 大约福晋就是想要用济尔莫特氏的这一点来吸引多尔衮,因此也不曾再调.教她什么。 但济尔莫特氏到底是普通旗人家的女孩儿,而且镶红旗旗主代善如今这样的遭遇,肯定是影响了两红旗在八旗中的地位的。 福晋大概也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就算有福晋给济尔莫特氏撑腰,也还是因为镶红旗地位的下降,导致济尔莫特氏更加的闪躲瑟缩。 宁翘安顿的无可指摘。 众人也都已经饿了,便在乐道堂落座了。 一时热腾腾的膳食送上来,众人瞧着福晋动筷了,也都跟着吃起来了。 宁翘在旁边陪坐着,心里想着,福晋总是想要弄个什么家宴,只是好像总是不能成。 第327章 如今倒是好了,她只是想着吃一顿便饭的,结果这回来的人这么齐全,一块儿在这里坐着吃饭,倒像是家宴。 大格格同大阿哥坐在一起,看着大阿哥照顾二阿哥。 在皇庄住了这么久,不管别人如何想法,大格格却是觉得很好的。 她在皇庄没有在府里这么不自由。 她和四公主五公主在一起的时候,可以做一些跟在府里的时候不一样的事情。因为和公主们在一起,阿玛安排在她身边的人,还有额娘身边的丰嬷嬷都不能过于的管着她。 这让大格格觉得很自在。 她也不必跟着额娘学习管家的事情,反而能和公主们一起出去骑马打猎。还能跟在庄妃娘娘身边跟着她读书,听她说话。 她从来不知道,原来端庄温婉的皇后和庄妃娘娘,是这样的拥有智慧。 大格格心里忽然就觉得,科尔沁的草原甚至比王府还要更吸引她。似乎去到了那里,才是找到了属于她的自由的人生。 福晋和额娘迫不及待的想要回来,她又不能自己待在宫中,只能跟着回来了。 瞧见宁侧福晋预备的这些东西,瞧见众人都在热热闹闹的用膳。这些出自前院的膳食,大格格以前也是经常吃到的。 她观察到放在各人面前的膳食都是各人爱吃的口味。 连那平日里不怎么爱说话的沉默寡言的庶福晋都是自己爱吃的口味。 大格格心下一动,对身边的大阿哥道:“这些年月,倒是叫宁侧福晋把咱们给摸透了。郭喜如今,怕是都听她的了吧。” 大阿哥要照顾二阿哥,又不是很愿意听大格格的这些话,便只是轻轻嗯了一声,也不说别的了。 他们姐弟如今稍稍生疏些,倒是大阿哥和二阿哥如今是很好的。 大格格心里不痛快,又道:“你就一点都不担心额娘吗?” 大阿哥瞧见二阿哥都看过来了,就轻轻摸了摸二阿哥的头,示意二阿哥好好用膳。 他这才望着大格格道:“大姐姐所说的担心,是担心什么呢?” “额娘是王府侧福晋,只要我们好好的,额娘自会好好的,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只要额娘不与人冲突,好好过日子,不会有人欺负额娘的。” 大格格看着已经比她高些的大阿哥,心里想到的,是四公主和五公主与九阿哥相处时的情景。 他们姐弟的感情倒是好。可不知道等九阿哥长大了,会不会还这样好呢?要不怎么说,公主与皇子的命是截然不同的。 十一阿哥生下来什么都有了。四公主和五公主和他比起来,就真真是不算什么的。 她和大阿哥也是一样的。王府里的大格格和大阿哥所看到的所接触的世界已经是不同的了。 她和大阿哥要走的路,也是不同的。 大阿哥还要上课的,不要夜里太晚安寝。 二阿哥执意要跟着大阿哥,兄弟俩用完了膳食就先回去了。 大格格也让佟佳氏叫人送回东院去歇着了。 这里众人都用完了。福晋就让庶福晋们和济尔莫特氏都回去休息了。 小厅这里要收拾,福晋和佟佳氏还有宁翘就到乐道堂的正厅去坐着了。 福晋将李氏留下来了,宁翘自然也是要把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带上的。 福晋道:“这些时日,倒是辛苦你处置府务了,如今既然我回来了,这府上的事情,就不必你再管着了。跟着我走的管事明日起会陆续归府,以后一应事情就还是我和佟佳氏来处置。” 这时候撇下佟佳氏肯定是不能的。福晋也不会这样傻。 宁翘笑道:“妾处置府务,这是主子爷出征回京后给妾说的。福晋是知道的,妾最听主子爷的话。若福晋想着不叫我管着了,不如等主子爷回来,与主子爷商议商议,再行定夺?” 福晋恼道:“我是这府上的女主人,这府里的当家福晋,难道我的话,还不管用了吗?” 宁翘微微笑道:“福晋的话自然是管用的。可主子爷的话,妾也不能不听的。况且这王府里,也是先有了王爷,才有福晋的。” 趁着福晋发怒前,宁翘道,“福晋回来,自然是福晋当家做主。妾同佟佳侧福晋一般,只管着协理福晋便是了。之后这样多的事情,多一个人助力,福晋这里不是也轻松许多么?” 福晋看了一眼李氏。 李氏轻轻抿唇,没有说什么。 福晋只能心里骂一句李氏不中用了。在这个时候,就能看出来,这有子有宠的侧福晋,真不是庶福晋可以拿捏压制的。 有多尔衮的话在前头,福晋还真是拿宁翘没有办法。 她眼下还要为了济尔莫特氏筹谋,不能再得罪多尔衮。如果与宁氏硬碰硬,将来再要举荐济尔莫特氏,怕是多尔衮就不会给她面子了。 “佟佳氏,你看呢?”福晋便看向佟佳氏。 当初佟佳氏与她相争,肯定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多一个宁氏出来和她争的。 结果佟佳氏默然片刻道:“妾自然是听主子爷的。” 佟佳氏也不傻。这会儿不会听不出福晋想要推她出去集火的心思。佟佳氏当然不能让福晋如愿的。但叫宁翘进来,她也是不肯的。 可宁翘掌管府务这话,当真是前些时日多尔衮遣人到皇庄去明说的。 第328章 佟佳氏这里还盼着将来大格格的婚事上多尔衮是能做主的,因此这心里头也不愿意违背多尔衮的意思。 要说宁氏便是掌管府务,也不见得有她和福晋手里的人多。 况且这才多少时日,宁氏再怎么也不可能有她和福晋这样精深。得用的人都叫她们带走了,宁氏又有什么人可用呢?等管事们都回来了,自然也就都顶替上来了。 宁氏也就是担个虚名,不足为虑。 福晋见无可施为,也就罢了。 时日还长。从前宁氏只管自己关在邀月堂里过日子,总也不怎么出来,想要抓住她的把柄是很难的。福晋还总是找不到什么机会下手。 现在这事,换个角度想一想,倒也是好事。以后宁氏跟着管家,总是有机会抓住她的把柄的。只要宁氏犯了错,不但能卸去她的管家之权,说不准还能叫她失去更多更重要的东西。 毕竟这时候的宁氏,羽翼未丰,手底下也没什么得用的人,是最好拿捏的了。 福晋想定后,就叫散了。 这会儿是真累了,也不必议事,等明日管事们陆续回来,府里各处自然还需要重新归置的。 福晋意味深长的看着宁翘道:“我这就回去了。你们送我一同回去,再各自回去吧。” 倒也有这个规矩在。李氏肯定是乐意的。佟佳氏却有些不乐意。 但看宁翘含笑跟上去了,佟佳氏也不肯落后,也跟着去了。 横竖她们回去的路离着正院也不远,走一走也就到了。 到了正院门口,倒是福晋有些意外了:“你没开过正门?” 正院门前,还是她先前走时的样子,正门落锁,奴才们出入的地方也有人守着,听见她回来了,奴才们都出来跪迎,福晋看见这一幕,还真是惊讶。 宁氏连乐道堂都开了,竟没有开她的正院? 佟佳氏也挺惊讶的。宁氏居然没有趁着这个机会开正院?佟佳氏都不知道是不是该说宁氏傻了。 宁翘迎着她们的目光,依旧是微微含笑道:“福晋不在府中,开什么正门呢?这是福晋走的时候锁上的。自然由福晋回来时开。” 想给她挖坑,门都没有。 怎么福晋和佟佳氏就非要以为她想要做嫡福晋做这府上的老大吗?她现在这个身份地位,把正院正门给打开,那不纯纯给回来的福晋送上把柄吗? 谁会这么傻? 福晋没有理由再把人绑在身边了。 等她进去了,各人自然都散了。 宁翘这里回了邀月堂,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也回了养云斋。 三阿哥回养云斋去了,四阿哥和二格格玩累了,就在宁翘这边睡下了。 宁翘各自看过两个孩子,又望着两个孩子身边洒落的积木出了一回神,才将那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送过来的积木给收起来了。 这会儿的孩子手工玩具也是挺多的。 这积木做成什么样子的都有。还能分颜色,孩子们一块儿玩一玩也是挺好的。 烟清烟水两个要过来帮宁翘收,宁翘笑着说不必了。 宁翘道:“去打听打听皇庄那边可有什么消息。若是没有,你们也去歇一歇吧。” 这也有一段时间了。叫了这么多人过去,若是有什么事,也该有风声传出来了。 当初添八阿哥的时候,几乎是八阿哥出生的时候,皇太极就有大赏。 如今添了十一阿哥,皇太极想必是要把当初八阿哥都没有来得及得到的,全部都会补偿给十一阿哥的。 宁翘是有这样的预感的。 烟清悄悄叫人去打听了,可前院那边却并未听到什么消息。 宁翘就叫当值的人去歇着了,四阿哥和二格格也不必挪动了,就在她这里睡着。 奶娘就在外间睡。 看今夜这样的情形,多尔衮是不会回来的了。 宁翘这里拆了头发,卸了钗环,都把床帐放下来了,烟汀才将烛火熄的只剩下半盏了,烟霞进来,示意烟雨到外头伺候去。 宁翘这里她来伺候。 等烟雨出去了,烟霞才过来撩起床帐到了床榻跟前来。 宁翘坐在床边轻声问道:“怎么了?是有消息了么?” 烟霞轻声道:“前头周卫悄悄来说的消息。皇庄那边,皇上还不曾宣旨,是得了消息,定有七八成的真切,就先传回来告诉主子了。” “皇上有意追封大福晋为皇后。” 宁翘心里就感觉有一块石头落了地似的。 这些时日这许多事,为的不就是这件事么?都已经进行到这一步了,为了多尔衮的忠心,这场戏真正做下去,大福晋的追封是势在必行的。 烟霞跟着用更轻的声音道:“皇上要册封十一阿哥为皇太子。请主子爷还有诸位王爷贝勒贝子过去,就是商议此事的。” 宁翘能理解皇太极的做法。 更知道,追封大福晋为皇后,换来的就是多尔衮对十一阿哥的支持。 宁翘道:“这是要先追封皇后,再册立太子?” 烟霞道:“是。” 宁翘思忖,这中间还有十一阿哥洗三和满月的事,还有宸妃出月子的事。 要真是这样典礼,礼部就要忙一阵子了。 十一阿哥是宸妃所生,若成了太子,那就是有着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血脉的太子了。 第329章 如此一来,只怕皇太极就更要偏向蒙古了。八旗是必定不会甘心的,也是必定要出来反对的。 多尔衮如今也算是朝中的领军人物,原先是偏向八旗这边的。如今这样的局面,礼亲王是个摆设,他这里要是偏向蒙古血统的皇子,那八旗那边的基础岂不是白白经营了?又岂不是要被动摇了? 睿亲王支持十一阿哥,睿王福晋原本就是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的人,那她这个睿王侧福晋,能不跟着多尔衮走么? 那往后的局面,可就真是皇太极替他们选好了。不动声色的把他们和八旗的牵系要切断啊。 宁翘越往下想,越觉得日后矛盾只怕更盛。 烟霞安安静静的候着宁翘。 宁翘转眸瞧了一眼酣睡的四阿哥和二格格。 微微笑道:“将灯熄了吧。你们也去歇着。若有旨意到府,咱们只管谢恩就是了。” 这还只是消息,又不曾宣旨。 若果真定下了追封,那时再说不迟。 若只是画饼,一句空话就想让多尔衮支持襁褓中的十一阿哥做太子,多尔衮是必不会尽力的。 翌日,宁翘这里刚梳妆完,又叫奶娘带着四阿哥和二格格先去吃了。 乌喇嬷嬷就一脸喜气洋洋的进来:“给主子道喜了。” “府上来了传旨的内侍。请府上的福晋侧福晋还有诸位庶福晋都去前厅领旨。” 瞧见乌喇嬷嬷这样高兴,宁翘心里立时就猜到了几分。 第109章 女真 是追封大福晋阿巴亥为孝烈皇后的圣旨。 这个封号,宁翘听着的时候便想,若只是皇太极,绝不会给阿巴亥选这样的封号,但若有多尔衮多铎兄弟俩的商议,那肯定就不一样的了。 为了能得到多尔衮支持十一阿哥,皇太极是一定会松口的。 多尔衮兄弟三人的生母被追封为皇后,这意义自然大不如前。 先前阿巴亥被皇太极压制,不但不得追封,连神牌也不得入殿。寻常年节底下的祭祀,大福晋阿巴亥从未有得到过后人的祭奠。 如今被追封成皇后,神牌得以入殿,就连阿济格多尔衮多铎兄弟三人都成了先皇后之子,这身份就基本上同皇太极是一样的。早已隐隐高于众位兄弟了。 睿王府上下立时就是一片欢欣。 福晋做主赏了宫中内侍,又要将府中布置起来,这之后的祭典,府里肯定是要摆宴的。 既追封了大福晋阿巴亥,多尔衮先前的军功便只赏赐黄金万两,赐马五匹了。但这大胜而归的庆功宴,多尔衮没说不摆,福晋这里也就做主预备起来了。 要说从前福晋还只是睿王府的福晋,现在阿巴亥虽然不在了,但追封成了皇后,那福晋的身份从某种程度上就等同于皇后的位置了。 福晋竟自觉也有了几分底气。从前总觉得大福晋没有追封,总是低人一等似的,现在这个已经过世的婆婆有了这样大的荣耀,她这个媳妇也是跟着沾光的。 福晋原本还怕宁翘趁机出来夺权,但是她安排这些事项时,宁翘并没有出来说什么。 也就是偶尔福晋问佟佳氏意思的时候,宁氏会含笑说上几句,也并不做主。 福晋现在忙得很,也没心思去张罗这些事,眼看着宁氏老实,也就只放在心里了。 现在府上事多,要预备的事情也多,又多了个宁氏出来,福晋自然是要将李氏提起来的。佟佳氏那边态度暧/昧/不/明,福晋也不得不防着。 宁翘三言两语的把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也塞了进来,要与李氏一同办事,福晋是不愿意的,但宁翘把多尔衮搬出来,福晋没办法,也就只能松口了。 现在睿王府喜事这样多,皇上又添了十一阿哥,外头的事就必得办的体体面面的,不能叫人看着不像话。 福晋就指着这一回在众福晋夫人们面前出头的。自然不愿意现在闹起来。 宁翘就是抓住了福晋这样的心思,硬是叫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也跟着李氏一起办差了。 佟佳氏的态度在福晋看来是暧/昧/不/明,在宁翘看来还是挺好的。 推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上去的时候,佟佳氏帮了一把。 在佟佳氏提出想让大格格跟着参详的时候,宁翘也跟着说了一嘴。 当时福晋的那个模样,宁翘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很有意思。谁说佟佳氏手底下没人呢?这大格格一出来,怕是李氏和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都是比不上的。 福晋开始不乐意的很明显,后来估摸着是想起皇后的话了,又是十分乐意的样子,还说要亲自带着大格格在身边教导。 大格格自然是没有不乐意的。 要说佟佳氏的这个女儿,那心眼子可比她多多了。至少在大格格还没有嫁出去的这几年,估摸着佟佳氏那边就是靠着大格格一起支撑了。 宁翘这里邀月堂选着后日进宫给十一阿哥洗三添盆要穿戴的衣裳钗环。 两个孩子看着新鲜,宁翘就叫丫头们一一展示给四阿哥和二格格看,他们倒是一个劲的拍手,说好看。 看那样子,也是想进宫跟着宁翘看热闹去。 明明还这么小,话也并不说的很利索,心倒是挺大的。 只可惜啊,还是太小了,这样的场合,总是不带去的好。 如今府里她争上去了,但沾手府务的人也更多了。 第330章 现下看着是好,是因着现在的许多事不能出问题,所以都得和和气气的商议办好。 将来事情定了,这七嘴八舌的时候,还不定露出什么心思来。 况且眼前许多事,也未必是不能再私底下动手脚的。 宁翘叫人盯着大面上的事,叫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上手的时候多留几个心眼,暗地里一定要多注意防着福晋,防着李氏,还有佟佳氏那边的手脚。 这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是没了,淑妃也是等同于住进冷宫被软禁了,可谁又知道她们身边没有第二个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呢? 宁翘吩咐要留下来的烟雨烟霞:“后日我们都去皇庄了,就把三阿哥接过来,只叫人守着养云斋,三阿哥身边的人都过来,就让三阿哥在这里痛四阿哥和二格格在一处。” 十一阿哥的洗三比当初八阿哥的洗三要隆重许多。 这回去皇庄的人也是异常的多。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生了三阿哥,是娘娘们点名也要去。但李氏被福晋留在了府中主事。 佟佳氏本来要带着大阿哥和大格格一同去皇庄的,但大格格身上不方便,福晋就叫李氏照顾大格格,叫大格格只管在府里带着二阿哥。 宁翘这心里自然不放心的。也怕她们闹出什么来,干脆把孩子们放在一起,又把乌喇嬷嬷留下来了,这是从前伺候过孝烈皇后的人,她们也要有几分尊重,真是要有什么事,乌喇嬷嬷也能镇得住。 蒙古那边,科尔沁大妃和次妃是在宸妃生产之前就来了的。 这会儿蒙古那边的人来的更多了,明日要为十一阿哥添盆祝福的福晋夫人们几乎比八阿哥那会儿多了一倍。 这样热闹,自然也显示了皇太极的看重。 宁翘这里也听见些外头的风声了。 府上的人都忙忙碌碌的,也不知听见外面的声音没有。 追封大福晋为孝烈皇后之后,外头就有传言,说当初大福晋殉死是自愿的,是礼亲王代善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劝说后,孝烈皇后自愿去陪伴先帝的。 又有传言说,皇上如此看重十一阿哥,是十一阿哥出生时哭声嘹亮,甚至有一道红光没入宸妃生产的房内,过后不久,十一阿哥就出生的。 健康的小阿哥是上天送来的礼物,是合该得到所有人的祝福,他将会是皇上最宠爱的皇子,带领大清走向更好的将来。 宁翘瞧着丫头们将衣裳都熨烫齐整了,东西也都收拾好了。 看着人人面上的笑意,她只管临窗思忖,人人都高兴,以为眼前是甜蜜的糖果,殊不知咽下去,就是要人命的砒/霜。 这话也不知出自谁手。 但明摆着,就是要断了代善的后路,断了多尔衮的念想。 代善这个时候,哪还能出来澄清呢?他现在就是个被泼脏水的。只怕往后,会有越来越多的脏水送到他的身上。 这是有人要叫礼亲王万劫不复。 多尔衮就更是有口难言了。这时候明面上提起这个事情来,是甚为不妥当的。 说这话的人,摆明了就是在欺负人。 “哎哟。主子这是想什么呢?” “您这一笔字,可都叫四阿哥给毁了。” 宁翘低头一瞧,拿着小笔随意写的几个字,都被四阿哥用手给抹了。 这孩子调皮,自己抹了一手的墨,还抹了二格格一脸,二格格不甘示弱,干脆过来在墨砚里抹了一把,全弄四阿哥身上去了。 宁翘这儿一走神,两个小孩子都成了小黑猫。 “快带下去收拾收拾吧。”宁翘可不想这外间的榻上也跟着遭殃了。 她这里养着孩子,从不用那些不好洗的墨,这墨水一擦就掉了,收拾起来倒也不难。 见乌喇嬷嬷只管心疼那她写的几个字,宁翘就笑了:“那不过是随意写的几个字,不打紧的。” 礼王先福晋之前当众给她的生子秘方,只是其中的一项。 后来再来托付的时候,礼王先福晋是将生子秘方中包含的剩下的所有东西都给她了的。 那些都是用女真小字写的。宁翘有些能看懂,有些还不大能看懂。 如今也是边学边翻译,有时候写上几个字。正好乌喇嬷嬷还能懂一些,指望不上多尔衮的时候,还能有乌喇嬷嬷这个辅助帮着看看。 宁翘有时候静静心,就会拿着小笔写上几个字。 今儿是随意写的,但乌喇嬷嬷就觉得她写得好,舍不得叫四阿哥和二格格毁了她的字。 乌喇嬷嬷说,如今还会这些女真小字的年轻福晋夫人们也没有几个了。 乌喇嬷嬷说这话时,脸上那样怀念还有哀伤的模样,宁翘现在都是记得的。 嬷嬷说她刻苦,其实她倒也不是如何刻苦,就是觉得既然学了,总得学出个样子了。这事儿也不算如何费神。 将来—— 将来多尔衮若果真有再进一步的机会,宁翘总不可能真的做个大字不识的后宅女子的。 她也实在是不擅长临时抱佛脚的。未雨绸缪,还是比较符合她如今的心性。 方才写的几个字都叫四阿哥和二格格抹没了,都认不出来了,那自然是不要了的。 要不然乌喇嬷嬷也是要替宁翘收起来的。 宁翘是想着学通了,将那生子秘方用如今的满文重新翻译一遍,但是这对原文的准确理解和贴切的翻译就有很高的要求,宁翘只能慢慢来做。 第331章 宁翘瞧着窗外将要入夏的春光,转眸问乌喇嬷嬷。 “嬷嬷,你觉得,礼王先福晋给宸妃的生子秘方,是完整的一份么?” “若如此,那这世上有这个东西的,便只有我同宸妃了。” “又或者,礼王先福晋还私底下给了别的什么人,而是咱们不知道的。” 她所生的两个孩子,健康壮实,长至如今都是极好的。 那么,宸妃的十一阿哥,也是如此吗? 这旧日叶赫那拉氏的珍贵老物,真的就是这么神奇的?那将来,还真就是应在十一阿哥身上了? 第110章 融融 乌喇嬷嬷陪侍在宁翘身边:“主子说这个,是心里在怀疑什么呢?” “也不是怀疑。”宁翘道,“我只是在想,礼王先福晋将东西给宸妃时,是达成了协议的。这样的好东西,宸妃若是有心要给人,当初也不会在人前那样炫耀了。也不会只讲我与她了。” 乌喇嬷嬷道:“这样的东西,礼王先福晋一直收着,到了那会儿才给了主子,必然是深思熟虑过的。若不是当初宸妃娘娘逼得紧,怕是也不会拿出来送到宫中去的。” 这东西宸妃从未示人,甚至同宁翘也没有就内容有过交流。 她手上的那一份是不是完整的,谁也不知道。 而宁翘心里,实际上也并不想同宸妃就生子秘方的内容有什么交流。 多尔衮这两日倒不曾回来,都是在皇庄那边待着的。 宁翘知道,这两日怕是他那边忙得很。孝烈皇后神牌入殿的时候,就够他们兄弟两个忙着的了。 她家里兄弟,宁敬茂和宁克申的婚期是定下来了的,就在这个月。 两兄弟年纪也是到了,这会儿正好是孝烈皇后的好日子,孝烈皇后兄弟四个,就一个阿布泰还在世上。 现如今既然都追封了,那些个陈年旧事在皇太极那边就是轻拿轻放了的。 似乎禁令在悄无声息之中就解除了,也没有人多说什么,皇太极那边也没有人说什么,但众人就是知道。 不说往后,至少在最近的一段时日内,多尔衮这边与阿布泰的来往是不必再那样藏着掖着了。 她兄弟两个成婚,就连福晋和佟佳氏那边都将礼单送过来了。 这些都是福晋和佟佳氏当日要送过去的。 福晋娘家那边在科尔沁,手伸不到盛京来。那一房也不如宸妃庄妃她们嫡支有实力,因此福晋娘家也并不能帮福晋许多。 福晋的助力,多半还是在嫡支这边。 福晋这些年自己也积攒了不少的家底,跟着多尔衮一路走过来,她自个儿东西也是有的,宁翘娘家这边两个兄弟是跟乌拉那拉氏结亲,福晋是不能没有表示的。 现如今多尔衮该走的路,福晋这边也是看清了的。支持十一阿哥,不放手乌拉那拉氏,是与女真旧部更亲近了,但也和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更亲近些了。 福晋对宁翘是又打又拉的,但是这面上的功夫,现如今是不会落下了。毕竟除非宁翘犯下大错,否则这一时半会儿,宁翘和宁家是下不去的。 佟佳氏跟福晋的打算是一样的,但这其中也有不一样的地方。 佟佳府上如今倒是比李氏府上跟宁家的来往多一些。 宁家父兄小心应对,如今宁国光和宁敬茂都在家里,知道该如何处置,宁翘这里也是很安心的。 况且还有多尔衮看着的。 她这里慢慢的走上来,将来四阿哥和二格格长大了,与外祖家也不可能没有来往的,宁家也要跟着走上来才成。 若要往上走,宁家自然是不能没有交际的,总是要应酬的。 宁翘这边给哥哥弟弟,甚至是恩绰将来预备的成婚贺礼,最重要的都是金银之物。 就连去十一阿哥的洗三添盆,宁翘也预备的是金银之物。 小巧精致的长命锁,另外几个极大极重实的金镯子,这都是要给十一阿哥的。 她如今心里还是有那么一个念头在的。 也不知道将来如何,宁翘给自己和孩子积攒家底的心思一直都不曾淡过。 就怕将来的日子不好过,这身份是不好脱离,可没有金银办不成的事情。 如今和多尔衮还能相处,可若有一日不成了,她也得为自己为孩子预备着。 这私底下攒起来的小金库,稀罕穿用物件都是摆出来或者放在库房里的,但金银之物就都是放在小金库里的。 若真是要逃出去自己过日子,这些都是用得上的。 多尔衮如今走的路就跟那在冰上行走没什么区别,宁翘是陪着他走,也是不得不陪着他走,可若有朝一日冰化了,这些东西是能把她从水里捞出来的。 不背着男人藏点私房那能行么。 十一阿哥的洗三添盆真的是太热闹了。 宁翘一路坐车去皇庄,越是往后走,这马车就是越来越多的,骑马的人群汇聚在一起,宁翘甚至都看见大阿哥身边围了一些人。 各个府上的年纪相仿的阿哥们聚在一起,成为了家中长辈们往出探听消息的工具。 似多尔衮多铎府上的小阿哥们就成了重点打听对象。 多尔衮这里,二阿哥太小了还什么都不大懂,三阿哥四阿哥压根没出门,就只剩下一个大阿哥能问。 多铎府上的小阿哥们就要多些了,这回跟着出门的也有好几个,跟大阿哥一起骑马,看样子是比大阿哥话多的,但都是被叮嘱过的,其实问也问不出什么来。 第332章 只是宁翘瞧着这些人的模样,想着多尔衮如今就只这一个阿哥大些,二阿哥还是小,得靠大阿哥护着,若不是这几个堂兄弟陪着大阿哥,只怕大阿哥一个人就有些孤单了。 阿玛太过荣耀,这儿子也就被逼着要更早更快的成熟了。 这日的天气还是极好的,将要入夏的春光很耀眼,是盛京城里难得的暖融融的感觉。 在这样的一个季节里出生,又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该是一件很舒服的事情。 十一阿哥洗三,这日的主角就该是十一阿哥。 但因孝烈皇后的追封,多尔衮也是焦点。 该有的风声如繁花过境似的飘过盛京中王公大臣们的府邸,似乎每一个人都嗅到了睿王府将要与蒙古科尔沁修好的气息。 福晋身边难得围了许多人。 宁翘看着在人群中谈笑风生的福晋,她还是那样的消瘦,但好像因此就活过来了似的,在这样的场景之下,福晋如鱼得水,甚至仿佛让宁翘觉得,像是看到了她刚进府时的福晋。 但实质上,福晋并没有变,她只是看到了利益而暂时收敛了针对她的锋芒。 睿王府的女眷都很吃香,就连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身边都是围了许多人的。 来宁翘这里的福晋夫人们,出身蒙古的有,出身女真旧部的也有,也有出身八旗旧族的。 个个都有自己的心思,想要打听的事情,也就只有一项。睿王如今是不是要支持蒙古血统的十一阿哥了。睿王府上的女眷们,阿哥格格们,是不是从此往后,也要和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交好了。 大阿哥且先不说,在宁翘瞧来,大阿哥还是很谨慎的。倒是大格格,和四公主五公主好的什么似的,这回虽然没有来,但她在皇庄时候,与四公主五公主的亲密,可是给别人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 宁翘真是好不容易才脱身,瞧着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在人群中如鱼得水的模样,她微微一笑,与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隔空相望一眼,就将此地的发挥交给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了。 没想到多铎府上的佟佳氏也正好躲出来,两个人遇见了,都是捂着嘴偷偷的笑。 这里人太多,宁翘被佟佳氏带着到她之前来皇庄住的屋子那边去了。 那儿就没有什么人了,佟佳氏叫她两个身边的人在外头守着,她两个正好在敞亮的厅里坐着喝茶说话。 佟佳氏问宁翘:“过来可同十四伯说上话了?” 宁翘笑道:“这里人多,王爷事多又忙,我自然是没有说上话的。” 佟佳氏也点头:“是啊,我也不曾同我们王爷说上话。” 姐妹两个私底下说话,这里又远离人群,仪式完了正是自由活动的时候,又还不到出去回府的时候,正是可以想说什么便说什么的。 佟佳氏说了一回闲话,想起方才洗三时的情形来,便轻声道:“妹妹有没有觉得,方才洗三的时候,十一阿哥有些不对劲?” 方才人多热闹,但宁翘与佟佳氏的身份是注定了能到跟前去添盆的。 两个人都近前瞧过了。 十一阿哥面上看起来确实是健康的。 甚至比一般婴儿都还要柔嫩白.皙些。 想当初四阿哥和二格格洗三的时候,身上还有些红红的。十一阿哥却已经没有了。 “当初生珠兰和多尼的时候,珠兰是当天就睁开了眼睛,多尼是第二天就睁开了眼睛。” 佟佳氏道,“我记得你的四阿哥和二格格也是出生一两天就睁开了眼睛。九阿哥也是出生当日就睁开了眼睛的。怎么十一阿哥到这个时候,还没睁开眼睛呢?” 宁翘方才也注意到了这一点。新生儿都是闭着眼睛的,可她仔细观察过,十一阿哥却很像是很用力的紧紧闭上眼睛。 只是这样的事情,总是不好胡乱猜测的。 宁翘道:“便是晚几天睁眼也是常有的。不是说叫太医瞧过,十一阿哥一切都好么?” 佟佳氏笑道:“若不说一切都好,如何能推举起来做皇太子?” “当初八阿哥那样,还有人不服的。如今这一个,是绝不肯再亏欠了的。是要把当初的一切都补偿齐整的。” 宁翘道:“姐姐是不是听到了什么?” 佟佳氏道:“有关十一阿哥的事,口风严实得很,谁都是打听不到的。但该要人知道的,那是什么风声都听见了。这样的事,也不是咱们能够左右的,不过是白议论几句。” “我啊,是怕你心思太深想的太多,才叫你松散松散的。” 宁翘心中一动,便问道:“若是姐姐,姐姐可想要那个生子秘方么?” 对上佟佳氏的目光,宁翘忙道,“我不是试探姐姐的意思。我就是想到这里了,就想问一问姐姐。” 佟佳氏倒是笑起来:“我自然知道。你说这个,自然有你的道理。” “其实一直以来,我也不曾与你说过,如今你倒是问了,那正好也能借着这个机会说一说。” “如今我有珠兰与多尼,对这个并无执念,便是送到我手上来,怕也是束之高阁未必要用的。生孩子这事太靠缘分。强求得来的,我就总是心里不安宁,就怕要有什么事。” “你有孕的时候,人人都说这生子秘方好。只我在想,你正是当年,十四伯也是好的,有孕是迟早的事。你福气好,自然能有双胎。到了宸妃这里,又说起生子秘方的好,可我看来,也未必全是这个。这东西未经证实,好是真好,但总要看一看,用的人是不是有福气,是不是用对了。” 第333章 “要真是人人都有用,怎么可能成了老物件,又怎么可能成了礼王先福晋给你的托付呢?” 宁翘想了想,才道:“这么些人里头,也就只有姐姐能想的这么深了。” 佟佳氏轻轻拍了拍宁翘的手:“我知道,你也是想着的呢。不然不会问这个。这新生小阿哥的路还长着呢,咱们还是瞧着吧。” 佟佳氏低声道:“人人都以为,如今要与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要与蒙古修大好了。以为蒙古出头的日子来了。可怎么就不想一想,要是礼王先福晋给你的,和给宸妃的东西不一样呢?” “若稍微变化了那么一点点,你猜猜,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宁翘这心里头才翻到这一层,没想到佟佳氏就正好说中了。 这是女子生育大事,想着那秘方上的内容,若果真有了那么一些些的不一样,那结果—— 这样暖融融的季节里,宁翘平白感受到了凉意。 要果真是如此,那李佳氏就真是下了一盘大棋了。 额头被指尖轻轻点了一下。 宁翘回过神来,对上佟佳氏的目光。 佟佳氏道:“如今,你还照着生子秘方上的行事呢?” 宁翘道:“倒也不曾了。那方子太过繁杂。早先的时候只有秘方,后来又添了许多,我是不大认得女真小字的,想着要翻译过来,又怕理解的不贴切,已经许久不曾按照上头的来了。” 多尔衮在这事上更是随心所欲,早些时候为了叫她有孩子,还肯耐心做一做。后来有了四阿哥和二格格,他就只管按着自己的性子来了。 现如今这生子秘方,就纯粹成了宁翘精心和学习女真小字的文本了。 佟佳氏的目光温和宁静:“你啊,是有大福气在身上的。如今这样就很好,瞧着健健康康的,这孩子还会再有的。不必寻求外物。她们那些恩怨纠缠,你见事向来分明,要学会保护自己。” 第111章 眼睛 佟佳氏又怕自己说的太多太绝对了,对宁翘造成些心理负担。 便又道:“妹妹也不必想的太多了。礼王先福晋同现在这个是不一样的。她心里终归是为着八旗女真好的。” 站在李佳氏当时的立场上,她是不会对宁翘如何的。她已时日无多,需要将一切托付给宁翘,若宁翘有个什么万一,李佳氏的托付将是一场空,她是不能这样做的。 宁翘想起那位曾在皇后宸妃庄妃面前给予过她极大善意的老者,唇角微微勾起,牵着佟佳氏的手笑道:“我这个人啊,最能体会到别人对我的好了。” “比如当初第一眼瞧见礼王先福晋,就知道她没有害我的心。再比如当初头一回和姐姐接触,就知道姐姐喜欢我,会对我很好很好。” 佟佳氏忍不住笑起来,半晌都合不拢嘴。 爱怜的看着宁翘:“就是你的这张嘴,怎么能叫人不宠着你呢?” - 十一阿哥洗三还未睁眼的事情,外头也是议论纷纷的。 但这刚生的小孩子,便是七天睁眼的也是有的,所以再是如何议论,也终归比不上别的那些传言。 仪式完了,十一阿哥就被抱回了宸妃身边。 有了八阿哥的那些事,十一阿哥身边是一个八旗的人都不用了,从奶娘到侍女都是宸妃亲自挑的,都是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的人。 就算是奶娘喂奶,也都是在宸妃跟前的,宸妃也是轻易不肯让十一阿哥离开她的视线。 刚刚抱回来的十一阿哥身上暖融融的,皮肤都有些红了,还是在宸妃身边躺了一会儿后,才慢慢的变回之前那白嫩嫩的模样。 宸妃的额娘贤福晋是一直陪着宸妃的。 “皇上说了,十一阿哥满月的时候是要大办的。到时候我也出月了,便回宫去办,自然是比在皇庄上要更体面热闹些的。” 宸妃含着轻笑道,“何况那个时候——” 或许十一阿哥就不单单只是十一阿哥了。 将来的喜事不止这一件。宸妃如今又是扬眉吐气的时候了,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的人便会一直在这里待着,尤其是宸妃的额娘贤福晋,肯定是要一直陪着女儿的。 这样荣耀的时刻,宸妃自然是希望娘家人能陪在身边,能一同感受的。 再者为了十一阿哥立太子的事情,皇上是有漏了口风出去看看情形,郑亲王几位亲王郡王贝勒那里也并没有一定赌咒发誓说会支持十一阿哥,事情一日不定下来,宸妃自然是不能让娘家人回去的。 朝中会有人反对,睿亲王那里会帮着十一阿哥,但自然是加上娘家人更好的,也有人能撑腰。 贤福晋心知肚明,爱怜的目光落在小小的十一阿哥身上,当初落在八阿哥身上的期望落空了,现在十一阿哥就来弥补了。 若果真能更近一步,那尊贵的小太子身上就有些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的血脉了。 那么将来—— 一想到将来,贤福晋就和家里的爷们一样热血沸腾。 “哎哟,咱们的小阿哥可真是了不得呢。” 正在贤福晋瞧着十一阿哥的时候,他睁眼了。 贤福晋十分惊喜,忙叫宸妃也看。 一屋子的人跟着凑趣,都来贺喜。宸妃高兴,就叫了赏。 母女两个同在一处逗着小阿哥,可不过片刻功夫,就发现了有些不对劲。 第334章 对上贤福晋的目光,宸妃心下一紧,忙镇定的望着众人道:“你们先出去。” 就连奶娘都叫出去候着了。只有母女两个同小小的十一阿哥在里面。 宸妃的手都在抖:“额娘,你瞧瞧,十一阿哥的眼睛怎么了?” 方才她与贤福晋逗十一阿哥的时候,对着十一阿哥笑,十一阿哥倒也不是没有反应,可是那一双看起来黑亮的眼睛却半分都没有移动。 只有在出声的时候,十一阿哥的眼睛才会慢慢的移动,看向有声音的地方。但是这样一来就显得反应有一点点的迟钝,就好像是眼睛看不见一样。 贤福晋显然也发现了。 这会儿没有别的人在,贤福晋又试了试十一阿哥的眼睛,发现十一阿哥好像真的是看不见,只有在出声的时候,眼睛才会随之动一下。 十一阿哥出生的时候一切都好,太医也说是健健康康的,哪怕没有睁眼,她们也是一点都不担心的,可如今看来,竟不是那样的,十一阿哥的眼睛有问题。 贤福晋的心都凉了。 宸妃慌得抓住贤福晋的手:“额娘,额娘,十一阿哥的眼睛这样,是不能叫人发现的!” 本来瞧见不对劲,该是第一时间宣太医来看看的。 可是若是让人知道了,消息传出去,十一阿哥立太子的事情就难上加难了。 本来健健康康的小阿哥都会受到阻碍,若是知道小阿哥的眼睛有问题,那岂不是更找到了不支持小阿哥的理由了? 贤福晋一把抓住宸妃的手,叫她稳下来:“别慌,娘娘别慌。” “小阿哥如今这样,总是不能不叫人来看看的。发现的时候还早,若是拖下去,不知是什么情形,怕是对小阿哥的身体更不利。” 宸妃默默垂泪:“皇上对十一阿哥期望甚大,本来就有旧伤还未痊愈,全靠这一口气撑着,若是知道十一阿哥这样,对他也是很大的打击。我怕他撑不住。” 贤福晋道:“若是娘娘信得过我,便先叫咱们带来的蒙医瞧一瞧。这是咱们家里的人,对小阿哥的事是一定守口如瓶的。也可暂且不告诉皇上。待先看看是什么情形,再来定夺。” “只是小阿哥如此,怕是瞒不过你身边和小阿哥身边伺候的人。好在都是咱们家里选上来的人,必对你和小阿哥是忠心的,就算是知道了,也不会传出去的。” “只是这期间若是要见人,叫人给瞧见了,那就是瞒不住的。皇上又疼爱小阿哥,隔三差五的总要过来瞧,这时日一场,皇上自己就能看出来的。” 宸妃含泪看向十一阿哥:“先叫蒙医看看吧。别人那里,我都是可以支应的,不会叫她们发现什么,只说不叫十一阿哥出去就是了。这些时日皇上也忙,慢慢的总能瞒住几日的,等过些时日看看是个什么情形,再叫皇上知道吧。” 宸妃心里是抱有希望的。总想着十一阿哥这是暂时的,等过两日看了蒙医用点药肯定就好了。皇上那里也就不会因此而伤心了。 - 宁翘是夜里才回府的。 皇庄里热闹的不得了,后来是十一阿哥和宸妃都不出来了,但接着这件喜事,到底还是好好的贺了一日的。 府里预备了家宴,也是不曾用晚膳就回来了。 多尔衮是跟着一起回来的。 有多尔衮在前头骑马,再带着大阿哥,二阿哥就瞧着有些眼馋,也想要骑马。 得了多尔衮的允准,大阿哥正好就抱着二阿哥一起骑马,可把二阿哥高兴坏了。 到了府门前下车的时候,宁翘的马车慢一步,她下来的时候,瞧见福晋和佟佳氏已经站在多尔衮的身边了。 大阿哥和二阿哥都规规矩矩的站在旁边,二阿哥倒是叫大阿哥带的很有规矩,回来的时候在路上高高兴兴的,这会儿到了王府上,又很是个阿哥的模样了。 宁翘这会儿可不是刚进府没地位没宠爱的小可怜,谁都可以贬低她忽视她排挤她孤立她。 多尔衮记着她,正大光明的站在府门前含笑等着她,那福晋和佟佳氏就也得等着,也不会再有人刻意的把她丢在最后面。 因为多尔衮如今是断断不依的。 迎着多尔衮的目光走到跟前来,宁翘也是笑,如今压根是不避人的,她也从没有避人过,大大方方的对着多尔衮笑:“劳烦主子爷久等了。” “知道久等,还不快些。” 话是这么说的,多尔衮却眉眼温柔,含笑伸手,“爷牵着你,你与爷一同走。” 多尔衮是怕这些人又把他的小丫头给挤到后头去了。 从前好几回,多尔衮都记在心里了。 她那会儿身份不高,还总是被福晋和佟佳氏针对,多尔衮瞧着瞧着就心疼。 这会儿把小丫头搁在心里了,就决不许有人再这么对他心里喜欢的人。 况且小丫头如今的身份,也是不容她们如此轻慢忽视的。 他现在牵着小丫头,那就是名正言顺,再有嫉妒的,也没用。 多尔衮大大方方的,宁翘就更大方了。含着笑走过去,把手送到多尔衮掌心,由着多尔衮牵着她走。 她走在多尔衮身边,福晋与佟佳氏就只能在另外一侧了。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是不会争宠,但也不容宁翘身边的位置被抢,因此紧紧跟着宁翘,也不许有人横.插进来。 第335章 如此一来,倒是佟佳氏同她在一个水平线上了。 佟佳氏心中不痛快,福晋心里也不自在,偏偏她们又不能拿宁翘如何,如今因为追封和十一阿哥的事,福晋和佟佳氏自己的心思,倒是难得的容下了宁翘。 福晋想到今夜的大事,到底还是温和笑道:“主子爷向来都是最疼惜宁妹妹的。如今四阿哥和二格格也快要周岁了,宁妹妹正是给主子爷再添几位阿哥格格的时候呢。” “今儿瞧见十五叔的阿哥格格们都去了,这孩子多了,可真是热闹得很。” 福晋提起四阿哥二格格,并不是想叫宁翘再生。 她是这府里的嫡福晋,她是不成了,这辈子不可能再有自己的孩子。 可想要抱一个孩子养在膝下的念头从未淡去。 盯紧了济尔莫特氏,就想要把济尔莫特氏送上去。提起豫亲王府上孩子多,就是想提醒多尔衮,这府上总是还要有别的女人受宠,才能多多绵延子嗣的。 宁翘这里宠着,难道就真的不碰别人了吗? 跟别府上一比,他们府上的孩子着实是少了些的。 福晋的这些心思,在场的几位都是心知肚明的。都在一处相处几年了,还能不知道福晋的意思? 多尔衮是懒得理会。佟佳氏心里却听着很是不顺耳。她有三个孩子,往后就靠着这三个孩子了。她也不可能再有别的孩子了。 如今这样就已经很吃力了,若是再有旁人,要是再出一个宁氏,她要怎么办?她要往哪里站? 要知道她今儿可是看见了的。福福晋和贤福晋这次过来,将科尔沁格格也给带来了。小博尔济吉特氏休养好了,比之从前还要娇嫩柔软些,看着竟是楚楚可怜之态。 这一位虎视眈眈的想要进府做侧福晋,她可是一点都没忘记的。 这会儿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如日中天,若是皇上一高兴又下旨赐婚了,叫小博尔济吉特氏入府做了侧福晋,这府上的格局就又要变了。 这佟佳氏的心里就往宁翘这边靠了靠。 她正想要说点什么,结果那边李氏和大格格迎了出来。 家宴摆在乐道堂,他们是出来迎候的。 一看见大格格,心系女儿的身体,佟佳氏就没顾得上说话了。 今日是宸妃的好日子,大格格与四公主五公主交好,不去总是有些不妥当的,只是大格格这样勉强去也不成,是佟佳氏在皇后宸妃面前告了罪,自然没有人同大格格计较的。 大格格歇了一日,这会儿精神好些,就乖巧懂事的出来同李氏迎多尔衮。 看见多尔衮当先牵着宁翘,大格格的目光闪了闪,却含着乖顺的笑容走上前来行礼。 今儿家宴人来的齐整齐全,侍妾们都是在另外的桌子上的,庶福晋们也是在一起的。 而多尔衮这边,就是福晋与佟佳氏,大阿哥大格格还有二阿哥,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与宁翘。 宁翘自然是坐在多尔衮身边的,如此一来,佟佳氏的位置就又和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对上了。 三阿哥四阿哥和二格格也都叫奶娘们抱来了。 多尔衮逗了逗三阿哥,又抱了抱四阿哥和二格格。 这三个小的活泼的不得了,三阿哥还好一点,就是四阿哥和二格格抱着多尔衮的脖子喊了好一会儿的阿玛,叽叽喳喳的说想阿玛了。 宁翘和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是见惯了这样的情形。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也总有不用避开的时候,知道宁翘和孩子们是如何与多尔衮相处的。 可这样齐整的时候,众人还是头一回看见四阿哥和二格格在多尔衮面前是这样的,更是头一回看见睿亲王原来对孩子有这样温柔宠溺的一面。 一时就连大阿哥心里都有些不稳。可转念又想,他都大了,怎么还能和小孩子计较呢?阿玛待他,也是十分疼爱的。 多尔衮倒是笑着,一手抱着一个,同宁翘道:“瞧瞧这两个小的,精神的不得了。这如何不热闹?咱们府上也是极热闹的。” 旁人不知就里。唯有方才一道进来的几个人心知肚明这说的是什么。 一时福晋的脸都白了。 她如今知道自己面色总是差些,脸上的脂粉就稍稍用的多了一点,自己的手都凉了,面色退下去,却因为面上的脂粉在灯色底下瞧不出来。 福晋压着心里的酸涩,还有腹部若隐若现的疼痛,心里恨道,就这样的宝贝,一句话都不能说?只是说了一句话,就要这样护着? 福晋这时候被抢白,她是一句话都不想再说了的。 偏生她是福晋,总不能闷声不吭的不开口的。况且这样齐整的家宴时候,这几年总是求也求不来的,多尔衮出征几个月难得回来,这样的机会是不能为了她自己的情绪就放过去的。 总是要定了定心神,再出来周全的。 多尔衮今日高兴,抱着四阿哥和二格格一边一个,也不想放手了。 是好一会儿才叫奶娘抱下去的。 晌午的时候有事不曾饮酒,这会儿高兴,预备的酒水也不错,多尔衮就用了好些的。 宁翘也不曾拦着他,只要他不似跟多铎那夜那样喝酒,宁翘还是愿意由着他的。 宁翘方才就瞧见了,想必是福晋特意吩咐过的,庶福晋们都穿的很鲜亮,侍妾们那边也是难得的新鲜布料,其中衬托的济尔莫特氏更像是一朵清丽的花,静静的绽放盛开,与众不同。 第336章 难得遇上多尔衮这样高兴顺心的时候,又是开怀畅饮的春日夜晚,这时候再来献上一个美人,怕是酒不醉人人自醉了。 在场的人,谁看不出来福晋的心思呢?不过是碍着孩子们在这里,福晋尚收敛,而有的人也不便开口罢了。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都看过来好几回了,宁翘只管瞧着她轻轻笑了笑,悄悄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孩子们一直在这里,宁翘就不信福晋还能当着孩子们的面把济尔莫特氏送到多尔衮的床.榻上去。 阖家欢乐的时候,总不能开口说把孩子们支开吧。那福晋可就太过小气了。 “今儿是家宴,只是难得这样的齐全,这连日来又有许多的事情,如今细算起来,倒是王爷双喜临门。出师大捷回京,合该也是要有个庆功宴的。” “这会儿都在,姐妹们就该给王爷一个一个的敬酒,祝愿王爷凡事皆得偿所愿。” 福晋先敬了第一杯。多尔衮给面子喝了。 福晋又说,孩子们不宜饮酒,就请大阿哥大格格做个表率,以茶代酒。 庶福晋和侍妾们那边人多,就由两个庶福晋和济尔莫特氏做个代表过来敬酒便是了。 宁翘垂眸微微一笑,这不就来了么。 第112章 霸道 福晋的酒已经喝过了。 那边两个庶福晋和济尔莫特氏已经站过来了,就等着这边敬完了她们再过来排着继续敬酒。 宁翘瞧过去,两个庶福晋倒是还好,安稳沉静的模样,倒不像是蠢蠢欲动的。 其实想也知道,福晋为了推济尔莫特氏出来,必然是不会把太出众的庶福晋选过来的,就连李氏都在那边老老实实的坐着,选过来的两个什么都不出众,就连宁翘都对她们的印象很淡。 福晋过后,便是两个侧福晋。 若是按照伺候多尔衮的前后顺序和资历来,那自然是佟佳氏当先的。 换做从前,佟佳氏一定当仁不让,想也不想的就第二个起身的。可如今,佟佳氏竟有些犹豫,她想起多尔衮在府门前牵宁氏手的一幕。 跟着多尔衮这几年,一开始她以为她是能看懂多尔衮的。 前几年又觉得看不懂多尔衮了。如今却发现,她可能从来就不了解这个她侍奉了几年的男人。 但有一点,多尔衮看重的人与事,是绝不允许旁人轻慢的。 当初多少人都说睿亲王怎么竟肯跟着皇上呢?当初那些旧怨,难道睿亲王都放下了吗?这样的仇恨,怎么就能放下呢? 连多尔衮的亲哥哥都在心里怨着他。 佟佳氏偶尔想起来也是不懂的。 如今再回过头去看看,多尔衮哪是忘了呢?是深深的埋在心头,是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重新拿回失去的东西。 追封孝烈皇后这件事,佟佳氏并不是很清楚里头这些弯弯绕绕的,可丰嬷嬷总能从家里知道些消息,阿玛就怕她在府里什么都不知道被人算计了,因此许多事也会派人知会她。 这前后一串起来,不就瞧出个大概了么。否则又怎么会有宁家和乌拉那拉氏联姻的事情呢? 阿玛和额娘都与她说,宁家兄弟两个和阿布泰大人的两个女儿成婚,凭着主子爷与阿布泰的关系,现如今孝烈皇后不算禁忌,将来两黄旗的乌拉那拉氏是一定会慢慢重新得到倚重的。 比起姻亲,谁都不如宁家跟主子爷更亲近了。 本来就是隔着一层的正白旗,又落后了宁家这个姻亲,他们佟佳氏如今虽受皇上重用,可到底不能撇开多尔衮的。 家里的意思,是要她绝不能跟宁侧福晋闹翻。 佟佳氏再是心高气傲的性子,叫这么多人一说,又听丰嬷嬷一席话,这心里头也知道家里前程的要紧,况且她自己的前程也是要紧的,不能闹了主子爷的不高兴。 何况蛰伏也不过这么几年,委屈又能如何呢?等大格格的婚事定了,找了极好的人家,大阿哥也长大了,真要是定了十一阿哥做皇太子。 那么再有几年,王爷贝勒府上的世子也是要定的。大阿哥是长子,这跑不了他的好处,到时候她这个佟佳侧福晋还能不出头么? 等到了那会儿,就是福晋和宁氏看她的脸色了。 谁让宁氏的孩子还小呢。长幼有序,这是要前头的不成才有后头的事。 家里是这么跟佟佳氏说的。但佟佳氏心里还是隐隐有些不安的。 就怕多尔衮同皇上一个样,偏爱宸妃似的偏爱幼子。若果真是那样,她的大阿哥还有什么指望呢?佟佳氏这心里头,就私心盼着十一阿哥做不成太子,开不得这个成例。 佟佳氏存着这个心事,倒也不会在明面上闹出来,若果真是那样,将来也不是没有法子的。 佟佳氏含着笑:“宁妹妹先请吧。” 其实福晋这里过完,多尔衮的目光就直接落到了宁翘的身上。 佟佳氏这一开口,倒是叫多尔衮意外的看了她一眼。 多尔衮还挺满意的。佟佳氏心里高兴的同时,又有点心酸。大格格和大阿哥都在旁边看着呢,可也是没有办法的。 多尔衮那个模样,原本就没有准备佟佳氏是第二个的。 宁翘倒是望着佟佳氏笑了一笑。 就见多尔衮端起酒来望着她笑:“你是很该与爷一同喝一杯的。” 第337章 宁翘莞尔一笑:“是。妾与爷同饮。” 这才是真真正正的同甘。若说共苦,不知道那几日多尔衮喝醉了,她贴身照顾多尔衮的那几日算不算。 显然多尔衮也是想到了那一日,握着宁翘的手轻轻摩挲两下,目光流转间,笑得很是温柔。 宁翘也含笑望着多尔衮。 两个人相视而笑的模样,气氛流转间,竟叫身边的人都觉得,有什么他们完全不知道的情意萦绕其中,似乎是谁也进不去的。 一时福晋心中最是不痛快,忍不住开口打破道:“该白音妹妹了。”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可不想做破坏气氛的人,她迅速过完,多尔衮倒是也觉得她识趣,只稍稍在唇边沾了沾酒水就罢了。 福晋倒是很满意,招手叫两个庶福晋和济尔莫特氏过来。 两个庶福晋比白音的动作还快。 多尔衮只举杯示意,便是福晋也不能要求多尔衮饮一口的。 福晋含笑道:“这便是当初皇后娘娘赏赐进府的济尔莫特氏。是个懂事知礼的。” “这一向都有事,妾将人安排在府上,后来又因为有事,妾将她带出去了,就一直不曾与主子爷见上。这会儿正好,就叫她给王爷敬酒,侍候王爷用膳吧。” 济尔莫特氏怯怯上前来给多尔衮行礼问安。 那一双盈盈如水的眼眸,在灯下青涩柔软,像是一泓春水般动人。 宁翘不是头一回遇见这样的情形了。 在府里这几年,似乎每回都是当着她的面想要叫人勾着多尔衮的。 做侍妾的时候,做没有实封的庶福晋的时候,宁翘不能拂袖而去,只能坐在这儿瞧着看着,看福晋怎么不换花样的把新人抬起来抢她的宠。 她压着脾气坐了这么几年,这会儿都成了侧福晋了,要还是这么坐着,这以后府里要怎么看待她呢? 这都蹬鼻子上脸了,那以后一个个的不是都有样学样了? 一个有子有宠的侧福晋,态度是很重要的。 宁翘看向她的孩子们,含笑道:“四阿哥和二格格是不是想回去了?” 这会儿孩子是奶娘抱着的。 精力再旺盛,这么点的小孩子玩了这么久肯定也是累了的。 四阿哥点头说困。 二格格爱娇,干脆就扑到宁翘的怀里要额娘抱着,然后也闹着要回去。 三阿哥这会儿跟二阿哥在说话,二阿哥叫大阿哥带着话多了一点,对三阿哥也是有点好奇的,三阿哥一跟他说话,他兄弟两个就搭上话了。 大格格坐在那边想阻止,大阿哥拦着不许,三阿哥和二阿哥竟聊了好一会儿。 宁翘伸手摸了摸两个孩子的额头,才转头望着多尔衮笑道:“主子爷见谅。” “孩子们困了,妾抱着孩子们回去歇着。主子爷和福晋还有佟佳姐姐自便吧。” 说完,她就抱着二格格起身往外走。 四阿哥叫奶娘赶紧跟上。 一下子一群人跟上去。浩浩荡荡走了个干净。 三阿哥倒是很迷茫,看了一会儿,见他额娘还坐着,他也转过头继续和二阿哥说话了。 倒是福晋心里很高兴,宁氏走了,济尔莫特氏的胜算就更大了。 结果下一刻,多尔衮就起身了:“爷去看看四阿哥和二格格。” 还未等福晋站起来,多尔衮就跟着走了。 这边侍候的周得胜连忙跟上去,只顾得上瞧了一眼福晋错愕的神情。 周得胜想,福晋这是何必呢。 主子爷当初星夜兼程的赶回来,一路上跑趴下了那么多匹战马,那就是为了赶回来救宁侧福晋的。 那天夜里见到宁侧福晋安然无恙,主子爷和宁侧福晋的那个拥抱,周得胜可是瞧的清清楚楚的。 可惜福晋没瞧见。但只怕福晋就算瞧见了,福晋也是不懂的。 只是没想到这么些年了,主子爷身边竟只有个宁侧福晋入了主子爷的心。 他是贴身伺候主子爷的,几乎日夜跟随,主子爷这样重情重义的人,又怎么可能是福晋随便找来一个人就能分了宁侧福晋的宠呢? 济尔莫特氏是年轻娇嫩,但那样多年轻娇嫩的女子,知心的又能有几个? 多尔衮一走,在场的人都望着福晋。 这下福晋的面色是脂粉都遮不住的苍白了。 甚至差点没站住,要不是身后有蒙嬷嬷扶着,只怕就要摔倒了。 济尔莫特氏到底是年纪小,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形。她知道自己容貌是极其出众的,在见过宁侧福晋后,对自己的容貌就更有信心了。 哪怕宁侧福晋还是瞧着十分的年轻,可她终归跟了睿王爷四年了,不及她是个新人。 她额娘就说过的,甭管是王侯将相还是普通旗人,男人都是贪新鲜的。睿王爷要什么人没有呢,自然也是这样的。 她也不指望能越过宁侧福晋去。只要能有个孩子,能养在福晋膝下,那么她和她家里这一辈子也就不愁了。 甚至都不需要睿王爷对她一见倾心。只要睿王爷能记得她就好,之后总有机会侍奉的。 结果呢? 宁侧福晋走了,睿王爷追着宁侧福晋走了,瞧都没瞧她一眼。 济尔莫特氏这心里头,就跟油煎似的难受。这是怎么了?她不好看吗? 第338章 济尔莫特氏无助的看向李庶福晋。 如今福晋都是交代李庶福晋照顾她的。 碍于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和佟佳氏都在场,李氏也不好说些什么,只是给了济尔莫特氏一个安抚的眼神。 但李氏心里,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多尔衮眼里没有济尔莫特氏,她一方面觉得高兴,一方面又觉得失落。 现在多尔衮忽略了济尔莫特氏,倒是叫她尴尬的处境更好受了些。 但另一面,又说明连济尔莫特氏这样年轻的姑娘,也不能在第一面就夺得主子爷的欢心了。可见主子爷的心思,还都是在宁氏身上了。 这就很是棘手了。济尔莫特氏这样的都不成,那怎么样的才成呢? 宁侧福晋直接当着众人的面走了,主子爷还追上去了,这是宁侧福晋的示威,而宁侧福晋赌赢了。 这要是换在一年前,宁侧福晋是绝不敢这样做的。但如今,有子有宠还跟着协理府务的侧福晋,又有什么不敢做的呢? 她和宁氏,终归是差距越来越大了。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就是留下来看戏的。 现在各人神情一一尽收眼底,这看够了,心里觉得舒坦爽快了,就站起来道:“福晋,侧福晋,妾也要回去了。三阿哥这会儿也该歇着了。” 三阿哥一直模糊知道府里还有哥哥姐姐,只是很少见到,更别说讲话了。 今儿才是正经和大阿哥二阿哥说上话,他人小,和二阿哥更能说得来,心里还羡慕二阿哥能时不时住在前院,大阿哥还挺和善的,就是大格格不怎么说话,他也不爱搭理大格格。 这会儿他正兴奋呢,转头就想跟他额娘说他不累,结果一触及到他额娘的目光,三阿哥忙说他累了,是要回去歇着了。 这也是跟他额娘相处的久了,再跟机灵的四阿哥二格格玩得多,一下子就能领会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目光里的意思。 虽然他不明白这些暗潮汹涌,但听额娘的总是没错的。 福晋虽然不高兴,但也知道,她是拦不住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的。纵使她拦着了,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也一定会带着三阿哥离开的。 因着多尔衮对邀月堂的偏爱,连带着养云斋的地位都跟东院平齐了。 这两个一抱团,她这个福晋这里竟觉得有些吃力起来。 偏生她手底下的人,一个争气的都没有。白音还是博尔济吉特氏的人,竟帮着外人对付她。偏生那边孩子多,她这边又没个孩子在手里。 当初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怎么就不狠一些,干脆把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给弄死,那三阿哥不就是只能养在她这个福晋膝下了么? 现在她这里头一回不顺利,再往后想要推济尔莫特氏出去,只能是另想法子了。反正福晋是肯定不甘心的。 济尔莫特氏可比那李氏有机会多了。福晋是不可能一次就这么放弃的。要不是宁氏闹着走了,多尔衮怎么可能不看济尔莫特氏呢? 福晋相信,只要多尔衮肯好好的看一看济尔莫特氏,一定会想当年喜欢宁氏一样喜欢济尔莫特氏的。 要不是顾及着孩子们在这里,佟佳氏简直是要笑出声了。 看福晋出丑可太有意思了。 就现在来看着,没有比福晋折戟沉沙更令人高兴的了。 佟佳氏看够了,瞧了一眼白着脸的济尔莫特氏,招呼大格格和大阿哥:“这饭吃完了,咱们也走了。大格格身子不舒服,是要早些休息的。大阿哥也带着二阿哥回去吧,早点歇着。额娘过两日再去瞧你们。” 大阿哥当然希望赶紧走的。他在这里太尴尬了。 大阿哥生怕大格格要多待,但幸而大格格什么都没说,很顺从的跟着佟佳氏走了。 那边庶福晋和侍妾们也都告退了。 屋里便只剩下福晋,李氏还有济尔莫特氏。 一屋子的奴才候在外头不敢进来收拾,这里只有几个人贴身的奴才伺候着。 福晋看着眼前的一切,面色铁青,目光沉郁。 她是不高兴的,可又不能将怒气放在济尔莫特氏身上,她还要靠她去争宠。 福晋道:“今日没给王爷留下印象,也不打紧的。不怪你。是宁氏太小气了些。” 福晋说这话,屋里没有人敢接的。哪怕是背着人说的,李氏也谨慎的没有开口。 福晋道:“你李姐姐也是这么过来的。她都能沉得住气,你也要沉住气。往后,我还会为你安排的。你还是跟着你李姐姐,好好听她教你。你只要莫忘了本心,总会叫你瞧进王爷眼里的。” 这话说的李氏几乎无地自容,偏偏又不得不听着。 她现在的一切都是福晋给的,不得不听命于福晋。哪怕福晋的贬损她也得听着,福晋如今越发的尖酸刻薄,这话说的几乎跟扒皮一样,若不是她害怕失去现在的一切,是绝不肯受这些侮辱的。 济尔莫特氏心里怯,也不敢说什么,只管福晋说什么就听什么,都只管应了是。 出来之后,回她自个儿的住处,和李氏结伴同行。 济尔莫特氏才轻声道:“李姐姐,宁侧福晋向来都是这样霸道么?” 李氏听着就想笑,淡声道:“霸道什么?不是主子爷自己跟着去的么?” 你没本事把人留下,就怪别人霸道了? 第339章 济尔莫特氏垂眸,半晌又怯怯道:“李姐姐,主子爷是不是不喜欢奴才的出身啊?” 李氏又是想笑,却好歹忍住了。 什么出身?镶红旗的出身么? 代善虽则不参与政务在家闲赋,但还是礼亲王,也还是两红旗的旗主。 这才是济尔莫特氏的正经主子爷。她倒好,在这里喊上主子爷了。 这套近乎也不至于是这样的。接触了这么些时日,到底还是普通旗人家的姑娘,模样是好,可脑子比起宁氏来差的太多了。 就这样的能出头,还真就只能凭着这张脸了。 福晋叫自己教她,她能教些什么呢?她连一次都不曾侍奉过主子爷。 李氏停在济尔莫特氏的院门前,静静看着济尔莫特氏道:“你还是想换个出身,可以去求了福晋,将你全家移入镶白旗下。主子爷会很高兴看见你的忠心的。” “想当初宁氏进府的时候,也不是事事依从主子爷。可她凭什么就能这样得宠呢?就因为她是模样好,对了主子爷的心意。又是镶白旗的出身,一家子都是主子爷的奴才,忠心无二。” “你能学的她三四分的手段,这府里,也就能有你的位置了。” 李氏说罢,转身便要走,“我啊,也不能教你什么。不过是瞧着这么几年,能看见一些事。府里争强好胜的人太多了,主子爷想必也腻味。你这么轻柔似水的,倒像是汉人家的锦绣姑娘,也是一番风味。要是你一家子忠心,主子爷想必更受用些。” 瞧着济尔莫特氏那若有所思的模样,李氏收回视线,慢慢的往她的秋雅阁去了。 济尔莫特氏自己不能成事,但有福晋在。福晋会帮着她的。 家里给过她消息了。 十一阿哥的事还未定下,必是要将主子爷在盛京绊住脚出不去的。这一来二去的也有数月时光,就盼着济尔莫特氏争气吧。福晋的手段若是成了,李氏还真想看看邀月堂慢慢失宠的那一天呢。 这有了新欢不见旧爱的日子,别人都尝过滋味,怎么宁氏就不能尝一尝呢? 第113章 疼爱 宁翘出来后,可没有等着多尔衮的意思。 抱着二格格,带着身边一众人就回邀月堂去。 宴是办在乐道堂的,从这儿走回去,这一路上张灯结彩的,倒也不曾看不清路。 这会儿伺候的人都在乐道堂,路上伺候的奴才们各司其事,也不曾有什么闲逛的人,人也是不多的,至少宁翘目之所及没瞧见什么不该出现的人。 二格格一直看后头,宁翘还摸摸她的头问她:“咱们二格格在看什么呢?” 四阿哥叫奶娘抱着,正走在宁翘的身侧,也不是二格格看的这个方向啊。 二格格趴在宁翘肩头,还在那痴痴地看。 小丫头奶声奶气地道:“看阿玛。” 四阿哥也跟着笑,也转头看:“看阿玛!” 宁翘垂眸一笑,一人一下摸摸两个小孩子的头,也没有开口阻止纠正他们。 多尔衮可未必会出来的。 就这么看,那不是望眼欲穿了? 谁知道二格格突然兴奋起来:“额娘,看阿玛!” 宁翘这儿还没回头呢,身边的人突然都向后头行礼,四阿哥也跟着喊阿玛,宁翘回头一看,多尔衮竟真的出来了。 她不曾停留,走的还挺快的,这会儿都已经到花园了,就瞧见多尔衮大步走过来。 她抱着二格格才要行礼,就叫多尔衮给拦住了。 多尔衮伸手将二格格抱过去,对着她笑道:“怎么走的这样快?也不等等爷?” 宁翘站着望着多尔衮笑:“主子爷怎么出来了?” “妾还以为,主子爷正预备同侍妾们饮酒呢。” 多尔衮看她一眼,一手抱着二格格,一手牵着宁翘往前走:“你都出来了,爷留在那里做什么?” 宁翘垂眸笑道:“主子爷这样出来,福晋要不高兴了的。” 多尔衮含笑望着宁翘:“那你高不高兴呢?” 二格格嫌多尔衮身上有酒气,抱了一会儿就不肯要多尔衮抱着了,奶娘接过去,二格格就叫奶娘同四阿哥的奶娘走在一起。 二格格喜欢和哥哥贴贴,奶娘们正好在后头跟着,周得胜叫人往各处清路,不叫有不长眼的上来打扰,然后就和宁翘的丫头们在后头跟着,不打扰两位主子说话。 宁翘不答话,反笑道:“妾就这么走了,福晋一定是不高兴的。” 这会儿多尔衮也出来了,指不定福晋心里怎么骂人呢。 多尔衮牵着宁翘的手紧了紧:“谁管她高不高兴。爷只管你高不高兴。” 宁翘勾唇笑道:“那主子爷高兴吗?” “济尔莫特氏很漂亮呢。主子爷是又得佳人了。” 多尔衮道:“爷都没顾得上看她。见你走了,就直接出来了。” 是生怕这小丫头自己闷着吃醋心里难过。他到底是舍不得的。 “没看啊。那要不要叫过来看一眼?” 宁翘笑眯眯的,“倒是妾坏了主子爷的好事了。” 多尔衮微微挑眉,回头看了周得胜一眼,叫他们:“先将四阿哥和二格格送回去歇着。” 两个孩子这会儿都困了,晕晕乎乎的跟阿玛道别,然后就被奶娘们抱走了。因为先前太兴奋,这会儿太困了差点在奶娘怀里睡着了,所以压根没注意到阿玛额娘没跟上来。 第340章 这里只留下周得胜和宁翘身边的两个丫头在外头侍奉。至于主子们。 多尔衮早将宁翘搂着腰捉到了花园深处,在那香气扑鼻的花树掩映下,把人抵在树后的假山石上说话。 多尔衮的指尖捻了捻宁翘的唇瓣:“不许和我这样说话。” 刚被狠狠亲过的小丫头脸蛋绯红,唇瓣柔软,目光里似春水般盈着光亮。 宁翘小声道:“那要怎样说话?” “主子爷喜欢怎样的,奴才就怎样说,好不好?” 这样的不听话,招惹来多尔衮的怒意,才被疼爱过的唇,被人狠狠咬了一口。 宁翘吃痛,眼里一点水光:“主子爷欺负人。” 多尔衮又忙着安抚,低声道:“心里不痛快,就知道只管气爷了。” 宁翘垂眸,低声道:“这是你许我的。” “我这样,就不是好好的了么?” 多尔衮的唇落在宁翘柔软洁白的耳垂上:“你一直都很好。” 宁翘的目光落在多尔衮肩头的一点散落的花瓣上:“主子爷头一回见我的时候,也是这样。没怎么多看,也不曾为我停留。跟今日的济尔莫特氏,倒是有几分相似。” 多尔衮也不知怎的这话又绕回来了。 他是没有想到,不过是一个侍妾,这丫头怎么就在意成这个模样了? 多尔衮抚着宁翘的后脑,将人摁在怀里,沉声道:“爷不会碰她的。” 宁翘的心轻轻的跳动,只是不会碰她么?那其他的人呢? 她听见自己轻声笑道:“是呀。她出身镶红旗,主子爷是不碰她的好。” 多尔衮与宁翘慢慢分开些,他微微低眸,目光深深的望进宁翘的眼里:“你们不一样的。她不是你。也不会成为你。” 谁能想到,当初的小丫头,会在如今成为他心尖尖上放不下的人呢? 这个济尔莫特氏,看不看的又能怎么样。皇后和福晋安排的人,又是镶红旗的出身,普通旗人家的姑娘,从根上就不让多尔衮喜欢。 宁翘轻轻抱住了多尔衮。 她想,如果你能一直记着自己说过的这个话,那就好了。 轻轻的用脸蛋蹭了蹭多尔衮的下巴,宁翘撒娇道:“妾走累了。主子爷抱着妾回去吧。” 多尔衮轻笑两声,应了:“好。” 他想,小丫头这是被哄好了吧。 被多尔衮横抱在怀中,这个公主抱的角度正好可以看见多尔衮脸上的轮廓,深目高鼻,层峦起伏,确实是十分的英俊。 宁翘想,说是不动感情,但好像真的很难啊。 她进府这几年光阴,开始的时候是没有办法,可这两年,多尔衮是没有再碰过旁人了。 也不知他心里是个什么想法,或许是没有遇上更好更贴心的。府里的都是他不喜欢的,相比之下,自然就是她最好了。 他待她,也着实是很好的。 这几年,便是抱着一块石头在怀里也捂热了,更何况是人心呢? 把这个人占为己有的想法总是时不时的在脑子里闪现。 他几乎占据了她所有的生活。那她占据他的所有,又为什么不可以呢? 实在想的太过入神,等回过神的时候,已经同多尔衮到床榻上了。 被多尔衮亲的模模糊糊的时候,好像想起来方才是洗漱过的。 那身上收拾的干干净净的,多尔衮又说他方才去看过四阿哥和二格格,两个小孩子已经睡得极好了。 宁翘就干脆什么都不管了,全身心的沉浸在多尔衮给予的一切之中。 多尔衮还说她那样说话气人,要在帐子里罚她,这样难眠的夜晚,多尔衮把这些精力都用在她的身上,还真叫宁翘心里挺高兴的。 多尔衮在她耳边低语:“四阿哥和二格格很好。再给爷生个孩子吧。” 宁翘轻笑,好一会儿才找着声音细碎道:“这得看主子爷肯不肯给了。主子爷肯给,妾就会有的。” 多尔衮沉沉一笑:“好。爷都给你。” - 追封孝烈皇后的祭典是豫亲王负责的。 现如今朝中政务都落在多尔衮和济尔哈朗的身上。济尔哈朗可是牢牢记着自己以前说过的话的,何况现在的这个局面,他也不愿意和多尔衮硬碰硬的。 因此在许多事情上,只要能守住底线,多尔衮要如何决策,济尔哈朗都是不会拦着的。多尔衮如今的差事就比从前更忙了些。 十一阿哥的满月,被皇太极交给了多尔衮来办。 自从追封了孝烈皇后之后,有关十一阿哥的事情,皇太极几乎是想都不想,直接交给多尔衮来办。 十一阿哥满月礼的规格,已经是超过了所有皇子满月时的规制。 大清也是这会儿才在皇太极这里建国称帝的。 可算上前头的先帝,这会儿一共也就是两个皇帝。 基业还未完全夯实,自然是没有什么所谓皇太子应当有的规制的。 但是在多尔衮看来,这已经是超乎所有的皇子了,甚至比八阿哥当初追封为亲王的时候还要煊赫。 可章程送到皇太极那里一回又一回,皇太极总是不满意,想着还要再隆重些。 多尔衮拟章程好几遍,这会儿再听见皇太极宣召他时,多尔衮心中便想,若还是不成,那干脆就按照关内给皇太子贺寿的规格来好了。 第341章 照搬当然是不成的,但用一用规格总是没关系的。 皇太极不是嫌不够隆重么。那就把人家的拿来改了再用,达不到的地方就略去,总是能满足皇太极的心愿的。 这会儿皇太极和宫里的娘娘们已经回到盛京宫中了。 距离十一阿哥的满月也没有几日了。 可是章程始终定不下来,也不怨多尔衮这样办事雷厉风行的人都忍不住心内不爽快了。 多尔衮来崇政殿见皇太极时,济尔哈朗多铎都是在的。还有两三个很得皇太极重用的大臣都是在的。多尔衮看了一下,都是支持十一阿哥做皇太子的人,也都是汉人。 多尔衮这月余见皇太极,原本添了十一阿哥后,皇太极的精神还是挺好的。就好像是注入了一股新生的力量似的。 但这后半个月再见皇太极,却觉得像是腐蚀了的木头揭开了面纱,到底还是露出了苍老的痕迹。 多尔衮知道,皇太极身上的旧伤要比他多得多,瞧着是好的,但因为年纪渐渐大上去,总会叫人察觉出一些力不从心的感觉。 就好像与宸妃同生同悲,哪怕有一点点的不如意,都会反应在皇太极的状态之上。 多尔衮有时候便在想,似他四哥这样热烈的感情,用情至深后,便是这样的吗? 见人都来齐了。 皇太极也不绕弯子了,直接瞧了几人一眼,目光最终落在多尔衮的身上。 “朕要在十一阿哥满月当日册立他为皇太子。待朕百年后,即皇帝位。” 这虽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但还是叫几个人都震了一下。 襁褓之中就立皇太子,这该是何等的恩宠殊荣啊。 外头如今虽有诸多传言,但因为皇太极这边没有明确的表示,所以反对的人也不能直接到皇太极跟前说什么。 不过是在外头议论,但有他们几个在,也就是从前的老人在嘀咕。 可一旦要是立太子的圣旨宣下来,那几乎就可以预见了,反对的奏本一同会像雪片似的飞到皇太极的案头。 不知那样的场景底下,皇太极能不能抵挡得住呢? 他们可以节制两黄旗两蓝旗两白旗的佐领不出来闹事,可两红旗呢? 那些曾经跟着先帝打天下的人,也并不是都死绝了的。这样委屈八旗女真旧部的人,王爷们肯用心,底下的人未必愿意呢? 更何况在多尔衮的心里,从未答应将追封他额娘与支持十一阿哥做同等的交换。 追封他的额娘,这原就该是他们应当的。 见几个人都不说话,皇太极道:“怎么,你们都不愿意?” 济尔哈朗不说话,多铎只管望着多尔衮。 多尔衮从弟弟眼里隐隐看见那么一丝丝的不服气。 他心里轻叹一声,这要是叫多铎回话,怕是一句话就能把皇上撅回去。 就这个事,多尔衮与多铎私底下兄弟两个是谈过的。 多铎不愿意支持十一阿哥。哪怕是作为交换,多铎也是不愿意的。 他倒是没有误会多尔衮,从前就是因为不能明说,导致兄弟三个之间有误会才以至于关系生疏了一段时间。 如今的境况自然是比当初好多了,多尔衮也就将心里的想法与多铎说了一下。 这件事未必是无利可图的。 为了不让十一阿哥做皇太子,八旗女真旧部必然是要寻一个倚仗的,多尔衮这时候肯定会获得更多的依靠和依附。 这八旗看似就这么几个旗主,但实际上内里若是深究下去,就好似在正黄旗的阿巴泰,还有多铎的侧福晋佟佳氏的家里,这些人是不是忠于皇太极,还两说呢。 这十一阿哥和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能走上高位,能不能守得住高位,守到最后,谁也不知道。 多铎能理解多尔衮的想法,但豫亲王年轻气盛,可不会凡事按照多尔衮的想法来。豫亲王在某些事情上,只要不关乎影响大局的,都有自己的想法。多尔衮也不会干涉自己弟弟的想法。 但这时候,也不会让亲弟弟去出头挨骂。 多尔衮道:“皇上的意思,是十一阿哥满月礼的当天就要举办册立太子的仪式?” 多尔衮这一问,连济尔哈朗都面露难色了。 十一阿哥的满月一直都是多尔衮在预备的。 济尔哈朗知道,这章程规格一直都是超过所有皇子的,但也还是基于满月的章程在拟。这真要是在当日册立皇太子,那立太子的典礼仪式是一点都没有准备的。 仓促之间,这几天时间里,到哪里去变出来呢? 皇上这会儿是不是太过于着急了? 而且十一阿哥还这样小,有些需要太子本人来完成的事情,这么小的十一阿哥又如何能完成呢? 难道要奶娘抱着十一阿哥升座接受众臣朝拜?又或者是宸妃来完成? 一时济尔哈朗都觉得有些焦头烂额。 十一阿哥将来必定比八阿哥尊贵,甚至一定会成为太子的这件事,济尔哈朗是从来没有怀疑过的。 皇上于他有大恩,在这样的事情上,济尔哈朗也是不愿意沾染太深的。都是皇上说什么就是什么。可是这么着急就非要立十一阿哥为皇太子,济尔哈朗就觉得是不是太过着急了,还有许多的事情没有准备,济尔哈朗忍不住看向多尔衮,就希望多尔衮能劝一劝。 第342章 缓几日都是好的。先把这个满月过去了再说。 皇太极道:“朕当然知道这决定是有些着急了。但既然迟早都是要立十一阿哥做皇太子的。不若现在就立。立太子当日,朕一样会大赦。本朝还没有立太子的先例,但这个成例总是要打破的。” “就从朕这里开始也好。还有几日时间,你们多用用心,将这个太子典礼给办出来就成了。” 多尔衮没有立刻答应。 原本皇上不是这样着急的。当初因为十一阿哥还小,所言是缓缓图之,总是要让众人慢慢先接受的。 赶着在十一阿哥洗三之前将他额娘追封了,也是为了他的态度,是为了让他不先当面出来反对。 多尔衮瞧着皇太极眼中的疲色,心里敏锐的猜测,究竟是有什么事,让皇上这样着急的一定要现在就立太子? 是出了什么事情呢? 他这些时日忙着满月礼和朝政的事,但也不是闭目塞听什么都不知道,唯一没法及时探听的便是宫中事,难道,是宫里出了什么事? 是关雎宫?是宸妃有事了? 多尔衮在这里猜测,济尔哈朗和多铎都不说话,几个汉臣自然也不会开口。 殿中一时寂静下来。 这会儿再进来的人,脚步声就比较明显了。 更何况进来的人也没有刻意放轻她的脚步声。 奴才们都在外头候着,殿中就只有这么几个人。 循声望去,原是皇后携着庄妃来了。 皇后叫身边伺候的人也都退了出去。 她站在原处,挺直了脊背望着殿中的人,等大殿的门被关上之后,她与多尔衮对视片刻,最后目光落在皇太极的身上。 相伴多年的帝后,目光之中都是一片平静。 皇后说:“皇上,你不能一意孤行。不能立十一阿哥做太子。” 第114章 试探 听到皇后的这句话,殿中却比方才更要寂静些。 多铎眸中带着询问看向多尔衮,多尔衮轻轻看了他一眼,示意他稍安勿躁,先看看再说。 很显然,帝后是有话没有说完的。 皇太极沉默一瞬,才望着皇后道:“若是朕一定要立十一阿哥为皇太子呢?” 皇后道:“那就该让郑亲王睿亲王还有豫亲王知道十一阿哥的真实情况。” 在场的几人心里其实都已经有所怀疑了。 在看到皇后带着庄妃过来时,心中猜测更浓,只是因为圣威在前,作为臣子的总是不能质问君上的。 皇后这话一出,济尔哈朗便问道:“十一阿哥怎么了?” 要说他这位郑亲王确实是不愿意沾染这些事情。所以方才没有开口。 但是他是誓死效忠皇太极的,不论是皇太极的哪一位皇子被立为太子,或是继承大统,他都是要鞍前马后的支持的。因此下一个继承人的人选也是很重要的。 济尔哈朗不能隐退,自然很关心这些,就怕出什么问题,到时候事情到了他手里,又要难办起来。比起多尔衮能左右摇摆的立场,他是这一生都没办法换立场的了。 皇太极没有说话,只是望着皇后,皇后与他对视着,半晌后,皇太极垂眸,轻轻叹了一口气。 皇后便知道,这是默认了。 皇后心里也跟着松了一口气,她往前走了几步,看向皇太极的目光中闪过隐隐的怜惜,但也只有那么一瞬间就没有了,再望过去时,又是那样平静的目光。 皇后说:“十一阿哥天生目不视物。已经请太医看过了,没有治愈的希望。” 十一阿哥是天生目盲。一双黑亮的眼睛看着和常人无异,但就是什么都看不见。 十一阿哥当日出生时,哭声嘹亮,看着健康平安。宸妃怀着身孕的时候也都是一切正常的,生产也没有太遭罪,众人都以为是一切顺利的。 热闹隆重的洗三过后,就出问题了。 十一阿哥睁眼后,最先发现问题的,便是宸妃和贤福晋。 宸妃生怕希望落空,不愿声张,贤福晋自然也是帮着隐瞒的。请了蒙医过来看,瞒着人百般想法子,都是一点进展也没有。 宸妃和贤福晋是一味的瞒着人,关雎宫里的奴才们也都跟着瞒着,一丝口风都不漏。 可便是能瞒着别人,又怎么瞒得住皇后与皇上呢? 皇上看重喜爱十一阿哥,恨不得一天三趟的过来瞧,皇后也时不时的过来看,宸妃也不可能真的不让见,这一来二去的,十一阿哥的异常就被发现了。 皇太极殚精竭虑的为了大清筹谋,他的心血除了大清,就几乎都是放在了宸妃的身上了。 和宸妃再度有了一个阿哥,对这个小阿哥倾注的感情几乎是超过了当初的八阿哥。 理智上皇太极当然知道不应该这样,可是感情从来是不由人控制的。 他已年近五十,却还要遭受这样的打击。 面上看着都是好好的,也就只有皇太极自个儿知道,这是心都碎了。 十一阿哥因为天生目盲,目不视物,便是足月生产,也会比寻常的婴儿迟钝许多。因为要靠着听声音才能分辨一切,但是这时候十一阿哥又是什么都不懂得的,所以往后的成长会一步一步的慢下来。 这个疾病会影响十一阿哥到什么程度,谁也无法说清。 宸妃已经三十岁,这个年纪生下的孩子,她几乎是拼尽全力才生下的十一阿哥,哪怕是有生子秘方相助,也多半是有些不足的。 第343章 因此十一阿哥的将来,未必就是没有隐患的。 洗三的时候瞧着好好的孩子,这月余过去,已经是瘦了一大圈了。 似乎因为眼睛的原因,不能很好的感受周围,这孩子就有些敏感爱哭,总是睡不好,身子骨也跟着虚弱了很多。 只能是很精心的养着。 又因为这样的情形,不愿意叫外头的人知道,几乎是将消息封锁在宫中几个知情人口中的,只怕是满月的时候都不能出去见人的,就怕是又刺激了十一阿哥。 现在来看,十一阿哥洗三时的大哭,只怕就是被吓着了。偏偏他们后知后觉,直到现在才察觉出来。 皇后的意思,是想叫十一阿哥静静的养着,这会儿最好是不要太过于惊动十一阿哥,满月的时候照旧露个脸就成了,只要时间不长是不会有人发现的。 十一阿哥如今不是能不能立太子的问题,是能不能顺利长起来的问题,这样的情形,若想要十一阿哥平安的长大,实在是很不容易的。 偏偏宸妃与皇太极有执念。 看似是接受了十一阿哥如今的境况,但其实两个人都不能承受,还是心存幻想,心存希望。宸妃一心坚信十一阿哥一定能好起来的。 皇太极则下定决心要把十一阿哥推上去,要瞒着所有人,把十一阿哥立为皇太子。 皇后静静的望着皇太极,慢慢的走到皇太极的身边,轻轻的握住皇太极的手。 她嫁给这个男人也有二十多年了。 她应该是皇太极身边陪伴他最久的妻子了。她跟着他,从贝勒福晋到大汗中宫福晋,又到如今的皇上国主福晋中宫皇后。 她知道他的抱负理想,知道他的手段筹谋,从来都是在他的身边默默的支持他。 皇后从来不怀疑,皇太极要将大清发扬的信心与决心。这样心怀大志的男人,合该是要去勇猛的追寻荣耀的。 她只是不明白,何以他的另一面,会对海兰珠这样的情深意重呢? 皇后很清楚,如果任由皇上这样偏执,大清的基业可能都交不到十一阿哥的手里。将来之事就变数太多,难以预料了。 这时候的大清,最需要的就是稳定。 如果皇太极不能冷静,她就帮助他冷静。 皇后缓缓道:“还请皇上收回成命。” 皇太极看向多尔衮:“十四弟,你也是这样想的吗?” 一时几人的目光都落在多尔衮的身上。 多尔衮谁也没有看,只迎着皇太极的目光道:“蒙医若不成,宫中太医也不成。关内素有名医,自可找人遍寻。只是这件事,总是不能急于一时的。” 皇太极初听觉得这话刺耳,再一想,又觉得是个办法。 也让皇太极有种感觉,似乎追封阿巴亥没有白费。只要多尔衮没有说十一阿哥不可为太子,这事就还有回旋的余地。 皇太极一意要这样着急立太子,便是怕他们知晓内情后会拒绝,如今多尔衮没有一口回绝,那么事情就大有可为了。 蒙古的大夫不成,大清的太医不成,那关内还有那样多的人,那样大片的土地,那么多的能人异士,难道还治不好他的十一阿哥么? 皇太极的心里又燃起了希望。 “那就暂且不立十一阿哥为太子。满月照旧是继续的。” 还依着皇后的意思,满月大办,但十一阿哥不在人前太久,只稍微露脸就抱回去,好好的静养,等着人去寻关内名医为小阿哥诊治。 但实际上皇太极心底里,立太子的人选不做他想,就一心盼着能将十一阿哥给治好。 十一阿哥的事情,知情的人也就是这样多了,但时日长久了,怕是也瞒不住的,既然有了今日殿上一定要立太子的说法,那么日后,这太子之争只怕是压制不住的。 为十一阿哥着人去关内找寻名医的差事,又落在了多尔衮的身上。 多尔衮望着皇太极与皇后相携回宫,济尔哈朗与多铎也跟在后头送出去。 庄妃落后一步,从头至尾都是安安静静的庄妃,在临出去前深深看了多尔衮一眼。 多尔衮瞧见了,却目光平静,不曾有半分波动。 晚上回府,多尔衮抱着二格格在身上玩儿的时候,就与宁翘说起此事。 宁翘听见了,心里一动,这心思自然偏到了生子秘方上去了。但这会儿还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她问多尔衮:“主子爷还特特的记着庄妃瞧了你一眼的事儿呢?” 多尔衮指尖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那不是你与爷说,不许遗漏一点细节,要爷原原本本的说与你听的?” 宁翘便只管笑,笑完了才望着多尔衮道:“皇后娘娘倒是清醒冷静。这样的事儿,也还肯帮着瞒着。可既然要瞒着,怎么劝说皇上还要带着庄妃去呢?” “这些年,皇后对庄妃也是爱护有加了。走哪儿都跟着带着。在宫里的时候,也多是庄妃娘娘陪伴在身侧的。这样的时候,还要特意将庄妃娘娘带着去崇政殿,不会是就为了叫庄妃娘娘看主子爷一眼的吧?” “你心里都有答案了。还问着爷?” 多尔衮又把四阿哥抱过来,爷仨一块儿玩得一头汗,这样的天气可不能叫风咬着了,宁翘又忙着叫奶娘进来,把四阿哥和二格格抱走更衣收拾去了。 宁翘都吩咐完了,才过来同多尔衮坐一处,笑道:“妾心里有答案,主子爷许我说么?” 第344章 多尔衮含笑不语。 宁翘才道:“如今宫里的几位阿哥,要么生母不在宫中,要么生母身份低些,又不得恩宠。年长些的,就那么一个。都成年那么多了,怕是也不会动的。若是真心想动,只怕早就动了。” “皇上心里有指望,宸妃娘娘心里也有指望。出身八旗女真旧部的庶妃们是肯定没有指望的。如此一来,除了十一阿哥,便只有九阿哥的身份最尊贵了。” “皇后娘娘一字没提别的,可把庄妃带来,又叫诸位王爷贝勒大臣们看着,不就是想告诉众人,这里还有一个健健康康的九阿哥么?” 多尔衮垂眸,淡笑道:“原本这事不该这样早。也不会在明面上提起来。偏偏皇上心急,如此倒好了,各个人心里头都是蠢蠢欲动的。” 宁翘含笑望着多尔衮:“那主子爷心里的章程,可有取中的人?” 宁翘心存试探。 这节骨眼上的所有人,怕是都在试探多尔衮。 皇后将庄妃带去崇政殿,又何尝不是对多尔衮的试探呢? 九阿哥和十一阿哥,出身都是一样的。唯一的不同,就是宸妃是皇太极之挚爱。但在她们看来,对于多尔衮来说,支持九阿哥与支持十一阿哥也并无不同。 而眼瞧着十一阿哥身体孱弱是一定的了。将来这个孩子能不能好好的长起来,实在是很难说。 皇后笃定的模样,就像是在逼着皇上接受现实。接受宸妃的孩子不可能成为太子成为继承人的现实,然后要试探着把九阿哥推上去。 这是皇后与皇上的博弈。 多尔衮含着浅浅的笑,望着宁翘。 他如今真是常住在邀月堂了。 夜里回府,竟是连前院也不停留,直接就到了邀月堂来了。 来这里勤快,几乎就在这里起居,如今这里比他前院倒是更像是他的地方。 他的东西,小丫头自个儿的东西,两个孩子的东西都放在一处,满满当当的一屋子,都贴在他的心上。 如今是习惯了,也是瞧着这里最舒心的。 在这里放松身心,看着小丫头眸中的光亮,多尔衮想起的,却是她偶尔不自觉流露出来的不安。 他总是在想,她在不安些什么呢?问过两句,她似乎有所保留。 后来再想问那句话的时候,多尔衮就不问了。总觉得,似乎还不到时候。 她人在这里,心在这里,孩子也在这里。 多尔衮却也想将她的魂缠在这里。 多尔衮把人捞过来抱在怀里,语声轻缓:“皇上将要到知天命的年纪。皇上这些年征战,身体并不好。身上旧伤也有许多,平日擅加保养,但架不住早些年亏损过度,为了八阿哥的事极度损耗,现在也不过是强撑而已。” “常年亲近的人都知道,若再有一沉重打击,皇上是决计撑不住的。” 宁翘知道,要是再有什么事,皇太极就垮了,那件事会成为压垮皇太极的最后一根稻草。而之后的皇太极,就真的是在拖日子了。 多尔衮无所顾忌地道:“虽则对豪格颇多严厉重用的时候,但要立太子,把大清交给他,皇上是不肯的,也是下不了这个决心的。爷也并不愿意他来做这个太子,难以服众,就统领不了八旗。” “然则大清如今的境况,又非得年长些,至少是成年的君主来统率不可。皇上心里取中十一阿哥,固然重情,但也是深思熟虑过的。只可惜,皇后等人,与皇上心思不同。你要问爷,这一个个的幼子,爷都取不中。” “大清如今最是紧迫的时候,一时一刻也不能耽误,两三年的光阴拿得出来,八年十年的光阴,谁能拖着大好的时光去等着一个幼子长大?还要等着他亲政?等着他熟悉和学会这些事?” “若是他长成了,又不喜欢这些事,做不好,那岂不是白白浪费了光阴?” 宁翘垂眸,小声嘀咕:“那不是还有主子爷在么?” 多尔衮轻轻摸了摸宁翘的头顶,差点揉乱了她的头发,被柔软馨香的小丫头抱了个满怀。 多尔衮轻叹道:“爷可真不愿为他人做了嫁衣裳。” 宁翘碰了碰多尔衮的胸口,心想,你的心,我倒是懂的。 谁又舍得让你为他人做嫁衣裳呢?但愿你能得偿所愿。 多尔衮连日来辛劳的很,这一连身上这么多的差事,又没几日就要到十一阿哥满月了,熬了两日回来,说着话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宁翘可舍不得吵醒他。 四阿哥和二格格两个换好了衣裳过来一瞧阿玛睡了,却又舍不得自己回去睡,宁翘还没说话呢,两个小孩子就默默爬到多尔衮身边,抱着多尔衮的胳膊睡着了。 乖乖巧巧的两个小朋友和安安静静的多尔衮,宁翘瞧了一眼,自个儿倒是笑了。 屋里叫两个丫头在外间守着,宁翘这里就出来了。 站在廊下看清夜月色。 心里倒是难得的满满当当的。 屋里睡着的是她的孩子还有她的男人,一院子的花香,熟悉的让宁翘有那么一些些的恍惚,真实的反而像是在梦境之中。 如果不是还能远远的望见东院的灯火,宁翘就总会以为,这里是只属于她的家。 乌喇嬷嬷跟上来,轻声道:“天色不早了,主子也安寝吧。” “宫里的事,不瞒嬷嬷。” 第345章 “嬷嬷从前也是跟着孝烈皇后的人,从前年纪小,磨砺这许多年,如今是极好极稳重极受人尊敬的嬷嬷了。” 宁翘抬眸看着月亮,“旧人旧事,早已远去,模糊不清,原貌难寻。从赫图阿拉到如今的盛京城,宫里成了别人的天下,可那些散落的旧人,不知道嬷嬷还能寻到几何呢?” 月色底下,宁翘的眸中是比月色还要亮的光芒。 一时叫乌喇嬷嬷看的怔住了:“主子想要做什么?” “从前的女真旧部,如今飘零何处,编入哪一旗中。一家子都是怎样的,这其中万般牵扯,嬷嬷能厘清么?工程浩繁,我是很有耐心的。嬷嬷只管放手去做吧。” 宁翘望着乌喇嬷嬷微微一笑,“这不是主子爷的吩咐。是我想着,既受了礼王先福晋的嘱托,总不好辜负她的一片苦心。别人能仗着娘家所行无忌,那咱们怎么就不能寻一点老祖宗的恩惠呢?” 乌喇嬷嬷道:“奴才明白了。” 宁翘又道:“十一阿哥天生目盲。身体因此渐渐地虚弱下来。我听着总是不放心的。早先生子秘方的事,也同嬷嬷说起过。这是宫中绝密,知情的人不多,可将来,总是瞒不住的。” “嬷嬷着人去查一查,礼王先福晋临去之前那大半年的光阴了,除了来见过我,又去宫中宸妃跟前献那生子秘方,还做了些什么事?” “若是,若是能不着痕迹不惊动她们能拿到宸妃手上的那一份生子秘方,那就更好了。” 宁翘现在有些怀疑,怀疑李佳氏在生子秘方上动了手脚。 怀疑李佳氏是蓄谋已久,在死前布了一个局,搞不好把她也算在里面了。 这么一想,就觉得今夜这月色都显得清冷许多。 乌喇嬷嬷一一应下,才对着宁翘道:“福晋与佟佳侧福晋近些时日都忙。府里人人忙碌,倒是叫那边露出不少的马脚来。别的倒也罢了,怎么也闹不到主子和主子爷跟前来。只有一样,大格格那边似乎是有些动静的。” 宁翘挑眉:“什么动静?” “大格格与四公主五公主往来书信频繁。在府中跟着理事是,对蒙古之事十分的感兴趣。私底下也与福晋那边的蒙古侍女来往频繁。宫里也常常送来蒙古那边进献来的物事给大格格做礼物。” 宁翘闻言沉吟,她倒确实看见福晋与大格格的关系日渐要好。 大格格的婚事,宫里娘娘们的意思是很明显的了,佟佳氏那边尚不明确,但是看大格格的意思,莫非是很愿意嫁到蒙古科尔沁去? 宫里这样不遗余力的拉拢大格格,庄妃的四公主五公主这样亲近大格格,看样子,他们是真的很想睿王府的大格格嫁到蒙古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的嫡支去。 若不是现在大格格还差两年才能定下婚事,只怕那边早就着人来赐婚了。 宁翘在外头站久了,就回了屋里。 她到另一边去,也抱住了多尔衮的腰身。 多尔衮还在睡梦之中呢,却翻了个身,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将宁翘搂入怀中,宁翘唇角勾起,看了那边一眼,多尔衮也将两个孩子稳稳的抱着呢。 不管在外头思虑多少,在这温暖的床榻上,都自成一个温馨的小世界。 迷迷糊糊的睡着之前,宁翘被多尔衮密密实实的抱在怀里时还在想,她还是得找府里的府医好好的看一看,看看她的身体还有没有什么隐藏的问题没有发现的。 虽早就不碰那个生子秘方了,但就怕早年间碰过的留下什么问题来。 查清楚了才是心安。 这往后,她是绝不会再碰这个的了。 但这个东西,也不能失传了去,宁翘还是得把它都看懂,弄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然后用满文贴切的翻译一下。她又想,不知宸妃手里的那一份,也是用女真小字所写的么? 第115章 心意 满月宴上,宁翘还是在清宁宫见到了十一阿哥的。 这会儿天气渐渐的热起来,十一阿哥身上的衣裳柔软鲜亮。 就出来了那么一小会儿,宁翘还是瞧见了,比洗三的时候,十一阿哥确实是瘦多了。 尽管皇后等人都在帮着遮掩,若是有心去瞧,还是能看出来十一阿哥是有些迟钝的。 眼睛不会跟着动,便是动了,也是有些茫然无措的模样,这就已经是很明显的事情了。 不知就里的福晋夫人们就问皇后这是怎么了,本来还以为出月后的会光彩照人的宸妃也是有些憔悴的样子,这母子俩的模样倒是惊着众人了。 毕竟内情如今没几个人知道,在外头的人看来,宸妃和十一阿哥正是风头无两的时候,不该如此憔悴消瘦的。 皇后含笑与众人解释,说是十一阿哥从皇庄回来有些颠簸了,这会儿就同宸妃一样,母子俩都有些苦夏,过段时日就会好的。 毕竟是在月子里从皇庄回来宫中的,总是会有些影响的。 皇后状态如常,还有庄妃在旁边帮衬着说话,这些人就没有不信的了。 多尔衮回来与宁翘说起这些事,宁翘自然没有在外头宣扬的意思。也只随着众人一样,装作是什么都不知道的。 便是和豫亲王府的佟佳氏在一块儿的时候,两个人也默契的没有提起过这些事。 宁翘只当在宫里热热闹闹的坐到结束,便可随着众位福晋夫人们一道回去了,却不想到了下午,预备着要出宫的时候,却有庄妃身边的大宫女苏麻喇亲自来请宁翘,去永福宫坐一坐。 第346章 看着这位在后世久负盛名的大宫女,宁翘神色不动,莞尔一笑:“庄妃娘娘相请,我自是要去的。” 庄妃面上用的理由,是请宁翘喝夏茶,吃些草原上送来的羊腿子风干牛肉和一些茶点。 宁翘与庄妃素来没有深交,这样单独去庄妃宫中的饮茶倒是极少的事情。 盛京城中的宫城,宁翘走过最多的地方,便是清宁宫,其次便是关雎宫。 这永福宫还是头一次来。 皇后所居清宁宫,那自然是最好的地方,正室嫡居,又多是后宫中接待福晋夫人们的地方,因此入眼自然是一片庄重的。 一应陈设物件,也都和皇后的性子地位相配。 当初建造五宫,是先将宫室建好了,名字定好了之后,嫔妃们才一一得封然后搬进去的。 定下清宁宫之后最为贵重的是关雎宫宸妃时,海兰珠还不曾入宫,也还不曾遇见皇太极。 皇太极心中没有贵重之人,这宫室便空着了。 之后遇见海兰珠,几乎是很快的时间两个人就合心合意了,皇太极指定海兰珠住进了这后宫除清宁宫外最贵重的地方。 关雎宫陈设富丽堂皇,与海兰珠一贯喜欢华丽奢贵的性子是一脉相承的。 后头的三个宫室自然就及不上这两处了。 永福宫所在是庄妃。 庄妃无宠,也只因是皇后侄女被一直疼爱,但在地位上,她这里的一应陈设物件肯定是不好超过前头几位姐姐的。 别人那里人声鼎沸颇具皇妃高华所在,而踏进永福宫的宫室,宁翘瞧着那渐渐落下去的夕阳,映在这余晖中的宫室和庄妃本人一样,都笼罩着静谧的安逸。 别人那里是花团锦簇鲜花着锦,倒是这里,家常的模样,颇有些过日子的安宁。 宁翘与庄妃见礼,落座后,庄妃令人上茶,才与她笑道:“我这里简朴些,倒是今年供上来的茶不错。想着这满宫的人,也只有宁侧福晋有这个雅兴与我品茶,就请宁侧福晋过来了。” “头次相邀,宁侧福晋不要怪我唐突冒昧就好。” 宁翘笑道:“娘娘抬举了。” “不是抬举。”庄妃笑道,“我是听说过的,宁侧福晋家中有汉人绣娘,这几年府上也从未避讳过这一点。观宁侧福晋的行动做派,是旗人家里的姑娘,可识文断字,斯文温雅,这一点,那确是比旁人强上许多了。” 宁翘借着饮茶,垂眸勾唇,庄妃今日这样夸奖,可真是难得。 居然说她斯文温雅。当初和宸妃对峙的时候,庄妃可是全程都看见了的。 庄妃这样的人,若非海兰珠入宫成为皇太极的爱妃,她在这后宫之中,必是能得宠的,哪怕不能得宠,也不会叫自己的日子过得太差。 这个女人从来不是甘作透明人的性子。若果真甘于平淡,又何必要与皇后保持那样密切的关系呢? 她是心静理智,但是也聪慧过人。 “娘娘这里的茶,果然是很好的。” 宁翘笑道,“我们府上的福晋,与娘娘还是亲眷,她就不爱喝这样的清茶。倒是草原上的奶茶能对我们福晋的心。妾还以为,娘娘也是爱喝奶茶的。” 在永福宫以外的地方,宁翘但凡能看见庄妃的地方,她所饮用之物,皆是奶茶。实在是宫中蒙古嫔妃更多,便是年节底下招待进宫的诸位福晋夫人们时,也多是预备奶茶的。 除非是喝不下去,才会令叫人上些自己惯用的来。 但进宫来,总不好过于特殊的,因此也是无人将自己特殊些。 这倒是宁翘头一回看见庄妃缓缓饮茶,品茶之处,倒真是很有些意派。 她原本是想,蒙古人大约都是爱喝奶茶的。尤其是这几位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她们太乐于炫耀自己的出身,巴不得盛京城中的人都知道,草原上的奶茶才是最好的。 庄妃轻轻笑了笑:“清茶清心。有时候腥膻之物用多了腻味,用些清茶还是很好的。” “听宁侧福晋提起你们府上的福晋,她如今也该少用些的。不是说身子骨不好,总是肯病的,又是这样的年岁,操劳费心过甚,就是该好好保养的。我瞧她的面色,像是病了些时日的,也不知道如今在府上,是不是还在跟去岁似的吃药啊?” 宁翘心口微动,为着庄妃的话。 她知道福晋的面色不好,总是苍白憔悴的模样。 只是正院的事把守的很严实,轻易探知不到。府里的府医有宁翘这里专用的,还有一位是预备着给福晋和其余女眷所用的。 福晋几乎是很少动用。只知道福晋消瘦,猜测她可能是劳累生病了,宁翘是丝毫不知福晋去年还吃过药的。 庄妃竟知道。 那庄妃所说的,是真是假呢。还是用这话在试探她的? 宁翘道:“我们福晋素来刚强,倒是我们几个年岁小,承蒙福晋照顾多些,福晋的事情倒是很少与我们年轻的商议。娘娘说的这个,妾就更不知道了。” 庄妃淡声道:“她自然是不会叫你们知道的。如今你们府上,两个侧福晋都在帮持家事,若是她病了,就是一定要休养的。她那里是正院,又怎么肯轻易放手呢?我的这个姐姐,向来都是最要强的,自然是不肯在你们跟前示弱的。” “别说是我,便是皇后娘娘,私底下也是劝过的,无非是要她保重身子,不要过于劳心费力,总是要为将来打算的。可这日子是自个儿过的,她听不进去,我们又有什么办法呢?如今,还不知道这个病是个什么境况呢。” 第347章 庄妃凝望着宁翘的双眸,“宁侧福晋,咱们这里是有成例的。这侧福晋是可以扶正的。你说她这么执拗,将来还不知道好处给了谁呢,是不是呢?” 宁翘心里是有些吃惊的。 庄妃的话说到这个份上,莫非福晋的病很重? 又或者,庄妃就是在故意试探她的。 宁翘对福晋之位没什么觊觎之心。 也没想过要取代福晋成为睿王府的嫡福晋。 多尔衮的嫡福晋,多少人盯着的。 大博尔济吉特氏能从豪格的侧福晋扶正为嫡福晋,那是因为出身在科尔沁的博尔济吉特氏。 叶赫那拉氏也因为是代善喜爱的嫡福晋,再加上出身尊贵,才能从侧福晋被扶正为嫡福晋的。 这都是有特定的原因在的。如今多尔衮的处境,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的人虎视眈眈的盯着,宫里的娘娘们若一致对外,皇上那里不松口,多尔衮的嫡福晋要想是八旗的人,必定是难上加难的。 宁翘是想在这里好好的生存下去。 做这睿王府的侧福晋,一路走来已有许多杀身之祸,她最想的事好好的活下去,带着她的孩子一起好好的活下去,不想为此丢了性命。 如果这个福晋之位会让她立刻送命,那还不如不要。 庄妃的话,宁翘是一分都不敢信的。 宁翘道:“人吃五谷杂粮,荤肉素菜,凡夫俗子,哪有不生病的呢?这病了,自然是寻大夫治好的。身前之事好好尽心,自然是不必提早想那身后之事的。” “我们福晋眼明心亮,又操持王府这么些年,还有娘娘们的关心爱护,必然是知道如何好好照顾自己的。我们两个侧福晋,日常里好好做自己分内的事,为福晋分忧,便是不想那许多的未知之事了。” 庄妃笑道:“宁侧福晋果然是心胸开阔之人。若姐姐能有你这份心胸,那许多的事情也不必烦扰在心,眼前困境也就迎刃而解了。” 宁翘只点头含笑。心里却在想,也不知庄妃说的这个姐姐,说的是她们福晋,还是宸妃呢。 “听说进府的那个济尔莫特氏,十四爷连瞧都不曾瞧过一眼?” 宁翘道:“我们王爷连日繁忙,况且这等事情——” “侧福晋只管说,是瞧过还是不曾呢。”庄妃没等宁翘说完,就轻轻截住了她的话,含笑问宁翘。 宁翘望着庄妃眸中幽光,抿唇道:“不曾瞧过。” 庄妃哦了一声,饶有兴致的道:“那这么说,十四爷是不喜欢她?” 宁翘抬眸,安安静静的望着庄妃。 庄妃今日很不一样。与她寻常的模样几乎是大相径庭。或者说,这才是庄妃的本性么? 因为与庄妃接触少,宁翘总觉得她有些捉摸不透。不似宸妃,对话几何就总能让人猜出几分心思来。 不过一个济尔莫特氏,也值得庄妃这样关注吗? 还是说,询问济尔莫特氏是假,借机关注多尔衮的动向,才是真的。 宁翘静静道:“她是侍妾进府的,又是镶红旗的出身。普通旗人家的姑娘,如今还在府里叫福晋带着人教她规矩。爷们喜不喜欢她,总是要看她自己的造化的。妾又哪里能知道王爷的心意呢?” 庄妃含笑道:“我以为你是十四爷身边最贴心的人。就好似我亲姐姐在皇上身边是一样的。却原来你不知十四爷的心意么?” 宁翘是不知道庄妃是个什么心思,但是这样说话,实在是令人很不舒服。 这话若是答不好,落在庄妃手里,就是个把柄。 宁翘落下茶盏:“天色将晚,妾还要回府去。娘娘若是无事,妾便告退了。” 庄妃笑道:“侧福晋急什么呢?如今府上那么许多人好好的照顾着四阿哥和二格格,两个孩子好好的,又不会有什么事情。晚回去一会儿,也是无碍的。” “我这里的东西,称不上好,但也是我的一番心意。你我难得相聚,侧福晋就在我这里用晚膳吧。人人都知道你来了我的永福宫,我也不会害你的。” 宁翘走也走不成,这性子上来了,将那茶盏用指尖碰了碰,干脆对着庄妃身边的苏麻喇笑道:“我这里的茶冷了。劳烦姑娘给我再送一盏来。” 她是存了气性的,偏不肯叫她身边的丫头去,偏要使唤庄妃的人。 庄妃含笑看了苏麻喇一眼,苏麻喇笑得跟一朵花似的:“奴才这就去。” 宁翘见她们主仆那样,便也笑道:“娘娘盛情难却。那妾就留下了。” 她倒是要看看,庄妃想要干什么。 宁翘这几年跟着多尔衮,这膳食上头的口味也跟着重了许多。 她又爱吃,府里郭喜那边叫她训练的,每日里都是变着花样送膳食过来,多尔衮也爱吃,郭喜那边热火朝天的伺候,膳食的花样是一日比一日多。 吃惯了府里前院的膳食,庄妃永福宫这里的东西,自然是比不上自己府里的花样多了。 宁翘尝了尝,菜色清雅,瞧着也挺精致的,还很是家常,味道也还是不错的。 但据她所知,皇太极的口味比多尔衮的口味还要重些,他们又尤爱饮酒,怕是永福宫这里的膳食,绝不符合皇太极的口味。 皇太极来这里甚少,庄妃这日子过的,就纯粹按照自己的喜好来了。 “我们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的小格格今年也十六了。” 第348章 庄妃闲谈笑道,“这回也跟着过来了,宁侧福晋当是也瞧见了的。这两年小姑娘长开了许多,那年落水留下的寒症也调养的差不多了,侧福晋瞧着,她合不合十四爷的心意呢?” 第116章 真心 庄妃这里的膳食,自然是不合宁翘心意的。 也就是那科尔沁拿来的烤羊腿还不错,宁翘用了一些,可口味实在与喜欢的相差太远,又不是相谈甚欢的气氛,宁翘勉强用了一下,就撂下了。 听见庄妃这话,宁翘干脆就拿了干净的帕子来擦了手。 她不吃了。 “女子最忌寒症。” 庄妃身边的人倒是殷勤,苏麻喇又含笑亲自过来奉茶,宁翘看了她一眼,这回没有接了。 多尔衮知道她在永福宫,叫了宫门口候着的烟雨进来伺候,这是怕她在宫里吃亏,否则身边的侍女没有这么容易就能进来的。 烟雨到身边来了,宁翘自然是不要苏麻喇了。她也不想给庄妃这个面子了。 宁翘继续道,“小格格当年落水时妾不在现场。但也不是没听人说起过。怎么偏偏就是肃亲王福晋在的时候掉进去了呢?听说,还是肃亲王福晋推了一把,才落下去的。她们是亲姐妹不假,可这样的事情,不知道娘娘做晚辈的,还有皇后娘娘那里做姐姐的,可有给小格格一个交代呢?” 这是科尔沁的事。可当年这件事,也牵涉到了宁翘。 若非宁翘不上场,这件事也不会成为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内部的事情。 要害人的人,至今还没个定论呢。 宁翘也不打算给庄妃面子了。 就盯着庄妃笑道:“当年格格还小的时候,也不是没见过我们王爷的。若王爷喜欢,何不早些接进府中呢?这两年,小格格在科尔沁调养身体,娘娘可见我们王爷问过一声么?” “况且小格格当年落水,那么多人都瞧见了,那么冰冷刺骨的水洞里头被捞上来,小格格几近昏厥。寒气侵体,调养了这么久才好,又是年少的时候伤了身子,不知道这生养之上,会不会有什么影响呢?” “倒也不是妾担心忧虑,实是府上这样多的科尔沁姑娘,一个有身孕的都没有,妾也是怕前车之鉴,重蹈覆辙。” 庄妃也撂下了,见宁翘不用了,便吩咐人将膳桌撤下。 屋里点了灯,越发显得永福宫清幽无比。 庄妃瞧着墙边宫灯,轻轻笑道:“我的这位小姑姑或许是遭了无妄之灾,替别人背了灾祸也未可知。” “何况,宁侧福晋身边不是有礼王先福晋给的生子秘方么?这秘方也能调养身体。若得之一二,我的这位小姑姑又何尝不能生子呢?” “当年侧福晋在寒雪之中站立摔倒,不就为此伤了身子么?有了生子秘方后不久就有了身孕。” 宁翘就不愿意叫庄妃将这两桩事混为一谈:“妾的情形具体是如何的,娘娘应是清楚的。寒雪之中伤身,是那府医被人收买蒙骗人的话语。妾的身子无碍。” 庄妃眸光柔和望过来:“那宁侧福晋觉得,这生子秘方究竟有没有用处呢?” 宁翘直视着庄妃的目光,眸中幽光微闪,反问道:“娘娘觉得呢?” “我又不曾用过。怎知有没有用处?” 庄妃笑了笑,叫苏麻喇将东西拿过来,一本集册递到宁翘跟前,“这是宸妃姐姐从礼王先福晋那里得来的生子秘方。原本的东西是女真小字所写的。宸妃姐姐不懂,姑母也不懂,倒是我略懂一二,便替宸妃姐姐逐字逐句的译出来。这是满文的,还有一份蒙文的。” “我想请宁侧福晋看一看。” 宁翘道:“看什么?” 庄妃笑道:“我将原本的女真小字也抄录了一份放在里头,想请宁侧福晋看一看,和侧福晋那里的一份有没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怎么同样都是有孕生子,我宸妃姐姐的十一阿哥,便与府上的四阿哥和二格格这样不同呢?” 宁翘感受到了庄妃的敏锐与敏捷。 这样的心思,难怪会成为最后的赢家。 她那里才怀疑上,想要人寻一份宸妃那里的生子秘方,庄妃这里拐弯抹角的,就把这东西给拿出来了。 可这东西宁翘是需要,却也不能从庄妃手里拿的。 庄妃手里给出来的东西,岂是那么好拿的? 见宁翘不接,庄妃就笑了,将东西搁在桌案上。 “这东西,是宸妃姐姐求来的。” 庄妃道,“是与不是,好与不好,都是死无对证。唯一的证据,便是宁侧福晋手里的那一份。可若是咬死了是你的主意,十一阿哥的罪责,也就只能担在侧福晋的身上了。蓄意谋害皇嗣,从一开始就和礼王先福晋计划好了的,这水泼下去,侧福晋身上还干净的了么?” 宁翘轻声道:“娘娘这是在威胁妾。” 庄妃轻笑道:“我是想与侧福晋和睦相处的。” “小格格年岁到了,是该进府的时候了。十一阿哥的事儿上,总是要有一个出口的。这口气不出去,舒坦畅快的人就会少很多。” 宁翘瞧着这屋中到处都放着小孩子的东西,收拾的很妥当很整齐,也能看出来的,庄妃对九阿哥的用心与看重。 没等庄妃说完,宁翘便道:“娘娘挟着一件事儿,却要求这么几桩事。娘娘的心思,还真是深广如海。娘娘这些年,不如意的事情也很多吧?深宫寂寞,娘娘的心,又落在了谁的身上呢?” 第349章 宁翘起身,居高临下的望着端坐在灯影里的女人。 布木布泰。她在心里喊了一声这个女人的名字。 “当初在关雎宫时,妾被宸妃娘娘为难,娘娘还赶来解围。妾走不了,是我们王爷将妾带出去的。那时候,我们王爷的话,娘娘还记得吗?” “妾如今要走了。娘娘拦不拦着妾呢?” 庄妃默了片刻,才道:“侧福晋要走,苏麻喇,送侧福晋出去吧。” 宁翘冷道:“不必了。我能自己走。” 她想,其实这没有什么好生气的。可是又觉得很生气。 若一点都不在乎多尔衮,她大可以只想着这生子秘方的事,可偏偏庄妃拿着问的,是要把小博尔济吉特氏送到府里来的事情。 她威胁自己。 这难道不能怪多尔衮吗?生得那样好,出身又那样好,如今地位尊崇,就连出嫁的女人都时常惦记着,更别说旁人了。 宁翘想,这就是该怪他的。 宸妃只管着受宠恩爱,这等冲锋陷阵的事情,倒是叫庄妃自己来做了。 宸妃这会儿只怕什么都不知道,自己的亲妹妹有这样深厚的私心。而庄妃如此行径,只怕是得到皇后的默许。 为什么就盯上她了呢?还不就是拿捏别人没用呗。 这边苏麻喇出去瞧了好一会儿才回来,庄妃还是那样端坐着。 “人都走了?”庄妃问道。 苏麻喇道:“走了。估摸着这会儿都已经出宫了。” 庄妃看了一眼那集册:“还以为有这个东西,就能拿捏她了。果然还是我小瞧了她。” 苏麻喇轻声道:“主子方才还说,是想与宁侧福晋和睦相处的。” 庄妃道:“本来我是这样想的。但她走的时候说的话,你也听见了。这还怎么和睦相处?” 苏麻喇道:“那也是主子先前先说的呢。奴才知晓主子的心不是这样的。皇后娘娘请主子教导格格,说这些人里头,主子是最了解十四爷的人,这话着实戳心了。要不是有这个事,主子又何必出头呢?还平白伤了心。” 庄妃淡声道:“不是这样的,却也是这样的。为了九阿哥的前程,就只能是这样的。苏麻,难道你想着,将来咱们都为十一阿哥善后吗?若果真如此,姑母的一片苦心,就真的都白费了。” “咱们草原上的人,不能永远留在草原上。曾经骑马去过的地方,总是要能再去的。” - 宁翘出得宫来,外头候着的烟霞忙迎上来。 这回跟着出来的是烟雨烟霞两个,别的丫头们都在家里留守照顾。 宁翘问烟霞:“主子爷回府了?” 烟霞道:“尚未。主子爷还在值房办差呢。” 宁翘也知道他忙,都这个时辰了还不得回去,想必等回府的时候又会很晚了。 宁翘便说回去。 烟雨是叫进去跟着宁翘的。在永福宫里的事情就只有烟雨知道。 见主子出来就面色不愉,烟霞就有心想问问怎么了,可看着烟雨对她使眼色,又见宁翘说了一句回去就不说话了,这话也就问不出来了。 宁翘心情不好,心里还存着不痛快,回去的路上都无话。 回了邀月堂看见四阿哥和二格格粉嫩嫩的小模样,这才有了一点笑模样,只是话还是不多,陪着四阿哥和二格格玩耍的时候也只是顺着小孩子的意思来,完全没有往日那样发自内心的高兴。 宁翘从来都是高高兴兴的,淡定冷静从容快乐知足,跟在邀月堂里伺候她的人看见的宁翘都是如此模样的。 这么几年光阴里,还从没有见过自己伺候的侧福晋是这样的。 烟雨烟霞两个回忆了一下,哪怕是最开始的时候主子在府里受尽了欺负,也都是笑盈盈的模样,反击的时候也不见这样生气的,这真是头一回了。 去永福宫的事儿,几个人都是知道的。 但唯有烟雨一个人跟着进去了,那主子与庄妃究竟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也就只有烟雨一个人知道了。 趁着宁翘和四阿哥二格格玩耍,乌喇嬷嬷同烟霞私底下就来问烟雨了。 烟雨是知道为什么,可是没有主子的允许,她哪敢说呢? 乌喇嬷嬷和烟霞问的紧了,烟雨只能苦着脸道:“嬷嬷,姐姐,你们饶过我吧。没有主子的允许,我是一个字都不能说的呀。我只能说,咱们好好的伺候主子吧。这事儿不是咱们能解决的。” 奴才们哄不好,也劝不好的。还得主子爷来。 有这句话,乌喇嬷嬷和烟霞就知道她们是无能为力的了。 宁翘自然不会将气撒在孩子的身上,和四阿哥二格格玩了好一会儿,她就调整好了心态,高高兴兴的陪着两个孩子玩耍。 只是贴身伺候的人知道,主子看起来是开心了,但是心里其实并不和平日里一样的。 从没见过宁翘这个模样,倒是底下伺候的奴才们个个都警着神儿,生怕有什么事触怒了宁翘。 宁主子平日里和气,但真要是罚起人来,也是不手软的。 外头的肃穆气氛,宁翘这里可不知道。 进宫一整日,四阿哥和二格格见不到额娘,心里想念的不得了,这会儿就缠着宁翘一起玩。 听见外头禀报说主子爷回来了,宁翘也只是微微一顿,二格格一张天真笑脸喊她拼积木:“额娘。” 第350章 宁翘抬眸,正见到多尔衮一身朝服都没换就进来了。 宁翘挑眉,接过二格格手里递过来的积木,直接送到了多尔衮的手中:“叫你阿玛陪你拼。” 多尔衮直接将衣襟一扯,就把朝服脱下来了,自然有人上前来收拾,多尔衮穿着里衣抱住二格格,笑呵呵的陪着二格格搭积木:“更衣哪有陪二格格玩重要呢?二格格说是不是啊?” 二格格大声说是。 多尔衮又摸了摸四阿哥的脑袋,才望着宁翘道:“你怎么不高兴了?” 宁翘扯了一个笑脸:“妾哪里不高兴了?” 多尔衮道:“从永福宫出来就没见你笑过。一张笑脸都没了,还没有不高兴?” 宁翘奇道:“主子爷又不曾亲见,怎知妾没有笑?” “宫里多少双眼睛看着的。” 多尔衮失笑道,“怕是你还没出宫,这话就传到了我的耳中。” 宁翘冷道:“这宫里的人嘴可真是碎。怎生一个个的都这样长舌妇?主子爷就只管听他们的,就断定妾不高兴了?” 多尔衮本来是不信的。但心里还是担心着呢,要不然也不会穿着朝服就直接过来了。 可这会儿一看这神色,就知道小丫头是真的生气了。 这倒真是奇了。小丫头向来都是很少生气的,或者说在他跟前很少这样外露的生气。 多尔衮瞧见这一幕真是饶有兴味,不知庄妃如何了,居然能将小丫头招惹成这样。这话可很少在小丫头嘴里听见的。 多尔衮悄悄和四阿哥说话,又故意让宁翘听见:“快去哄哄你额娘。你额娘生气了。” 四阿哥和二格格从榻上跑过来,一左一右的抱住宁翘,奶声奶气的说话,叫额娘不气不气。 这孩子才丁点大,就会那么几个短句,谁成想叫多尔衮这样打发了。 宁翘心都软了,抱了抱两个孩子:“好了好了。额娘不生气,你们饿不饿啊?饿了去吃点东西,好不好?” 两个孩子倒是不饿,但就是有点困。 眼巴巴等了宁翘一日,午觉都是没睡的,这会儿玩了这么久,眼皮子都打架了,宁翘一人脸蛋上亲了一口,就叫奶娘抱下去哄睡去了。 照这个光景再熬下去,非得熬坏了不可。既然困了,那肯定是要回去睡的。 两个孩子叫抱走了,多尔衮才去屏风后头更衣,不要人伺候,直接将宁翘牵进去了。 “究竟怎么了?”多尔衮把人抱在怀里,“和爷说说?嗯?” “是不是庄妃欺负你了?” 屏风上图案华丽得很,百朵牡丹盛放,是绣娘们绣了许久才做成的。这是她做上侧福晋的时候收到的礼物,她很喜欢,就叫给摆出来了。 宁翘的目光落在那上头,心里却在想。她总是想着要两个人身份对等了才要谈恋爱,才肯讲情爱,这是不是自己将自己给束缚住了? 人的心,哪能是这样精准控制的? 难道一辈子脱不了这个身份,就一辈子不敢把自己的心拿出来?不敢叫人知道,她宁翘究竟是个什么心性脾气? 一辈子都戴着假面具和人活一回?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还潇洒了一回,虽然做女首领没做成,但是她至少活出了她自己的。 谁又能说她现在不好呢? 宁翘的目光落在多尔衮面上:“我要是说,我被庄妃欺负了,爷要怎么办呢?” 多尔衮目光一凝:“怎么欺负的?她骂你了?” 宁翘道:“何止是骂妾?几乎就是将那巴掌落在妾的脸上。” “就差没指着妾的鼻子同妾说,科尔沁的小格格到了年岁,咱们就该把她迎到府上来做侧福晋。她落水身上有寒症,就该把生子秘方拿出来请她好好的调养身子,然后为主子爷生养儿女。九阿哥健康平安,比别的阿哥出身都好,妾就该劝着主子爷支持九阿哥做这个皇太子。妾要是不服呢,她就坏了妾的名声,叫妾去死。” 宁翘一股脑的说了。用词犀利,直白大胆。 倒叫多尔衮拧了眉头:“那爷就叫她去死!” 宁翘拽着多尔衮的衣襟,又不肯好好的给他系衣带,她嘀咕道:“她说的这些话,我很不高兴。” “王府里还要多少女人才能填满?” “是不是填满了,只要他们一个不满意,就能叫你把人挪出去,然后再选新的他们喜欢的人送到你身边?” 宁翘轻轻点了点多尔衮的胸口,“主子爷的心,还装得下多少人呢?” “北方佳人,南国佳丽,将来送到主子爷面前的人,主子爷瞧见了喜欢的,是不是还要预备叫妾学着福晋那样照顾她们呢?” 第117章 喜欢 多尔衮如今这个地位,盯着他的人自然是多得很的。 作为府中最得他心的侧福晋,宁翘这里盯着的人也只会更多。 因为他如今的身份地位,很多的人,尤其是后宫的娘娘们反而不再来找他了,福晋和佟佳氏那里找了都没有大用处,宁翘身上牵系众多,自然就都去找她去了。 他当然想把小丫头好好的护在身边,好好的宠着她,什么都不叫她接触,什么都不让她费心,但如今这样的情形,显然是不可能的。 这不是一个安稳的时候。 后宅中的女子,除却真正身份低微不必出去见人的,其他的人都是不能独善其身的,越是往上走,便越是要面对外界的一切。 第351章 他曾经想,宁翘这样的性子,在后宅之中其实并不好,是很容易受欺负的。学不会对主母低头,这日子就注定要艰难些。 可她偏偏入了他的眼,也入了他的心,做侍妾的时候不妥当的性子,反而在做侧福晋的时候适应良好。 多尔衮喜欢的便也是这样的性子。若果真一味的柔弱,怕也是不会叫他这样牵动心神了。 多尔衮还曾想过,若早几年,小丫头到他身边来,怕是他也没有这样的心思哄着她为她筹谋,那时候他自身尚且难保,只怕是要蹉跎小丫头好几年,也不能有这样的时光相伴。 若晚几年,他身处高位,在上头待久了,应当也不会喜欢小丫头这样的性子。 偏偏就是在得封睿亲王的第一年,小丫头到了他的身边来。正是锐意进取拥有一定能力为自己攥取地位和收获曾经失去一切的时候,她正是来得巧,合了他这时候的心境。 她还是侍妾的时候,这府里府外就没有消停的时候。 当初头一回带她出去,就成了众人之间的焦点,成了女真旧部与蒙古博弈的关键。也是她命中注定的事。 做他多尔衮宠爱的女人,就不可能一辈子都在内宅之中待着。 说这丫头性子不好牙尖嘴利的,可真要是比起狠毒来,她哪比得过外头的人呢? 人都说睿王府的宁侧福晋恃宠生娇,娇这自然是的。他自己养在身边的小丫头,娇滴滴的自然是他最清楚的。 可又哪里有蒙古的女人那么狠呢? 就比如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那一回。现在想起来,多尔衮都觉得这小丫头向来在这方面有些拘谨了。 是一直都拘谨着的。也不知怎样让她放开些。就只好越发的待她好,叫她放心,叫她不怕,倒是功夫不负有心人,这一回可是叫她说出了真心话了。 早先就问过了的,她想要什么呢? 那一双会说话的漂亮眼睛将什么都说尽了。偏偏就是不肯直接说出来。 今儿听见小丫头说这些,多尔衮心里就高兴了。 对嘛,这才像个样子嘛。 这可不是早几年的时候,府里进了新人,她还只能眼巴巴的看着,眼巴巴的留人,半句话也不敢说的。 多尔衮拢着衣带,干脆把宁翘整个抱在怀里,叫她的脸蛋贴着他的胸膛,柔声道:“如今才觉得,你更有些人情味。这样才好。不像假的,像个活的。” 宁翘的脸贴着他的温热,倒是愣了一下,还生着气呢。 这话什么意思,说她以前虚伪? 像个活的?以前不像活的? 但听出他不反感这意思。她哪里又不明白呢?这是挣脱了自己给自己装上的套子。总不能等着不是奴才了再做这些事。难道这些话要一辈子憋在心里难受么? 要是再这么刺心,将来还怎么和多尔衮过日子? 和和气气的过日子也好,谁受得住三番两次的被人到眼前来问怎么给你男人送女人呢? “主子爷这是嫌弃上妾了?” 宁翘就作,就娇,“这新人进府才半年,主子爷不喜欢这一个。知道又要有新人进府了,这还没进来呢,就不喜欢妾,就预备着惦记旁人了?” “妾要是没有人情味,这府上的事儿,那就两样了。” 她这样阴阳怪气的说话,多尔衮倒是听的勾唇。 偏就是喜欢这不庄重的小模样。 多尔衮抱紧了她,勾着下巴亲了一会儿,才捏着小丫头红扑扑的小脸道:“什么时候说嫌弃你了?” “爷是喜欢你。这么些年了,这么喜欢的,就你一个。” 这话说出来,多尔衮自己倒是顿了一下,眸中含着几许温柔笑意,眸光灿若繁星。 这话放在心里许久了,今日说出来,才觉得舒坦。 宁翘第一次听见多尔衮这样明确的说出来。以为并不会如何的惊喜波动,但心内的涟漪微漾是没办法忽略的。 她忽然就有点不想说话了。方才已经将要说的话都说过了。 此时心中千言万语,竟不知道该先说些什么才好。 一双盈盈含着春水的眼眸就那么望着多尔衮。 多尔衮干脆把人抱到榻上,将床帐子放下来,一方天地里密密实实的落下来,就好似天地之间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多尔衮说:“如今这个时候,爷的心里在想些什么,难道你还不知道?哪还有心思放得下旁人的?” “这两年,你又见爷往谁哪里去过?” 多尔衮吻住宁翘,“小博尔济吉特氏进府的事,你不必放在心上。她进不来的。” 宁翘被迫承受,多尔衮的动作热情又汹涌,宁翘已是说不出话来。 宁翘心里却总还是咽不下这口气。 她的脸红着,好一会儿才圈着多尔衮的脖子,找到了自己低哑的声音:“主子爷如今是位高权重,可上头还有一位呢。主子爷有自个儿的筹谋规划,若为这些事叫主子爷担了不好的名声,阻了主子爷的前程,我心里也是不乐意的。” 多尔衮听了便是笑:“你是怕又有个进府赐婚的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怕爷不能抗旨不遵?” 宁翘热着脸不说话。 多尔衮便低声笑道:“这时候怎么就想不明白了?你不会叫她们自顾不暇,再也没精力盯着你?再也没法子送小博尔济吉特氏进府么?” 第352章 只管叫人家来捣乱,自己怎么就不能去主动捣乱呢? 宁翘嘀咕道:“我不会害人的。” 多尔衮亲了亲小丫头,失笑道:“谁叫你害人了?” “除了害人,难道就没有别的法子了?这里头,这些个人,又不是人人都是一个心思的,人人心思各异,你想着法子,叫她们各自为营,你坐收渔翁之利,谁还顾得上把人送进来呢?” 宁翘的眼睛亮晶晶的:“主子爷的意思,主子爷是许我动手?” 多尔衮爱怜的抚了抚宁翘的脸蛋,眸光温柔,动作却不肯缓下来:“她们已经动手了。你这里,不能只管这样的。” “爷早就许了你。什么事,你都只管放手去做。” “爷说了,爷对你的期望,大着呢。” 宁翘的声音碎不成调,晕晕乎乎的好一会儿,觉得自己几乎要沉溺在多尔衮的热里了。但多尔衮的这些话,却随着那些凶野的动作,深深的沉入她的脑海之中。 好一会儿,她抱着多尔衮的脖子,低低的哼道:“要是我不出手不小心伤着谁了,伤了庄妃什么的。你可不要心疼。” 多尔衮没听清,问了一句:“说的什么?” 宁翘低低一笑,模样妩媚动人:“没有说什么呀。” 这样亲密的时刻,她一个字也不想提起庄妃,不想提起别的女人。 多尔衮在这个时候,合该心里就是想着她念着她的。 身边只有她,耳朵里听见的也只能是她。就让她自私一点好了。 这几年,自庄妃能与她说话的时候,在她跟前提起多尔衮,总是亲昵的唤着十四爷。那模样就好似在同宁翘讲,你看我与十四爷这样熟稔,你怎么不来问问我呢?问问我究竟和十四爷是怎样的关系呢? 宁翘偏偏不问。她不喜欢庄妃提起多尔衮的语气。 也摸不透多尔衮心里对庄妃究竟是个什么态度。也不知他们所谓的‘过去’是什么样的‘过去’。 甚至因为历史上的那些事,她还很在意这个。 但问也不是这个时候问的。庄妃摆明了就是故意为之。 宁翘还是想再多看看的。 她还是觉得,多尔衮不像是对庄妃有情的样子。她也不想误会多尔衮,可一个人挣扎在这里,从来都只是想好好活下去的人,可能心里最最相信的,还是自己吧。 好不容易挣脱了自己身上的套子,总要先走出来看一看,不可能一下子就把自己的底牌都放出来的。 她这里想的多了,那里多尔衮倒是不满了。 捏着她的下巴就咬了下来,宁翘吃痛,多尔衮才笑起来,不许她再分心了。 宁翘这才收敛心神,全身心的沉溺到了多尔衮给予的汹涌之中。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等宁翘再回神的时候,倒是月上中天了。 多尔衮神清气爽,正沐浴回来。 他随性得很,衣裳带子也不系了,就那样畅怀回来,一撩开床帐对上一双含水的眼眸,多尔衮倒是笑了。 “怎么醒了?”多尔衮过来又把人抱住,“不是向来都睡得沉沉的,一觉到天亮的?怎么这回不困了?” 多尔衮倒是兴致好,还想再来。宁翘哼哼不肯了。 她要梳洗,也不肯叫多尔衮跟着。 自己去了回来,刚上床榻,就被多尔衮又抱在怀里了。 宁翘人乖乖的,眼睛却很亮:“妾是想问,给十一阿哥请大夫回来的事情,主子爷可定下了?” 多尔衮听了便笑。 没想到是为了这个事,连觉都不睡了。 他也不管小丫头这亮晶晶的眼睛里头转着什么心思,便只答道:“人选定下来了。只是尚未出发,再等几日就要乔装南下了。” 多尔衮也不瞒着,道,“你父兄都在都尔弼城中练兵。等你兄弟婚事过去,你兄长还是要回去练兵的。你弟弟留在京中读书也有些年了。这个年岁,正是可以出门历练的时候,就叫他跟着去了。他不曾出去过,留头之后也是面生,去南边不会叫人认出来的。” 多尔衮当然不是只叫宁克申自己出去的。多尔衮又点了些人,都是面生的,还有人护着宁克申一同去。 这一趟出去虽不为了打仗,但南边也不太平,她们是出去找大夫的,但多尔衮也有意叫宁克申出去看一看,看看南边如今究竟是个什么境况。 这第一手的消息,这边总还是需要的。以防万一,宁克申身边自然也是需要人护着的。 叫旁人去,总是不放心。这样的差事,还真只有宁家的这个合适。 宁翘见问出来了,还来不及说自个儿的想头,倒是敏锐的察觉到了多尔衮的一句话。 “留头?”宁翘道,“主子爷许妾的弟弟留头去?” 多尔衮道:“那不然呢?就这个模样去,还没进去山海关,就要引得几路人马的追杀了。” “便是乔装改扮,也是无用的。若是匆忙之中假头发掉了,叫人看出身份来,那还怎么回得来?不若留头去,你弟弟瞧着温文尔雅的,又师从范文程,如今看着就很像南方的文士。” “至于说行为习惯这些,说话行事的,叫他改了就是。实在不会,学一学范文程就可以。他还年轻,不似那些年长的人,总是扮不好的。这回跟着去的,还有汉军旗的人,范文程身边的人也有,都是可靠的人。不会叫人看出破绽来的。” 第353章 宁翘是对那留发不留头的印象太深刻了。 没想到多尔衮在这件事情上远远没有那样的强硬和凶蛮,反而还挺随意的。 宁翘试探性的问道:“若叫克申留头,主子爷将来会歧视他吗?” 多尔衮失笑道:“你这是什么话?也不过是头发罢了。将来回来剃掉就是了。又有什么要紧的。如何叫你弄得,好似什么大事一般。” “这是办差。有什么不可以的?” 宁翘想了想,低声道:“妾是想着,以为主子爷绝不能接受旗人有明人发式。或者也看不惯明人那样的发式。” 多尔衮深深看了宁翘一眼:“发式又有什么要紧?要紧的是人。是那大片的疆土。” 宁翘轻轻眨眼,她想,大清君臣,都是这样想的吗?那些亲王贝勒勋贵大臣们,等到了入关的那一日,也是这样想的吗? 多尔衮这一刻是这样想。那入关之后,面对那些被刻意激发起来的满汉矛盾,也会这样想吗? 宁翘不想自大,却又忍不住想,能不能因为自己的出现,叫多尔衮还会这样想呢?若能缓慢过度,那该多好。 第118章 有心 只是如今想这些,着实是为时尚早了。不过此一番倒是意外探明了多尔衮的态度,宁翘心里也是有一份计较存着的。 宁翘对宁克申的办事能力没有怀疑,纵然早先的时候还过于青涩,但如今历练了这么些时候,又是被多尔衮看中领了这个差事的,想必不会有问题。 多尔衮含笑望着宁翘:“你问这个,是对十一阿哥的事有想法?” “原本是没有想法的。” 宁翘倒是坦诚,圈着多尔衮的脖子轻声道,“这一遭从宫中出来,妾就有些想法了。” 也是多尔衮方才的话启发了她。 宁翘小声道,“他们去请大夫的路上若有消息,十一阿哥的病症若有进展,能不能把消息也给妾一份呢?” 多尔衮倒是怜惜她,轻轻在宁翘唇边落下一吻,才道:“不必与爷这样小心翼翼。” 多尔衮道:“我这里差事太多了。实话与你说,十一阿哥的差事,我并不想如何尽心。这样的事情,能领差事的大有人在,为何叫你弟弟去呢?就因为他面生,不是冲锋陷阵的人。” “博闻识记的人占了一多半。这一路去寻医,看山川河流,地形走势是最大的心思。江南灵秀之地,便是连我们都不曾打过去的地方。总是听人说起,不如亲眼去看一看。” “十一阿哥自有他自己的造化。天命在前,也不是爷这个十四叔能够搭救的。” 太医院里的太医又不是庸碌之辈,那也都是杏林高手。都说十一阿哥是天生目盲,这天生就看不见的人,还要如何救治呢? 多尔衮这样的想法,宁翘其实是能够理解的。 站在目下的立场,宁翘也觉得多尔衮的做法是没有错的。十一阿哥就此孱弱下去,对他是有好处的。 若是为看关内形势,那倒是不好找他要消息了。宁翘心里冒出来的念头,大约是要打消了。 人家是为正事,政事为大,宁翘如今又不是入朝为官做宰的,恐怕也不好耽误。 就在宁翘想着是不是要另找法子的时候,多尔衮却望着她笑道:“爷的话还没说完呢。你怎么倒是泄气了?” 多尔衮道,“爷也不问你想要做些什么,既然许了你的。你便只管放心大胆的去做就好了。” “定下这桩事的时候,爷就一直在想,若这差事握在爷的手里,明里暗里都是爷掌控,恐怕招惹太多事端。爷想着,你既有这个心思,那不如这个差事就交给你。那一路人一应消息,都送到你这里来。爷这里,也就没法子刺探了。外头的人也不会想到,这桩事是你手底下掌控的。便是想要作乱,也找不到时机了。” 多尔衮越想越觉得如此安排甚好,当真起身,叫了周德胜来,悄悄将他安排好的那些人的名册及路径一并拿来,都在烛光暗影里交给了宁翘。 “你既有心,便都交给你。若有事,只管吩咐周卫去传话。这是暗地里的差事,就经他的手口。” 多尔衮甚至道,“你若是想要更改时间路径,也都随你。爷只要最终的那几样成果。” 这是给予宁翘极大的自由了。 这也是入关后亲王侧福晋所绝没有的权力。 这也就是入关前,也就是多尔衮这样站在权力中心的人才能如此。 若是换个不出头的人,身边的女子也是不能出头的了。 宁翘想,这其中的翘楚,只怕就是孝烈皇后一人了吧。孝烈皇后当年在先帝跟前侍奉,也是触碰过这些事情的。若非她善于机变。当初皇太极等人也不会忌惮她至此。 便是当今皇上的亲额娘,孝慈皇后也不曾在先帝跟前有过孝烈皇后曾经有过的待遇。就更别说如今的皇后宸妃还有庄妃了。或者都有参与,但毕竟有限。 宁翘看多尔衮的意思,似乎不仅止于此。但总不妨碍将来如何。 宁翘心里打定了主意,她不是孝烈皇后那样的女子,也不会成为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家那样的皇后和娘娘们。她心事清明,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如今走到这一步,也是为将来了。 “妾不会辜负主子爷的厚托。”望进多尔衮一双眼里,她不闪不避,那一双幽深的眼中闪动着温和的光芒,旁人或许不懂的睿亲王如今的心思,宁翘却是懂得的。 第354章 宁翘撑着精神到此处,把这件事有了结果,她心神放松下来,一肚子的计较就都放下了,这才觉得身上犯困,趴在多尔衮的怀里便是要睡了。 多尔衮给的那些东西倒是先放在了床榻底下的暗格里,这样的东西不好放在屋里明处,倒是暗暗的收好,宁翘才能放心。 多尔衮眼里,哄自己的小丫头最是事大,别的很可以都不必放在心上。 如今也不是往年时节了,宫中与王府互相掣肘,不会再有趁着他不在京中直接就赐婚,直接就叫人进府的事情发生了。 小丫头如今叫他养的牙尖嘴利的,这要是放出去咬人,那可是很疼的。不招惹她就罢了。若是招惹她,必定是惹了一身麻烦的。 想着想着,多尔衮垂眸看了一眼怀里的人,幸而这丫头睡着了,要是知道这么想她,怕是又要恼了吧。 多尔衮勾了勾唇,但想起今日之事,眸中点点笑意淡去。 庄妃么。 是在永福宫里沉寂安静的太久了吧。也是叫皇后护着太久了。 她以为,这继承人,便只在她的九阿哥和十一阿哥里头选么? 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真以为自己能一手遮天了? - 宁翘睡得晚,但在平日里的时辰起身倒是并不觉得怎样疲累的。 晨起就叫人把四阿哥和二格格抱到跟前来。多尔衮一早就走了,近些时日公事繁忙,晨起也没叫醒她,更衣洗漱后就走了。 连前院也不曾停留,说是直接到宫中值房去用早膳的。 多尔衮这样来去匆匆的,回府直接去了邀月堂,若是要见幕僚看公文,便只管在前院。从前头过来直接到了邀月堂,基本上是不在后院停留的。 这样忙的睿亲王连府里的花园都没有时间去逛,依着多尔衮如今的心情,怕是也没有那个心思在府里闲情逸致的看山水。 福晋那边的小心思,教给济尔莫特氏的小心思也就通通用不上了。 这都遇不到人,还能如何用呢? 她们总不能来邀月堂直接抢人吧。 多尔衮若是要见大阿哥二阿哥,直接在前院就见了,大格格也会有固定的时间去前院上课,也是能见到的。至于三阿哥,在宁翘这里也是常常见的了。 宁翘瞧着三阿哥四阿哥二格格一处玩,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在身边陪着。 她坐在廊下瞧着,身边是乌喇嬷嬷陪着。 宁翘道:“叫嬷嬷放出去想办法取得宸妃手上那一份生子秘方的事,就此罢了。” 宁翘同多尔衮生气一回,两个人过了一夜就好了。 这里烟雨得了宁翘的允准,便将永福宫之事与烟霞和乌喇嬷嬷说了。 乌喇嬷嬷再听宁翘的意思,便轻声道:“主子还是预备要接庄妃送过来的集册?” “不接。” 宁翘遥遥望着孩子们那边的欢声笑语,“她心思不纯,递过来的未必就是正确的。不叫你继续探下去,也是为了这个。” “庄妃既然动了这个心思,若咱们还在找这儿东西,消息迟早要送到她跟前去的。若是她再想办法送过来,又落入她画的套子里去了。迟早还是要叫她捏住。” 宁翘道,“这东西原本是给宸妃的。自然还是往宸妃手里要是最妥当的。宸妃和她,如今也不该是一条心了。若是筹谋得当,宸妃手里的,才会是真的。” 乌喇嬷嬷道:“奴才明白了。奴才会吩咐下去的。” 宁翘请乌喇嬷嬷将昨日多尔衮给的东西拿出来。 她在外头待不住,总觉得外头热,倒是小孩子们乐此不疲的要在外头待着。 宁翘嘱咐他们别晒着,又有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陪着,宁翘也不必过分忧心,就在进屋后,将心思放到了这些名册和路径之上。 看着那路径规划,宁翘心里思绪万千。 关内如何,她生活了那么多年,难道还不清楚吗?只是中间有几百年的时间相隔,山川河流或者大概相似,其余的可能就没有相似的地方了。 她熟悉的是将来,而非现在。 有了四阿哥和二格格,她切实的感受到自己是生活在这里的。 有了她在的这里,将来还不知是不是那样呢。 宁翘沉下心去看他们此行的路径,这应当是有过高人指点的,一应所经过的路段都是精心设计的,人选也都是极其妥当的。 宁翘将这些都一一印刻在脑中。 多尔衮不在意是否真的能寻到诊治十一阿哥的名医,但宁翘希望他们能寻到。走访江南,宁翘需要他们找到这样一个人。 若没有这样的一个人,她又该如何拿捏宸妃呢? - 四阿哥和二格格周岁的时候,睿王府声势浩大的开宴。 宫中赏赐如流水般送到王府,又送到邀月堂宁翘跟前。 宁翘粗略看了看礼单,就叫乌喇嬷嬷和几个丫头登记造册,然后将东西收归库房了。 只将皇后宸妃以及庄妃送来的礼单放在案前,反复斟酌观看。 四阿哥和二格格刚出生的时候,宫里送东西来,皆说是赏赐。 如今再送东西来,除了皇太极的是赏赐之外,皇后宸妃庄妃所送的东西,内侍皆称之为礼物。 为着什么呢?宁翘心知肚明。 多尔衮不曾明确站队,她这里也没有拿出明确的态度来。 第355章 庄妃倒是很有耐性,还能坐得住,她也等得起。 但皇太极和宸妃那边明显的厚礼,宁翘就知道,皇太极和宸妃心中,怕都是有焦急的。 毕竟十一阿哥的身子越来越弱,他们无法为十一阿哥继续造势,外头有关要立十一阿哥为太子的声量也就跟着弱了下去。 可是这立太子的事情,提起来是容易的,再想要人不提起,那却是很难的。 人人心中蠢蠢欲动,这时候和人说,不要立太子了,以后再说吧,那谁能甘心呢? 自然就是说什么的都有。 这里头提的最多的,便是九阿哥了。 九阿哥和十一阿哥的出身不差什么。九阿哥总在人前,人人都能瞧见的健康聪慧。庄妃在人前又是不争不抢的性子,又得皇后爱护,多少人的目光就都落在庄妃身上了。 若果真要有一个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的阿哥,人家倒宁愿是九阿哥。毕竟十一阿哥,实在是见的太少了。 因为皇太极的不宠爱,那几个庶妃身份太低了,那两三个八旗女真旧部所出的皇阿哥,就真的没什么人关注了。 八旗女真旧部这边,似乎在这样的声势浩大之下,竟隐隐妥协了。 宁翘想,他们真的妥协了吗?恐怕未必吧。 他们应当是在等多尔衮的态度。 或者也可以说,在等她的态度。 在等整个睿王府的态度。只是宁翘想着,睿王府里的这几位,福晋和佟佳氏,她和多尔衮,怕是不可能站在一条道上的。 宫中厚礼,也是上位者的赏赐。坦然受之并无不可。可宁翘却没有放过这进宫的好时候。 该去皇太极跟前谢恩的,自然是一定要去的。 亲王贝勒府上的阿哥们,很少这样受关注的。便是大阿哥周岁那年,也不曾这样声势浩大过。 宁翘还是要进宫代四阿哥和二格格谢恩的。 她的孩子还这么小,不必面对这些,正好了,她做好了面对这一切的准备。 关雎宫中,宸妃这里听着安歆禀报。 “宁侧福晋先往皇上跟前谢恩,而后又去了清宁宫和永福宫。现下,往咱们关雎宫来了。” 安歆道,“宁侧福晋在皇上跟前说了几句话,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在清宁宫待了一刻钟,在永福宫待了一刻钟不到便出来了。” 宸妃瞧着摇篮里好不容易睡着的十一阿哥,声音轻如微风:“我还想,她怎么先去了永福宫,是要将我这关雎宫视若无睹么?” “她虽然牙尖嘴利不招人喜欢,可也不是这样不周全的人。人人心思摇摆不定,睿王都不曾表态,怎么她就亲疏上了?原来也不过是一刻钟。一刻钟能说什么体己话?到最后来我这里,是要长谈?” 安歆也不知道,自然是没法接宸妃的话。 当初宸妃为了逼迫宁翘,将服侍在跟前的大宫女安颜折损进去了。 安歆是后来跟着上来了。纵然在宸妃跟前服侍,安歆也不敢胡言乱语,生怕得罪了宁侧福晋,回头宸妃也不保她,反而把她送出去顶罪了。 其实要安歆自己想,宁侧福晋行事其实同睿王爷一样,实在是难以捉摸,也未必最后来关雎宫就是长谈的意思。 若是也待不足一刻钟就要走了呢? 宸妃不愿叫十一阿哥离开自己的视线,可一会儿又要待客,哪怕宁翘不肯长谈,宸妃也有些话要说,十一阿哥入睡艰难,这些时日总是睡不好,这孩子消瘦的可怜,宸妃也不能当着他的面与人说话。 交代自己身边的大宫女和奶娘一起好好的看着。宸妃还是到了待客的外殿。 宁翘来的时候,她已经坐好了。 宁翘笑吟吟的进来行礼问安:“劳娘娘久候了。妾来娘娘跟前谢恩。” 见宁氏还似那样容光焕发的模样,恍惚还能瞧见当日游猎时那等动人姿态,宸妃心中也不免感叹,她倒是日子滋润得很,怎么偏偏她的四阿哥和二格格就无事呢?还平平安安的到了周岁。 宸妃赐座。 宸妃懒怠与宁翘周旋。 她直截了当地道:“宁氏,你去了清宁宫和永福宫,最后才来本宫的关雎宫,是坏了这宫里的规矩。如今,有了睿王的宠爱,你就这般轻视本宫吗?” 宸妃近些时日,常常感到力不从心。 或者说,在知道十一阿哥天生眼盲之后,她就像是被什么活生生的抽走了力量,每天都觉得生命力从身上流走。这流逝的东西,她竟抓不住,也留不住。 如果十一阿哥不能好起来,她可能真的就无法振奋了。 十一阿哥的到来注入她身体里的那股力量,她求生的欲/望在慢慢的退却,甚至比当年失去八阿哥的时候还要更深更重。 她不敢说出来。皇太极几乎将她和十一阿哥当做命根子般看待。她是舍不得再让这个男人伤心了。 她是多自私的一个人,又是多自私的一颗心,偏偏她的男人身上还肩负着大清,她可以让出去一些,但让不了更多了。 如果她不成了,那就只有皇太极能保护十一阿哥了。阿玛额娘,总要有一个人留着的。八阿哥不在了,难道十一阿哥也留不住吗? 整日里心里如此煎熬,让宸妃在面对宁翘的时候,失去了和她周旋的闲情。 宁翘含笑解释道:“娘娘误会妾了。” 第356章 “妾进宫是为孩子们谢恩来的。在皇上皇后跟前,又去了永福宫,是只为谢恩。妾来往宫中也有些年头了,怎会坏了宫中的规矩呢?最后来关雎宫,除了在娘娘跟前谢恩,也是为了同娘娘说说话的。” “妾难得和娘娘说话,难道娘娘不欢迎妾么?” 第119章 共识 宸妃看着眼前的宁翘。她觉得宁翘跟之前有些不一样了。 宸妃为了十一阿哥的事,已是极少在人前出现了。在十一阿哥妥当之前,她也没有那个心思到人前去,这一颗心是都放在十一阿哥身上的。 她也已经很久没有单独见过宁翘了。 人多的时候说不了几句话,就那么瞧着也瞧不出什么来。皇上比她更睿王的动向,她就心安理得的不再关注任何人了。 今日再看,宁翘竟没有为了之前为难她的事情与关雎宫反目成仇。却也不再如当日那样情状,这样的锋芒毕露淡定从容,似乎当初刚成为侧福晋时的谨慎规矩,已经被她给丢下了。 “说话?”宸妃道,“宁侧福晋想与本宫说什么?” 宁氏有倚仗才会如此。她的倚仗无非便是睿王的宠爱。 当初宸妃其实并不将睿王府这个小小的侍妾放在眼里。甚至还因为有人闲话,说宁氏之于睿王,就像是她之于皇上一般。 宸妃很是嗤笑,宁氏怎能与她相比? 她与皇太极相伴相守,她当初入宫,那是一进宫便是宸妃之尊,除皇后之外,便是她的地位最为尊贵。宁氏算什么? 可偏偏就是这个她瞧不上的宁氏,竟一步一步走到了今日。 为了宁氏,睿王竟是这两年连别的院子别的女子都不碰了。专宠之势煊赫日盛。这是宸妃都不曾得到过的。 便是皇太极宠她爱她,这后宫之中,还有个出自八旗庶妃所生的十阿哥呢。 宸妃倒是很想看一看,宁氏究竟能走到哪一步?她也不愿意承认,或许她心中还在艳羡宁氏,难道睿王没有子嗣之忧?皇上便是有的。 子嗣丰茂,总是好的。 哪怕宸妃并不将一个出身八旗的庶妃放在眼里。 睿王迟迟没有明确态度,宸妃心中心绪良多,却不认为今日能从一个侧福晋这里得到答案。她想,如若睿王想要求些什么,也当是和皇上谈的。 哪怕宸妃这里的大宫女早就换了人,可这叫蒙古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把持住了的关雎宫,宁翘还是不能掉以轻心的。 奉上来的茶水宁翘也没有动。 她望着宸妃微微笑道:“自然是说一些与娘娘如今切身有关的事情。” “娘娘可知道,为十一阿哥寻名医的队伍,已经走到了南边?” “你怎会知道的?”若非宸妃还记得自己的身份,不能在宁翘面前太过失态,只怕这会儿就直接站起来了。 皇太极与宸妃说过寻名医的事。 立太子不成,宸妃和皇太极的希望都寄托在为十一阿哥寻名医的上头了。 关于这件事,皇太极并没有与宸妃说的太多。是怕宸妃牵挂太过反而伤了身体。 此事是交给睿王去办的,皇太极让宸妃放心。 十一阿哥渐渐瘦弱,宫里的太医会好好照料十一阿哥。若有一线生机,那便是在南下的人身上了。 宸妃不知道他们兄弟是怎么谈的,但皇太极的笃定让宸妃很安心。这样隐秘的差事并没有几个人知道的。 哪怕知道内情的几个人都知道一定会为十一阿哥寻找名医,但是叫谁去,什么时候去,走到了哪里,这些都是绝密。哪怕是皇后那里也并不十分清楚。 外头爷们的事情,宁氏怎么会知道? 宸妃冷静下来:“是睿王让你来的?” “我们王爷并没有这样的吩咐。” 宁翘不欲将宁家牵扯进来,也不欲暴露多尔衮的安排,但她张口也是要让宸妃相信的。 她微微笑道,“娘娘为何会觉得,妾不会知道呢?” “如若是礼王先福晋同娘娘说这样的话,娘娘还会怀疑话中的真伪吗?” 宸妃目光微凝,她竟自比礼王先福晋。 礼王先福晋,那是差点跟着礼亲王要做过大福晋的人。一个不得礼亲王喜欢的嫡福晋,偏偏稳坐正室地位几十年,压着叶赫那拉氏在侧福晋的位子上一待也是几十年。 要说没有点手段,那是不可能的。 这些从女真旧部走出来的福晋,手底下没点人,那也是不可能的。 只是随着大清的建立,八旗的编入,这些女真旧部的势力如同黄沙入滩,砂砾沉海,再也寻不到半点踪迹。 宸妃不禁疑心,莫非宁氏接手了李佳氏手底下的人? 又或者女真旧部的人,也叫她笼络了? 想起李佳氏那样看重宁翘,病重之际还要去探望即将生产的宁氏,这个猜想不是不存在的。 宸妃道:“你提及寻医之事,你手上还有什么消息?” 宁翘口述道:“我收到一封信。诉言小儿盲症,起因多变。天生目盲,也不是一定就没有治愈的希望。但是需要对症。即需要知道切实的情况,才能找到对症的医者。” “娘娘需将产前所做的一切准备都详细录出来送出去,对症后,才能请医者前来诊治。” 这也不算宁翘诓骗宸妃。山高路远的,宁克申确实写信过来这样说的。那边医者众多,若是请错了,这一来一回的可耽误时间了。 第357章 况且又是给大清的十一阿哥请大夫,这其中风险更是许多。 若能越发细致,自然是能请到更对症的医者。 宁翘缓缓道:“娘娘当初从礼王先福晋手中得到的生子秘方是什么样的。娘娘都是如何使用的。用了什么没有用什么。还请娘娘一一言明。” 宸妃眉心微动,后面的话很好理解,前面那一句是什么意思? 宸妃道:“这生子秘方,侧福晋手里不是也有吗?为何要问本宫?” 宁翘定定的看着宸妃道:“妾原本也是这样想的。可是最近的种种迹象都表明,可能这两份生子秘方,不是一模一样的两份。” “娘娘可曾想过,为什么我的四阿哥和二格格就无事,偏偏十一阿哥就有事了呢?或许有人想,这是巧合吧。可究竟是不是巧合,将两份生子秘方一对,自然就什么都明晰了。” 宁翘说这话的时候镇定自若,平静的像是言说今天的天气很好一样。 可听在宸妃耳中,却如惊涛骇浪般,在宸妃心中掀起轩然大波。 宸妃面沉似水:“这生子秘方,是李佳氏亲手送到本宫手中的。” 她当时真的是被迷昏了心窍。一心一意的只想要生子秘方,想要再给皇太极生个小阿哥。 在拿到生子秘方后,宸妃就叫人译出来照着做了。 她本来不觉得有什么问题的。那个时候沉浸在那样的心情之中,后来有了身孕后更是顾不上想别的了。 李佳氏用生子秘方换得她不再为难逼迫宁翘。宸妃以为这桩交易是划算的。 直到知道十一阿哥天生目盲的消息,宸妃日日瞧着自己的小儿子,心里转着的念头便是方才看见宁翘时所想的那些。 怎么偏偏就是四阿哥和二格格无事? 宸妃的心里不能承受更多了,因此她不是不想,是不敢深想。 可宁翘的话,将她心中的那个猜想给坐实了。 李佳氏,她怎么敢的? 宸妃道:“你空口无凭,怎么敢到本宫面前说这样的话?” 宁翘道:“是不是空口无凭,只需要娘娘将东西拿出来与我的对一对便知道了。娘娘往后,想必也不会再用这个东西了的。难道娘娘心中,就对此一点怀疑都没有吗?” “至于我为何到娘娘面前说这些。是因我不想被人算计利用。我想,娘娘也不想被人算计利用吧?此事关乎十一阿哥平安与否,娘娘若想十一阿哥还有希望,自当不会拒绝妾的要求。” 只许她们要挟利用,难道不许她也活学活用? 宸妃现在确定了,这不会是睿王的主意。这不是外头爷们的事情,这是八旗女真旧部和蒙古福晋夫人们之间的博弈。 其中的代表,便是她们两个了。 可这代表究竟是不是对手,那就两说了。 或许从前是,但现在么,李佳氏人都死了,还要在死之前搞这样一出。 大概她绝没有想到,宁氏一身反.骨,偏偏就是不按照她所定的路去走。 宸妃心中几番计较,叫来安歆:“将那东西拿来,交给宁侧福晋。” 宸妃道:“李佳氏所给的是女真小字而成。本宫这里不懂这个,但总是有人懂的。如今叫你一说,也不知道译出来的是不是对的。你既然开口了,那就一并拿走吧。劳你多看看了。” 宁翘身边是跟着烟水烟清进来的,宸妃那边的大宫女送过来,两个人忙上前接了。 宸妃还要再确认一番:“上回你去永福宫饮茶,出来时瞧着似乎不高兴了。是不是本宫这个妹妹哪里不周到,惹得侧福晋生气了?” 宸妃主动提起,宁翘正好试探言明:“妾与庄妃娘娘实在是话不投机。可若非庄妃娘娘启发,妾还想不到这许多事。妾不受算计利用,更不受胁迫。娘娘深知此处,妾也是不愿意娘娘一直蒙在鼓里的。” 宸妃垂眸,瞧了半晌茶盏中的浮沫,才淡声道:“九阿哥年纪也不大,有些人就迫不及待的将他带到人前去了。本宫的这个妹妹,向来安安静静不言不语的,但那也只是给你们看的,深宫之中,哪有单纯的人呢?” “她倒是懂几分女真小字。侧福晋可不要错信了她。有十一阿哥在,皇上总是最疼爱幼子的。” 宁翘这就明白了。这对亲姐妹关系瞧着本来就不甚亲密,现在再听这些话,就知道她们姐妹也未必如面上看见的这样和睦融洽了。 庄妃那日所说的话,应当也是八.九分真的。姐妹俩的龃龉,宁翘是不管的。反正她今日的话是带到了。 庄妃都不肯安安静静的待着,那就怨不得别人要对付她了。 有十一阿哥这个桥梁,宁翘也算是暂时和宸妃达成了共识。 宁翘在关雎宫中坐的长久些,但也并没有耽搁太久。 她还借故看了看十一阿哥,仔细记下十一阿哥如今的情形,以便回去写在给宁克申的信中,也是为了叫那边的医者看一看。 这还是她头一回这么仔细的看十一阿哥。 十一阿哥如今消瘦成这个样子,倒还是能看出长得很像皇太极。 这孩子也是病弱,将来能不能长成,总是不好说的。可真要宁翘说,这宫中几位娘娘和阿哥们,最好是互相制衡,谁也占不得上风,才是对多尔衮最好的。 互相掣肘,多尔衮这里才能舒坦些。要是哪一方占了上风,多尔衮那里就会吃力了。 第358章 宁翘肯尽心,不是为了十一阿哥。终归也是为了多尔衮的路能走的平顺些。 多尔衮要权衡的利弊太多了,只怕这些细枝末节他懒得理会。 可这样好的能够拿捏宸妃的机会,宁翘不愿意错过。 多尔衮又肯放手让她去做。这个男人待她的心意,不容忽视。 出得关雎宫,宁翘是早有准备的,她也不肯叫人看出来,便只管做出一副冷淡神色,叫人看不出喜怒,但绝不会让人看出来她和宸妃平静的达成了共识。 宫里头的眼睛太多了,宁翘出来之前就叫烟水烟清把宸妃给的东西藏好了。 外头是谁也看不出来的。 只是她来关雎宫一趟,又明显比另外两宫的时间要长些,只怕皇后与庄妃不可能没有动作的,可这就不在于她的事情了。 宸妃也在深宫数年了,她们姑侄姐妹自己斗去,宁翘很可以不必理会的。不过从旁关注还是可以做到的。 宁翘回来给宁克申写书信,他们一路南下,遇到许多的事情,都详细记录下来,再遣人悄悄送回来。 沿途风貌地形,所遇官服民人动乱之事,也全都记在上头了。 南边正是乱的时候,对关外防御甚重,是费了些周折才能进去的。 但这一份乱,倒是正好方便了宁克申他们行事。 宁翘接到这些书信,自己都没拆,直接就送到多尔衮跟前了。 倒是多尔衮毫不在意,往往当着她的面拆开,揽着她一同观看。 宁翘自然也就跟着一起看了。 有时候品评几句,其实也是想了解多尔衮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为政理念。 作为领兵入关的第一人,这位睿亲王的想法是很重要的。而那些簇拥着他的人的想法,也是很重要的。 毕竟在关外做亲王,和在关内做摄政王是不一样的。 又或者。 在关外做皇帝,和在关内做皇帝也是完全不同的。 第120章 深藏 宸妃倒也是个谨慎的人。 给宁翘的东西并不是李佳氏给她的原件。 便也是女真小字的,但宁翘一看便知道,这是叫人誊抄过的。女真小字并没有那么多的人会写,即便是照着抄也不会写的很标准,因此一看就知道是抄过的。 而且所给的抄件并不是庄妃的字迹。也就是说,这个原件宸妃不只是抄过一遍的。宸妃甚至贴心的将她们所译出的版本放在里头了。 宁翘给拿出去了,她是不需要这个的。 李佳氏的生子秘方并没有那么多。也不似汉家典籍那样多少卷多少章的。它就是一小节一小节的,短小精悍,意义只要是确定下来,也是很好理解的。 就因为是女真小字,所以才会难懂一些。 宁翘这边将东西都译出来之后,就开始慢慢的比对。看看她所拥有的这一份和宸妃所得到的这一份是否是完全一致的。 这个工程倒也不算如何浩大,但也很是花费了宁翘一些时日的。 竟是过了一个年节,过了个极冷的冬日正月,积雪尚未化全的时候,宁翘才比对出来了结果。 宸妃的那一份,还真的跟她的不一样。 这活儿宁翘一个人是干不来的,烟雨烟霞几个丫头八旗的出身,但是年纪不大,自然不懂得这个,就是乌喇嬷嬷从旁协助的。 结果出来的时候,宁翘看着纸上未干的墨迹出神。 乌喇嬷嬷在旁轻声道:“主子的这一份,应当是真的。” 宁翘道:“何以见得呢?” 乌喇嬷嬷道:“奴才不懂药理。原本也是不识字的,这些还是后来在外头办差执事时自个儿学的。那会儿背地里知道主子爷是给奴才撑腰的。奴才也不愿意拖了主子爷的后腿。就悄悄的学了这些,就想着有朝一日总不能什么都不会,总是要有个傍身的。将来没人懂这些了,奴才懂一些,就能给主子分忧了。” “这几句话粗看也没有什么不同。但细究起来,照着宸妃娘娘这一份这样换了,又照着这样休养,这身子骨是必然要出问题的。气血逆行,不顺天时,滋补过盛而不思动静,这不是适合孕育子嗣的环境。” “若孩子这样长起来,轻则先天不足,重则,许就是有什么疑难杂症了。” 乌喇嬷嬷跟着宁翘研习这么些时日了,再是不通药理,这会儿也能懂得一些了。 宁翘手里的那一份就是顺的,这一份是反的。 宁翘道:“礼王先福晋一去世,她族中的人都是年轻一辈,也没有谁能解答明白这些。如若不然,咱们当初私下打探的时候,也不会人人缄默不肯出头了。” 无人辨别真伪,无人能够甄别意思,那就只能靠自己了。 这东西当初多尔衮也是看过的,多尔衮当时认为无错,还跟着做了一回,证明当时给的就确实是真东西。 且人的身体是不会骗人的。 她当时备孕的时候并没有身体不适,也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反而神清气爽,体态舒适,后来果然就怀上了。 而且四阿哥和二格格生出来确实也很好,没有任何不妥的地方。 如今拿到了宸妃给的东西,再看宸妃私底下送来的备孕时期怀孕前期还有后期以及产后的脉案记录,这就看出问题来了。 宸妃的身体其实是不太好的。 第359章 或许其中会有出入隐瞒,但是为了十一阿哥的病症,想来宸妃是不会隐瞒太多的。十一阿哥的病症若是能找到源头及切入点,医者那边未必不能找到对症的办法。 宁翘瞧着桌案上洒落的纸张,上头满是她这些时日的勾勾画画:“宸妃的身体在八阿哥去后原本就不甚好。再因为备孕和后来孕中及生产后这样一折腾,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了。” “这样琐碎的心思,深谋的心计,难为礼王先福晋想出来了。她待我一片赤诚,就盼着我好好生子,偏偏对宸妃这样狠毒。我心里感念她一片情意厚托,可想起她这样对待宸妃,心里却又免不了一阵后怕。” 这是因为立场相同的同盟者,才得到赤诚相待。 若是立场相悖呢?就好像宸妃这样的。那就要被这样深切的毒计害得如今生死不能了。 乌喇嬷嬷轻声道:“主子不必回看。主子天资聪颖,是诸般权衡才有这样的结果。主子是有大福气的人,天命眷顾,心计歹毒之人都不会得逞的。” 这话倒也是。 宁翘心中暗暗点头,确是不必回看。若果真对她心存歹意,宁翘自问还是能看出几分的。 想着孝烈皇后当年那般擅有机变,还让人逼的走投无路只能就死,宁翘心里暗暗想着,她日后是定要做足了退路的,不能叫人逼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宁翘定了定神,将书信写就,封口后叫乌喇嬷嬷给周卫着人亲送南边。 这里只犹疑片刻,宁翘就在给宸妃的信中写道,生子秘方很妥当。娘娘的与妾的,都是一样的。病症之所在,还请医者定夺,妾已将书信传往南边。 给宁克申的信中,宁翘自然更不会写明这些纠葛。只将可以点明的点明,具体的情形还要等医者来后分辨。 给宁克申写信时,乌喇嬷嬷不曾观看,给宸妃的信,宁翘也没有避着乌喇嬷嬷,乌喇嬷嬷看见了,却只字未提。 宁翘轻声道:“这事之真相只有我与嬷嬷知道。我不会说,我知道嬷嬷也不会说的。我这里只要知道是如何回事便可,宸妃那里,就不必知道这些了。” 否则当初,宁翘也不会拒拿庄妃递过来的这些东西了。 李佳氏虽然用计歹毒,可她的目的是不叫宸妃占上风。如今这样制衡局面倒是恰恰正好。可若是宸妃一旦知晓真相,怕八旗女真旧部这边就永无宁日了。 这是几辈子的把柄。宁翘想,李佳氏或许也知道,将来这一份会流落到她的手里来,李佳氏相信她会维护的。 宁翘在心里轻叹,她还真是会维护的。 便只好在十一阿哥的事情上尽尽心了。宁翘想,十一阿哥的眼睛,九成是治不好的。这是李佳氏用最后的时间做出来的计策,不会走空。 就是只能叫这个孩子,在这世上多留一刻吧。 原本若按照轨迹,也是不该有这个孩子的。宸妃贪求,终归还是背离了轨道。 转念又想,她接下这个差事,其用心也不仅仅在给十一阿哥找大夫的上头。她更多的,还是想为多尔衮的路添些平顺坦途。 乌喇嬷嬷将铜盆拿进来,得了宁翘的允准,将这些时日勾勾画画找出来的不一样全都烧在铜盆之中。 只留下宸妃送来的那些,又将宁翘原本的束之高阁,深藏起来。 乌喇嬷嬷轻声道:“若想叫人不知道,那就永远没有存在过才好。奴才替主子守好秘密,不会叫任何人知道的。奴才们将主子身边守得跟铁桶似的,这些事不会有任何人知道的。纵然医者高明,察觉蛛丝马迹,然则没有证据,也不能如何。” 宁翘道:“这东西往后也不必再拿出来了。宸妃的这些脉案记录,也都一并烧掉,她那里还有原件,想来也是不愿意这些东西旁落在外的。这个回头与宸妃说一声便是了。” 宁翘打定了主意不再动这个生子秘方,也不必再译出来了。这东西总有些不妥当,宁翘怕弄不好倒是成了害人的东西,干脆锁起来的好。 至于宸妃那里那一份错的。宁翘想着,日后若有机会,总是要寻个时机拿来或者毁掉的,错的就更不该留存于世上了,以免误人性命。但这样的动作,也必是不能让宸妃和庄妃知道的。 - 春日时节,盛京城中尚还寒冷,永福宫中去岁栽种下去的花树,今年发了枝条,粉色的花盛开了满树,庄妃在屋中看见了,心里很是欢喜宁静。 “年节底下去了冰场一回,可人人都收敛着不高兴,也不曾玩得尽兴,倒是坐在这宫里头看看花儿,才觉得心里畅快几分。” 如今身边就只有苏麻喇服侍着,庄妃也能说说心里话。 苏麻喇道:“这也怨不得旁人。十一阿哥这个模样,皇上与宸妃娘娘又怎么高兴的起来呢?若不是这事儿密而不发,怕是皇上与宸妃娘娘连去冰场应付的心思都是没有的。” “皇后娘娘那儿,倒是因着先前立太子的事儿迟迟没有消息,不是记挂着主子和九阿哥么,自来是不曾尽兴的。又要周旋照顾诸位福晋夫人们,哪能畅快的起来呢?” 庄妃淡淡道:“十一阿哥越发少露面了。外头的人议论纷纷,翻来覆去就是那么几句话,这是没有端倪,若但凡有那么一点儿风声,也不会这么安静的。” “我叫宁氏来一回永福宫,姐姐与我置气。宁氏去一趟关雎宫,我们姐妹几乎是要形同陌路了。别人不知情,难道她们心里不明白?十一阿哥再尊贵,那也是天生目盲。如何,如何能有那样的前程?” 第360章 苏麻喇轻声道:“如今却也没见十四爷支持十一阿哥的。这不是还不曾选定么?” 庄妃垂眸:“不曾选定。就是还有可能、皇上心中还有犹疑,还心存希望。多尔衮心思更深,想必是不会轻易表态的。我叫宁氏前来,他半点反应都没有,可是苏麻喇,你可瞧见了?连姑母都不曾提起叫小格格进府的事情了。” “这个宁氏,比我想的还要厉害许多。” 苏麻喇低声道:“主子与十四爷,总还是有几分小时候的情分在的。皇上春秋鼎盛,宫里的阿哥们都还小,若是年长的不成了,余下的也是咱们九阿哥最齐全的。可是九阿哥还小呢,主子何妨等上两年再——” 庄妃看向苏麻喇,目光中锐意逼人:“可能没有时间了。苏麻喇。没有时间再等了。” “我向来在皇上身边伺候的少,皇上很多时候也不会想起我来。可你瞧皇上的精神,与刚刚登基的时候相比呢。是不是比不得了?” 苏麻喇低声道:“这几年战事政务——” “是啊,这几年战事频繁政务繁忙,皇上劳心劳力,可难道就没有为情心力交瘁的时候么?” 庄妃道,“皇上待姑母还是亲厚的。姑母说,令皇上为之殚精极虑的,不仅仅只是大清的政务。皇上与姐姐情深意重,对姐姐的孩子寄予厚望,皇上为此日夜悬心,这样的心血耗损,又怎能不伤身体呢?” 曾领兵南征北战的人,身上也绝不可能没有旧伤的。年纪渐渐上来,年轻时候落下的毛病自然也渐渐的显出来了。 皇太极如今可不是二十岁的年轻人了。 到了这个年岁,不论是谁都该做打算了。更何况她还有九阿哥。更何况姑母心里还是一直都很爱护他们母子的。 外头似乎有消息禀报,苏麻喇出去了。 庄妃留在屋中,望着庭院里的花树,心中还是宁静。欢悦之情却早已稍纵即逝。 近些时日,皇后为叫九阿哥多在人前露面,直接将九阿哥留在清宁宫起居,时时带在身边,总能叫皇上和去清宁宫请安的人看见的。 九阿哥聪慧可爱的话,近来也多在外头流传着。 清宁宫里一切都掌握在皇后手中,庄妃心里很清楚,她的这位姑母手段也是不弱的,否则在那些年里头,她的这位姑母又怎么能从女真旧部的福晋里头脱颖而出呢? 纵然是有科尔沁蒙古的支撑,那也要人争气才成的。 姑母温厚和善的性子,轻易是不动怒的。可庄妃心里很清楚,姑母的大福晋之位,这个中宫皇后之位,那也是血里火里争来的。 手下败将已经不知所踪。但虎视眈眈的这些人还是在的。 姑母这些年将她保护的很好,肯定也能将九阿哥护的很好。 苏麻喇悄悄的进来,庄妃瞧了她一眼:“怎么了?” 苏麻喇轻声说:“主子,麟趾宫贵妃有了身孕。太医诊出已经三个多月了。说是胎像稳固,一切都好。” 衍庆宫淑妃如今形同虚设,已经不做考虑了。 不算那些个庶妃,庄妃还是妃嫔里头最低的一等。 她上头还有个麟趾宫贵妃。 麟趾宫贵妃博尔济吉特氏是蒙古阿巴嘎部所出。 这位博尔济吉特氏曾是林丹汗的大福晋,改嫁到了皇太极这里,哪怕不得宠,冲着她带来的那些部众金银,她的地位也是不能太差的。 因此成了麟趾宫贵妃。西宫之主。 东宫之主给了最宠爱的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海兰珠。次东宫给了淑妃,也是出自阿巴嘎部的。次西宫永福宫便是庄妃所居。 麟趾宫贵妃是真不得宠的。奈何她的身份,皇太极一年里总是要去看几回的。 这位贵妃和淑妃全不一样。前尘往事是一概不计较的。她和林丹汗所生的儿子倒是不如额哲那样反叛。 额哲如今病重,倒是贵妃的这个儿子在处置察哈尔三旗的事务,皇太极似乎还挺信任这个儿子的。 似乎有意将那个空有架子的察哈尔亲王在额哲去后给贵妃的这个儿子阿布鼐。 贵妃也是极会明哲保身的人,从不参与那些事情,只管在宫中过自个儿的日子。宫里也无人敢轻视她,她也跟皇太极有生育公主的。 现如今,人人眼睛都盯着关雎宫,盯着十一阿哥,盯着九阿哥的时候,这位麟趾宫贵妃悄无声息的有孕了。 “三个多月了。”庄妃道,“那可见是早就知道了。是一定要等着稳固了,才叫太医走了一趟,把消息公布出来的。再往后都穿着单衣了,肚子也要大起来,那就瞒不住了。” 苏麻喇道:“主子也不必过于忧心。如今尚且还不知道是男是女呢。便是生下来一位小阿哥,那也是在咱们九阿哥后头的。” 庄妃叹道:“她是西宫之首,麟趾宫贵妃,若真诞育阿哥,又怎会在九阿哥之后呢?麟趾宫的阿哥,地位该比咱们的九阿哥更尊贵些。” 如今建国日久,大清迟早是要和南边一样的。否则又何必有这些等级之分呢? 孩子们小的时候,子以母贵。她身份不高,前头几位有了阿哥,哪怕年纪小,也是比九阿哥尊贵的。 等阿哥们长大了,才能有那个机会母凭子贵。 苏麻喇显然也是这样想的,她用极低的声音道:“可那个位置只有一个。谁上去了,那谁的额娘才是天底下顶顶尊贵的人。如今这些,将来就都不算什么了。” 第361章 庄妃侧耳听了听外头的声音:“贵妃有孕,也是喜事。外头总是要有所表示的。皇上的赏赐一定送去了。不管心里头怎么想的,这宫中的面子情总是要维护的。咱们也要送上一份厚礼,贺贵妃有孕之喜。” 苏麻喇笑道:“奴才已经打点过了。主子只管放心。宫里头这样热闹,皇后娘娘也是有心抬一抬麟趾宫的,回头还有宫宴的。主子自然还是要出去的。” 庄妃淡声道:“贵妃的年纪比姐姐要小上几岁,但也过了二十五了。这回时隔四五年才有孕,真是意外之喜。有的人顺顺当当的什么都不做,平平安安的就有了身孕,有的人费尽心机,得来的却是那样的结果。” “可惜宁氏有了防备,东西又只有她那里有,睿王府尚可安排,她住的地方是一点也动不上的,这东西究竟如何,是不是对姐姐的身体有妨碍,怕是查不出来了。线索断了头,只怕就是无用了。” 苏麻喇轻声道:“奴才方才出去,还听说了一件事。” “南边寻来的名医已经进宫了,这会儿已经去了关雎宫给十一阿哥诊治了。皇上也在那里。” 庄妃道:“这该是绝密,你是如何知道的?他们还能让咱们知道?” 苏麻喇说:“咱们的人自然是探听不到的。可是清宁宫那边必然是知道的。皇后娘娘疼爱主子,这消息自然是娘娘让人送来的。” 宫中若有进人,不可能瞒着皇后。更何况十一阿哥的事情,皇后也并非不管了。 苏麻喇轻声道:“那边还说,这名医是十四爷亲自送进来的。” 庄妃默然片刻,才道:“从南边寻来的人,必然不是那样简单的。咱们这里,又岂是那么容易就能进来的、哪怕不提前告知,人家来了也会立刻知道身份,就不能把人轻易放走了。又怎会叫人轻易能背井离乡的出关来看病呢?” “普天之下,这样的差事,也就只有十四爷能完成了。” “只是这一趟差事,他也不可能亲去。叫谁去的,走的那条路,什么时候启程的,途中又经过了哪些地方,什么时候回来的。咱们一概不知。” 苏麻喇抿唇道:“莫说是咱们了。只怕这些事,皇后娘娘都未必知道。” 庄妃道:“姑母定是不知道的。否则早就与我明言了。又何必都蒙在鼓里呢?” 庄妃轻叹道,“就是你,非要提起这许多话,都是未解之谜。又要提起来,叫我听了心乱。又是何必。” 苏麻喇道:“奴才冤枉。奴才原想说的也不是这个。” “奴才是想说,咱们什么都不知道,又问不出来的话,不如想法子接近这个医者。他给十一阿哥瞧病,必是要知道来龙去脉的。咱们只管把这东西悄悄的给那医者瞧了,他是做这个的,自然能看出这秘方中的不妥当来,又何必再去同宁侧福晋手里的比对呢?” “只要看出有异,主子这里不就捏住了宁侧福晋的把柄么?日后再想怎么做,还不是手到擒来?” 苏麻喇轻声道,“这事儿如今还只有您知道。皇后娘娘和皇上还不知道呢。宸妃娘娘便是知情又如何呢?若果真属实,皇上那里知道了,怕也是要心生芥蒂的。这事进退皆有益处,便不是断.了.头绪了。” 庄妃沉吟半晌,才道:“这倒是个法子。只是要想接近那医者,绝不是容易的事。你姑且先试一试。若再三不成,咱们再去寻姑母。你切记,不可惊动了旁人。哪怕不成,也不可将你自己暴露出去。” 苏麻喇笑道:“奴才办事,主子就放心吧。” 第121章 天命 多尔衮最初便不打算在十一阿哥寻医的事情上尽心。 至多吩咐宁克申如遇良医,也不必拘泥,便是将人想法子直接绑回来也是可以的。 可是这一路山高水长,又是如此的艰险,他们还需隐藏身份,还要完成嘱托,若是绑着个不情愿的人回来,就是极大的变数,很容易被人发现。 所以多尔衮的意思,是不到万不得已,哪怕不要带人回来,也不必完成这个差事。 宁翘却想,南边良医众多,江南之地未必找不到能够胜任的医者,她是想要宁克申把人带回来的,但是不许宁克申听多尔衮的话,说什么把人绑回来,便是万不得已,也不许这样。 如此嘱托,就更是可遇不可求了。 却不想,江南富庶之地,偏偏正值动乱的时候,关内并不十分安稳,还真叫宁克申把这件事给办成了。 良医进宫给十一阿哥诊病,皇后与皇上都过去了。 多尔衮倒是难得空闲,回家来到了邀月堂,与宁翘两个在榻上乘凉,坐在一处说话。 四阿哥昨夜热的没睡好,如今到了多尔衮跟前,有阿玛亲自给他打扇,四阿哥的小肚皮起起伏伏的,倒是睡得十分香甜。 二格格是吃饱了犯困,又不肯就这么睡了,便只管在宁翘怀里要额娘抱着,一边玩着宁翘衣带前的穗子,一边一点一点的眼皮子打架。 宁翘剥了几颗莲子,二格格怕苦不肯吃,宁翘便都自己吃了。 莲子青嫩香甜,那一点似有似无的苦涩倒似点缀一般,宁翘道:“克申寻来的这个良医,听说在南边是很有名望的。若非时局动荡,怕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到关外来的。” 也不知是不是宁克申运气好。 第362章 又或者说是冥冥之中自有注定。 条件这样苛刻的寻医,应是叫宁克申找到一位善治小儿疑难杂症的名医。 尚未走到江南,就在襄城附近,宁克申一行人遭遇了农民军与明军势力。 他们所扮文士当然是不会跟着两股势力起冲突的,但是两军交战难免伤及无辜。 有一人家几乎是全家都被残杀了,只留下家中老大出门去了不在家里幸免于难。回来看见这等惨状几乎是要了结自己的性命,正好被宁克申撞上了。 宁克申就将这个人救了。 还帮着他将一家老小都埋了,又看着这人不再寻死了,才匆匆离去。 宁克申是记挂自己的差事,结果带人往江南走了一圈,偏偏就没有寻到合适的良医,最后实在是没有办法,只得空手而归。 结果路过襄城的时候,又遇见了这个男子。他竟是要寻死,正巧被宁克申给救了。 宁克申虽年轻,但这一路经历这许多的事情,早已是成长许多,苦口婆心将这男子劝了一回,这男子大哭一场,最终是不寻死了,却要跟着宁克申走。 去哪里做什么都无所谓了,只是要离开襄城,甚至想离开关内这个叫人伤心绝望的地方。 也便是在其后一次次的交谈中,宁克申才知道,原来这人是个医者,是出去给人瞧病去了才躲过一劫了,救了人家的孩子,结果自己一家遭了毒手。 其实若是他在家,也难以幸免。多他一个人,也是无法和那些军士相抗的。 家国已失,这个人了无牵挂,心如死灰,又被宁克申救了两回,宛如再生。 是一心一意的要报救命之恩的。宁克申也没有料到世事会这样巧合,确信此人极为诚挚可靠后,就将这人带出了关外,出关之后,才将事情和盘托出。 这人才知道原来所托家中小儿天生目盲,说的是大清皇帝的十一阿哥。 这是真正的良民,是被这世道逼到了这个地步,从前在关内是从不参与这些事情的,倒是一颗仁心,一心一意的想着要为恩人排忧解难。 便是知道了宁克申南来的缘由,也不曾有什么要去报官的想法,在他看来,那官跟杀人的贼匪又有什么区别呢? 他是伤了心的,几乎将命都丢在南边了,跟着宁克申出关,就只是为了报恩。 其实若非如此,这个人怕是也不可能下定决心自愿跟来,还就是这一番周折,才有了这样的事情。 多尔衮也听说了,他道:“此人一心跟着克申,叫他进宫为十一阿哥诊治,倒也是全然不惧,还是有些心胸见识的。克申回来与爷说,他进宫为十一阿哥诊治,必当竭尽全力。凡事都听安排。但只一条,将来事情无论成与不成,都不要留在宫中做太医。要去克申身边侍奉。” 这个人的情况很特殊。他是为了报恩,宁克申也是有些气概血性的,并不肯将人视作奴才,因此这人是自由之身。 哪怕说了这样的话,也只是做宁克申的从属,并不是宁家的奴才。 这事宁克申倒是肯的,可他不好擅作主张,把事情同宁翘和多尔衮都说了,关于这个良医的安排,多尔衮既将差事交给了宁翘,自然也是由着宁翘安排的。 “你呢?你心里是如何想的?”多尔衮问宁翘。 十一阿哥的事情隐而未发,至今外头都不知道十一阿哥情形如何,但是十一阿哥露面太少了,外头的传言很多,并且很多都是对十一阿哥不利的。 立太子的风声难免传出去,哪怕皇太极那里没有再提及,但是总有些人说起来的,更何况皇后与庄妃那里也并不死心,为了这个,朝野上下都不是很安静。 但因为并无大事发生,宸妃与十一阿哥地位稳固,皇上待关雎宫一如往昔,甚至要更爱重些,因此蠢蠢欲动的人,也不敢轻举妄动。 宁翘轻声道:“进宫为十一阿哥诊治,行事这般隐秘,可宫里大概也会有很多人盯着的。十一阿哥的病症,宫里知道的人可不少。主子爷和皇上,宸妃娘娘都是闭口不言的。也无人敢当面探听。因此,这送进去的人就是唯一的突破口。一定有许多人试图接近他,试图从他那里知道些什么,然后做些什么。” 多尔衮道:“无妨。” “这个人身边跟着的都是爷安排的人。他也知此事轻重,不会胡乱走动应答的。不会有人能接近他探听消息。他在宫中的安危,爷可以保证。” 宁翘便道:“主子爷这样说,那妾就安心了。妾其实也不愿意此人留在宫中。若是好,他留在宫中,就意味着十一阿哥从前不好,总会有人要拿出来做文章的。若是结果不好,就更不能留在他宫中了。好歹是一条性命,我还是想护着他的。” 多尔衮听着垂眸轻笑:“素未谋面的人,也值得你这般维护。” “是素未谋面,但也是个关键人物,总不好胡乱安排的。” 宁翘道,“克申救了他的性命,总不好叫他折在宫中。将来他能脱身的时候,还是将他安置在克申身边,就在宁家过日子吧。” 多尔衮道:“这事原是你安排的,爷也说过,样样都许你去做。自然是依着你的。如今听你说了,爷心里也有数了。” 一瓷盘的莲子,倒是叫她剥了一小半了,多尔衮不想她吃这么多的苦东西,直接叫人进来给端走了,换了她爱吃的小糕点进来。 第363章 宁翘也是嘴巴吃苦了,小糕点有点甜,她又不想吃,眨眼看了多尔衮片刻,瞧着二格格也睡着了,便笑着把二格格送到四阿哥身边,然后过来,悄悄钻到多尔衮怀里,抱着他的脖子亲上去。 苦涩淡去,也不知何来的柔软甜蜜,宁翘半晌,红着脸退开,好不容易才喘匀了气息。 见多尔衮深深望着她,宁翘握住他扯自己衣带的手,轻声道:“等晚上嘛。” 孩子在跟前,不方便呀。 多尔衮克制隐忍的瞧了她一眼,仿佛在说,晚上就晚上,你给爷等着。 宁翘热着脸缓了好一会儿,还是腻在多尔衮怀里,却贴着多尔衮的耳朵轻声道:“此人虽是大明治下平民,但是在襄城世代居住,又行医数年,对当地一带还是颇为了解的。如今视克申是救命恩人,对南边是彻底死了心的。一家子都没了,在这边宛若新生。将来住到宁家,克申和家里的人,也会对他很好的。” 她明显还有后话未完,多尔衮听了也未开口,只心想,你家收容一个南边的绣娘,都是待人家极好的。这会儿这个人回去,自然是善待别人的。 对宁家上下行善之心,多尔衮是一点都不怀疑的。 说起来,宁家倒是确实与众不同。也难怪宁克申会遇到这桩事了,毕竟家里曾有收容人的前事经历嘛。 宁翘道:“当初那个南边的绣娘到了我家,后来放下心来,便是将她平生际遇都说与我额娘听了。只是女人家的事情,这时候总不如男人家见识广阔,多是识人不清之类的事迹。” “可往后这人到了克申身边,他所知也不少,更有许多百姓家的见识,这一路克申与随行的人也都是见了许多的。有些不便在书信上写明,想来主子爷是要与他们长谈的。我想,这些对于主子爷来说,应当是大有益处的。” 自然是大有益处的。 大清建国几年,先前的精力多半都是用在朝.鲜。朝.鲜臣属后,才将大部分的精力用在了往南边刺探袭扰之上。 但多是突破,并不能筑城南进。 这个时候的锐意进取,还是在劫掠人口之上,可难道永远都要这样吗?显然是不成的。国祚绵延,是不能只靠这个的。 要想入关,就必要知道关内的情形。如今对于山海关这一带的事情,他们都知晓的很清楚了,可关内究竟如何,只有个大致的信息,并不十分了解那边的动向。 多尔衮想的更长远些,哪怕是还有数年不得入关,对于关内的情形,总还是要知道的,不能什么都不明白,否则关内换了天日,他们在这里还一无所知呢。 更何况,多尔衮还有入关这个野心在。他们这里入不了关,子孙辈的长起来,总能继承父辈的基业的。 明廷撑不了太久,这是个机会。 这心思,不过存与皇上和几个亲王心中。准确的说,大约也只有他和皇上心里有个明晰的目标,八旗之中更多的人,都是听命行事的。 哪怕知道要入关,也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他们还没有天下这个概念,这是在关外太久的缘故,这不能怪他们。 多尔衮是想未雨绸缪,这一趟南下,皇太极的心思全在为十一阿哥寻医之上,竟半点没有提及别的。 这实在是不像他这位四哥一直以来的作风。 可这就是关心则乱了。这也是个很好的机会。多尔衮没有那么好心,不会去提醒皇太极的。若要独享南边的情.报消息,他一个人知道就成了。 若是将来某一日皇太极反应过来了,他也可假说宁克申等人一路为了寻医,压根没有注意过别的什么,皇太极自然无法,也就能糊弄过去了。 他倒是没想到,小丫头的眼光也是这样的长远。 想起这些时日,两个人常在月下谈论宁克申的书信,灯下一同看信,小丫头的话字字句句浮上心头,他给她看过他的心迹,在她面前从不掩饰自己的心念,她这样聪慧的人,又怎么会不明白自己的心意呢? 红袖添香固然是好,可两心相同或者是更好的。 多尔衮从前也想,有个贴心的人陪在身边就挺好的。 可经了这许多的事情,才发觉贴心而不知心,还不如没有。 “主子爷?”宁翘见多尔衮长久的不说话,还以为是自己说错了什么,眸光有些迷惑不解。 多尔衮倒是爱极了她这副模样,覆过去又亲了一会儿,才轻声道:“有你在身边,是爷之幸事。” 宁翘倒是愣了片刻,过后眸若春水,才要开头,外头烟霞进来,隔着珠帘轻声道:“主子,主子爷。” “宫里悄悄送来消息,十一阿哥的病症治不好了。” 那良医入宫,看过十一阿哥后,沉吟许久,还是实言相告。 十一阿哥天生目盲,这是在娘胎里带出来的先天不足。如今已有孱弱之相,往后,只能尽力保住十一阿哥性命,且不仅仅只是目盲,还有脏腑之中血气不行,才会让十一阿哥每每嚎哭不止。 简而言之,就是这个孩子诸多不畅,看起来身体很好,但是实际上身体很差,是那种最凶险的先天不足。 也是因为在宫中好好温养至如今才能活着,如若是在民间,早就因为病症凶险而夭折了。 现在不是治十一阿哥眼睛的问题,是要尽力保住十一阿哥性命的问题。 第364章 宁翘心口收紧,她藏起来的那个东西,真的有那么狠? 宸妃自八阿哥去后,她身边的人事皆十分谨慎,不可能再出现八阿哥时候那样的问题了,她唯一接触过的外物,就是李佳氏送去的生子秘方。 十一阿哥是宸妃满怀希冀生出来的,这要是瞧着这孩子孱弱至死,只怕那痛苦比八阿哥当初死在她的怀里还要痛苦千万倍。 经受这样的打击,宸妃怕是真的就撑不下去了。 宁翘不由得想起当初她叫周得胜用弓弦送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去的时候。 那会儿在外头,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说了一句,蒙古人真是疯子。 她记得自己接了一句,说八旗的人看起来也未必理智。 如今看来,八旗女真旧部的福晋夫人们,可能也都是一样的疯。 倏忽之间,她的眸光被锁到一双深幽的眸中,多尔衮定定的望着她,半晌后,将她搂入怀中:“别怕。” 小丫头这个模样,多尔衮是很不放心的。 “宸妃的孩子尘缘浅。你不必伤心。也不必伤感。” 外头周得胜也进来了:“主子爷,皇上请主子爷即刻进宫去。” 十一阿哥的病症治不好,只怕皇太极那里也要不好了,将来如何,总是要去商议的。 闷热的天忽而闷闷打了几个雷,多尔衮抬眸看了看天,叫周得胜:“备车。” 这天怕是要落雨了。 多尔衮其实很不放心这时候走,可再垂眸瞧怀里的人,宁翘已恢复如常,清澈的眸中含着明亮的光,她柔软的唇瓣轻轻开启:“主子爷进宫吧。车上莫忘了备雨具。若落雨了,便将蓑衣穿上,可不要冒雨走路。” 多尔衮点了点头:“爷知道了。” 皇太极催促的很急,多尔衮不能耽搁,冒着闷雷就出府去了。 宁翘这里看了看两个孩子,倒是睡得很熟,一点都没有被这天气影响到。 叫小丫头们将檐下的竹帘提前挂起来挡雨,又将刚安领着小太监们把院子盛开的极漂亮的花树给收拾遮盖好,这一通忙活起来,邀月堂里倒是显得热热闹闹了。 宁翘便是不想这些花在雨水之中零落成泥,她还想多看几日呢。所以才如此安排的。 送了多尔衮出门,她就转回来了,叫奶娘在外头陪着四阿哥和二格格。 她叫烟霞进来内室回话。 宁翘问道:“进宫之后给十一阿哥看诊的情形如何,你具体说一说。在关雎宫中,除了皇上与皇后去了,庄妃可去了?” 烟霞道:“回主子,庄妃娘娘不曾过去。” 这段时日九阿哥都住在清宁宫中。皇后带着九阿哥常常露面。 这是什么主意,皇太极不会不知道的。十一阿哥看诊,皇太极不想刺激宸妃,自然不会让庄妃前去,若非皇后是皇后,皇太极也不会让她前去的。只是这样的场合底下,拒不掉皇后亲临。 宁翘道:“那后生可有看出来什么别的问题?他是怎么说的?” 若是年长者,经历巨变恐怕不会是这样的反应。 正因为此人年轻,成亲不久,妻子年轻,孩子尚幼,才会有前后这样如此大的转变。但也正因为年轻,宁翘怕他不知天高地厚,不顾嘱咐胡乱说话。 烟霞道:“主子放心。那人什么都没有攀扯。既只看十一阿哥的病症,便只言说十一阿哥的病症。别的一概没提。” “暗中倒是有不少想要接触他的人,但是他身边的人也多,那些人都没有寻到什么机会和那医者说话。” 宁翘点头:“那就着人护好他。这样的情形底下,他的处境便有些危险了。宫里的事克申帮不上忙。咱们的人可以暗中出力。不管结果如何,是要将他从宫中这些事中全身而退的。” 烟霞应了。 宁翘迟疑了一下,才道:“悄悄传话给那后生,叫他给十一阿哥勉力医治。若能长久些,就要长久些,十一阿哥这会儿,不好就这样下去的。” 无论如何,眼下这个局面,十一阿哥和宸妃都不能有事。若十一阿哥有事,宸妃就不成了。那皇太极那里—— 宁翘简直不敢想。 兜兜转转走到如今,还不知道会不会又走回原处去。 若果真走到了原处去,那这一回失子的痛彻心扉,宸妃与皇太极是绝熬不过去的。 也就是这几年的功夫,难道将来,又是要奉九阿哥为主吗? 多尔衮如今是比之前荣耀许多,可要说能夺回曾经失去的一切,恐怕还为时尚早。 李佳氏的心血布置,要把宸妃置于死地,可连带着,皇太极要是也不成了。那这些皇子阿哥里头,谁能争的过九阿哥呢? 这其中牵扯,也不知道李佳氏当初有没有想过。 想起李佳氏的模样,宁翘在大雨倾盆的那一瞬间忽然想到,她该不会是将这一切的希望都寄托在了我的身上吧? 生怕外头还有残雨落在宁翘的身上来,乌喇嬷嬷悄悄过来给宁翘关窗。 瞧着她的主子看着外头的大雨出神,乌喇嬷嬷依稀有些恍惚。 当年她还很小很小的时候,好似也见过大福晋,不,见过孝烈皇后立在窗前这样看雨。 明明主子的样貌与孝烈皇后绝然不同,可在这一刻,两个人的身影仿佛在一起重叠了。 第365章 乌喇嬷嬷轻叹一口气,眸中却有振奋之色,不管礼王先福晋是什么样的心计谋算,但有一点,她的眼光是极准的。 这盛京城中的风雨,除了十四爷与宁主子,又有哪个能担得起呢? 第122章 蛊惑 宸妃是不肯认命的人。 若非如此,她是不会入宫来的。 姑母当年邀她到城中小住。那时节皇上还没有成为皇上,还是后金的大汗。 那时候的宫城也远不如现在这样宽阔。但重重宫室之中,姑母还是邀她住在宫中。 她们心里都清楚,住在宫中会遇见什么。 宸妃想想当年,从不后悔自己的选择。她本就自负美貌,布木布泰都可以入宫为妃,她为何不可以? 若是还嫁作旁人为妇也就罢了。偏偏她已经恢复自由之身,又为何不能另嫁呢?当时大汗身边并无特别得宠的嫔妃。 她其实也没有想要如何得宠。皇太极的后宫之中,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为大福晋,且又是她的姑母,她到了这里来,不会受苦,后半辈子是有了指望和依靠的。 海兰珠当时只是顺水推舟想要寻一个依靠的。 结果皇太极对她一见钟情,两个人相处之后,皇太极待她越发的好,海兰珠这身心就都交付给他了。 他更是以贵妃之尊待她,姑母之下的第一个人便是她了。海兰珠心里知道,这是因为姑母久伴他,若非如此,在他心中的第一人该是自己的。 他的身边,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的人是最多的。蒙古出身的嫔妃那就更多了。一开始的海兰珠还不是贵妃之尊,自然只能依靠姑母。 她不是个认命的人,更不是个愿意受人摆布的人。 她不是布木布泰那样的性子,不会跟在姑母身边扮作乖巧娴静,事事都以姑母为先,隐藏自己的想法,一切都听从姑母的安排。 她是最得宠的关雎宫宸妃,为何还要仰人鼻息过日子?她既然到了皇太极的身边,与他知情知爱的在一起,她就要按照自己的心意活一回。 在她的心里,她自己,还有皇太极,那才是最重要的。她想给皇太极生个儿子,也想皇太极像爱护她一样,将他们的儿子捧在手心里。 八阿哥的事,至今含含糊糊没有结果。 只说是察哈尔的人动的手,可这深宫之中,往来行走的那么多的蒙古人,就只有察哈尔的人吗?真的只是察哈尔旧部的人吗? 她的关雎宫,还不至于松散至此。 好不容易得来的十一阿哥,如今却说这眼睛是治不好的,甚至因为眼睛的影响,会让十一阿哥的身体日渐孱弱,这个孩子最终可能是留不住的。 宸妃心中十分不解,明明刚生下来的时候都是好好的,怎么才过了两三天,一直到如今,就成了不好了呢? 那睿亲王派人从南边找来的良医,是这么与她说的。 ——先天不足的婴孩,生下来的时候或许都是好好的。有些能侥幸活下来,但此后也许一生不及常人。而有些可能光是活下来,就要耗费所有的精血,还尚且不能如愿。 这话,其实同宫里的太医,还有科尔沁部中的蒙医都是差不多的意思。 宸妃不能接受。 可她自己心里也很明白。 或者是得了皇太极的眷顾太深,令她在子嗣一途之上就是有些艰难的。 在皇太极之前,她不曾生育过。 跟了皇太极这些年,也只得一个八阿哥。 八阿哥没了,对她的打击是很大的。那会儿就连太医都说,娘娘还会再生育的。 只有宸妃自己心中隐隐有一种预感,她可能真的不会再有孩子了。 就连庄妃膝下都有公主在侧,偏偏她这里这么多年就只有一个八阿哥。她可能真的是子女缘浅。 所以在得到生子秘方的时候,就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她不顾一切的还想再要一个儿子。 她是如愿以偿了,可世事造化,终归这个孩子还是和她缘分浅薄。 宸妃心里知道,这以后的时光,她是绝不可能再有孩子了。她这身体,早已不是适合孕育之身了。若果真十一阿哥都留不住,这样的失子之痛于她而言不啻于死过两回了,她是真的不会再有孩子了。 想是如是想,但是十一阿哥,她要竭尽所能的将他留住。 十一阿哥太小,便是用一点点安神的药,也要太医与那良医反复斟酌,然后才敢给十一阿哥用。 瞧着襁褓中安稳睡去的十一阿哥,宸妃轻轻抹掉眼角的泪痕,嘱咐奶娘好好守着,才从内室出来,坐在外头轻声道:“若皇上那儿闲下来,就请皇上来一趟。” 大雨如注,这倾盆而落的雨没有丝毫要停歇下来的迹象。 倒叫宸妃心中也跟着潮湿无比,但心里所下的决定,却无比的坚定了。 皇太极那里听说宸妃这里请他,议事之后立刻就来了,甚至都不曾等雨停。 这样一路过来,难免身上衣裳沾惹雨气,湿气上身,皇太极的旧伤难免又要疼痛了。 他一来,宸妃就迎上来,亲自服侍他更衣。 皇太极舍不得劳动她,握着她的手嘱咐她歇着:“这些时日你都不曾睡好,这会儿还动什么?朕自己来。” 宸妃温柔一笑:“臣妾不服侍皇上,还叫谁服侍皇上去?皇上日夜劳累,还是让臣妾来吧。” 第366章 自十一阿哥病后,皇太极已经很少看到宸妃这样温柔沉静的笑意了。 从前,他是最喜欢看宸妃这样笑的。如今瞧了,却觉得心酸难受,心头涌动的皆是对宸妃的怜惜爱护之情。 皇太极道:“朕已经下旨,令太医与赵邝好好诊治十一阿哥。一定要让十一阿哥好起来,不许再有什么虚弱难久的话。兰儿,你放心,咱们的十一阿哥,一定会平安长大的。朕将来还要亲自教导他骑射呢。” 赵邝,便是多尔衮从南边寻来的那民医的名字。 宸妃依偎在皇太极怀中,屋中灯影幢幢,院中雨声阵阵,她心中一片寂然,她温声道:“皇上相信十一阿哥会好起来么?” 皇太极道:“有朕在,他一定会好起来的。” 宸妃轻声道:“皇上,臣妾这些时日,总是会梦到咱们的八阿哥。” “八阿哥还在的时候,皇上待他便是极好的。可是谁也不曾想到,咱们健健康康的八阿哥,到头来却是那样没了。他没了之后,才荣封亲王。可这孩子也不知道心里明不明白。” 皇太极叹道:“兰儿,你知道的,朕对八阿哥的希望,远远不只是亲王之位。” “我心里自然是明白皇上的。” 宸妃道,“便是如今的十一阿哥,皇上的心也是没有变的。只是天命所在,人力有所不逮。我心里实在是害怕,怕最后咱们的十一阿哥会和他哥哥一个样。” “他从生下来,便是病痛加身,是我的不妥当,可也是叫这个孩子受苦了。” 宸妃说着,便轻轻哭起来。 她哭起来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皇太极是最看不得她如此哭泣的。 叱咤风云的大清第一任皇帝,真是将心里所有的柔情爱意,都给了他的宸妃。 宸妃这话,是怕这孩子到死了都还只是个阿哥。 死后追封,极尽哀荣,可这孩子也是看不到的,尽的是父母的一份哀思。 皇太极历经这些年的风风雨雨,还有什么事看不明白么? 他难道不知道,这个孱弱的孩子很难活下去么? 帝妃心里都是明白的。可是人生在世,不管是帝王将相还是贩夫走卒,总是需要那么一些些的希望存在心中的。 万一呢? 这赌的不就是一个万一么。 但在这个万一来临之前,总还是有最坏的结果的。 皇太极心里对十一阿哥的疼爱不亚于宸妃。 八阿哥是那样走的,皇太极已是痛彻心扉,现在的十一阿哥又是如此,他又怎么忍心呢? “兰儿,你的心意,朕都明白。” 皇太极道,“民间常有冲喜一说,若是将一桩大喜事落在十一阿哥的身上,或许他会有所好转,就此平平安安的活下去的。” “若能维系生命,只要他平安,天生目力不足也是无碍的。” “朕想,过些时日,就册封十一阿哥为太子。” 这是一个办法。为人父母之心,皇太极总是要试一试的。不管好的坏的,皇太极都要试一试,何况,这也是遂了他自己的心愿。 在这样一个闷热的大雨之夜,看着宸妃眸中盈盈泪光,皇太极无法思及日后如何,只有眼前,他也只愿意顾惜眼前。 宸妃是思量过的,见皇太极答应了,她便道:“臣妾替十一阿哥多谢皇上。” “臣妾想,若有这一遭,将来便是如何,十一阿哥也无憾了。” “可若是果真能冲喜,十一阿哥得以平平安安的活下来,这天生目盲,总也是十一阿哥的短处。将来他长大了,自有皇上教导,若叫他付出千百倍的努力那也是肯的。可他只有一个人,难免势单力薄些。” “臣妾想,待册封太子典礼之后,将睿亲王府上的四阿哥接到宫中来,与咱们的十一阿哥相伴长大。兄弟两个一起长大,这将来也是个帮衬的人。如此,臣妾就能安心了。” 宸妃的声音柔柔的,“还记得皇上与我讲过,当年郑亲王也是如是留在宫中,与皇上兄弟相伴的。” 皇太极那会儿,济尔哈朗留在皇太极身边,那是皇太极庇护济尔哈朗,毕竟济尔哈朗那会儿要是没人管他,估计就真的被人害死了。 可若将多尔衮的四阿哥接到宫中来陪在十一阿哥的身边,那将来就是四阿哥护着十一阿哥了。 不,是四阿哥护着太子了。 皇太极不曾见过出自宁氏的四阿哥。 这一对双生子年纪小,尚未进过宫中。 多尔衮也没有嫡出的儿女,若在从前,皇太极必然是想着接二阿哥进宫的。 但二阿哥也是病弱,大阿哥又年纪太大了,三阿哥的生母他不喜,不在考虑之中。 也就是四阿哥,健康茁壮,又是宁氏所出。 听说四阿哥长得极像多尔衮,且也是很聪慧可爱的。多尔衮这样宠爱宁氏,必定着紧宁氏的孩子。这一点皇太极还是很有经验的。 若将四阿哥接到宫里来,与十一阿哥一同起居,就等于是将多尔衮捏在了手中。 四阿哥成了十一阿哥的玩伴,将来就是十一阿哥的人,又何愁多尔衮会不听话呢?又何愁多尔衮会不支持十一阿哥这个皇太子呢? 皇太极这里,原本叫皇后说的,对将小博尔济吉特氏赐婚入睿亲王府有些意动,只是这事耽误了,几不能成。 第367章 皇太极也还有些顾忌在心中。 若小博尔济吉特氏进府,那睿王府中的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就太多了。皇太极心中难免有些忌惮。 他亲近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亲近蒙古,多尔衮在姻亲之上,又怎么能比他更亲近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呢? 皇太极心中游移不定,正好宸妃的提议正中他的心怀。 将四阿哥接到宫中来,这也是多尔衮的荣耀。 皇太极略一沉吟,便点头了:“好。朕来安排。” 宸妃实是心满意足了。 睿亲王不肯支持十一阿哥,迟迟不肯表态,那也无妨,如今人人都能瞧得出来,睿亲王的软肋是什么。 既然宁氏与她达成了共识,那将四阿哥送到宫中来陪伴十一阿哥,又有何不可呢? 只是联手,不是宸妃想要的。 宸妃想要的,是将睿王府,将睿亲王,将宁氏,都绑在她和十一阿哥的身上。 如今她和十一阿哥身边,只有皇上了。 本该站着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的地方空无一人。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如今都跟着皇后站在了庄妃身边。 甚至连她的额娘都在劝说她,九阿哥健康活泼,叫她该往长远的去看。 宸妃心中生恨,往长远的看什么?她们就是想要利用她,迫她低头,要她给皇太极说,九阿哥才适合做这个皇太子。 可凭什么呢? 哪怕她的十一阿哥不成了,这个皇太子也只能是她儿子的。 娘家放弃了她,也无妨。没有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她自能寻到新的人站在她和十一阿哥的身边。 皇上百年后,还有谁能尊贵的过多尔衮呢? 第123章 心火 六月里,多尔衮奉旨,往义州等地屯田,准备包围锦州。 松锦之地,迟早是要有一场大战的。 去岁九月至十一月,皇太极令济尔哈朗、阿济格、阿巴泰、多铎、豪格等率军攻打宁远、锦州等地。 但依旧只是突袭之势,入塞是并不能解决眼前困境的。明军关防之线,也并不能这样简单的依靠袭扰就破掉。 多尔衮去岁不曾跟着出去,今次出去,担领重任,这屯田,便是要将八旗驻防在此处,而后才图谋机会,将宁松锦防线给击溃。 下过雨后的盛京城中越发的闷热,孩子们都不愿意屋里待着,要一起在院子里玩水,还好奇的将奴才们侍候院子里的花树的差事也给抢了。 小小的人儿,力气也不大,又能做些什么呢?不过是瞧着好奇什么都要动两下。 宁翘嘱咐了,不许叫三个孩子身上沾水又或是弄得太脏了,免得穿着湿了的衣裳风寒生病,其余的也就随着他们去了,只要不闹得太过分,都是可以的。 一院子的人倒是都哄着三阿哥四阿哥二格格玩耍去了。 院子里热闹,宁翘也不想把孩子们晒坏了,早就叫人在院子里遮上了遮阳棚,都是用竹帘编的,挂起来能遮挡太阳,收放都是很方便的,如此一样,玩一两个时辰,也不会热出一头一身的汗了。 她与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饮冰酪,刚从地窖冰库里取出来的,还冒着丝丝凉意,宁翘也不贪多,饮一小口含在嘴里,清甜香气萦绕,又能解暑,还是很舒坦的。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也饮了,却只在旁边发愁道:“皇上怎么这个时候令王爷出去呢?王爷怎么就应下了呢?” 她倒是有些着急,问宁翘道,“我可是不信的。王爷难道就真的没有办法推拒吗?”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道,“姐姐,王爷为什么不想想办法呢?王爷一定有办法的,是不是?” 宁翘含笑瞧了她一眼,见她嘴角都起火泡了,便叫人呈了清水上来,送到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手中。 “你别着急。先把这个喝了,清清心火。”宁翘碰了碰她的冰酪瓷碗,“这个慢慢喝。虽然是冰的,但也有些上火。”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怪我自己。前儿姐姐送来的半只烤羊腿,姐姐特意叮嘱说味道辛辣,叫我慢慢吃。可我一时嘴馋吃了大半个,这两日火起来,就成了这个模样。这两日,正在吃清火的药呢。” 宁翘含笑道:“既如此,那就更不必如此着急了。” 倒也鲜少看见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着急成这个模样。 其实也不怪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着急。只怕寻常人遇见这样的境况,都是会着急的。 十一阿哥经过赵邝诊治,加上宫中太医和蒙医看过后,其结果都是一样的。 皇太极与宸妃对十一阿哥寄予厚望,而这又是宸妃好不容易得来的孩子,必定是十分不甘心的。 竟是不顾一切,要立十一阿哥为皇太子。而且还要在立太子之后,将她的四阿哥接到宫中去陪伴小太子,和小太子一起长大。 美其名曰如此,但实际上是如何的,谁会不明白呢?无非是想这个逼迫多尔衮一定要站在十一阿哥的身边。 “南边来的良医,和宫中太医一同会诊,有些话太医是不敢说的。但皇上逼问,他们几个人也不得不说。” 宁翘道,“十一阿哥至多只有半年时光。皇上与宸妃心里都清楚,这是不愿意叫十一阿哥只是皇子。若是得封太子,十一阿哥纵然是不在了,将来也没有人能越过他去。宸妃身份也会与往日不同。” 第368章 这后来的皇帝和太后,就不能只将宸妃作为普通的太妃看待了。 何况还有个万一呢? 要真是上天垂怜,或者十一阿哥有造化平平安安的过了这个坎,那这个小太子就真是定下来了。宸妃就搏对了。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转眸望向外头的孩子们:“便是只有半年,姐姐就舍不得四阿哥到宫里去么?” 宁翘道:“立太子之后才会入宫。你以为,能是那么容易就立成太子的?” “皇上不是只有一位皇子,健健康康的皇子也是有几个的,何况还有年长的领有诸多军功的皇子,和十一阿哥出身差不多的更是有的,十一阿哥要做这个太子,没有那么容易的。” “宸妃与十一阿哥会成为众矢之的。真要叫四阿哥入宫陪伴,还不知是何年月了。” 这是不顾一切的险棋。有用是有用的。但皇后未必会同意皇太极和宸妃使用。 现在朝中能挡多尔衮锋芒的人几近于无。自然是谁都想要得到多尔衮的支持,但为此能不得罪多尔衮的,还是不愿意得罪多尔衮的。 宫中博弈还未出结果,宁翘不着急。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喃喃道:“要是宫中奉旨来抢人,咱们还能抗旨不遵么?” “自然是不能抗旨不遵的。” 宁翘淡淡道,“只是,我还是相信王爷的。” 多尔衮不是没有办法留下来。他多得是办法留下来。 甚至在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多尔衮的第一反应就是不去,他要留在府中保护宁翘和孩子们。 他就怕他不在府中,宫里的人又想出什么法子来对付宁翘。 宁翘却想着,难道往后多尔衮就一直不出门,一直在王府里陪着她护着她么?那他的差事怎么办?往后的打仗,难道骁勇善战的睿亲王就都不出门了? 前头几年,那只是袭扰,是在做一些准备。 皇太极观大清如今国力,还有目下情形,是到了非要破宁松锦关防的时候了。否则往后就永远无法存进,也无法入关去。 难道就真的甘心在关外待一辈子吗?自然是没有人甘心的。 在这些地方屯田练兵,也是为了破防做准备。这差事给任何人都不好。给了旁人,那多尔衮这里必然就被削弱了。将来破宁松锦防线难道还要以别人马首是瞻吗? 宁翘不能接受领兵入关的第一人不是多尔衮。 她不愿意破坏甚至抹掉他曾有过的功勋基业。 她只愿锦上添花,不愿妨碍阻截。 她如今,是能护着她自己和孩子们的。往宫里娘娘们跟前走了多回,她心里倒也有些分寸,此番几人之间互相掣肘,她也并非全无倚仗。 多尔衮若在京中,他们反而容易下手。多尔衮出门办差,皇太极再无理智,心里也存着他的大业,不至于逼迫太甚的。 况且她自己这里,早已做好了一切的准备。这前后多少年,宫里王府,甚至勋贵大臣们府里的女人们,越是身份高的,越不会停留在那内宅的一方天地之中。 宫中若果真奉旨来抢人,那就是真的不将多尔衮放在眼中了。 宁翘料想的不错,皇太极虽同意了宸妃的请求,但事有千头万绪,总是要有个先后顺序的。 在皇太极看来,是应先立十一阿哥为皇太子,等一切妥当后,再接多尔衮的四阿哥进宫。 毕竟十一阿哥如今还要慢慢修养服药,这么小的孩子,不好劳动太过,生怕将本来就不多的福气给折腾没了。 且接多尔衮的四阿哥进宫,也不是直接去睿王府请人那么简单的。 皇太极心里很明白,越是往后,他越是倚重多尔衮。若果真有那个万一,那多尔衮就越发的重要了。更是不能似一开始的时候那样等闲视之。 还是要多尔衮心甘情愿的把孩子送到宫中来,这样才不会有什么后患,也不会影响如今和将来大清的境况,不会影响他在大局上的谋划。 但就立十一阿哥为皇太子这一项,就不是那么容易能够完成的。 近来皇太极有些身体不适,这旧伤在身上如何不舒服,这些年也都已经习惯了,但入夏后,只要稍稍一碰酒,或者腥膻之物,皇太极就觉得身上不舒服。 太医来请脉时说的话,皇太极都听烦了,索性就不叫太医来了。 他这里一时心里躁烦,晨起时竟还有流鼻血的状况,把身边一众随侍的人都给吓到了。 只持续了一会儿,也就好了。皇太极不许叫人请太医来,也严令身边的人不许声张。这不过是天热引起的,只要他心平气和的,自然也就好了。 在这个节骨眼上,不能传出他身体有恙的消息出去。 这一桩事,便是连皇后那里都是不知晓的。 身边侍奉的奴才们当然不敢擅自隐瞒主子们的事情,但主子有令,还是皇上吩咐的,又有谁敢不听从呢?这时候便是皇后那里怪罪下来,那也是皇上不许说的。 在崇政殿议过政事,皇太极想着晌午过后再去关雎宫看看宸妃与十一阿哥。 结果启程的时候,倒是瞧见关雎宫来了人。 是宸妃身边的大宫女安歆。 “什么事?”皇太极问道。 安歆道:“回皇上,是娘娘打发奴才来见皇上的。” “娘娘说,皇后娘娘同庄妃娘娘正一道在关雎宫中,还将当时娘娘有孕给娘娘安胎照顾娘娘脉象的太医一并带过去了。赵大夫也在宫中。” 第369章 “皇后娘娘还做主,将睿王爷的侧福晋请到宫中来了。此时正在关雎宫中小坐。娘娘打发奴才将此事告知皇上。娘娘说,皇上可愿意去一趟关雎宫。” 皇太极一听就皱眉:“皇后怎么把庄妃带去了?” “回皇上,奴才不知。”这个问题,安歆还真是没办法回答的。 晌午后不久,皇后就带着庄妃去了关雎宫。将正在给十一阿哥切脉的赵大夫堵住了,还不许赵大夫出去。 皇后还直接当着娘娘的面,叫人请睿王府的侧福晋进宫来。她们娘娘见势不对,立时就叫她来崇政殿了。所以她也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皇太极又问:“皇后叫了哪个侧福晋入宫?” “回皇上,是宁侧福晋。” 皇太极就知道是这样,他听见这话的时候,心里便已经有了些预感了。 皇后这是想干什么? 被传召入宫的宁翘,心里倒也有着相同的疑惑。 不过进宫来一瞧,看着赵邝和太医垂手立在帘外,再看看端庄肃穆坐在那里的皇后,还有安安静静的庄妃,宁翘心里多少也有些明白了。 今日这局面,是冲着她来的。 又是在宸妃的关雎宫中,也是冲着宸妃去的。 宁翘这还是第一次看见赵邝。那后生站在帘后,样貌也不是特别的清楚,身上穿着太医院的衣裳,虽还未入职,但出入关雎宫,肯定是不能穿常服的。 赵邝还挺年轻的,年岁不大,医术却是很精明的。 这毕竟是宁克申送来的人,宁家探听不到宫里的消息,宁翘这里有门路,知道如今赵邝在太医院中起居,他为人也不清高自傲,将太医院的太医个个看做前辈,为人处事自然是没什么不妥当的,这日子也还过得去,也有十分欣赏他医术的太医会照拂他。 但也不乏有人心存歹念,想要陷害牵扯他。 毕竟如今,赵邝可是走在旋涡之中的。 宁翘盯着赵邝剃出来的头发,与如今的汉臣们如出一辙,可是他的身份他的归属,他身上明晃晃带着睿亲王的标记,哪怕是摸不清底细的人,也是会叫一些人忌惮的。 赵邝在皇后和庄妃那里,难道不是眼中钉肉中刺么? 宸妃叫人去请皇太极来,是不避人的。 皇后都这样登门了,宸妃摆开架势,自然也是不怕她的。 皇后并未拦着宸妃去请皇太极,只是沉眉坐在那里,似乎是在等皇太极来一样。 看这个样子,倒像是皇后一心想着叫皇太极来。 宁翘心念电转,想到其中关窍,只怕是皇后本来就想要请皇太极过来,只是她许是请不来,或者心中有所顾忌,才故意这般带着人来,就是想要宸妃去将皇太极请过来。 宁翘看着眼前的姑侄三人,外头的人只道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姑侄三人同侍一夫是佳话,可在她看来,这就是明争暗斗的开始。 宸妃这样得宠,或许皇后和庄妃一开始是高兴的。 但十一阿哥如此孱弱,却还要谋夺不属于他的位置,皇后和庄妃是断不能容忍的。 况且皇后也并不是不偏心的。庄妃也不是真的如面上这样无欲无求。 她今日是赶上了。赶上了姑侄三人的斗法。看这样子,她也是牵涉其中的。 - 皇太极来时,跪了一屋子的人。一屋子的人给皇太极行礼。 皇后自然是不必跪的,但给皇太极行礼时,皇太极也只将宸妃扶起,宸妃礼都尚未行完就被皇太极扶起来了。 顺势牵着宸妃的手,皇太极领着宸妃在首位上坐下,才叫了免礼。 皇后只得坐在侧首,其余人再慢慢起身。 宁翘感觉到皇太极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一瞬,旋即就移走了。 皇太极道:“兰儿要照顾十一阿哥,素来都是休息不好的。这段时日正是要好好休养的时候,皇后若是有事,只管去寻朕,怎么要到关雎宫来呢?” “况且太医已经说过了,十一阿哥需要静养,不宜被打扰。” 皇后道:“若臣妾去见皇上,皇上肯见臣妾吗?” 皇太极片刻后才道:“若无政务,朕自然见你。” 皇后垂眸,轻声道:“臣妾去见皇上时,皇上总是政务繁忙的。女人家的事情,臣妾总不好频繁打扰皇上的。况且皇上也说了,宸妃需要好好的休养,臣妾也不能带着宸妃去崇政殿寻皇上,只好在关雎宫中,静候皇上了。” 皇太极看向皇后:“你有何事?” 皇后望了望身边的人,她的大宫女将两样东西拿出来,呈在托盘里,恭恭敬敬的送到了皇太极的跟前。 皇后说:“这里头,一份是宸妃有孕时的脉象与记录。还有她孕前及产后的记录,因是从太医院而来,自然是十分详尽的。” “另一份,是当初礼王先福晋所进上的生子秘方,这是一整套都在这里的。皇上识得女真小字,应当是都能认得的。” “臣妾如今要将事情讲个透彻明白,许多事,也就不能不叫皇上知道了。免得有些宵小之徒趁着皇上无暇顾惜这些事,而钻空子,还蒙蔽宫妃。” 皇后招了招手,叫那个太医上前来。 皇后说:“此人擅女科,当初言说宸妃一定会有小阿哥,便是此人切脉中的。记得当年给宁侧福晋看脉时,也是极准的。为此,宸妃再度有孕时,便是此人在身边照顾的。” 第370章 “宸妃的脉象,太医院中是不许随意查看的。可臣妾请院正看过了,宸妃在有孕之前,本是不适宜再生产的。但取了生子秘方后强行有孕生产。其后许多惊惧烦恼,自然是更损伤身体的。” 皇太极听到这里,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海兰珠是他心爱的人,便是皇后,皇太极也不喜她如此谈论宸妃的语气。 皇后忙道:“这些本不足为虑,只需好好调养即可。但关键之处,就是这个生子秘方之上。这东西就是处心积虑用来损害宸妃和十一阿哥的性命的。” 第124章 禁足 皇后话音还未落,宁翘的目光就落在了庄妃那里。 宸妃此前那样渴求这个生子秘方,得到之后,甚至不惜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引在宁翘的身上,她是绝不肯将这个东西给旁人看的。 若非女真小字所写,庄妃也不会有看见的机会。 而能看见这个东西的,只怕只有庄妃了。可现在,皇后也拿到了这个东西,还说了这样的话,宁翘想,庄妃这是知道在她这里走不通,于是就去了皇后处。 庄妃不出面,却叫皇后出来,看样子,是铁了心要给宸妃最后一击,然后再把她这个睿亲王侧福晋给拖下水了。 宁翘的目光与庄妃对上了。庄妃目光淡淡的,宁翘却知道,这位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的庄妃娘娘,绝不止于她面上这样的贞静。 宸妃下意识的看了宁翘一眼,又望向皇后:“您的话,是什么意思?” 连皇后和姑母都不喊了。已昭示宸妃心中不悦。 皇上要立十一阿哥为太子的事,外头还在议论,只当又是传闻,并不知道皇上已经给了宸妃允诺。 宫中的消息自然是确切的,为叫皇后和庄妃断了念头,宸妃自然是要把这个消息送到两宫手中的。如今看来,皇后和庄妃,她的亲姑母和亲妹妹,是铁了心要对付她了。 皇后看向宸妃,温声道:“好孩子,你是顶好的。只是有些事儿,你不知道,也是一直被她们蒙在鼓里的。” “如今是不能叫你这样不明不白的。” 皇后亲手将那生子秘方拿过来,给皇太极翻到相应的地方让皇太极看,“这东西是用女真小字所写,皇上一看便知。这里所写之方法,若叫女子用了,便是气血逆行,极度影响身体,若是长此以往,对女子的身体影响是很大的,会影响孕育之身,会让生下来的孩子先天不足。” “太医就在这里,臣妾已经问过了。也请太医看过了,皇上要听吗?” 皇后轻声道,“赵大夫也在这里。他是从南边来的。虽擅小儿科,但有关女子生产有孕之事,也非不曾涉猎。毕竟许多新生婴孩的疑难杂症,也是需要从产妇身上找原因的。” “这是皇上下旨从南边寻来的良医。臣妾不能擅动,就请皇上下旨让赵大夫看看吧。” 皇太极看都没看那生子秘方,伸手将那东西拂开了。 皇太极看着皇后道:“这生子秘方,是礼王先福晋李佳氏送到关雎宫的。” 皇后道:“是。是李佳氏临去之前,拖着病体送到关雎宫的。” 皇太极面上看不出喜怒,只是并无笑意,眼睛里也看不出什么怒色,他垂眸,望着手里牵着的宸妃的手。 宸妃的手一贯纤细柔软,这会儿瞧着,也是一如既往的白.皙,只是这样一双温热的手,却比之前瘦多了。 皇太极的声音淡淡的:“这是李佳氏送来的。皇后却说有问题,那么是什么问题呢?莫非是中间有人偷梁换柱,蓄意陷害?” 皇后目光一凝,忍不住道:“皇上,臣妾已经说的很明白了。皇上又何必装糊涂?这是李佳氏亲手交到宸妃手中的,何来的偷梁换柱蓄意陷害?” 皇后看向宁翘,“皇上若是不信,此刻宁氏也在这里。她那里也有一份生子秘方,皇上下旨叫她将东西拿出来就是了。两厢一比对,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当初李佳氏托着病体也要去一趟睿王府会见宁氏。如此深谋,难道不该怀疑宁氏和李佳氏有所共谋,要对宸妃不利吗?” 宁翘望着皇后苦口婆心的模样,心想皇后这是豁出去了。 她们这一局算无遗策,只要皇太极开口,她这里就不能抗旨不遵。 皇后和庄妃,是绝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十一阿哥成为皇太子。 宁翘垂眸,她倒是懒得再观察在场每个人的神色。 她如今又不是那个任人拿捏的小小侍妾了。 皇后逼着皇太极选,这选择是摆在皇太极跟前的。 究竟是选宸妃的身体,还是选十一阿哥呢。皇后与庄妃以为她们胜券在握,能一举将她和宸妃攀扯下去,可她们有可能还是算错了皇太极的心。 宁翘不惧,也处之坦然。 殿中一片寂静,皇后话音落后,许久都没有人开口说话。 皇太极静静的望着皇后,那目光仿佛不认识她,陌生到好似他们不是多年相伴的夫妻,不是相濡陪伴的帝后。 皇太极站起来,走到庄妃跟前,望着这个一进来就很安静的人,他举起手,目光中露出几分嫌恶,在皇后阻挡不及的动作下,忽然狠狠地打了庄妃一巴掌。 庄妃都被打懵了。 过后忙含泪起身,在皇太极脚边跪下,却连话都不说一句。 皇后赫然起身,就护着庄妃,站在庄妃身前,警惕的看着皇太极:“皇上这是何意?布泰又不曾做错什么事。皇上怎可打她?” 第371章 宁翘正好抬眸,就瞧见了这一幕。 她不意外,这像是皇太极情理之中的反应。 皇太极不与皇后说话,只冷冷望着庄妃:“皇后常说,你一向是个安静懂事的。又说你知书达礼,朕向日与你说话,也觉得你不像是个头脑发昏的。” “没想到你却生了这样的一副蛇蝎心肠。兰儿有孕不舒坦,叫你这个亲妹妹在身边侍奉,你却暗地里记下,又弄出这许多的事情来。怎么,你是打量九阿哥好好的,就想为你的九阿哥把这个太子之位夺下来,是吗?” “你料想,没了兰儿的十一阿哥,朕就必定选你的九阿哥,是吗?” 皇太极在宸妃的事情上,或许情深意重意气用事。 但除宸妃之外的女人,哪怕是到了皇后这里,皇太极也是不会被轻易蒙蔽的。 宸妃有孕时,皇后并不亲自插手,也管不了关雎宫中的事务。 唯有庄妃,因为宸妃想要生子秘方蒙文版本,所以叫庄妃在跟前来。 这是宸妃与皇太极说过的。这些事情一向都是宸妃自己做主的,宸妃不愿意叫这东西流露到外头去,还特特嘱咐过庄妃,结果庄妃呢? 为了九阿哥的前程,直接将这事送到了皇后跟前。让皇后抓住机会为九阿哥出头。 皇后这些时日将九阿哥留在清宁宫起居,又时常带着九阿哥出去见人,皇太极知道她们是什么意思。 这是想着十一阿哥不成,是想要让人抬举九阿哥的意思。 其实,在宸妃生育八阿哥之前,皇太极心里并没有想要立太子的念头。 几个小阿哥年纪太小,生母地位也低微,皇太极也并不如何看重这几个小阿哥。大清是万不能交到这几个小子手里的。 年长皇子里头,豪格是长子。但皇太极心里也没有取中豪格。 豪格做个能征善战的亲王,或可。若是要做皇太子,总觉得还不成。若将大清江山交到豪格手里,皇太极是很不能放心的。 那会儿宸妃还不曾生育,皇太极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还不怎么考虑继承人的事,偶尔想到这一处,也是想着再往后多看看。 后来宸妃生了八阿哥,皇太极心里一见了就喜欢,几乎是一眼就想着以后将这个儿子作为自己的继承人培养。 只是那会儿八阿哥还小,皇太极也觉得自己正是壮年的时候,替八阿哥将大清再好好的奋发几年,将基础夯实了再把大清交到长大了的八阿哥手中,这是最好的安排了。 现在再想起那会儿的心境,皇太极只觉恍如隔世一般。 如今再有这个十一阿哥,皇太极已经没有这般心境了,他想着,若是不成,总有叔伯兄弟子侄们在,总要有几个人站在十一阿哥身边的。 即便十一阿哥的将来十分渺茫,皇太极也从未设想过叫九阿哥做他的继承人。 本来就不在考虑范围之内的九阿哥,现在更是被皇太极剔除在外了。 这样的罪名庄妃肯定是不能认下的。 她和姑母做足了准备来的,却没想到,皇上一巴掌一下子就将这一切都打碎了。 庄妃倔强不肯落泪,皇上这样的一巴掌,打碎的又何止她的自尊?是不是与姑母多年的夫妻情分,也都要不顾了? 他宁愿选择他的海兰珠。选择那个病恹恹的十一阿哥。也绝不要她的九阿哥有丝毫的寸进。 皇上要一意孤行,甚至不肯就此定下八旗女真旧部的罪名,明知一切是怎么回事,还非要颠倒黑白。 为了十一阿哥的太子之位有人扶持,竟连造就宸妃姐姐如此境地的罪魁祸首也要放过了。 庄妃在皇太极身边待了十五年,她是不爱他,但对他也有几分敬意。 如今,却是彻底的看透了这个虚伪的男人。 她心中隐约跳动的希冀也随之湮灭了。 将她们母子的希望寄托在皇太极的身上,她可真傻啊。 她心中割席决裂,可为了九阿哥的将来,不能就这样负气离去,庄妃自然是要辩驳几句的。 可皇太极却压根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皇太极冷道:“皇后乏了。送皇后回清宁宫吧。” “庄妃心怀妒忌,暂禁永福宫中不得外出。” 皇太极淡淡道,“九阿哥的生母毕竟是庄妃,皇后还有宫务要处置,将孩子待在身边也不妥当。九阿哥年纪小,也不宜见人过多,免得叫外头的人冲撞了。就送归庄妃身边,叫她好好照顾教养。” 庄妃赫然抬眸看向皇太极,皇太极却不看她一眼,只淡声叫人把姑侄俩送出去。 宁翘在旁边瞧着,念着皇太极是心狠,但也觉得皇太极如此处置才痛快。 庄妃狼子野心,若是此时不压着些,将来她翻起风浪来,怕是想压都压不住了。 庄妃如此,相当于软禁在永福宫中。若果真看重九阿哥,就不该让他与亲额娘在一处,是应当把九阿哥留在清宁宫和皇后在一起的。 把九阿哥送回永福宫和庄妃一起,这是皇太极放弃九阿哥的意思。九阿哥和皇太子之位,是无缘了。 宸妃全程没有说话,只是眸光从一开始的冷淡到最后的冷漠。 她这一回,和姑母还有亲妹妹,是真正的分道扬镳了。 皇太极转身,冷冷的看向宁翘:“宁氏,皇后所言,你都听见了,你有什么要说的?” 第372章 宁翘起身,对着皇太极一礼,而后才温声道:“回皇上,这件事,方才皇上已有定论。妾是外人,又涉及局中,无端被抹黑,宫中娘娘们揣测怀疑,妾只能自辩。” 皇后走时,并没有将那份生子秘方带走,就留在桌案上。是希冀皇上能够随时查看。 宁翘主动将那东西拿起来,隔着珠帘叫她身边的烟霞拿出去给那太医看。 她对皇太极道:“先时进宫,为了妾的四阿哥和二格格周岁贺礼到关雎宫来娘娘跟前谢恩。妾也是听到些风声的。但顾不上那许多。妾为此求了一份娘娘手中的生子秘方回去。闲时也曾做过比对,与妾手上的那一份是一模一样的。这事,妾也同宸妃娘娘说过的。” “今日听见皇后娘娘与庄妃娘娘这些话,妾真不知此事是从何说起了。” 皇太极看向宸妃。 宸妃道:“她说的属实。” 宁翘便同那太医道:“方才皇后娘娘说,大人看这秘方,说这于女子生育有碍,此番皇后娘娘走了,要不大人再细细的看一看?或者叫赵大夫也一同看一看。若果真如此,怎么我的便是好好的呢?” “大人医术高超,是太医院不可多得的良才。想来当年也是给我诊脉过的。若有失误,倒也无妨。怕就怕这欺君之罪啊。” 宁翘隔着珠帘望见,那太医的手都在轻轻的发抖。 得她示意,烟霞将那集册送到赵邝手中,刚拿走,这太医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皇上容禀。是奴才有罪。” 那太医道,“皇后与奴才说,眼下有个扬名立万的好机会。只要奴才听话,将来总有更好的日子在等着奴才。如若不然,这如今的差事,也就做不下去了。” “其实,奴才拿着这集册就觉得不对。向来孤本难证,这前后推导或许能推出来,但样例太少了,并不能说明这东西就是不好的。可奴才不能驳主子的回。” 这太医也就只能听皇后的了。 宁翘瞧见,旁边的赵邝看了一会儿,然后开口道:“大人说孤本难证,臣很以为然。这东西于女子有孕确实大有益处。单看这里,并不能肯定气血逆行会损害身体。个体各异,若果真有所损毁,也要起码百人用过后方可勉强定论。” 宁翘看了一眼帘外的烟霞,心里好笑。 赵邝这话说的,她们怎么舍得去找百人来验证这生子秘方是否有效呢? 这话说的好,不愧是她早前就叮嘱过的。 为以防万一,宁翘早就在赵邝这里做足了准备。今日赵邝所言,正好给她把这一局补上了。 皇太极挥了挥手,那太医就被拖下去了,八成是活不成的。 宁翘想,可惜了。在这宫中,再精妙的才干,一旦涉及到主子们的争斗,若是输了,这结果便是这般唏嘘惨烈。 偏偏这太医没有选择,是太医,也是宫里娘娘们的奴才。皇后说叫他怎样,他就只能怎样。 皇太极盯着赵邝看了好一会儿,才道:“你退下吧。今日之事,你只当做全然不知。好好照顾十一阿哥。只管做你本分的事。” 赵邝规规矩矩行礼,然后便告退了。 那皇后拿来的生子秘方又回到了皇太极的手中,皇太极盯着看了片刻,他认得这个字,这是皇后所写的蒙文。 为了九阿哥,皇后竟肯写这样多的字了。这样公整严密,是用多少个日夜写出来的?都一样的亲侄女,皇后怎么就偏疼庄妃呢? 见皇太极将东西递过来,宸妃接了,心里却不高兴,面上也并没有什么好颜色。 “臣妾当初叫她来,是为了陪伴照料,她却悄悄的把东西抄了去。莫不是有了九阿哥还不足,还想偷偷的学了再要一个阿哥?” 宸妃道,“见皇上不往她那里去了,她的九阿哥不能出头,就想了这么个法子来对付我。这东西原本只有她见过,她写过的。现在皇后那里也有了,那过些时日,岂不是人人都有了?” “本来是我求来的东西,凭什么给了旁人?” 李佳氏当初把这个东西给她,不是白给的。她也是拿了东西去换的。 要不然,宁氏如何这么容易就做了侧福晋呢? 皇太极见宸妃为了这个伤神许久,心里自是万分怜惜。 又见她这样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心中也是痛惜。她求来的十一阿哥如今还不知能不能活到明年。这东西却从庄妃手里流落出去。 按照皇后的性子,若果真流传出去了,也不是没有可能的。难道人人都能再生,偏他的海兰珠要受此苦楚么? 皇太极心中不忍,也绝不愿如此。 于是道:“兰儿,朕会下旨,令皇后庄妃将留存的此物都烧掉,不许她们将东西流传出去。你放心,这世上,不会再有此物流传。” 皇太极说完,便看向宁翘。 这话倒是正中宁翘的心思。 她本来还在想着,要用什么方法把皇后和庄妃处的东西毁掉而不使其流传出去。 皇太极这话正好解了她的烦恼。过后她只需悄悄让人探查一番,确保皇后和庄妃那里是真的将东西烧了就好。 而依着宸妃的心思,可能还会找人监督的,怕是不必叫她费一点心思。 宁翘便诚恳望着皇太极道:“臣妾谨遵圣旨。” 她这是承诺。 第373章 宁翘心里想的是,她这一生,应当都不会再将这个生子秘方给拿出来了。 谁知道李佳氏还有没有留下什么后手呢? 皇后与庄妃手里的毁了,将来还要找机会,把宸妃这里的都毁掉,那才能叫人安心。 皇太极本想在这里陪着宸妃,但瞧着宸妃似乎还有话想要与宁翘说。皇太极便先走了。如今闹这一出,又多了些事情要处置,他想着,待晚上再来瞧宸妃也是一样的。 皇太极走后,宸妃就叫身边的安歆拿了铜盆来,离着她们远一些,但在珠帘之内,当着宁翘和她的面,将皇后带来的东西,一点一点的放进去,细细的都烧掉了。 宸妃受不住寒凉,殿中不曾放冰,但有人打扇,也不算太热。 她这关雎宫本就是冬暖夏凉的好居所,这会儿便是在屋里烧东西,也并不十分的炎热。 宸妃擦干眼泪,叫了宫女到跟前来举镜,用热水沐面,然后细细描眉上妆。 屋里有一种馥郁的香气,很快就盖住了那烧东西的气味。 宁翘一直静静的坐着,倒像是她陪着宸妃一般。 宸妃的声音在这馥郁的香气中也慢慢的懒散下来:“南下寻医时,本宫送了不少东西去你手上。来往书信也是有一些的。你都留着吗?” 宁翘道:“不曾留着。那是娘娘的脉案,事关娘娘的身体,也是宫中绝密,妾都已经烧掉了。妾与人的往来书信,与娘娘的往来书信,也都烧掉了。并无留底。” 宸妃微微勾唇:“你倒是谨慎。你们宁家的人,也是谨慎的。寻来的大夫,也生性谨慎。” 对上宁翘望过来的眼神,宸妃微微勾唇道,“皇上与本宫说的,睿王派出去寻医的人,便有你的兄弟。这个赵邝,也是你兄弟寻来的。与你兄弟是莫逆之交。他不做皇家的奴才,只愿做你们宁家的奴才。” 宁翘微微垂眸:“娘娘,莫逆之交,以心换心,不以奴才论之。” 宸妃听了只微微一哂,并不就此说些什么。 宸妃只觉得可惜:“你家两个兄弟倒是争气。可怜本宫没有这样像样的兄弟撑腰,也没有这样光耀门楣的时候。纵然做到亲王,也做不了这里的主。草原上的主意,与本宫心里的主意,也打不到一起去了。” 宸妃这话,宁翘就不好接了。 且宁翘心里也拿不准皇太极那边究竟知道多少事。可能不会全知道,但是她在这里说话,肯定还是要小心些的。 第125章 猩红 铜盆之中的东西很快就烧尽了。 “照你所说,这些东西,本宫也不必留着了。” 皇太极打庄妃的那一巴掌,同叫宸妃心头震动,那是打掉了宸妃心中的最后一丝犹疑。 那是最为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最后的一点的眷恋,但是在皇权,在十一阿哥的前程,在她自己的前程,在她自己的未来里,这么一点眷恋,到底还是不值得一提的。 宸妃将与宁翘的往来书信也拿出来,叫安歆当着宁翘的面也给烧了。 她自己的脉案与记录,这个照规矩是要在太医院留底的,这个烧不了。但只要宁翘那里没有就成,这个是总不能流落到外头去的。 火舌将两个人的来往书信舔舐殆尽。很快那铜盆之中就是一堆灰烬了。 在这沉默的时间里,宸妃一言不发。她不说话,宁翘也不说话。 关于方才皇后的指控,宸妃一个字都没有问宁翘,又将这些东西都烧了,还有那生子秘方,她留着已是无用,皇后与庄妃那里的烧掉后,这个在她这里就是废纸一张,不可能再给旁人。 自然也是要找个时机烧掉的。但不是现在。 宸妃想,宁氏那么聪明,该明白她是什么意思的。 烧的东西多了,屋子里的气味就不好,宸妃叫安歆给收拾了,趁着这个时候,宸妃倒是在打量宁翘。 瞧她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好似并没有被方才的那一幕给影响到。 想想如今,宁氏真是今非昔比了。 如今多尔衮在外办差,明知道这件事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但偏偏皇上和她就是不能动宁氏,还要维护于她。 宸妃精神短,方才闹一场她没有怎么出力,便是看戏,这心里也跟着动了一回,加之照顾十一阿哥,一颗心都落在十一阿哥身上,难免疲累。 这会儿人都走了,倒是难得在宁翘面前松懈下来。 干脆歪在榻上,带着几分懒怠与宁翘说话。 宸妃道:“皇上是铁了心要立十一阿哥为太子的。” “本宫与皇上原本以为,只会有八阿哥这一个孩子的。没想到还能有十一阿哥。这孩子是为了弥补遗憾而来。既如此,皇上是不会让任何人阻碍他的。” 宁翘点头:“妾明白。” 宸妃望着宁翘,眸中总是忍不住打量的意味。 她总觉得自己荼蘼花事,似乎到了盛放的最后时候。 可宁翘在她眼中,竟比往年更加滋润娇美。且她愈往高走,便愈有一种出尘脱俗的从容气质,倒是叫她这个人似乎有些捉摸不透了。 生的这样娇娆玲珑,面上行事居然叫李佳氏看中了,手段也不弱,牙尖嘴利的人,真不知道她在多尔衮面前是不是也是这样的。 皇太极多喜娇美柔弱之姿,难道多尔衮,却喜欢泼辣的美人么? 第374章 宸妃道:“还记得本宫当初第一回见你的时候,你就替八旗女真旧部赢了蒙古福晋夫人们一回。那时起,李佳氏就对你青眼有加了。” “本宫还当她对你总有些真心托付,却没想到,人都死了,还要将你算计其中。宁氏,你是当真初心不改,一条道走到底了吗?” 宁翘微微一笑:“娘娘,如今八旗的日子,过得也并不是很差。” 哪怕多尔衮支持十一阿哥,现如今的睿亲王,还是两白旗的旗主。 皇太极所领两黄旗及察哈尔三旗,两蓝旗在济尔哈朗所领,两红旗虽在代善手中,但听多尔衮的意思,怕是要拆分给代善的两个儿子各自所领。 豪格自那回在殿上杀妻后,即便后来恢复了亲王爵位,在诸王和贝勒大臣们中的印象也没有那样好了。 大清的将来,自然是不能交给一个莽撞之人的。这会儿皇太极还在位,自然落在豪格身上的目光百般挑剔,皇太极若是没了,那自然就另当别论了。 看皇太极的意思,出身八旗女真旧部的那几个庶妃所生的皇子,绝无即位的可能。现今的皇后都是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的,又怎么可能让别人的孩子坐上太子之位呢? 难道将来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的人,还要跪拜出身女真旧部的圣母皇太后么? 宁翘很清楚,李佳氏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不可能动摇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的根基,但是能动摇宸妃的根基。 动摇了宸妃的根基,至少皇太极将来在遴选继承人的时候,这目光就不可能只放在宸妃的儿子身上了。 李佳氏的立场,是一直站在八旗女真旧部这里的。她的出身,她作为代善的嫡福晋,这就注定了她的立场不能改变。 皇太极成为后金大汗,又登基为帝后,科尔沁部还有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得到偏爱,这自然就注定了和八旗女真旧部的争锋。 这是在宁翘进府做侍妾之前就有的局面。 皇太极哪一方都不会完全的偏向,他也离不开任何一方。 这两方的争斗此消彼长,不可能有一方是完全消失的。 宁翘从一开始就是被迫卷进来的,如今能抽身出来坐视旁观,她只会选择对她有利的,又为什么要一条道走到黑,非要沿着李佳氏铺设的道路去走呢? 她看多尔衮也是如此。当年若非多尔衮变通,又怎会忍下所有的一切,跟着皇太极呢? 在这方面,她与多尔衮,还真是不谋而合了。况且如今,也并不需要她忍下什么屈辱。 八旗女真旧部有多尔衮在,这日子不会差到哪里去的。无非是没有占上风罢了。 他们若是过得太好了,也就不会似如今这样的态度了。有时候吃不饱,才能叫给饭的人走的更远。 宁翘绝不想再被人所控。 “是啊。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的日子,也是过得不差的。” 宸妃道,“本宫还未得到一个明确的答复,十一阿哥立太子后,要把你的四阿哥接到宫中来与太子作伴,你可愿意?” 宁翘很明白,这是为了挟制她和多尔衮。 从前是这样。如今,这还是宸妃释放的一个信号。一个对于李佳氏所奉献的生子秘方到此为止再不追究的信号。 也是要与她合作的意思。 将来若十一阿哥真的能成,那么她的四阿哥,便是太子身边的第一人。甚至将来皇太极百年之后,多尔衮与四阿哥,这一对父子,会是新皇身边最重要的人。 这是宸妃的诚意。 也是宸妃甚至皇太极觉得宁翘与多尔衮应当奉上的。 宁翘道:“若果真如此,妾遵旨便是。只是妾的四阿哥也是妾的心头肉,从未与妾分开一日。进得宫中来,远离父母,他人小,总是需要人照顾的。宫中人多眼杂,事所繁杂,娘娘若成了太子之母,除了这关雎宫,还能掌控何处呢?” “孩子们日渐长大,总不能一直拘束在这关雎宫中的。娘娘能护着太子与妾的四阿哥平安长大吗?” 宸妃垂眸看向自己的指甲,怕对十一阿哥有影响,她已经很久没有涂过甲油了,但她的指甲仍是一如既往的莹润光亮。 她轻轻的笑了笑:“你说的果真不客气。” 宁翘道:“为人父母之心,还请娘娘体谅。” 宸妃正色道:“既为太子之母,这宫中还有何处不能控制?清宁宫无子,自然阖宫上下,唯太子最为尊贵。太子想去哪里,自然能去。若他能平安长大,本宫必不会将他束缚在关雎宫中,教他成个胆小怕事的性子。” 寻常阿哥自然不会如此。偏目盲之人,是很容易怯弱自卑的,若不正确引导,恐怕是很容易圈在自己的世界里出不去的。 宸妃费了这样大的心力争到太子之位,不能任由自己的心血白费。 宁翘看着宸妃眼底的猩红,她却并未动容,眸中也没有热切之意,却又不愿意叫宸妃看出来,便只微微垂眸,做出柔顺的姿态来。 这宫里的眼线实在是太多了。 如今庄妃虽然被禁足,但皇后一派平安无事。更别说宸妃如今和她只是短暂的达成了共识,究竟如何还未可知。 在宫里说不得真心话。 直至出了宫,坐到了马车上,外头赶车的是刚安。 烟霞才放心与宁翘低声道:“主子,赵大夫说,不管如何精心护养,十一阿哥怕也就只有这几个月了。按说不该如此的,但是十一阿哥与寻常婴孩不同,这是先天不足。也是宸妃娘娘的身体,早已不适合孕育了。” 第375章 乌喇嬷嬷也低声道:“主子方才为何要应下宸妃娘娘呢?如今还尚未立太子,便是之前,赵大夫也说过的,十一阿哥的身子骨怕是难成。主子只要捱过这几个月变好了,那边含糊着,等主子爷回来就好了。” 她们两个都知道,或者说,近身伺候宁翘和多尔衮的都知道,两位主子都没有要把小主子送到宫里去的意思。 在他们看来,这事绝不会成。到时候便是十一阿哥真有那个万一,两位主子也一定能把四阿哥留下的。 现在赵邝更是断定了十一阿哥活不长。乌喇嬷嬷就不明白,为何宁主子一定要应这一句。 “这是给她一个希望。” 宁翘想起宸妃如今的状态,“你们也瞧见了,皇上连庄妃都禁足了,此番势不可挡,咱们实在也没有必要硬碰硬。何况应下她,她才能更好更深的去为了她想要的东西争抢。这对咱们来说,没有坏处。” 宫里为此乱起来,娘娘们之间互相争斗,宁翘这里也不会受什么太大的影响。 人人都想夺她注意,打她主意,她将自己作为筹码,这也没有什么不对的。 何况还有多尔衮呢。多尔衮是不会叫他们母子吃亏的。 宁翘坐在宽大马车里,隐约能听见些外头的人声。 那些曾经引起动乱的暴民早就被安置妥当了。在其中浑水搅合的人也都叫多尔衮给收拾了。 代善这一出之后,朝野上下确实是消停安静了不少的。那些争权夺利的人最终还是妥协了。光是多尔衮一个人办不到这一点,这自然是还需要皇太极这个皇帝支持的。 在很多的时候,只要不涉及宸妃的事务,皇太极都是很清醒理智的。 只是他对宸妃果然是用情至深,以至于牵挂太甚,甚至影响了自己的身体和寿命。情深不寿,这从来都不是一句空话。 宁翘从前总是有些怕的。 怕那个遥不可及的将来在多少年以后来临,她就会人头落地不得善终。 为此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将来能够好过一些。 她想好好的活下去。然后尽她所能,或者能改变她自己和多尔衮的命运。 她也不知道在多尔衮的后宅女子记录上,究竟有没有一个宁氏。 但出了名的那几个女子里头,是没有宁氏的。 她的得宠,就是个意外。她出现在多尔衮的身边,得到他的喜爱,两个人还一起生育了孩子,这府上发生的许多事情是再不一样的。 这给了宁翘很大的信心。 让她想要去更多的做一些事情。 宸妃本不该再有十一阿哥的。可是她有了,可十一阿哥又是活不长的。 这不禁让宁翘心生迷茫。宸妃的改变若是还走上了原本的轨道,那她的努力又该如何,算什么呢? 宁翘总还是忍不住想到未来的。 她在意多尔衮,她很难不在意这个男人了。 在意他,就会在意他的结局。在意他壮志难酬。 如果宸妃不成了,那将来果真是庄妃的九阿哥做了皇帝,多尔衮所做的一切,又算什么呢? 宁翘这么想着,就很难不刺激宸妃去做点什么。 多尔衮虽然从没有明言过,但是他做这样许多事,也要将舅舅捞出来,要追封他的额娘,这不就是想要拿回他失去的那些东西么? 宁翘希望他能够成功。虽然这样真的很难很难。 那一次,他就没有成功过。甚至就是替别人做了嫁衣裳,也没有得到过什么好的名声。多少人误解过他呢。 行到此处,才觉前路不清。身在局中,当真是不是庐山真面目了。 是不是雾气太大了的缘故呢?看不清前路,一个人走,心中难掩茫然。 若是能两个人一起牵着手走,似乎不论走到哪儿去,都是在往前走。 见主子沉思不出声,烟霞与乌喇嬷嬷也就不说话了。 半晌,才听见宁翘问道:“府里叫你们留意的事情如何了?” 乌喇嬷嬷忙道:“福晋仿佛是真的病了。只是藏着掖着不肯用府里的府医。请的都是外头的,不过也不好打听,都一向是给蒙古各部出身的福晋夫人们瞧病的。究竟是什么病,也打听不出来。但那药味可着实不好闻。有时候小丫头们从正院过,都能闻见里头的味道。” “这药味太苦了,观福晋面色,这似乎是长久的病根。” 宁翘敛眉,她向来五感灵窍些。也不知别人怎样,她就总能从福晋身上闻见些苦味,若隐若现的不明显,再细细去嗅闻,又叫衣裳上的熏香遮住了。 蒙古各部的福晋夫人们,都喜欢味道浓重些的熏香,早几年福晋还不会这样的,这两年越发喜欢馥郁些的香气了。 她其实现下也能看出来,福晋确实是一脸病容,奈何福晋自己不承认,别人也无可奈何。 不过福晋早些时候就不叫在正院理事了,倒是改在了乐道堂理事,不知道是不是与此事有关。 大格格如今与福晋倒是相处的还不错。 乌喇嬷嬷道:“福晋私底下,似乎同大格格说过许多科尔沁的事情。大格格与四公主五公主一向都很要好。只是早先那会儿会说些这样的话,如今这目光都放在宫里,大格格也还不到年岁,这联姻的话就淡了。但奴才看,她们也没有放弃,只是在等日子罢了。” 第376章 宁翘道:“庄妃如今禁足,皇后那里也不好做的太过。小博尔济吉特氏的事情,必定是暂且搁置了。” 可她怎么想,如今都是不可能答应小博尔济吉特氏进宫的了。 可这个科尔沁格格一心一意的想要进睿王府来,可真是令人讨厌。 宁翘总得想个什么法子,一劳永逸的解决了才好。 这府上的博尔济吉特氏已经够多了,再来一个,哪怕多尔衮不去碰,宁翘心里也不舒坦。 如今这盛京城中,还有哪里比宫中做娘娘更风光呢? 姑侄一同侍奉皇帝是佳话,那姐妹一同侍奉皇上,难道就不是佳话了?作为皇后的妹妹,还有什么比入宫更好的归宿呢? 宁翘心里动了动,这心思瞧着恶劣,却颇叫人喜欢的。 - 今年的雨水着实很多,天儿又是极其闷热的。 宁翘除了往乐道堂去议事,平日里都是不爱出门的。 好不容易这夏天过去了,到了入秋的时候,遇上颁金节,府里又是一阵忙碌。 眼瞅着入了冬,这天气冷起来十分的迅速,还没怎么着呢,这冬装就穿在身上了,宁翘瞧着阴沉了好几日的天,想着怕是要下雪了吧。 多尔衮那边尚未回来,皇太极的圣旨不去,他短时间内也是回不来的。 这回可不似都尔弼城那一次,来回两三个时辰就成,这回来回总也要几日光阴的。 练兵屯田,又不比出兵打仗,两个人见不到面,就只好写信了。 若说闲下来,也闲不了多久,转眼就要到年节底下,又是要忙碌的,宁翘这里带着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提前理单子,这礼单还未送,但总要知道库房里还有些什么,回头才好出单子回礼的。 府里的福晋把持着不放,她也没法沾手。 可她如今也是睿王府的侧福晋,自有她的一番交际,外头送来的东西指定送到她这里来,她这里自然也是要回礼的。 今儿豫亲王府上的几个小阿哥来做客,大阿哥带着二阿哥去陪着了,还来请三阿哥,三阿哥要去,四阿哥和二格格眼巴巴的看着,干脆就都叫带过去了。 这么多的人看着,也不许他们去危险的地方玩,宁翘还是很放心的。 总不能把他们一辈子拘在身边,不叫和那边接触的。只要大格格不在,宁翘就是放心的。况且这么多年,奶娘和侍女太监都是不错眼的盯着,玩一会儿就回来,不会有事的。 她这里正和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看库里的单子,就见烟雨急匆匆的走进来。 宁翘这里倒还好,倒是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蹭的一下子站起来,心头狂跳:“怎么了?是不是孩子们出事了?” 宁翘扶了扶额头,轻声道:“白音,不要这么紧张。先坐下来,听她说说。” 这可真是太过于紧张了。有一点风吹草动的就害怕,这可不好。 烟雨忙道:“庶福晋安心。几位小主子都是很好的。三阿哥和四阿哥都没有下场,是瞧着阿哥们玩耍,大阿哥带着二阿哥同咱们二格格在一处说话呢。大阿哥还说,请主子和庶福晋安心,再有一会儿天色暗下来,就亲自送阿哥格格们回来。”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道:“大阿哥行事,倒是光明磊落。” 真就是这么爱护弟妹的吗?虽已瞧见许多次了,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心里还是有些怀疑的。 宁翘禁不住垂眸一笑,把手里的单子放下:“你莫打岔,叫她把方才的话说完。你匆匆而来,是出了什么事?” 不是府里的事。那就是外头的事,或是宫里的事。 烟雨这才肃容道:“主子,贤福晋心疼庄妃娘娘,科尔沁亲王入京,为庄妃娘娘求情,请求皇上收回庄妃心怀妒忌之言。” “皇上大怒,训斥了科尔沁亲王。科尔沁亲王在皇上议事时求见,恳请皇上不要立天生目盲的十一阿哥为皇太子。因崇政殿前后尚有许多人来往,这些话叫许多人都听见了。如今外头哗然,都知道十一阿哥是天生目盲且病弱之人了。” “皇后赶到皇上跟前,哭求皇上体谅科尔沁亲王鲁莽耿直的性子。称科尔沁亲王不是有意如此的。而若真要立十一阿哥为皇太子,皇太子受典礼受群臣朝拜,又怎么可能不叫人知道他的真面目呢?” 宁翘想起那日宸妃所言。 心中冷笑,她还说她没有个好兄弟帮衬。 这不是挺有血性的?她们为了庄妃和九阿哥,甚至不惜动用科尔沁亲王了。 这是有个好兄弟,只是这好兄弟,不肯帮衬宸妃罢了。 第126章 和睦 十一阿哥的真实情形只有很少的人知道。 但外头有关十一阿哥的传言是很多的,尤其是在九阿哥先前频频露面,之后又跟着庄妃一起禁足之后,这传言就更多了。 庄妃被禁足的缘由是心怀妒忌。 这罪名可不小。庄妃又一向在人前经营的是不争不抢的庄静娴雅形象,这一来流言纷纷,两位皇子之间争太子的议论也更多了。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在旁边听见了这话,立时望向宁翘:“姐姐是不是要进宫去?” 宁翘道:“他们闹起来,与咱们无关的。我又何必进宫去?” 若是多尔衮在京中,那他必是要进宫去的。 如今多尔衮又不在,这也不是宁翘的分内之事,宫里的娘娘们忙着争斗还顾不上她,也不会派人让她进宫去的,她自然乐得不去,这样的时候,哪是需要她一个王府侧福晋往上凑的呢? 第377章 就算是要去,那也该是福晋去的,不该是她去的。 先前宁翘还想着,若十一阿哥好好的,这局面当是稳定些,现如今看来,便是不好了,这乱也未必就是不好的。 她近来与多尔衮通书信,瞧多尔衮字里行间的意思,是稳得很。 她回来后也想,将来如何还难说得很,如今行到此处,只要她和孩子们,还有多尔衮能好好的便成。 她想事事掌控,事事如意,恐怕还是有些难。 便是带着从前所知的一些记录,照着如今的这个局势,也很显然是套不进去的了。 要不怎么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都安安心心的过日子了呢?早已经不妄图去掌控预知些什么了。 宁翘听见说,宫里来人请福晋入宫去,但福晋称病不去,便是连府里的事情都一概交给了佟佳氏和宁翘,由着宁翘带着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一块儿处置,李氏当然是代表福晋出来的。 福晋虽病着,但如今将要年节,哪怕宫里这样的境况,这个节也不能不过的,一切都还是要预备的,福晋拖着病体带着病容出现在乐道堂,倒也不做什么,就歪在坐塌上看着佟佳氏与宁翘理事。 福晋看着是因病大度放手了,但实际上她手里攥着的压根没有放松过,李氏几乎成了福晋的喉舌,替福晋办妥一切的差事。 李氏没有恩宠甚至还不曾侍奉过多尔衮,而如今成了庶福晋里头与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并驾齐驱的人,这也是她的本事。 宁翘有时候也想,这王府里,各人总有各人存活下去的法子。 福晋养病还不放手,宁翘是一点不趁机做什么的,她还是只管做她的事情,倒是佟佳氏和佟佳氏的人,总是忍不住想要从福晋手里抢一点什么出来。 大约是这些年,两个人同掌府权习惯了如此。对这样的交锋,宁翘是从来不参与的。 十一阿哥若是个健康的孩子,怕是为了立太子的事情还吵不起来。 现在闹出来十一阿哥天生目盲又病弱,看样子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的人自己还在内讧,这外头八旗女真旧部不满如此安排的大有人在,这有人牵头,那自然人人都要说上两句了。 前头几个亲王不出头,底下的郡王贝勒们总是有话说的。 能说得上话的会有人表达不满。宫里外头为这个倒是难得的吵嚷起来。 这里头浑水摸鱼的有多少,根本数不清。 倒是郑亲王和豫亲王奉旨安抚。济尔哈朗那样的性子,自然是按照圣旨办差的。他往各处安抚,听说很是繁忙。 多铎就敷衍多了。多尔衮不在,没人压着这位随性的豫亲王,这差事多铎也就懒散得很,完成十中一二都是难得。 多尔衮不在京中,睿王府自然没有人出来掺和这些事。 大阿哥说是多尔衮的长子,多尔衮不在京中时,那颁金节的时候,还在马车外头骑马相随,也与各个王府的阿哥们交际,但他到底年纪不到,还不曾相领差事,这样的事情也就轮不上他参与了。 福晋闭门谢客在府里病着不进宫,佟佳氏心里也是明白的,也不叫大阿哥参与这些事,大阿哥便只在府中,大格格也是叫佟佳氏约束着消停安静下来,也不去宫中寻四公主和五公主了。 这前后一转眼就是几个月的时光,旁人看来是弹指一挥间,可对于十一阿哥来讲,其实就是很艰难的了。 宁翘现在已经可以确定了,宸妃的身体,还有十一阿哥这样病弱,八成就是李佳氏的那个故意写错的生子秘方所造成的。 赵邝在宸妃身边侍奉这么久,他只管十一阿哥的身体,宸妃的身体还轮不上他去照顾,自然另有皇太极选好的太医去照顾。 但从赵邝偶尔的言论中,还有宁翘上回看见的宸妃那个模样,总觉得因为生育十一阿哥,还有李佳氏的那个生子秘方的原因,宸妃的身体平衡也受到了一些破坏。 让她原本就岌岌可危的健康水平更下降了许多。 赵邝说,十一阿哥的身体撑不了多久了。 所以说,宸妃最终,还是会走向她不可更改的结局吗? 宁翘一直在心中告诫自己,哪怕宸妃如此,别人也未必就是这样的。宸妃是宸妃,她是她,多尔衮是多尔衮,这都是不一样的。 但她始终还是没有办法完全的将宸妃的事情当做是别人与己无关的事情来看待。 旁人都以为睿王府的宁侧福晋云淡风轻,哪怕是到了如今这样乱糟糟的境地,还是只管好好的带自己的孩子,一点也不管外头的事情。更不趁着这个时候进宫去。 但也就只有宁翘和她身边的几个人知道,宫里的赵邝都是固定的时候会把十一阿哥的最新消息想办法传回来的。 崇德五年底,庄妃还是不曾解禁,依旧带着九阿哥被禁足在永福宫中。 但是比起曾经的衍庆宫淑妃,庄妃的待遇肯定是淑妃要好上许多的。 她算得上是软禁,她不能出来,但是皇后可以在经由皇太极同意后去看看他们母子,别的人就不能进出永福宫了。 本来为着立太子的事情,外头就是吵嚷不休的,如今这样的情形底下,又传出消息来说,十一阿哥病危了,不知道还有多久的时间,这个年节只怕和往年就是很大的不同了。 但宫里又不曾说过年节不过,为着十一阿哥生病,似乎想着冲喜,似乎是想着年节更应该热闹一些。 第378章 福晋心里有主意,倒也知道该如何做,但如今管家的事面上都在佟佳氏和宁翘这里,她将人都聚在乐道堂,还是要吩咐一声的。 今日正是大阿哥带着二阿哥去马场骑马的日子。 三阿哥知道了,非要去看,四阿哥和二格格也眼巴巴的想过去。宁翘知道几个小的如今跟大阿哥和二阿哥还是有些接触的,也没想拦着。 只是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不放心,说是天阴,天气又冷,生怕三阿哥不老实,带着四阿哥和二格格胡闹,就也跟着一道去了。 其实她这样着紧孩子们也是挺好的,索性这回在乐道堂议事也并不需要做些什么,只同福晋和佟佳氏说话,宁翘自然让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跟着去了。 宁翘瞧着福晋一脸病容,心里想着,福晋这病,怕是七分真三分假,就是至今还是不知道福晋究竟所患何病。 “外头下雪了。” 这里福晋累了,正叫人奉茶来歇一歇,佟佳氏本就瞧着外头天色不对劲,走到门边瞧了一眼,就发现外头下雪了。 她忙吩咐,“快叫人把大阿哥和二阿哥接回来。” 说到此处,佟佳氏回头看了宁翘一眼,顿了顿,还是补了一句道,“将三阿哥四阿哥还有二格格,也接回来。” 福晋原本在喝茶,为了更逼真些,原本是避着人的吃药,福晋如今也当着众人的面在堂上吃起来了,在一片清苦的药味中,福晋听到佟佳氏的话,抬眸看了佟佳氏那边一眼,又看了看宁翘这边。 宁翘对上福晋的眼神,只还以一个平静的目光。 福晋眸中含着几分深意:“说起来,外头为了立太子的事情闹得人心惶惶的。人人府上都要议论几句。我却在想,这立太子的事都提出来了,那各个府上的世子,是不是将来也该定下来了呢?” “一直也不曾有人提这个。想来是不到时候。只是不知道,如今是不是时候了。太子若定下来,各个府上的王爷郡王们,总该是有个继承人的。” 福晋如今也看出来了。 多尔衮这是摆开了架势要在邀月堂常住的。 济尔莫特氏轻易见不到多尔衮,就无法再有别的任何动作。便是再想有所施展,怕是也很难了。 当初宁氏是怎么得了多尔衮的喜欢的呢?那是灵巧的心思。 如今福晋冷下来,再看济尔莫特氏,终究还是觉得她不如宁氏。若是能找个如宁氏这般样貌出身,又听话还不惹多尔衮厌烦的女子—— 福晋这般想着,到底还是扯回了思绪。 便是再有这样的安排,也要往后再从长计议了。现在再寻一个,又要叫多尔衮看上眼的,还要等她有孕生下阿哥,时间耗损的太久了。 而福晋,已经没有那么许多的时间去浪费了。 养一个阿哥在膝下,便是再叫他慢慢长起来,也终究和大阿哥相差十来岁,还是晚了许多的。 福晋如今是真有病情在身上,她这样做派,是怕宫中又盯上她,叫她如何,但是这事情不能作假,干脆趁着这个时候说出来也好。 只是究竟是什么病,福晋是决计不肯叫人知道的。 攥在手里的东西才是真的,福晋现今不执着别的,便是一门心思攥着府务不放手,而随着底下的小阿哥们渐渐长大了,福晋心里倒有些隐秘又兴奋的盘算。 现如今这睿王府的情形,不就和宫中很像么? 多尔衮那样疼爱四阿哥。皇上那样看重宸妃母子。 而佟佳氏的大阿哥又是王府长子。 若是她在里头添几番势头,能叫佟佳氏和宁氏添了几分心病,为了世子之位争个你死我活的,岂不是更好? 她是嫡福晋,若是底下两个侧福晋和谐相处亲如一家的,那绝不是嫡福晋愿意看见的。 近来瞧见大阿哥二阿哥和三阿哥四阿哥二格格走得近,福晋就忍不住出来点了一点。 她也不算是说假话,若宫里头的太子定下来了,那陪伴太子的人,又或者说跟着太子亲近一拨的人必然也是要选定的。 各个王府的世子之位就不能再有什么空缺了。哪怕是不定下来,也要叫外头的人瞧着是谁在府里更尊贵些。 福晋就不信涉及大阿哥的前程,佟佳氏还能与宁氏这样相安无事的相处。 偏偏福晋说这话的时候,佟佳氏因为担心大阿哥和二阿哥出去站着了,没有听见福晋的话,只有起身的宁翘听见了。 屋里侍奉的奴才们哪怕是听见了,也只敢在心中震动,面上是不能露出来一丝一毫的。 宁翘听了,似笑非笑的看了福晋一眼,心里想着,难怪福晋要生病了,成日里心思这样重,巴不得她与佟佳氏永远乌眼鸡似的争斗,总要挖空了心思的想这些挑拨的话,她不生病谁生病呢? 宁翘不为所动,也预备往外头去看看,结果还没出去,倒是门帘挑起来,一溜人跟着就走进来了。 佟佳氏先进来,后头便是大阿哥二阿哥,然后便是裹得严严实实的三阿哥四阿哥和二格格,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是最后进来的。 宁翘看见了,外头下的雪粒子,落在人身上冰得很,一下便是一道水痕,还有大片的雪花,扑的人一头一身的,这要是沾上一点,怕是立刻就要被那冷风吹得手凉了。 “你们倒是将他们护的很好,这身上一点雪花也没有沾上。” 第379章 宁翘看了,几个孩子身上都是干爽的,干干净净的一身,连一点泥水都没落在衣摆上。 佟佳氏嗔怪的看了宁翘一眼,没好气道:“你这话说的。这么多奴才在跟前,他们可是主子,不将主子照顾好,是不是都不想活了?” 宁翘不让她,只管笑道:“白音妹妹又不是奴才。” 大阿哥在那边行礼道:“额娘,宁侧福晋,这回果然要多谢庶福晋的照顾。若非庶福晋看天色不对叫我们往回来,只怕我们还要耽搁好一会儿了。” 宁翘听闻,笑着大大方方的多谢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的照顾。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倒是也笑:“这都是妾应当应分的。” 其实她们之间也不必这般客气,但是人前,宁翘要给她体面,她自然是要接着的。 佟佳氏可拉不下这个颜面来说这样的话,只含糊几句,便是查看大阿哥和二阿哥的情形。 三阿哥最是喜欢下雪,又是个话多的,这会儿笑嘻嘻的出来喊了一句,说大阿哥也很好,帮着他们护着不让雪落在他们身上。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看着自己儿子那个憨样子,心里有点无奈,这就跟大阿哥混熟了?不是应该站在四阿哥和二格格这边的么?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是真的怕儿子长大了没心眼。 宁翘瞧着过来牵着她的手的四阿哥和二格格,又看看跑过来问两个孩子要认同的三阿哥。 三阿哥还问四阿哥和二格格:“四弟弟,二妹妹,大哥是不是很好啊?” 四阿哥和二格格只望着他笑,又望着大阿哥笑,半晌,二格格才说了一句,很好呀。 到底也没说谁是不是很好。 他们人小,也没人指望他们怎的能说出什么来。 只是宁翘瞧着这两个孩子,四阿哥越是大,就越是像多尔衮。照多尔衮的说法,几乎是和他小时候一模一样的。 宁翘想,多尔衮小时候可不是憨憨没心眼的,四阿哥明显是听懂了,但是就是笑着不回答。 二格格嘴甜,哄着人说了,可她瞧着四阿哥笑的那个模样,可不像是没有想法的样子。 只是到底还是太小了,现在也看不出什么来,便是有心眼不是坏事,把她和多尔衮的心眼子全继承了去,那倒是更好了。 宁翘不准备干涉孩子们的成长太多。 这一幅画面落在福晋眼里,那可真是其乐融融温馨满满了。 福晋慢慢走过来,望着大阿哥温和笑道:“弟弟妹妹们都说大阿哥好。那大阿哥将来正是该做世子的。回头我见了王爷,倒是可以提一提,等大阿哥再大一点,就叫请封世子,咱们府上,那也是后继有人了。” “佟佳氏,你说,是不是?” 福晋这话一出,屋中立时落针可闻。 孩子们不懂事,可瞧着大人们都收了神色,也都抿着唇不说话了。 二阿哥敏感,他察觉气氛不对有些害怕,就往大阿哥身后躲。 大阿哥心里叹了一口气,把二阿哥护在身后,却隐含担忧的望向他额娘。 他是神思清明,就怕他额娘又糊涂了,顺着福晋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 幸而大格格今日不在,若是大格格来了,怕是更要麻烦些。他也怕大格格听了这些话,又要动什么不该动的心思。 好不容易与邀月堂养云斋的关系缓和些,大阿哥是真的不想再节外生枝了。 三阿哥四阿哥二格格太小,完全听不懂这个。 佟佳氏刚刚听见这话的时候,心里便是一咯噔。 福晋这个话,她当然能听出来是挑拨之语。可大阿哥又确实是府中长子,将来的世子之位,佟佳氏不是没有想过的。 她理所当然的认为,是应当给她的大阿哥的。可是多尔衮如今的态度,让佟佳氏拿不定他的心思,不知道将来如何。 她也并不敢再莽撞行事了,更不敢再有所试探。 如今的心头之患说起来,也就是两件事。 一件是大格格将来的婚事,另一件便是大阿哥的前程。 她还不至于被福晋诱.惑到。压下怦怦跳的心口,佟佳氏镇定道:“福晋说笑了。这样的事情,自然是听主子爷的安排了。” 福晋哦了一声,正待要开口的时候,一声稚嫩的声音响起。 “额娘,我饿了。” 宁翘含笑看向四阿哥,还有抓着她衣袖的二格格:“好。那咱们回去吧。” 她也没有多尔衮那一手抱一个的本事。 又舍不得抱这一个不抱那一个,干脆一个亲一口,都叫奶娘给抱起来了。 她才望着福晋道:“下雪了,天儿也冷。福晋说了这许多的话,也正是该回去歇着的时候了。孩子们年纪小,怕是待久了也冷,妾就将孩子们带回去了。” 听她这样说,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巴不得似的,忙道:“妾也将三阿哥带回去了。” 三阿哥倒是没有反对,他觉得气氛怪怪的,憨憨的小子也不至于是那样傻。他从来都最听额娘的话。他额娘说什么那就是要听的。 佟佳氏也不想与福晋说下去,这个话题显然是很危险的。 她是想要世子之位,但也不愿意在这样早的时候就和宁翘闹掰了。 现在好不容易缓和些,她也不能辜负了她额娘的耳提面命谆谆教导。 第380章 佟佳氏道:“二阿哥如今还是要将养的。到底曾经体弱过,回去也要进些姜汤。妾就带着大阿哥和二阿哥回去了。一会儿哥俩还要回前院去的。” 福晋半晌没有说话。 福晋冷冰冰的目光从每一个人脸上望过去,她从没有一刻这样强烈的怒意,恨到想要撕烂宁氏那张明艳的脸。 一屋子的人,王府里有生育的都在此了,但个个都向着宁氏。 好啊。真是好啊。 又过了一会儿,福晋才缓缓道:“既如此。那就都散了吧。” 不知别人如何,宁翘是给福晋面子才知会的一声,听见福晋说散了,她转身就带着孩子走了。 后头绵延脚步声,是众人都鱼贯而出。 还没出乐道堂的院门呢,就听见里头茶盏瓷碗碎裂的声音。是被狠狠掼到地上摔碎的那种声音。 还不是一个,应当是将小案上的茶盏都掼落了。 福晋在里头生气呢。 这是在乐道堂,外头四面宽阔通透,这声音藏不住的。 宁翘心想,她生气就喜欢摔东西吗?那从前在正院里窝着的时候,背着她们不知道摔落了多少茶盏瓷碗。 这么爱生气,难怪要生病。 第127章 冬生 宁翘带着四阿哥和二格格走在最前头,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领着三阿哥跟在身侧,佟佳氏晚走一步,自然是同大阿哥和二阿哥跟在她们后头的。 乐道堂里头的声响还是挺大的,连小孩子们都听见了。 四阿哥还扭头看了一眼,被宁翘瞧见了,一手就给他把小脸蛋掰过来了。 这样的事情,小孩子不需要看。 宁翘也没回头,不理会后头是什么情形,只知道后头脚步不停,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是一直跟着的。 佟佳氏在后头倒是稍微停顿了一下,但也没有停留太久,就跟着大阿哥二阿哥走了。 福晋要生气便只管生去,她们实在没有必要带着孩子留在这里受冻。 先到的是宁翘的邀月堂,再往那边一点就是佟佳氏的东院。 相隔不远,本该是各往各的地方去,佟佳氏却停住了:“宁氏。” 她喊了宁翘一声。 宁翘诧异回身:“侧福晋有事?” 她这一转身,身边跟着的人也都转身看向佟佳氏。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也跟着望过来。 一众人的目光,小孩子们炯炯有神的目光都落在佟佳氏的身上。 佟佳氏原本心里就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将宁翘留下来说几句话,结果看见这么多人都望着她,那心中的犹豫瞬间放大,便道:“没事。你去吧。” 宁翘自然看出佟佳氏的欲言又止,可佟佳氏不主动说出来,她更不会去追问,便笑着应了一声,带着一众人头也不回的走了。 这里佟佳氏带着大阿哥二阿哥回了东院。 大格格身子不舒服在屋里休息,这会儿落了雪,她身子不方便,早就窝在榻上睡熟了。 佟佳氏带着大阿哥和二阿哥在她自己的地方,也不会惊扰到大格格的休息。 佟佳氏叫人张罗过姜汤来,眼看着大阿哥和二阿哥各喝了一碗才放心。 二阿哥也有些累了,也有些困了,又吃了些平日里爱吃的茶点,又将身上的衣裳换下来,大阿哥干脆也不带他回前院了,怕这一路回去又着凉,干脆带着他去他住的屋子里,亲自将二阿哥哄睡了才出来的。 母子俩倒是很少有这样安安静静对坐的时候。 大阿哥如今越发的大了,加上课业又很紧张,便是多尔衮不再府上,大阿哥每日也都是在前院读书骑射,二阿哥喜欢跟着,不过二阿哥并没有被如此拘束,还是可以回东院里来的。 大阿哥这样忙碌,与佟佳氏母子交流的时候就比较少了。 纵然这会儿佟佳氏心里有千言万语想和大儿子说明,一时竟也不知道如何开口了。 “额娘方才唤住宁侧福晋,是想寻宁侧福晋问阿玛的行踪吗?” 大阿哥对上佟佳氏惊讶的眼神,微微勾唇,眼中却没有什么笑意,“额娘不必觉得奇怪,我知道额娘这里许久都没有收到阿玛的书信了。” 从前多尔衮在外,其实也并没有一定说要给府里的女眷写信。 传送消息也多是往正院送。若是有些时候,东院这里也能接到一点消息。 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或者说,从邀月堂的那一位入了多尔衮的心之后,这消息也就渐渐地不往正院送了。 大阿哥是这王府的长子,他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又不该做什么。更何况还有大格格这个前车之鉴在,他不会做为人子之外的事情。 阿玛后院的女人如何,他是不能去干涉的。甚至是他额娘的处境,也是不能干涉的。 他心里很清楚该如何掌握分寸。但是他也知道,自宁侧福晋来府中后,府里的一切还是有了很大的变化的。 现在阿玛不喜正院,出门在外不会再往正院送消息。福晋那里除非必要,根本就不会知道阿玛的行踪。 而额娘的东院也是如此。正室如此,额娘这里也从来不是阿玛心尖子上盛宠的人,没有什么重要的事,阿玛那里也不会往东院送消息的。 虽然明面上邀月堂那里也是一片安静的,但宁侧福晋是阿玛心尖子上的人,她又不曾失宠,阿玛私底下一定是与她有往来书信的。 第381章 便是邀月堂那边低调,不将此事拿出来显摆,但这也是王府里公认的秘密。不然,福晋又何至于那样生气呢? 方才福晋的那几句话肯定在额娘心里留下了些什么,额娘忍不住才要问询宁侧福晋,但大阿哥庆幸的是,他额娘没有把宁侧福晋留下,同时也没有问出来。 大阿哥道:“阿玛不曾给府里来信。便是私底下与宁侧福晋有书信往来,宁侧福晋也是不会将实话告诉额娘的。” 佟佳氏被大阿哥猜透了心思也不隐藏了,轻声问道:“你阿玛这回出门不是打仗,练兵屯田也不是如何紧急的事情,总是有些闲情的。他不给正院书信,也不给我这里书信,但是你那里,一定能收到你阿玛的书信,是不是?” 大阿哥静静的望着佟佳氏:“额娘想问什么?” 不等佟佳氏回答,大阿哥又道,“府里的阿哥们都还小,额娘不该被福晋的几句话扰乱了心思。现如今这样的境况,咱们府里是不能乱的。额娘如今心里明白得很,大姐姐那里额娘还总是请丰嬷嬷说项,怎么到了自己这里就糊涂了?” “我怎么糊涂了?”佟佳氏道,“我若是糊涂了,今日只怕就被福晋那几句话挑拨的去找宁氏了。只你说的也没错,我倒是想问问她你阿玛的情形,可叫我向她低头问这些,我实在是问不出口。” 佟佳氏是真的拉不下这个脸面。 大阿哥垂眸,想了一会儿才道:“阿玛恐怕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提立世子的事情。哪怕宫里的太子定下来,阿玛也是不会提的。” 佟佳氏忍不住瞪了眼睛:“你怎么知道?你是府中长子!” 大阿哥苦笑道:“这话额娘若拿到阿玛跟前去说,只怕将来,儿子也是没有什么前程可言了。” 佟佳氏一时噤声。想起大阿哥方才说的阿哥们都还小的话。 她心中不免惊骇犹疑不定,难道说,主子爷当真看中的是四阿哥? 只是如今说再多也是无用。这是被福晋提起的话头,若非福晋,佟佳氏便是心里担忧也不会在这时候将这话拿出来说的。 现在要咽回去也不难,只是心里难免会有些不舒坦了。 - 多尔衮不在府上,但是写信回来说了,叫宁翘在家好好的把生辰给过了。 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府上总是不好张扬的,但是多尔衮又不肯宁翘的生辰这样含糊过去,想着便是他不在府上,也是要在邀月堂里好好的贺寿一下的。 宁翘自个儿也不愿意张扬,倒是领了多尔衮的情,就决定自个儿关上门在邀月堂里同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自己人庆贺一下。 她这个生辰的时间也是巧,若是晚上再守一守时辰,那就真的是跨年了。 小孩子总是不好熬夜的。三阿哥四阿哥和二格格三个小孩子实在是困得不行了,就叫奶娘带去他们的屋子里睡觉去了。 宁翘与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坐在临窗的榻上,围炉夜话,煮茶赏雪。 宁翘不怎么爱饮茶,便是直接用的热奶酪,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倒是很给面子的喝了许多茶。 宁翘大约是叫多尔衮锻炼出来了,又许是年轻,熬到子时还精神不错,倒是喝了茶的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熬不住了,和宁翘说着说着话竟倒头就睡着了。 宁翘笑了一回,也没叫人来收拾,便只管这样瞧着。她也不曾熬个通宵,也是困了就这样窝在暖烘烘的榻上睡着了。 瞧着外头奴才们为了哄她高兴扎出来的挂在梅树上的花灯,倒是别有一番意趣。 只是这一夜落雪过去,只怕明日就是银装素裹了。 新的一年即将到来的时候,宁翘的心里却在想多尔衮。 多尔衮出去也有半年之久了,从未回来一次。两个人半年未见,只管书信来往,说不尽的心思付诸纸端,终究是不及面对面的说话。 若是按照出门时候的说法,多尔衮只怕是要年节过后,更不知几月才能回来。 他不能擅自回来。便是回来,也要听从皇太极的旨意。 离人去久,她一个人在府里看了几场雪落,还不知道他几时归来。哪怕是心里知道他有要事在身,哪怕她自己觉得自己完全是可以独挡一面的,但是心中总还是不免生怨,他就这么相信她么。 将她放在盛京城中,叫她自己面对这一切。 原先觉得生辰一个人度过又有什么大不了的。今日始知,揣着相思的心肠在怀里,越是这样特殊的日子里,便越是想念那个从来都将她放在心尖子上的男人。 他说过喜欢她的。那这样的夜里,他在外看着大雪,是不是也在想她呢? 宁翘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 等她醒来的时候已是天光大亮,珠帘半掩,外头银光透进来,就像是满屋子都镀上了一层碎银淡光似的。 宁翘再一瞧,屋子里暖烘烘的,值夜的几个小丫头睡在门槛前头,她这待客的外间宽大的榻上,小几案上尽是吃喝差点,放了一夜都凉了。 她姿态豪放的睡着,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的睡姿竟比她的还要豪放些。 若非她的这张榻够宽大够发挥,只怕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都要掉下去了。 一屋子的人倒是都睡得熟,宁翘也没有叫醒谁,自个儿慢慢的坐起来,揉了揉酸痛的脖子,就见烟霞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 第382章 宁翘正含笑预备着问她什么时辰了,却见烟霞一脸的凝重模样。 宁翘唇角落下笑意止住,轻声问道:“怎么了?” 烟霞走过来,在宁翘榻前的脚上坐下,用极轻极轻的声音道:“主子,宫里刚有的消息,今儿天还没亮的时候,十一阿哥殁了。” 十一阿哥终究是没有撑过这个冬天。 宁翘默然半晌,轻轻挑起珠帘看向外头的银雪,轻声道:“将院子里的灯拆下来吧。” 太子未定,争斗尚没有结果,骤然出了这样的事情,只怕皇太极和宸妃受到的打击不小。宸妃的心愿还没有完成,后头的一切安排都成了一场空。 这个年节正月,怕是不好过了。也不会正经过的。 八阿哥那会儿,就很是闹了一场。皇太极和宸妃对于十一阿哥自然是有很大的补偿心理的,现在一个遗憾都不曾弥补,这次过去,只怕二人心中执念更甚。 这一回,定是极尽哀荣。 十一阿哥去的这个时辰,想来以后的每一年,但凡皇太极和宸妃活着,这心里头的伤是再也好不了了。 宁翘一句话,方才还沉寂的院子里立时就动了起来。 刚安领着小太监们静悄悄的扫雪,烟水带着小丫头们手脚麻利的拆灯笼。 因着昨夜四阿哥和二格格就惦记这一场雪了,说是今儿起身后要看一院子的白雪,是以他们屋子那边的雪还没有扫,先把这边的清扫干净了,好叫丫头们把这灯拆干净。 不然等宫里头再下旨的时候弄就来不及了。 这动静一起来,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就醒转过来了。 她一醒就听见那边烟霞轻声与宁翘回禀。 “……昨夜十一阿哥就不好了。赵邝和太医们都是在关雎宫候着的,一步都不敢离开。皇上得了消息也去关雎宫陪着宸妃娘娘了。十一阿哥去的时候似乎不难过,是叫宸妃娘娘抱在怀里的。” “只是这里一没了气息,宸妃娘娘一口气没提上来也晕厥过去了,说是这会儿还不曾醒。皇上伤心过度呕出几口血,硬是撑着没晕过去,但是关雎宫人仰马翻的,还是皇后娘娘来了才好起来的。这会儿皇后娘娘就守在关雎宫中。皇上不肯离开,一定要守着宸妃娘娘。”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听的一哆嗦,明明在温暖如春的室内,心口上却是一冷:“十一阿哥没了吗?” 宁翘幽深的目光望过来:“今日天不亮就殁了。” 她幽幽道,“白音,这一回,咱们都得进宫去了。” 第128章 入心 宁翘料想的不错,十一阿哥这回比八阿哥那回的阵仗是要大上许多的。 不只是各个府上的侧福晋,便是庶福晋也是要进宫的。 只因皇太极在之后直接将十一阿哥追封为荣慧太子,是以皇太子之礼预备丧事的。 这皇太子故去礼同国丧,能进宫的人都是要到灵前哭一哭的。 先前为立太子之事闹得沸沸扬扬的人,如今倒是一致的安静下来了。十一阿哥都已经没了,便是追封为太子,也不会影响到任何人,象征性的劝了几句后,就没有人再为这个事说话了。 只是苦了礼部。原本就是着重预备立太子的典礼,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也幸而豫亲王从中周旋,这丧礼才没有出大乱子。 这个年节过得极其低迷,荣慧太子的丧礼倒是不需要人在宫里跪几个时辰陪着哭灵,但是日日进宫哭一哭,还要陪着皇后和娘娘们坐着,一整个月都不得见一个笑脸,着实是难为人的。 这么些日子下来,宁翘都觉得她自个儿的脸上都有苦相了。 若说单单只为了这个丧礼,倒也不至于如此累心。主要是宫中为了这件事情并不安静,娘娘们折腾起来,那也是十分令人叹为观止的。 十一阿哥去后两三日,昏迷的宸妃就慢慢醒转过来了。 但这一次的打击这样重,就像是抽走了宸妃仅有的精气神一样,虚弱的在床榻上躺了七八天才慢慢的缓过来。 宁翘不曾亲眼见过,但赵邝在宫中随侍,几乎是处于权力的正中间,那样旁观的位置上,他本该是看见了什么都一言不发的,但他自认是宁家的人,宫里有的消息也都传到了宁翘这里来。 皇后在关雎宫守着的时候,皇太极也一直陪在宸妃身边。 皇太极不让皇后进内室,而赵邝说,曾听见内室里有哭声传出来。 应当是皇太极与宸妃两个人在哭。 第二次经历失子之痛,又是这样的时候,怎么可能不触及情肠呢? 赵邝寥寥几句话,宁翘几乎都可以想见那样的局面和场景了。 宸妃大悲大痛之后绝不甘心,跑到永福宫去大闹。说是庄妃将十一阿哥害死的,就是为了给九阿哥铺路,想让九阿哥来做这个皇太子。 宸妃掌掴了庄妃,然后强行将九阿哥从永福宫带走了,直接带到了关雎宫去。 因为庄妃还在禁足,并不能追过去,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宸妃将九阿哥带走。 皇后到关雎宫来见宸妃,宸妃拒而不见,也不让皇后将九阿哥带走。 宸妃说,既然庄妃将十一阿哥给害死了,那九阿哥就是庄妃赔给她的。以后九阿哥就不在庄妃名下了,换在关雎宫养着。就作为她的孩子养着。 因为还不到更新玉牒记录的时候,九阿哥还不曾写在庄妃的名下。宸妃的意思是,过后记录玉牒之时,直接将九阿哥写在她的名下,就当做是她生的。 第383章 皇后斥宸妃荒唐,但又见不到宸妃的面。找皇太极说项,皇太极偏向宸妃,同意了宸妃的的话,与皇后说九阿哥能养在宸妃膝下是九阿哥的福气,不必将九阿哥还回去。 众人见不到宸妃的面,只能瞧见皇后在人前心力交瘁的模样。 宸妃要养病不出来,庄妃禁足不能出来,淑妃只当没这个人。 宫里乱糟糟的,麟趾宫贵妃便推说要安胎也不出来了。整个正月都只有皇后在人前人后的支应。 宁翘一直不曾见到宸妃,但是有关宸妃抢夺九阿哥还有在庄妃面前说过的那些话在外面广为流传,几乎是人人都知道的。 这样的宫闱之事本不该在外面这样流传的,若说其中没有推手,宁翘是决计不信的。看这个样子,应当是宸妃方面默许的,若非如此,皇太极是绝不允许关雎宫有这样的事情出来的。 要真是这样,难不成宸妃当真要把九阿哥养在膝下么? 九阿哥都将满四岁了,年纪也没有那么小了,若是再早两年怕是还认不得自己的亲生额娘,这会儿是一定知道的。 这时候把小孩子带过去养着,九阿哥也不可能将庄妃忘掉。何况庄妃待九阿哥还是很细心的。 宸妃像是在报复庄妃。宁翘思忖,便是宸妃将九阿哥记在名下,只怕九阿哥将来也不会有很好的前程,似太子之位,或是更高的前程应当是不会有的。 若果真记在玉牒上,将来庄妃再把九阿哥要回来应当也是很难的了。 这些事情如今宁翘自然是左右不了的。便是多尔衮在京中,他也很难说真的能想如何便如何。 只有一样,若是宸妃持续的‘不好’,皇太极情深牵挂,只怕那身体就会更加的不好了。 不可否认的是,皇太极确实是个有手段有抱负的雄才大略的皇帝,他若是没有这等‘软肋’想必是会有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来做他希望能够完成的事情的。 奈何这样的人偏偏情深至此。宁翘先前听说皇太极呕了好几口血,这心里就在想着,若宸妃真的不成了,是不是皇太极也会跟着去…… 印象中似乎皇太极就是在宸妃去后不久因病猝然离世的。 宁翘有时候很不愿意事情没有改变。有时候又很希望事情的轨迹有所改变。 偏偏这样矛盾的心情无处纾解无处着落,也没有人可以倾诉,只能闷在心中,自己想一想。 也幸而还有个赵邝在宫里,若是没有赵邝,宁翘这里对宫中情形如何,还真就是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宸妃一直没有在人前出现,关雎宫中时常有太医出入,照着这个情形来看,宸妃应当是很不好的。 冬日里的厚雪坚冰在入了三月后慢慢的融化。 宁翘却觉得今年的春天来得格外的慢一些。院子里新栽上的花树刚刚露出一点春芽的时候,宫里来人了。 是关雎宫中宸妃派来的人,说宸妃念着春日天好,想请宁翘入宫说话。 宁翘抬眸瞧了瞧外头的天色,一点稀薄的阳光透过云层散落在院中,这样的天气,也是春日天好么? 宁翘心里有了很不好的预感,却仍是对着关雎宫的大宫女安歆说:“劳姑娘暂候。我即刻更衣,再随姑娘入宫去。” 这时候进宫,倒也不至于有什么性命之忧。就是宸妃久不见人,这时候谁也不见,突然叫身边的大宫女来请她,而且瞧这大宫女的模样,那眼睛肿的跟个核桃似的,一看就是这段时间没少哭的。 宁翘心里难免要做几分心理准备的。 她也不怕府里有什么事情,四阿哥和二格格都在养云斋跟三阿哥一起玩,她只要交代几句身边的人,然后就带着烟雨烟霞两个进宫去了。 底下几个小丫头就不说了,烟雨烟霞两个跟她差不多年纪到她跟前服侍,如今也有二十四五了。 这会儿也没有说宫女侍女到了年纪就一定要出府出宫的话,没有这样的规定就全靠做主子的自己决定。 若是主子不说话,那在主子身边伺候一辈子的奴才也不是没有的。 婚配之事也全凭主子一人做主。 宁翘倒是有心问过两个丫头,烟雨烟霞两个都说如今还没有这个心思,宁翘也不愿意随便把人这样配出去,倒不是底下的小丫头们不好,而是烟雨烟霞两个时日长,性子又稳重些,宁翘也想她们两个多陪着些,她不想将人嫁到外头去。 也想着这两年留意着,若是她们有了这个心思,总不能耽误两个丫头一辈子的。 若是果真有了好人家,成亲之后,也不是不能再回来伺候的。只是宁翘把这事儿放在心上就是了。 乌喇嬷嬷再过些年年纪大了,也不能一直在身边伺候,总归是要养老的。若烟雨烟霞成亲了,再愿意回来伺候,倒是可以接上乌喇嬷嬷的差事。 进宫路上,宁翘就问过了。 宸妃谁也没有请,只请了宁翘入宫。 等宁翘到了关雎宫,进了宸妃起居内室见到宸妃的时候,哪怕是做足了心理准备,她还是吃了一惊。 宸妃怎么就消瘦成这个样子了? 脸色苍白,一脸的病容,精神也不好,而且时不时的捂着胸口,像是喘不上来气的模样,但瞧着又不像是特别的呼吸困难。 十一阿哥已经没了,赵邝也不能进内室来。照顾宸妃的太医另有其人。这样的情形是赵邝所不知道的。 第384章 “吓着你了?” 宸妃笑起来,叫宁翘在床前椅子上坐下,“我这里如今没有那么重的规矩,你就在这里坐着,就近和我说说话。” “莫说是你,如今便是皇后和额娘见了我,只怕都是认不出来的。不过我不见她们。她们也看不着我如今这个模样。” 宸妃看起来很不一样了。 她不自称本宫,却叫宁翘觉得她这个人似乎很遥远,比以前看着的时候远多了,明明就在眼前,又好似相望隔云端。 宁翘轻声道:“娘娘要保重身体。”以前的宸妃活色生香,哪怕是病着也像是一团火焰,现如今却像是那缥缈的云雾。 宸妃轻笑道:“多少人和我说过这个话了。如今你也来说。我这里精神短,与你说话不会太久,这样客气的话,你就别说了。” “我自己的身体,我还能不知道吗?不成了就是不成了。太医心里也明白,偏要说些静养便会好的虚话,这过不下去的日子,难道还能硬过吗?” 宁翘觉得自己好似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话。 大约是她的神色太过不能掩饰,叫宸妃看出来一点。 宸妃笑道:“还以为你从来都是不形于色的淡定从容,什么事情都不能动摇你的心,如今才瞧出一点意思来。就这么一点反应,比外头的人有趣多了。” 宸妃说到这里顿了顿,又是捂着胸口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她却丝毫不以为意,望着宁翘轻笑道,“当初刚刚见你的时候,我这心里倒是不大喜欢你。那时候想着,幸而你是进了睿王府,若是进了宫中,只怕我真是容不得你了。” “后来咱们各取所需,我迫你将你的四阿哥送到宫中来,你明知利用却也应了,然则你那里对我也并非是水色至清的。期间种种到了如今,也不必细细分说了。我的十一阿哥去了,你的四阿哥也不必进宫了。” 宁翘轻声道:“娘娘思虑过重。其实这许多事,娘娘不必想的太多。” “怎么能不想呢?我这一生许多事,都在眼前一一闪现,你知道我最高兴的时候,是什么时候吗?” 宸妃叹道,“是给皇上生下八阿哥的时候。” 宸妃认真凝望着宁翘的眼睛,感叹道,“真是奇怪。比你与我更亲近交心的人也不是没有。偏偏到了这个时候,我谁也不想见,也不愿意和她们说话,心里有话倒是只愿意和你说。” 宁翘其实也是这样想的,但宸妃所思所想她也无法感同身受,只能道:“是娘娘抬爱了。” 宸妃忽然道:“是我觉得,你与我很是相像。” 对上宁翘的目光,宸妃缓缓道,“难道你和我不像吗?多尔衮待你如珠似宝,你如今在睿王府,谁还敢给你脸色瞧?你的四阿哥和二格格,还有你将来的孩子,在多尔衮心中永远是不同的。” “他们爱新觉罗家的男人都是情种。先帝如是,皇上如是。多尔衮也是一样的。可笑我那个亲妹妹,还惦记着多尔衮能顾惜年少时的情分呢。” 宁翘想,先帝或许不是那么的‘情种’。但这会儿也不必同宸妃争辩这个。宸妃明显是有话要说的,她只管静静的听着就是了。 似乎宁翘的不吭声令宸妃很满意。 宸妃自己缓了一会儿,才又道:“我这里已经没了两个阿哥,将来也不会再有亲生的孩子了。皇上如今的境况倒是叫人心疼。只是都到了这个时候了,我还怎么顾惜他呢?我连自己的命都留不住。往后只盼着他能平安。只我心中意难平,若是不与你诉说,将来也是不得安宁。” 宁翘心道,这才是重点吧。 她问道:“娘娘想同妾说什么?” 宸妃的目光忽而锐利:“将来,不可叫九阿哥荣登帝位。我的八阿哥叫她们处心积虑的害死了。你以为只有女真旧部的人动手了吗?” “宁氏,八阿哥是被人害死的。十一阿哥死的那样悄无声息,但一开始他就不好。他不好,我也是不好的。我这身子骨苟延残喘不了几日了,但果真如此吗?我与你没有交情,不求你做些什么,但咱们都是一个敌人,有的人得势对你没有好处,一旦她上位,你和多尔衮的日子都不会好过。” “你将来只要找出有人对我下毒的证据即可。这是帮我自己,也是帮了你。” 宸妃伸出的指甲,把宁翘吓了一跳。 那指甲是银灰色的,看着莹润光亮,却并不是正常的颜色。 也不像是能保养成这个样子的。 半晌,宁翘才轻声道:“娘娘为何不与皇上说明?” 宸妃淡声道:“他查不出来的。查出来又能如何呢?他也不可能把他皇子阿哥的生母赐死。帝王也不是无所不能的。若没有这个毒,兴许我还是不能与他相伴到老的。这就是宠冠后宫的代价。” “宁氏,在这个世上,哪怕是亲如夫妻,他也不可能明白你的所有感受。我与皇上情投意合,可你也知道,麟趾宫贵妃已有身孕好几个月了。” “你们府上还没有阿哥格格出生,可将来呢?多尔衮纵然爱护你,就真的不会同别人生孩子吗?我的心没有那么狠,只盼着你不要落到我这样的田地。但是独占一个男人,就是要面对这些恶意和伤害的。” 宸妃轻轻一笑,“宁氏,希望你比我幸运。” 宁翘半晌无言。 第385章 宫里的争斗,比她想象中还要激烈狠毒许多。 利益纠葛,立场不同,便是宸妃与皇太极那样相爱,也是人心相隔,并没有相知深许。 若说宸妃当真是中毒,那宸妃这样说,定然是已经到了毒深入心断不可解的地步了。 宁翘心凉一片,面上瞧着镇定自若,其实心中早已生畏。 庄妃她真的这么狠吗? 她不是怕庄妃。这畏是对于宫廷中的人心。 庄妃不乏能够亲密接触宸妃的时候,这毒是日积月累才会如此。听宸妃的意思,这毒已经是早就下了。 莫非是八阿哥那个时候就—— “宁氏,你在想什么?” 宁翘缓缓抬眸,看向宸妃:“那九阿哥?” 宸妃勾唇一笑,这一笑艳丽至极,颇有当年娇宠六宫的风采。 “我不过是闹一场。好叫她知道她的手段不是没有人知道的。” 宸妃道,“这毒已深入心脉,无药可解。横竖就在这几日了,九阿哥也不可能记在我的名下。人死灯灭,她活着才是对科尔沁更有利的,我都死了,九阿哥记在我这个宸妃名下又有什么用呢?皇上爱重我厌恶她,更不会将她的孩子算在我这里了。” “我不过是闹一场。皇上痛到深处,也不过是由着我闹一场。人都说稚子无辜,可我呢,偏要这个孩子付出些代价。否则我的八阿哥和十一阿哥岂不是枉死一场?” 这是临死前都要疯一场。 宁翘从关雎宫出来,烟雨和烟霞担心的迎了上来。 这一回宁翘被迎进内室,身边侍女都被拦在了外头。 烟雨和烟霞都不知道宁翘在里头与宸妃娘娘说了些什么。只瞧见宁翘出来时的脸色与精神都不大好,两个丫头心里都十分的担心。 可是这会儿还在宫中,便是有话也不能在这里问,只能憋着等出去再问了。 宁翘是宸妃特意请进宫中来说话的。若按规矩,还是该去清宁宫问安的。 但皇后身体不舒服,皇太极那里更是没空见她,正好合了宁翘的心思,就在清宁宫外行礼后,宁翘就出宫了。 宫里如今乱糟糟的,也顾不上她,正好也不必往各处去请安了。 出来坐上了王府的马车,烟霞才低声问了一句,宁翘只管摇了摇头,告诉两个丫头无事,叫她们不必担心。 这样的事情,如何与她们说呢? 宸妃说的那些话,还有那些事,怕是一个字都没法和烟雨烟霞说的。 宁翘的心叫宸妃说的那些话搅乱了些,便是说,也不是现在。 闻着身上从关雎宫中带出来的馥郁香气,宁翘微微拧了拧眉头。 现在连两个丫头身上都若隐若现的带着这样的香气了。 宁翘不喜欢这样浓重的味道,更怕从关雎宫中带出什么不好的东西出来。 她说:“回去之后,便安置我沐浴。你两个也要沐浴。把这衣裳好好的洗干净,不要再有残留的味道。叫刚安也去。尤其是这香气,一点都不要有。” 宁翘生了防备心,入宫的时候水米不进,此时才叫她心安些。 烟雨烟霞听她的话,回了邀月堂就去沐浴。刚安也去了值房烧水洗漱。 宁翘这里就换了人来伺候。她也不让人贴近她,这一回她自己洗了,后来确定没有香味的时候,才叫烟水烟汀两个进来帮她洗头发。 就这么一洗,倒是折腾到了掌灯时分才收拾干净。 四阿哥和二格格知道额娘在沐浴,隔着屏风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就困了,然后就叫奶娘抱着睡觉去了。 宁翘这里也吃不下什么,草草用了晚膳就叫收起来。 乌喇嬷嬷赶着来劝:“便是有天大的事情,主子也不能吃的这样少,这不是存心糟践身子么?主子健康无忧,才能护着小主子呢。不管宫里有什么事,咱们府里总不会有大事的,有主子爷在,天塌不下来的。” 宁翘心里不免想,说的这样好听,那你的主子爷呢? 你的主子爷还在两三百公里以外呢。 等他骑马回来了,什么事都完了。 烟雨烟霞悄悄回来伺候。 进来了就望着宁翘道:“主子有规矩,有了事就得禀报。奴才们也不敢瞒着。方才正院来人了,府里正各处举白呢。宫里的消息,宸妃娘娘在半个时辰前去了。宸妃娘娘去之前,一直是皇上陪在身边的。” 本来荣慧太子的事还不至于叫大张旗鼓的举白,但宸妃去了,这就不得不都挂起来了。 宁翘默然半晌,道一声:“知道了。你们看着安排吧。” 她不管这些事,叫众人:“你们都去忙吧。不用在这里陪着。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第129章 翘翘 宁翘都不肯点灯。就是外头一点灯色透过珠帘隐隐绰绰的透进来。 她坐在临窗的榻上,窗前的纱帘也全都撩起来了。 前阵子才装上的明窗,这会儿瞧着还是很好的,也不透风。她屋里没点灯,就瞧外头瞧的清楚,她自己这里外头的人是瞧不见的。 何况邀月堂的人都是有规矩的,外头奴才们都有差事,也不会有谁没事盯着主子的窗户里头瞧。 宁翘不肯点灯,倒觉得被一片黑暗包裹起来的感觉很安全。 但,也很孤独。 宸妃在这个时候没了。一切就都没有改变。宁翘忍不住想,是真的不能改变吗?还是人力所不及。因不与她休戚相关,所以不曾改变。 第386章 但若细算起来,还是有些不一样的。 这一回,皇太极并没有在松锦之地,宸妃也并不是在秋天的时候去世的。 皇太极就陪在宸妃身边,宸妃在临去之前也见到了皇太极。皇太极没有留下那个几日几夜奔驰回来却不曾见到宸妃最后一面的遗憾。 但是即便过程不一样,结果也还是一样的。 宸妃去了,不知道皇太极还能不能撑得住? 宁翘一会儿想宸妃,一会儿又想皇太极,一会儿又想多尔衮。 在这样一个寂静的春夜,几乎整个睿王府都忙碌起来了,就只有她的屋子里还是安静一片的。 多尔衮的书信没有表露出什么时候回来。皇太极那边更没有要把多尔衮叫回来的意思。 她想的再多又有何用?多尔衮也不可能出现在她的面前,还不如不想,免得多生烦恼。 就在她将多尔衮的影子从脑子里赶跑的时候,却听见了后头珠帘被人撩起来的声音。 宁翘拧眉:“不是说了不叫你们——”进来么。 她一行说话一行转身,话还没有说完人就已经转过来了。 屋中只有外头透进来的那一点光影,偏偏在看见进来的人时,一时要说的话都忘了。 珠帘还能闪着一点细碎的光,来人挑开珠帘进来后就站在那里没有动,那一般光影正好落在他的脸上。 穿着普通兵士战甲的身躯隐在黑暗之中,可一对上那一双幽暗冰眸,宁翘就认出他来了。 是多尔衮。 怎么可能是多尔衮呢? 多尔衮还站在那,瞧着宁翘那呆愣的模样,倒是笑了一笑:“怎么?不穿旗主的衣裳就认不出爷了?” “没让人告诉你爷要回来,这半年过去,连自己男人也不知道是谁了?” 这样沉寂冷淡的夜里,乍然听见这样轻挑含笑调侃的话语,好似一下子就能融化宁翘心头的坚冰。 “……没有不认识。” 宁翘往前走了几步,在多尔衮跟前停住了,微微仰头望着多尔衮,“主子爷怎么,会回来了呢?是京中有急事?” 多尔衮身上没穿旗主的兵甲,穿的是镶白旗普通兵士的甲胄,这脸上还是胡子拉渣的,别的倒是都还好。可也是能瞧出路上像是急行军回来的。 莫非是盛京城中有什么事要他这样乔装改扮了回来? 是不便用睿亲王的身份直接回来? 上一回也有过这样的时候。宁翘就理所当然的以为多尔衮回来是因为有事。 上次他漏夜回府就是因为王府被暴民冲击的事,然后担心她的。 这一回似乎还没有出那样紧急的事端。 多尔衮进来瞧见宁翘在窗前的背影,见她散着头发,屋内还有她身上温缓馨香的气息,这是多尔衮熟悉的又朝思暮想的气息。 她应是刚刚沐浴过不久,屋中还弥散着轻微的潮气。 多尔衮垂眸,瞧见面前的丫头眸中闪动的微光,直接伸手将她抱在怀里。 “什么急事。爷是知道宫里要出事。爷是担心你。” 多尔衮虽在外办差,却时时刻刻关注着盛京城中的情形。 他一直放心不下宁翘。在接到宫中消息,知道宸妃怕是时日无多后,多尔衮便不能再克制心中激荡的情感,他无论如何也要回府去看一眼了。 他怕那小丫头会害怕。 哪怕他一手将小丫头养出来,知道小丫头如今的身份地位不会有人能轻易欺负的了她,也知道小丫头如今是能够独挡一面的,可是他心里仍是是担心。 谁也不会知道,这丫头曾经在他的怀抱中都会怕的发抖。 他实在是担心,怕宸妃的死讯传来,怕宫中乱起来,怕他捧在掌心里的丫头一个人孤枕难眠。 没有皇上的旨意,他不能擅自回来。 但没有什么能拦得住如今的睿亲王。 松锦之事多尔衮已经安排妥当了,亲信之人会有妥善的安置,他早几日就乔装打扮成镶白旗普通兵士的模样当做传信兵骑马从那边回来,便在今晚回到了王府之中。 周得胜和周卫会妥善安置好一切的。除了邀月堂的人,除了她和他身边贴身侍候的人,不会再有人知道睿亲王在京中。 不会有人知道那个办差的传信兵就是睿亲王本人假扮的。 他一刻也不敢耽误,到了盛京就接到了宸妃殁了的消息。果然一回来就瞧见着丫头连灯也不点,把人都赶出去了,就一个人坐在黑暗里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不怕么? 当抱住宁翘的那一刻。她身上温热的柔软被拢入他的怀中,多尔衮在心里轻叹,她怎么能不怕呢?只是满院子的人,只怕都无法给予她想要的安慰。 她如今是这府里的主心骨。而她的主心骨还不在呢。 多尔衮实在是庆幸,庆幸自己连夜赶回来了。 宁翘觉得仿若浮萍无根,可在被抱住的那一刻,飘忽不定的心却好像是找到了归宿。 这半年来的思恋好像找到了一个温软的出口,一下子都涌到了宁翘的心间,像是有什么都不由得她自己控制了。 宁翘伸手,回抱了多尔衮的腰身,然后一点一点的收紧了她的手臂。 “主子爷是为了妾才回来的?” 他好像是有些瘦了,看起来风尘仆仆的模样的,在外头自然是不如在府里滋润的,一身的风霜尘土,可是抱上去才知道其实他并没有瘦,而是身上的肌肉都给练的更加紧实了。 第387章 本来身材就很好,现在宽肩窄腰的哪怕是不开灯,光是这么一抱就能抱出来。 宁翘听见多尔衮似乎轻轻笑了一下。她甚至能感觉到他胸腔的震动。 “不为了你,还能是为了谁?” 多尔衮怕身上的兵甲弄脏了宁翘的衣裳,打横将小丫头抱起来放到榻上,他自个儿预备解了这兵甲的,结果手被拉住了,小丫头缠上来不肯放他走。 多尔衮唇角越发带笑,柔声哄她,“翘翘,别怕。爷不走的。” 宁翘抱住多尔衮胳膊的手一僵,多尔衮倒是趁着这个时候解了兵甲,穿着里头雪白的里衣过来重新抱住宁翘,却被小丫头扑了个满怀,还被紧紧抱住了。 多尔衮本来还想笑话两句小丫头黏人,片刻后察觉不对,直接伸手探入怀中将宁翘的小脸勾起来一瞧,那漂亮的眼睛里头闪着清亮的光,眼角皆是水光,若不是他伸手接得快,只怕就要顺着小脸给滑落下来了。 “哭什么呢?”多尔衮叹息着,恨不能将宁翘揉进骨血里好好疼惜,“这半年真吓着了吧?” 宁翘眼眶热热的,止不住心里的酸涩,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委屈和眼泪,她也不想哭的这样狼狈,可好像止不住似的,偏要等着她自己舒坦了,这眼泪才慢慢的止住了。 她轻轻摇头了,不是被吓着了。 其实又何尝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委屈呢? 冰雪玻璃心肝的人,什么都周全的清清楚楚的,会不知道这个? 宁翘又想,或许是不知道的。可当多尔衮那一句翘翘出口,她就知道了。 怎么就哭了?她才知道,原来自己一直都在等着的是这个。 多尔衮一向称她宁氏,要么就是不称呼,直接为你。 有时候床榻上兴致甚浓,便只管唤她小丫头,说她是长不大的娇气小丫头。 便是这半年的书信里,也从未有过这样亲昵的称呼。 是不一样的吧?不论是在多尔衮心里,还是在宁翘的心中,这分别半年后的重逢,很多东西在心里都不一样了。 “你再叫一声。”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在。宁翘只当是两个久别重逢的恋人,她轻轻的小小声的要求。 多尔衮温柔地望着她,亲了亲她的眼角,含着热意道:“翘翘,爷很想你。” 宁翘几乎要把自己埋在多尔衮的怀里,想了许久,她向自己的心妥协了。 她说:“我也很想你。” 这半年时光,她确实是很多时候,都常常是在想他的。 他不是为了什么差事回京的,是单单为了她这个人。 走过了六年光阴,等来了他一句亲昵爱称,宁翘想,清醒克制的过日子并没有什么不好的,可是一块石头抱在怀里捂了六年都焐热了,何况是人心呢? 她的力量如萤火烛光,或许太过微小,但是她愿意为了他试一试。 哪怕还是不能改变,哪怕将来流落艰险境地,宁翘也愿意陪他走这一程。 她是个胆小又谨慎,清醒又矛盾的人,偏偏一身反骨不肯屈从,假意逢迎只为了活下去,但现在假意真情交织在一起,早已分辨不清了。 宁翘还是宁翘,可是那一颗心上,好像满满当当的填补上了什么重逾千金的东西。 “我想你平安。” 宁翘胡乱抹了抹脸颊,轻声道,“妾希望主子爷的一生都平安顺遂。” 这是她最大的愿望了。 他平安的好好的活下去,才能护佑她和孩子们平安。 这样不着首尾的一句话,多尔衮却听懂了。 他眸光温柔若水:“宁氏——” 对上宁翘瞪过来的眼神,多尔衮立时改口了,他笑道,“这就是翘翘真正想要的吗?” 他没想到一句翘翘能招来小丫头的眼泪。 他也不知道她原来喜欢听这个。 堂堂睿亲王这么些年也没有这样深切的惦念喜爱一个女人,他也从来没想到,自己能这样喜爱宁翘,这样放不下这个小丫头。 方才情潮翻涌之下就唤了她,没想到她这样大的反应,若是早知道她喜欢,早几年便这样叫她了。 此番回头想一想,这丫头向来就是最在意这些的。当初为了一个奴才自称,她都是同他闹过的。 只是他也从来觉得,这丫头有时候胆大的不成样,有时候又太过于小心翼翼的了。简直不像是一个人的表现,偏偏又都在她的身上出现。 她的眼睛清澈干净,她的心简单纯粹,这是毋庸置疑的。多尔衮这些年阅人无数,还能看不透这个么? 这丫头就是安安分分的待在他的身边。可是有时候望着她的眼睛,又总觉得寻不到他想要的东西。 今夜看见她的眼泪,却仿佛是给他的回应。 多尔衮一下子又想起曾经两次问过她的那句话来。 想将她的心也和她的人一样,里里外外都被摸的透透的。 “是我想要的。”宁翘的目光定下来。 这当然是她想要的。这也是最重要的。 多尔衮目光温柔,应道:“好。既是翘翘想要的。那爷应了你。这一生与你好好相伴,咱们一起将孩子们养大,平安顺遂每一日。” 他回京的时候就知道了,宸妃白日的时候将宁翘召至宫中说话过。 可以说宸妃临去之前唯见的两个人,一个是宁翘,另一个便是皇上了。 第388章 宸妃为了两个阿哥的死,为宫中亲人倾轧早已疯了,这样的人心知将死,还不知道会说什么样的疯话给小丫头听,多尔衮不愿意直白探问,只能旁敲侧击,好叫小丫头心里能够心安一些。 宸妃与皇上不能相伴到老,又这样多愁多病给小丫头看见了,也难怪她会多想。 宁翘也实在是不安心,抓着多尔衮的衣袖轻声问他:“是不是再待一会儿爷就要回去了?” 既然这样乔装回来,肯定是不想也不能被人发现的。 宁翘也不知多尔衮如何安排,也怕自己的贪求给多尔衮添了负担,万一他还要赶着回去呢? “也不必这样着急。” 多尔衮瞧着宁翘的神情已经缓和许多,自然也就心安了,“叫人预备热水。你陪着爷洗漱一回。” 外头已经都忙活完了,复又安静下来。 宁翘叫了烟雨烟霞两个去预备热水。 多尔衮带回来的人都叫周得胜和周卫秘密安置了。就连周得胜都不能出来露面的,府里的事还是周卫出面张罗的。 邀月堂素日里就是很有规矩的,这会儿宁翘身边的人哪怕瞧见了多尔衮,也是一个个闭紧了嘴巴不说出去的。 只要多尔衮不大摇大摆的往邀月堂外面去,谁也不会知道睿亲王已经回盛京了。 福晋和佟佳氏已经收拾好了,要带人进宫去。见邀月堂一点动静都没有,宁翘居然还没有来,便是不高兴也只得派人来请。 来人被拦在外头,说是不能扰了四阿哥和二格格的休息,其实是怕放进来会叫人发现多尔衮的踪迹。 幸而福晋不高兴,只叫了个小丫头来传话,邀月堂的人拦着,又叫几个小丫头哄了几句,这来传话的小丫头就什么都说了,也不觉得自己被慢待了。 不然若是旁人来,或是福晋身边有体面的奴才来,肯定又是要闹起来的。 正院那边的人,从福晋开始,现如今越发的看中这些了。 宁翘正在给多尔衮洗头发,水雾缭绕中,两个人一同听着外头的禀报。 烟霞在外头说话就安安静静的等着主子们示下。 多尔衮转眸瞧了瞧宁翘,又捏了捏她的手:“不想去?” 这丫头听了就半晌不做声了。 “不想去。”宁翘先点了点头,想起水雾太重怕多尔衮看不见,跟着补了一声。 她是真的有点不想去。那样的场合底下是要跪着哭灵的,宁翘不想又膝盖疼上大半个月。 最重要的是多尔衮回来了,他又不出去,宁翘不想把时间浪费在外头,她想留在多尔衮身边。 多尔衮笑了笑,便扬声道:“出去回了。就说你们主子身体不适不去了。才去了关雎宫一趟,感念宸妃临去姿态,这身子一向都是好的,偏偏这个时候不争气就去不了了。原本已经送了一程,就不在别事上。弄完了再去请个大夫来。赵邝不是在宫中吗?叫他回来给你们主子切脉。” “他虽是小儿科的。但普通的脉象还是能诊的。也顺道看看四阿哥和二格格的平安脉。” 多尔衮吩咐了,外头烟霞暗暗记住,便出去回话去了。 福晋派来的那个小丫头看着就不顶事。烟霞想,这些话还是要她和乌喇嬷嬷一同到福晋跟前去说才成的。且这回察哈尔庶福晋也要进宫去,把这些话学给了察哈尔庶福晋听了,也不怕福晋和佟佳侧福晋在皇后娘娘跟前乱说诋毁宁主子了。 她们都是经事的人,必然将这事给主子办的妥妥当当的,不叫外头说主子一点闲话的。 宁翘在旁边听着,觉得多尔衮还是安排的很妥当的,也不再补充什么了。 有的时候,确实是需要这么一些强势的。她白天才从关雎宫中出来,什么模样有眼睛有心的人都瞧见了。 这么一说,倒有些像是被宸妃的事给吓着了似的。 “就是给吓着了。叫外头知道知道也好。她们太过肆无忌惮,你也不必事事都顺着她们。现如今这宫里要着紧的事那么多,谁还顾得上你去是不去?” 就宸妃那个模样,漏出来的事情那么多,宁翘进宫了,还不得被人抓到跟前去追问? 别人不敢放肆,皇后与皇上可没有那么多的顾忌。 帝后一定都想知道宸妃同小丫头说过些什么。而且帝后还不会一同询问,必然是分开询问的。 他现在懒得进宫去,也还不到进宫的时候,小丫头在帝后跟前受了委屈还不方便即时讨回,不如不叫她去。 那些事情,多尔衮也不希望小丫头老是放在心上想着念着。 这些时日去宫里哭灵那么辛苦,她与宸妃又没有什么交情,做什么要去把眼睛哭肿了呢?他瞧着还要心疼。 这样的事,也该让福晋和佟佳氏去支应了。 宁翘这里乐得自在不必去宫中应付那些人和事,也不用面对那样的场景。 她不去,福晋自然是很不高兴的。可乌喇嬷嬷和烟霞的话句句挑不出理来,甚至人家还要去宫里请太医回来瞧。福晋现在治不得宁翘,也顾不上发作,只得作罢,带着佟佳氏和两个庶福晋进宫去了。 外头为了宸妃的丧事忙碌,整个盛京城几乎都给惊动起来了。 瞧着动静是闹的很大的。整日哭灵做法事,宁翘在邀月堂里闭门不出都能闻到那些浓重的檀气。 第389章 宫里还真是顾不上她去不去。便是太医都请不来一个,甚至连赵邝都不能来了。 因为皇后累病了。皇上目睹宸妃咽气而伤心的日日呕血,身体大不如前,几乎是撑着一口气才没有倒下的。 九阿哥那会儿就在关雎宫中。宸妃临终前将九阿哥叫到跟前来,宸妃说了一些话,九阿哥也是同皇太极一样看着宸妃咽气的。 九阿哥本来就关雎宫中就日日不得安枕,目睹这些就直接给吓病了,当夜就发起了高烧陷入梦魇之中说胡话,被皇太极叫人抱去了清宁宫。 赵邝被皇后点名去照顾九阿哥。 赵邝和太医都不来也无事,正好府里的府医走个过场,圆了多尔衮的话,宁翘就关门在邀月堂里好好休养了。 主强臣弱,不生大变,更是在朝野上下有个定心骨在。 主病臣疑,这就预示着会有事情发生。 现如今的盛京城中,连街头巷尾的百姓们都知道皇上为了宸妃伤心疯了,天天吐血昏迷不醒要随宸妃去。 这一趟可真是闹得人心惶惶。甚至有人说,还什么南下入关呢,大清只怕就要亡在皇上手里了。 济尔哈朗进宫跪劝,皇太极连见都不见。 谁也没法子见到守在关雎宫的皇太极。皇太极迟迟不肯火化宸妃,一拨一拨的人跪在外头,都叫人轰走了。 消息传到邀月堂里,与宁翘相伴几日的多尔衮也都听见了。 他们这几日都在一处,这倒是难得的安宁温馨时刻。 多尔衮温柔体贴,还担心她心里吓着了害怕,都没有碰过她的,两个人跟寻常夫妻似的相伴,不理外间世事。 但要是真的避世肯定是做不到的。就两个人如今这样的身份,能偷得这几日的空闲已经是福气了。 宁翘伸手轻轻抚平多尔衮不自觉拧起来的眉峰:“生死存亡一线,该主子爷进宫了。” 外头的人不知道多尔衮回来。 多铎那里只管操办丧事,不管别的,没有哥哥在,这位豫亲王什么都不出头。 其余的郡王贝勒们也都只是做个样子,知道他们纵然是劝了,也无甚用处。 郑亲王济尔哈朗是真心着急的。都着急上火了。又不能请礼亲王代善出来,只好一封一封的给多尔衮写信。 加急的信送去锦州,都让多尔衮的人暗中截下来了,然后转送到邀月堂来。 宁翘看了几封,济尔哈朗真是言辞恳切,这位郑亲王当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把希望都寄托在了多尔衮的身上。 第130章 闯宫 多尔衮在邀月堂的这几日,四阿哥和二格格两个孩子欢喜的不得了。 两个孩子对亲阿玛的印象还是很深刻的,没有因为多尔衮离开半年就把他给忘了。 而且宁翘也不想让孩子把多尔衮给忘了。多尔衮忙着外面的差事,在府上的时候也并没有缺席孩子的成长,他对四阿哥和二格格无疑是疼爱和关注的,宁掐便总是会在孩子们跟前念叨多尔衮一下。 自然不会说多尔衮的差事,但让孩子们记得多尔衮还是可行的。邀月堂里还有多尔衮的东西,宁翘从不让丫头们收起来,就好像多尔衮一直不曾离开一样,孩子们就很习惯这样了。 宁翘对外称病,怕四阿哥和二格格年纪还小去养云斋找三阿哥玩说漏了嘴,干脆也不让四阿哥和二格格出去了,只说怕将病气过给了三阿哥,就都不去了。三阿哥那边听说了,自然也不会再主动过来了。 四阿哥和二格格有亲阿玛陪着玩,自然也不会惦记去找三阿哥了。 倒是三阿哥那边想念这两个小的想念得紧。 宁翘这么一说话,不但多尔衮看过来了,连在多尔衮身边玩耍的四阿哥和二格格也一齐看过来了。 宁翘被这三双眼睛齐刷刷的看着,倒是觉得有些好笑,她把手从多尔衮的眉峰上拿下来,结果多尔衮不许她走,直接将她的手握住了,又把人往他跟前抱了些。 这动作叫两个孩子看在眼里,四阿哥和二格格的眼睛都瞪大了。 宁翘有点脸红,又有点好笑,就对着他们道:“叫你们阿玛进宫去,你们听着做什么?难道你们还能懂这个?” 她就是仗着两个孩子还小,就说他们不懂的话。 多尔衮瞧着,轻轻勾了勾唇,自那日之后,这丫头在他跟前越发随性胆大了些,瞧见她这样真性情的一面,多尔衮倒是觉得很好的。 四阿哥定定的望着宁翘,那一双酷似多尔衮的眼眸,竟让宁翘看出几分思考的意味来。 二格格从小被宠大的,性子又像宁翘,更因为年纪小没有宁翘那么多的顾虑,就显得十分的没有定性,她几乎是在宁翘话音刚落的时候就伸手去抓济尔哈朗的那几封信,让宁翘眼疾手快的给拿走了。 多尔衮笑起来,伸手揉了揉两个小朋友的脑袋,叫奶娘:“带下去吧。” 也玩了好一会儿了,叫他们去歇一歇,有这两个孩子在这里,怕是没法子和小丫头静心说话的。 宁翘又重新将济尔哈朗的几封信在小案上摆好。 多尔衮牵着宁翘的手,放在掌心里摩挲,宁翘的手纤细柔软,还是很好摸的。 多尔衮的眸中流露出一股眷恋之意,却与宁翘续上了方才的话题:“你为何要说该?” 连济尔哈朗的信中,都是用的请字。生怕他不肯回京,语气客客气气的甚至还有些卑微。 第390章 济尔哈朗信中甚至说,知道无诏回京是不妥当的,但这会儿见不到皇上求不到旨意没有办法,只能先请多尔衮回京,之后一切罪责济尔哈朗愿意代为承担。 真是一副尽职尽责的忠臣模样。 宁翘道:“这是妾自己想的。便是没有郑亲王的书信,妾想主子爷再过两日也是回进宫去的。主子爷纵有私心,但并不希望大清就此多生事端,不然主子爷先前攻城略地为此花费的苦心岂不是都白费了?” 宁翘从一开始就不觉得多尔衮是个多自私的人。 与他相伴六年,对他其实也是很有些了解的,更是修正了一些她对多尔衮最初的印象。 他是一定要为孝烈皇后讨回公道的,绝不能容忍孝烈皇后身上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名声和事情,而当初害死孝烈皇后的人,多尔衮也是绝不会放过的。 当初他们兄弟失去的一切也是一定要夺回来的。 这是多尔衮的私心。 若论公心,便是不愿意好不容易走到如今的大清就此分崩离析。这里头不仅仅倾注了他的心血,也倾注了前辈们的心血,怎忍辜负呢? 多尔衮目光微动,伸手捏了捏宁翘的小脸,叹道:“倒是不枉爷疼你一场。” 小丫头还是很懂他的。 原本这次回来,多尔衮确实只是为了宁翘。想着回来瞧一眼,护她几日,等到京中事情稳定之后,他再悄悄的回锦州去,谁也不会惊动的。 结果谁知道皇太极那里竟这样的稳不住。要是真的就这样任由宫里闹下去,就真的会如同小丫头所说的那样,不单单是他,便是这些年这些人所有的努力俱都要白费了。 这个时候皇上不能有事,倒不是多尔衮不能控制局面,而是若皇太极有事,多尔衮要同济尔哈朗等人费好大一番心力控制局势。 这样便会耽误不少的时间和精力,等盛京的事情妥当了,只怕松锦那边就会失去攻破的最佳时期,等明军缓过神来,一切就都晚了。 时间越晚,越是不能一鼓作气,那再想要破关就更难了。 瞧着宁翘松了手,又去拿已经收拾干净了的镶白旗普通兵士的兵甲,多尔衮勾唇起身,直接就到屏风后头去了,伸展双臂候着宁翘给他穿甲。 宁翘本来不会穿这个的。 先前多尔衮出征前穿甲,都是周得胜和小太监们服侍的,开始的时候会在前院穿,后来从邀月堂这里走,也不需要宁翘来穿这个。 这回卸甲的时候宁翘瞧见了,奴才们收拾的时候宁翘也是看在眼里的,她自己私底下琢磨了一下,想着什么时候能给多尔衮穿一下。 这会儿机会来了,肯定是要试一试的。 没有奴才们侍候的那么细致,动作还有点慢,但多尔衮极有耐心的等着,极度配合,宁翘让怎么做就怎么做。 穿好了后,多尔衮还满含柔意的望着宁翘夸她:“做得很好。” 倒是叫宁翘有点脸红。 多尔衮自己稍微整理了一下,然后抱住宁翘,片刻后将她放开,微微垂眸亲了亲她的眼角,才道:“爷进宫去了。不定什么时候回来。府里的事你也不必管。等过后‘病’好了再出去,爷的事情办妥了,会传信给你的。” 宁翘点头。她心里有数的,这一遭肯定是要等着多尔衮把宫里的烂摊子给收拾好了,把皇太极那里给劝住了,等局势稳定后,她这里才能露头的,自然是不必着急的。 多尔衮掩盖行踪,直接等天色落下去入夜之后就离开了邀月堂。 周卫早已打点妥当了,多尔衮这里就带着乔装成普通兵士的周得胜往宫城方向去了,他们没有惊动府内府外的任何人。 既是济尔哈朗写了这么多的书信,多尔衮可没想过用自己的名头进宫去。宫门口还有守卫,多尔衮还不想这时候暴露自己。 他早就让周得胜去联系了济尔哈朗。过了一会儿就瞧见济尔哈朗急匆匆的出来了,一见他这个打扮倒是愣了一下。 走过来压低了声音说话:“睿亲王这是?” 多尔衮淡声道:“不是你写信叫本王回来的?你说的十万火急,本王想着要是真出了什么事,你怕是也收拾不了。这就回来了。” 济尔哈朗着急是真着急,写信也是真的没有办法了,他是真盼着多尔衮能回来解救他们的,那着急上头的时候情绪控制不住,生怕多尔衮不回来,所以才在信上大言不惭的说一切后果有他承担。 这会儿见多尔衮真的回来了,又听见多尔衮说的一贯嘲讽贬损他的话,那上头的情绪一落千丈,这心里头忽而生出几分后悔来。 这真是,他招这位爷干什么呢?这不汉人还有什么死谏吗?不行他也可以啊。可就怕他死了皇上也不改正,白白浪费一条性命不说,皇上那里也没有似他这样忠直的人了。 说来说去,济尔哈朗就是害怕承担责任。可现在这个时候,看见多尔衮这个戏谑幽深的眼神,济尔哈朗心里也明白,他劝不动,那这个责任就是不担着也不成了。 谁让这会儿大清真的到了危急存亡之时呢。 济尔哈朗认命了:“我去给你安排。” 有济尔哈朗在,多尔衮自然顺利进宫,谁也没有惊动。 济尔哈朗直接将多尔衮带到了关雎宫。 两个人站在朱红宫柱之后望着守在宫门前的两黄旗兵士。 第391章 济尔哈朗低声道:“皇上不许人打扰,也不见任何人,更不许将宸妃娘娘火化。便是这样做法事也有些时日了。这会儿是天气不热,可若是再有些时日也是放不住的。我劝不动,你去试试吧。” “别的都可以放一放,就是这政务和军务,是真的不能再拖了。” 门口守着的两黄旗兵士谁都不认,只认圣旨,这是只对皇太极忠心的人,哪怕是皇后来了,皇太极说不见,两黄旗的兵士也不会将皇后放进去的。 若非如此,济尔哈朗早就进去了。 多尔衮是和硕亲王,与济尔哈朗的品级是一样的,哪怕如今排序和济尔哈朗有时候先有时候在后面,但在众人眼中,到底还是多尔衮的身份更为尊贵一些。 毕竟为了追封孝烈皇后,就连代善都只能撂下差事回府了。在众人眼里,多尔衮将来就是接替代善的人,而济尔哈朗只是皇太极扶持起来的。济尔哈朗的出身比不得多尔衮这个先帝正宗的皇子。 即便如此,两黄旗的兵士也不会让多尔衮进去的。 多尔衮看了济尔哈朗一眼,济尔哈朗心里发毛:“怎么了?” 多尔衮问他:“你随我去吗?” 济尔哈朗道:“我就不去了。皇上烦我,只要瞧见我过去,就会叫两黄旗的人把我轰出去。” 要不然济尔哈朗也不至于急成这个样子了。 而且济尔哈朗也怕他过去耽误了多尔衮,若是牵连多尔衮也不能进去了,那就真的没有指望了。 两黄旗的人是皇太极特意调过来的,就是烦透了似济尔哈朗这样的人总是跑来劝他。 外头有皇后约束,两黄旗的侍卫也不能在关雎宫外随意走动,这样就杜绝了他们在宫中生乱的可能。 关雎宫的法事是日夜不休的,只不过人总是撑不过多少个日夜的,一拨一拨的换人来做,关雎宫里从前伺候的奴才们也都跪在外头,皇太极身边不许人伺候,伺候他的人也都跪在门廊外头。 他就在里头,一个人陪着宸妃的尸身静坐,已是一天一夜水米未进了。 这些事济尔哈朗不敢写在书信上,都是见到多尔衮后,直接同多尔衮讲的。 据济尔哈朗所说,皇太极现在还是会呕血,但是时间上不是固定的,也没有之前那么频繁的。但具体的情形如何,因为外头进不去关雎宫中,其实也就知道的不那么清楚了。 济尔哈朗希望多尔衮能将皇太极劝出来。 其实两黄旗的侍卫又何尝不知道这些呢?他们自然也是心里不愿意见到皇上如此的,可他们是天子自将的两黄旗,就是该时时刻刻服从主子的,因此口不能言,只能服从主子的命令。 多尔衮走到侍卫们跟前,将帽子摘取下来,就露出了他原本的模样。 两黄旗的侍卫们当然知道睿亲王此刻应在松锦之地屯田的,怎么会出现在盛京呢? 但他们职责所在,这不是他们该管的事情。 就在多尔衮将要踏入宫门的时候,侍卫们将多尔衮拦下了。 “王爷见谅。皇上有令,任何人都不能进去。” 多尔衮微微动了动眉峰,止步不前,却望着他们道:“你们进去禀报一声。就与皇上说,郑亲王见皇上久处关雎宫不出,心中担心,便写了数封书信给本王,说是盛京要乱了。本王无诏回京护驾,不见到皇上,本王就要直接冲进去了。” 几个侍卫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进去回这个话。 这话太……大逆不道,也太……桀骜不驯了。定会惹怒皇上的。 多尔衮倒是想好了,他此次回来没有要进宫的打算,可既然这会儿进来了,总不能他一个人什么都担着的,济尔哈朗这都出头了,也不可能再缩回去了,多尔衮这会儿不把他拿出来用一用那就太可惜了。 本来济尔哈朗也没走,就在那大柱子后头站着呢,不过离这儿有些远,多尔衮在这里说什么,那边是听不到的。 皇太极在内室静坐,便是两黄旗的侍卫也不敢就这么闯进去。只能将话传给门廊下跪着的内侍,再由内侍去说给皇太极听。 听的皇太极身边伺候的贴身内侍心里叫苦不迭。这可是个掉脑袋的活儿,怎么就给他摊上了呢? 可又不敢不传。别人倒也罢了,哪怕是郑亲王来了也是讲道理的。偏偏睿亲王的这个性子,那就是没人能降服得住,要是真的闯进来了,那还得了。 内侍跪在门前将话一句一句往里传了。 等了半晌,听见里头一句:“叫他滚进来。” 声音不算大,但气势很足,倒是很像平日里的皇上了。这内侍也不知怎么的,倒是心里有些酸涩的想哭,莫名的有些感念睿亲王。 皇太极倒不是生气,就是听了有些心烦。 旁人闹就罢了,怎么多尔衮还跑回来闹?济尔哈朗叫他回来的? 松锦屯田练兵正是要紧的时候,叫他回来做什么? 皇太极垂目坐在那里,瞧着床榻上栩栩如生的宸妃模样,心中莫名悲凉,又莫名燥热。这样的感觉他太熟悉了。 将随身的绢帕拿出来放在嘴边,过一会儿拿下来,不必看都知道上头必然又有一点鲜红。 多尔衮回来了,他不能不见的。济尔哈朗倒也罢了,多尔衮若不见他,他是真有可能闯进来的。 两黄旗的侍卫忠于皇上,必会拼死阻拦,皇太极不愿意看见这一幕。何况,也没有必要闹到这一幕。 第392章 他不愿意见人,是不愿意见他们那些劝说的嘴脸,不愿意见皇后,是怨皇后不明白他的心。 可是多尔衮是不一样的。皇太极想,十四弟或许能明白几分他的心。 见人进来了,穿的竟是镶白旗普通兵士的兵甲,皇太极心里想他荒唐,又觉得理所当然,本来为着那几句话的不着调心里就在生气,偏偏多尔衮一进来就跪下了,还给他请安。 平日里见多尔衮这样,皇太极还挺高兴的。 如今这样,却叫人无名火起,他又没规矩又有规矩,这是什么意思呢? 皇太极也不叫人起来了,冷声道:“十四弟说盛京乱了,哪里乱了?” 多尔衮特意跪在地上铺的软垫上,膝盖一点也不疼。要说这关雎宫确实奢华,地上的软垫还是很绵软的,触感也是很好的,多尔衮心里琢磨着回头给小丫头的邀月堂也是弄一点来。 面上却正经道:“郑亲王写信告诉臣弟的。臣弟实在是担心,于是星夜入京,就怕皇上这里有什么闪失。” 他要是不这么说,皇太极还能叫他‘滚进来’? 皇太极听他句句攀扯济尔哈朗,这心里头真是生气。 济尔哈朗确实会做出写书信叫他入京的事来,但这样口无遮拦的事情,济尔哈朗是做不出来的。 仿佛看见了皇太极眼中的不相信,多尔衮从怀中取出济尔哈朗的书信,直接送到皇太极跟前:“皇上自己看吧。” “皇上在关雎宫中闭门不出,臣工们都急成什么样子了?皇上是这大清的主心骨,皇上若再不出去,将自己闭在这里不理朝政,外头人心惶惶,焉能不乱?” 他字字不提是为了宁翘回来的。这个节骨眼上,没必要把他的翘翘牵扯进来。反正他不说,也没有人会知道真实的情形。济尔哈朗那里还得接了他的人情,赞一句睿亲王有担当。 第131章 执妄 反正济尔哈朗不在眼前,多尔衮就把人卖了个彻底。 皇太极将那信拿过来看了。也不知道是写了多少封的,拿在手里厚厚一扎,也不知道多尔衮是不是都拿过来了。 皇太极随意拆了几封看了,济尔哈朗倒真的是言辞恳切,比他在外头跪着的时候说的还要诚恳危急,皇太极都可以想到,这个老实人怕是急的涕泪横流的模样了。 倒是难为他了。 还说什么多尔衮回京后,一切罪责由他来承担。皇太极在心里冷笑一声,他倒是大言不惭,无诏回京的罪责,他济尔哈朗承担的起么? 这些信不能流落在别人手里,会成为济尔哈朗的把柄。 便是放在多尔衮手中,其实皇太极也是不放心的,可偏偏书信就是多尔衮给他看的,多尔衮都已经看过了,又确是济尔哈朗的字迹,再想处置也是不成的了。 多尔衮何等精明,只见皇太极多瞧了一眼,他心里就有了计较,皇太极将书信放下,又说叫他收好的时候,多尔衮就笑了,将那书信都收拢过来。 关雎宫中其实设有焚烧宸妃衣物的地方,这原本就是祭典的一部分内容。但因为皇太极不许人进来,所以这东西放在那里就是个摆设。 倒是多尔衮起来,当着皇太极的面,将济尔哈朗的那些书信都给烧了。 多尔衮道:“这些书信留着也是无用。臣弟人都已经回来了。还是烧了干净。” 多尔衮看见了,在火舌吞没那些书信成为灰烬的那一刻,皇太极面上的神情缓和了一瞬,他分明是不喜欢自己留着济尔哈朗的把柄的,却偏偏不直说。 便是不直说,多尔衮心里也明白。他的这位好四哥,可真是护着济尔哈朗啊。 这是生怕有人叫济尔哈朗背锅了。 多尔衮将书信带来了,也没打算将这一扎再带回去,何况谁说了这就是全部的书信呢?他的这位好四哥心深似海,他总得为自己这里留一手的。 皇太极垂目,开始冷淡赶人了:“没什么事的话,你就出去吧。” 多尔衮随意坐下,一眼就瞧见了皇太极手中不知用了多久的绢帕,上面猩红点点,再观皇太极面色,可比他走的时候要憔悴消瘦许多了。 “臣弟与皇兄半年未见,臣弟难得回来,难道皇兄就不想与臣弟多说两句?” 多尔衮道,“事到如今,皇兄还想要立太子吗?” “立太子?”皇太极默然许久,才道,“朕已经有荣慧太子了。” 关雎宫中仿佛自成一个世界。 大清堂堂皇帝,坐在宽大的床前脚踏上,身后是穿戴齐整的宸妃尸身,外头是为宸妃故去日夜不休的做法事的声音。 内室中弥漫着浓厚的檀香味,还有些怪怪的说不出是什么气味的味道。 多尔衮瞧着这仿若生人住的活色生香的屋子里却摆着一个死人,他自来是见多了风浪的,不在乎这个,可要是不知情的人进来瞧见这一幕,吓都要吓死了。 便是这宫中,接受不了皇上与死去的宸妃待在一起这么久的人,不是大把么? 可偏偏有勇气闯进来的一个也没有。 多尔衮瞧着那边熄灭了的火焰,淡声道:“皇兄,荣慧太子已经死了。宸妃也已经死了。” “外头日夜不休的声音都在告诉皇兄,走了的人皇兄留不住,是应当放手的。有了这些时日,宸妃知道皇兄情深,已经足够了。再继续下去,相扰宸妃灵魂不安,怕是再多的法事也无法让她安心离去的。” 第393章 就算是叫济尔哈朗和皇后到皇太极跟前来。多尔衮的这些话他们也是不敢说的这么直白的,都是委婉相劝。 皇太极这样执妄的性格,对于大清来说自然是一件好事。可若是再情深意重,那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破执破妄,非如此直言不可。 皇太极隐忍怒意:“是谁让你来说这些话的?皇后吗?” 皇太极生气,他倒是想发脾气来着,但喉头腥甜,若是情绪再有所躁动,只怕他又有呕血。 独自一个人面对宸妃尸身的时候,皇太极常常觉得痛彻心扉恨不得跟随而去,只要想到这一点便会心血沸腾。 可看见多尔衮进来后,看见了他身上的镶白旗的普通兵士军甲,就仿佛从炼狱回到了人间似的,多尔衮说的那些话,叫他鲜血横流的心有了些活气。 他感受到自己的精疲力尽,感受到生命力的流逝,他似乎不敢再生气了。 多尔衮道:“臣弟说的是实话。不管是谁来说这些话,这都是皇兄必须要面对的真实。皇兄留在这里,不许任何人进来,是想留住什么呢?” “皇兄心里很明白的,该去的都已经去了,也没有什么能留住。而臣弟回来的地方,才该是皇兄放在心头上的东西。” 皇太极定定的看着他的十四弟:“多尔衮,你没有心。” “你听听你自己说的,是人话吗?” “将心比心,若你落得与朕一般境地,你能洒脱的即刻放手?” “你那样爱重宁氏,别以为朕不知道。若是宁氏这般如此,你就一点也不在乎?不过也难怪了。朕还当你是个知心人,以为你能懂得朕几分。没想到并不是如此。” “朕与兰儿数年相知相伴,你与那宁氏才几年呢?如何能与朕和兰儿相提并论?” 多尔衮原本是不计较的。 大悲大痛的人有时候可能也并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多尔衮经历过这样的时候,虽然他没有这样的时刻,但是面对过这样的人。 但他的包容仅限于自己的亲兄弟。当年阿济格和多铎误会他的时候说的那些话,他都可以包容接纳不计较。 但皇太极的不行。尤其是皇太极牵扯到了宁翘。 他活了这么些年了,头一回这样喜爱一个女子,这会儿正是爱重的时候,容不得旁人说她一点不好,自己星夜回来都是担心她吓着了,结果皇太极竟然说这样的话。 说他们数年相伴。可宸妃也是天聪八年入宫的,算起来至今不过八年,比之他和翘翘的六年又相差多少呢? 何况年份如何,又如何能算得清情意几分重? 那宸妃短命,皇太极自己作践自己,他和翘翘还想长命百岁相守到老呢。 尤其是他前几日才答应了宁翘的,要平安顺遂的活下去,皇太极这话,是咒谁早死呢? 如此一想,多尔衮的神情越发不羁,眸中也暗含讽刺:“臣弟没有心。” “皇兄不是早就知道吗?早在十几年前,臣弟就没有心了。” “臣弟跟随皇兄,一切都以皇兄为榜样,事事都是跟着皇兄学的,原来这个就叫做没有心么?” 皇太极也知道自己一时情急话说的重了些。 只是话已出口,再想挽回反而刻意。况且他是君是兄长,哪里有皇上向臣子向弟弟低头的? 何况多尔衮话中暗含讽刺,叫深埋在皇太极心中的一根刺跟着动了一动。他们兄弟之间并非光风霁月兄弟情深,他们是有心结在的。 只不过这心结这些年都不常提起。但是谁都知道,不会这么简单过去的。 皇太极缓缓道:“朕听你这话中之意,你对朕心有怨怼?” 他已将代善褫落,已追封阿巴亥为孝烈皇后。还要如何呢? 多尔衮道:“是皇上先说臣弟没有心的。” 皇太极冷笑,所以这是兄弟之间的幼稚的回嘴争吵吗? 但事已至此,也再难进展,再说下去,恐怕当真要触及些禁区,若果真翻脸,局面还是很不好收拾的。 皇太极不想失去多尔衮这个好用的兄弟。但凡他老实些,皇太极也不会刺痛他。 皇太极道:“你也觉得朕是扔下江山社稷一心只想着随她而去的昏君?” 多尔衮不觉得皇太极是这样的人。可他表现出来又很像是这样的。多尔衮这时候反而有些拿不准了。 他谨慎的没有回话。他也不是来和皇太极争吵的,他是来叫皇太极看清现实的。若是这时候把皇太极气出个好歹来,他是出气了,可后续就麻烦了。很多事情就不好往下施展了。 背着个弑君把皇上气死的名声,可是不好洗清的。 皇太极如此发问,似乎也没有想要多尔衮回应的意思。 多尔衮不答话,皇太极也并不在意。 只是神情颇为寂寥哀伤,他甚至因为身体发软而不能第一时间站起来,只好慢慢的在原地腾挪着身体转过去,变成面对着床榻之上的宸妃。 皇太极眼底有泪:“兰儿是闺阁女子,虽出身科尔沁草原,却没有那样多的野心。她只是想依靠朕,她也从来都是依赖朕的。朕所做之事,她并不如何热衷,是朕愿意一一为她吐露,偏偏就是这样,这宫里就是有人容不下。” “奈何朕处处掣肘,许多事情都不能尽力去做,叫她失望了。可是她还是去了。丢下朕就走了。以后长夜漫漫,还有谁同朕依偎在一处,还有谁愿意听朕说话?朕往后所取任何功业,她都不在朕的身边了。” 第394章 “十四弟,你不明白。站在这个地方,身边空无一人究竟是什么感觉。” 这种高处不胜寒的恐慌,在海兰珠于他怀中咽气的那一刻达到了顶峰。惊吓心痛,才叫他时时呕血,将自己关在这关雎宫中,不愿意面对海兰珠已经离开的事实。 他是想抓住什么吗?不是的。 皇太极不是要追随她而去。是他太明白。是想去而不能去的焦灼焚心。 第132章 降爵 多尔衮静静道:“臣弟当然不明白。臣弟怎么会明白呢?” 他的声音极低。几乎要被外头做法事的那些念诵声给盖住了。 皇太极背对着他,看着坐在那里的皇太极,多尔衮的目光带着一种肆无忌惮的打量,这似乎是他头一次这样用审视的目光凝望着他的四哥。 但即便是这样,这目光也只有一瞬,随即隐没。 皇太极极其敏锐,哪怕是皇太极这样失神的时候,多尔衮也不能让皇太极发现他这样的目光。 他从不觉得自己与翘翘和皇太极与宸妃有什么相似之处。更没有什么可以类比的可能。 这世上的男子难道但凡有了心爱的女子就会和皇太极一样弄得爱人早逝阴阳相隔吗?那倒是未必的。 在这关雎宫中,瞧着皇太极还在那里痴痴凝望宸妃的时候,多尔衮却在心里想着,他是一定会护好翘翘的。 他们两个,怎么就不能有一个好的结局呢?绝不会如皇太极和宸妃这样凄惶收场。 多尔衮没忘了自己来的目的,他等了一会儿,觉得时间差不多了,才又问道:“皇上之后,还要立太子吗?” 既死不了,那就得继续活。皇太极都说出这样的话,也不可能永远在这关雎宫中沉湎。迟早是要出去的。 这些事端,都是由皇太极与宸妃定要立十一阿哥为太子所起,如今宸妃和十一阿哥都没了,皇子阿哥中再没有皇太极所钟爱的儿子。 朝野上下都盯着皇太极的动向,想劝他出关雎宫,实际上也是盯着未来太子的人选。 多尔衮一意追问也是提醒皇太极,此事没有定论外间事端永远难完。 皇太极最后深深望了一眼榻上毫无声息的海兰珠,慢慢的扶着床沿站起来,他已经颓软的太久,一时身子沉重手脚发软,忍着眼前发黑的境况,好一会儿才慢慢站直了身体。 皇太极转身,走到多尔衮的面前,与他对视一眼,然后手一扬。 洇染的猩红一片的绢帕直接落入了多尔衮之前用来烧济尔哈朗书信的铜盆之中。 那铜盆是用来焚烧些宸妃衣物的。原本宫中这些东西都是有用处的,代代都能用,保养得当便如同新的一样,但是还是能看见些岁月的痕迹。 旧物年深日久的,总能叫皇太极想起一些往事。 火焰吞噬了皇太极这些时日不离身的绢帕,也将上面的猩红烧成了灰烬。 焚烧宸妃的衣物这原本是奴才们的差事,皇太极做来也是泰然自若的,但只要细看,总能瞧出他眼底的泪光。 皇太极的声音不再如之前那样带着深切的疼痛与厌世之感。 他说:“人人都劝,自保圣躬,勿为情牵,珍重自爱,朕什么不明白?” “朕不会丢下江山社稷不管。此后,不必再提及立太子之事了。” 他像是突然想明白了似的,立意要开始好好保重身体。人都说七十古来稀,他将将五十,怎么就老了?他还能再支撑大清几十年呢。 从此之后一身清净,叫他心里牵挂的人走了,没有什么牵挂了,岂不是就要一心一意的破关而入了? 膝下的皇子阿哥,没有一个能令皇太极松口想把太子之位给他的。 多尔衮看着皇太极脸上病态的嫣红,这倒不像是想通了突然振奋起来的,而是那眸底的癫狂都让多尔衮瞧见了心惊的程度。 即便看出来了,多尔衮也不会去说。都到了这个份上,皇太极心里若是没有一点支撑与坚持,只怕是立时就要崩溃的。 大清不需要一个崩溃的皇帝。需要的是清醒自持的皇帝。只要皇太极大事上不糊涂,哪怕失去爱人的痛意撕裂心扉,也不是多尔衮该去安抚的差事。 听见多尔衮应了一声是,皇太极望着他道:“你既回来了,也不必回去了。先留在盛京,什么时候返程再听朕的旨意。” 宸妃的祭典皇太极不交给多尔衮操持,反而点了济尔哈朗和多铎接管。 这两位亲王除了自己手上的差事,又要接过宸妃祭典的这个差事了。 但向好的是皇太极肯从关雎宫中出来了,有旨意传出来,这就是好事。 不叫多尔衮回锦州,多尔衮留在盛京便还是办他以前的差事。锦州之事也还是落在他身上的,在皇太极想变化的时候自然会有新的旨意下来的。 宫里事忙,朝务更多,见了皇太极后,多尔衮也不能立刻回府里去,还要去值房走一趟,交代一下差事。 多尔衮是跟在皇太极身后出来的,皇太极出来后,门口守着的两黄旗侍卫都跪下了。 皇太极抬手一指:“你们几个,将宸妃娘娘再去服侍妥当。之后,就按照章程走吧。” 已经耽误许久了。如今便是再痛心再舍不得,也要将宸妃火化了去。不然再放下去,总是不体面的。也是对海兰珠不尊重的。 第395章 这会儿满人还是遵照女真旧俗,人死之后直接火化,然后将骨灰装起来,葬在陵寝之中。 皇太极还不曾修筑自己的陵寝,宸妃的陵寝只能另当修筑。皇太极是绝不肯宸妃离自己太远的。他给宸妃选的地址,便是在盛京地载门外五里处,如此一来,便如同宸妃还陪着皇太极是一样的。 出城进城几乎都是在宸妃的眼皮子底下,这让皇太极心中既悲痛又满足。 多尔衮先走了。 皇太极盯着那边宫柱后,看见了济尔哈朗一同离开的匆匆身影。 济尔哈朗其实是很小心的,并没有把自己都露出来。但是皇太极对自己这个堂弟实在是太熟悉了,哪怕只是一片衣角,皇太极也能看出来是济尔哈朗。 若非济尔哈朗将多尔衮送进来送至此处,多尔衮又怎么可能一路畅通至此呢?怕是自己是多尔衮乔装回来见到的第一人了,别人只怕都还不知道睿亲王回京了。 但多尔衮这一去,露面后,该知道的人也都知道了,很快消息就会传开的。 济尔哈朗身上差事重,不敢这会儿来见他也是应当的。没有觐见的旨意,又见自己出来了,济尔哈朗自然赶着办差去了。 皇太极不会为难忠心耿耿的堂弟,但堂弟到底还是性子怯弱些,有些时候,还是需要自己这个皇帝来决断的。 “皇上。” 匆匆赶来关雎宫的皇后给皇太极见礼,这一声呼唤就扯回了皇太极的思绪。 原本就冷硬的脸变得越发的冷峻。 从前还偶然会对皇后流露出一些温和与柔情的帝王,现在满面都是公事公办的冷淡与疏离。 皇后心里知道,对于宸妃的离去,甚至这一段时间内发生的事情,都让皇太极对她很是怨恨的。 事情虽然已经过去了,宸妃和十一阿哥都已经不在了,但人心上拉开的距离却不是那么容易恢复的。夫妻之间的关系如此,帝后之间的关系更是如此。 想要往前修复一点,都不知道要付出多大的努力。 现在没有了宸妃,哪怕皇太极心中再如何反感她们姑侄,这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做的。何况皇后心中对皇太极还是有一些源自夫妻的关心的。 “皇上许久没有用膳,臣妾预备了一些茶点小食,都是很好克化的,不会给皇上的肠胃造成负担,这也都是请太医看过的,说是可以用的。” 皇后温声请皇太极往偏殿歇一歇,“照顾皇上身体的太医也来了,等皇上用膳后,便预备给皇上切脉的。” 皇后实在是担心皇太极的身体。 皇太极也不是不想看,只是这会儿看见皇后的模样心里难免动气,见她这样殷勤,心里也有些反感,可这些天的伤痛实在是耗光了他所有的力气,既然决定了振奋,似乎没有必要再和自己较劲了。 皇太极感到力竭,也确实是没有力气再生气了。 皇太极对他的贴身太监道:“传旨,睿亲王多尔衮远驻锦州,私作甲兵归京,降为郡王,罚银万两。” 外头这会儿应该都知道多尔衮回来了。 皇太极原本想过,不以多尔衮私自回京之罪,只作他遣兵回京,可之后又想,若再将他召回来,倒是不妥当了。还不如此番作为,更顺理成章一些。 如此一来,隐去济尔哈朗的书信不提,就全是多尔衮的个人行为。 而私自归京,他只将多尔衮降为郡王,便是给了人攻讦多尔衮的把柄。之后他再维护多尔衮,多尔衮还要承他的恩情。 帝王心术运用得当,是一点不会在臣子那里吃亏的。 也不必再有什么召回多尔衮的旨意了,显得他好似多看重多尔衮。 皇太极此番心情舒畅,耿在心中的气不能冲着济尔哈朗,这会儿都冲着多尔衮去了,皇太极就觉得自在了。他此番用意进退打压,都在一念之间,就看他的十四弟如何领会了。 候在旁边的皇后听到旨意心中却是悚然一惊。 她方才在清宁宫中,听见说郑亲王悄悄带了镶白旗的兵士入宫,那兵士穿甲,必是从松锦之地回来的。 皇后心中便想,必是济尔哈朗暗中请动了多尔衮,多尔衮那边也知道了京中的情形,因此才叫了麾下兵士回来,这兵士肯定也带了多尔衮的亲笔书信。 他们这么些人都进不去的关雎宫,偏偏镶白旗的兵士进去了,可见皇上心中还是看重多尔衮的,只偏偏多尔衮在立太子之事上暧.昧不明,瞧着不发一言,但实际上还不是站在了宸妃那一边么。 只是人都死了,再计较这些无用。 但只要皇上肯见人就好,总有一个人是能劝的动皇上的。 皇后这里松了一口气,心中又想转圜与皇太极之间的关系,结果一听这个旨意,这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怎么原来那兵士不是镶白旗的普通兵甲,而是多尔衮假扮的? 将多尔衮降为郡王,皇上这是……要冷着多尔衮了? 皇后觉得自己能踩透几分皇太极的心思,但细想之后又觉得帝王之心深不可测,哪怕是相伴这么多年的帝后,她现在也觉得有些看不清皇太极了。 她这里兀自惊疑不定,皇太极那里却觉得心里舒坦了,眸光松散下来,望着皇后道:“皇后随朕到偏殿歇一歇吧。” 皇太极有些时辰水米未进,见皇后拿来的都是合他口味的膳食,这会儿他的心思转过来,几乎是将一切伤痛深深压在心底,然后便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时候倒下,他还有许多的事情要做。 第396章 至少这个大清,他是不能这时候撒手不管的。 用了些茶点,饮了点奶茶,皇太极觉得手脚有了些力气,只是喉头腥甜久久难散,怕是要将养些时日了。 听着外头的声响,皇太极心知,再过不了多久,他的海兰珠就要送出去了。 海兰珠虽为宸妃,但皇太极在她活着的时候便是将一切最好的都给她。 两个孩子虽然没有了,但一个追封亲王,一个追封荣慧太子,已是殊荣。 皇太极要将她的祭典盛大办成,这规格几乎等同于皇后的规格,就算是和皇后一个等级,皇太极都觉得是应当的。 从前只觉得宸妃的封号已是万般衬她,如今却想该有个更好的。 皇太极缓了好一会儿,才慢慢道:“兰儿走的时候拉着朕的手说,九阿哥是极好的,但这是庄妃的儿子,她不要,不过是病急了闹一场,希望你们不要介怀。” 皇后为这个事情着急许久,为此都闹病了,庄妃虽在永福宫中禁足,但也是着急上火的病了,就生怕九阿哥真的被记在了宸妃名下。 宸妃临去之前闹得那一场,将九阿哥也吓病了,现在还不能见生人,也不愿意出来,提起这事皇后就是一肚子的怨气,可又有什么用处呢? 皇上的心至今还偏着宸妃,她们姑侄不能说什么,说了反而更叫皇上厌恶,对以后的事情也是不利的。 皇后轻声道:“都是一家人,臣妾和庄妃都不会放在心上的。只是九阿哥年纪小,就怕委屈了孩子。” 皇太极深深看了皇后一眼,淡声道:“庄妃的性子不好,说不准也是要委屈孩子的。皇后就将九阿哥留在清宁宫先调养吧。庄妃禁足,也不好再将九阿哥送回去了,叫她自己静静反省反省。” “兰儿走的时候说,八阿哥和十一阿哥都有了封号,也不在意名姓了。九阿哥也一年年长大了,兰儿心善,说是该赐个名字给他。你们一向私底下叫的满人名字,以后就不必了。他是大清皇子,也不该有个蒙人名字。” “就叫福临吧。”皇太极静静看着皇后,“这是兰儿取的,朕也觉得很好。希望这孩子以后身上都是福气。福气深些,总好过没有福气的。” 皇太极这话太有深意了。那目光幽深如海令皇后不敢对视。 这时候只怕说什么都不对,皇后更不敢说这名字不好,便轻声道:“臣妾替庄妃和九阿哥谢过皇上。” 皇太极的目光轻轻掠过皇后的眉眼,轻飘飘地道:“你要谢朕的地方还多得很。” “你的那个小妹妹不必入睿郡王府了。” 皇太极道,“朕才罚了他,再赏人赐婚,岂不是赏罚无度?她不是将要调养好了么?待宸妃的事情过去,半年后,叫科尔沁格格入宫。” 皇太极的目光像是冷夜般寒霜逼人,“将淑妃迁出衍庆宫,送去别宫居住,往后也不必再称淑妃了,直接降为侧妃,其余还是照旧,不许她随意走动。科尔沁格格入宫后直接住到衍庆宫去,册为德妃。” 原本衍庆宫淑妃便是在永福宫庄妃的地位之上的。 后来淑妃自己作死,就相当于没有这个人了。 现如今宸妃也没了,皇后还想着,庄妃的头上便只生下麟趾宫贵妃了。这地位便不至于过低。 现在皇上居然将小博尔济吉特氏留在宫中,还要许给她衍庆宫德妃之位,这不就是明晃晃的用来压制庄妃和九阿哥的么? 皇后是真未料到皇太极会如此作为。走了一个亲侄女,又送进来一个亲妹妹,谋算来谋算去,博尔济吉特氏多了一个宫妃,皇后这心里头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皇上的心里,难道对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不信任了吗?纵然如今瞧着种种亲昵之行,皇后的心里却觉得冷意丛生。 皇太极一个字都不提宸妃临死之前说的那些话,宸妃说的什么是庄妃害死八阿哥十一阿哥还有她这个亲姐姐的话,那皇太极的心里,究竟是相信这些话,还是不相信这些话呢? 皇后也不敢过问。 若是从前还敢驳回劝一劝,如今看着皇上这个模样,皇后也不敢劝了,皆沉默应是。 皇太极很满意皇后的态度,他道:“还有一事,朕要下旨为兰儿追封。封号朕都已经想好了。敏惠恭和,最是适宜兰儿的性情。从此之后,她便是敏惠恭和元妃。” 皇后的心一下子碎落在地上。 元妃?海兰珠是元妃,那她是什么? 皇后看向皇太极的眼底,苦苦压抑着陌生与愤恨。 她们入宫生子,陪伴帝王身侧,名字记在玉牒之上都是本名,唯有海兰珠不同,海兰珠的蒙古本名不记载了,陪伴在皇太极身侧后就直接由皇太极赐名海兰珠,原本的蒙古名字反而叫人渐渐淡忘了。 便是这样还不够,还要以元妃称她。那将来,是不是也要追封个皇后呢? 她知道她不该妒恨的。可是皇太极欺人太甚,若如此下去,福临又还有什么将来呢?难保将来的衍庆宫德妃不会有孕。 虽说是亲妹妹。可是才刚入宫,年纪又小,又有哪一个能如布木布泰这般贴心呢? 皇后不会驳回皇太极的话,只是眼中的关切淡了许多:“自然是都听皇上的。” - 多尔衮入宫去了,宁翘在邀月堂中还不得出去。 第397章 她也知道多尔衮足智多谋不需要为他担心,可这心里头的牵挂本是不讲理的,想的是很好,但感性的一面落出来,她总是为那个人悬心的。 这些大事从前都是知道些的,只是其中浮沉起伏不甚清晰,眼下身处其中,早没了什么旁观的心思,只觉得自己身处其中,心思随局势而定,尤其为那个心里的人牵动多重。 陪着四阿哥和二格格玩积木也是心不在焉的样子,总是把二格格好不容易搭起来的给弄塌了,二格格的嘴都撅的能挂油瓶子了。 后来实在是受不住,二格格干脆求额娘别玩了。 宁翘倒是心神一松,放他们兄妹自己玩去了。 她这里才洗了手,正坐在窗前瞧着丫头们新点了香熏染衣裳,那头烟霞进来,到她跟前轻声道:“主子,福晋在宫中晕倒了。才刚送回来的。” 宁翘蹙眉:“怎么回事?” 为尽哀思,皇太极下旨的,令有品级的福晋夫人们日日都要进宫为宸妃哭灵,一共四十九日。 宁翘是病着不必去的,可就是这么个哭法,哪怕是个正常人,天天这么哭,哪有不晕的? 福晋本来身体就不好,能坚持这么久已经很不错了。 烟霞轻声道:“皇上下旨,说主子爷私自回京,着将为郡王,罚银万两。宫里宫外都传遍了,主子爷这会儿正在宫里值房办差呢。消息传到那边殿中,福晋一听见就晕了。” 当时把殿中的人都吓了一跳,七手八脚的把福晋抬起来,要叫太医诊断的时候福晋幽幽醒转,不肯在宫中待着,说是不愿意给皇后添麻烦。 宫里也确实是忙得很,就把人给送回来了。 烟霞道:“现在在福晋身边伺候的,是她一贯用的蒙医。” 宁翘想,这是不想叫宫里的人知道她的身体情况,所以不肯用宫里的太医。 宁翘淡淡勾唇,眼底却没有笑意:“她倒是晕的好,如此一来,倒是可以歇一歇,不必去哭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身体撑不住了。瞒的这么紧,说不准就是什么大病呢。” “烟霞,你说,福晋这么一晕,旁人会不会以为她是舍不得那万两银子所以气急攻心晕了啊?” 烟霞急道:“主子,这都什么时候了,您还开玩笑呢。” “外头的人都说,福晋瞧着这般面淡,可这么一晕,就显出与睿郡王的夫妻情深来了。否则怎么一听说郡王出事了,当即就晕过去了呢?” 宁翘伸手拨弄了一下面前剔透水瓶里多尔衮寻来的花枝,他倒是会挑,挑了个含苞待放的,今儿一瞧,都快开花了。 她勾了勾唇:“她倒是坚韧。这个时候还不忘一箭三雕的做戏。” 第133章 要你 这会儿还没有什么王妃的说法。 不管是和硕亲王还是郡王,嫡福晋都还只是福晋。 宁翘心想,若是品级再定的细致的,这福晋一下子从王妃跌落成郡王妃,只怕更是要晕个彻底了。 宁翘想着,皇太极不会无缘无故的将多尔衮降为王爵,这里头必定还有什么缘故。 总不会只是面上这一个理由的。无诏回京的事情可大可小,若是往大了去,那自然是重罪,偏偏降爵后头跟的是罚银万两。 就像是冷着多尔衮偏又轻拿轻放的感觉。宁翘又细细问了烟霞,除却降爵之外,可有剥夺多尔衮的差事。 烟霞摇了摇头:“除此之外,再无旨意了。” 这就是明着贬损实际上没动多尔衮手里的权力。 宁翘心里琢磨着皇太极的用意,听着烟霞将宫里传出来的旨意一道一道的说给她听。 她从未怀疑过多尔衮的能力,别人或者不能将皇太极解劝出来,多尔衮肯定是可以的。 皇太极对宸妃确实是情深意重,不会因为旁人的几句话就放下宸妃,但是他同时也是个责任感很强的帝王,等他自己颓废够了,再有个足够分量的人入宫去请他出来,他就一定会顺势振奋起来的。 但这个振奋是不是真正从内心而来的,只怕就很难讲了。 听着那几道圣旨的意思,宁翘猜测,皇太极心中对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的观感太过于复杂了,是放不下离不开,但也是有恨的。 叫她意外的,便是给小博尔济吉特氏封妃的旨意了。 但宸妃已死,宫中能压制庄妃的人太少了,有个衍庆宫德妃还是不错的。想着这一对小姑侄日后还不知会是个什么样的光景,宁翘又觉得皇太极的帝王心术合纵连横,还是很有些意味的。 “福晋在宫里一晕,皇后也怕担责,已经报到了皇上那里,皇上允准各家的福晋夫人们回府歇几日。” 烟霞迟疑着一会儿,才道,“但即刻就下旨,令关雎宫中贴身服侍过元妃的二十人殉葬。就葬在元妃身边,将来能够陪伴元妃身侧。” 活人生殉。这会儿还没有取消这个葬制。宁翘是当真见不得这个,也知道自己能力有限救不了更改变不了,但还是问了一句。 烟霞说圣旨已下,人自然是都没了的。宁翘也只得作罢了。 心里却又想起当初宸妃叫她进宫说的那些话,还有她见过的那个不甚正常的指甲颜色。 宸妃怀疑是庄妃下毒。而宸妃也觉得自己死的不正常。宁翘所知太少,也不好妄下定论。这个只能是日后再看。 第398章 但作为宸妃身边亲密的枕边人,皇太极知不知道这件事呢? 宸妃又有没有同皇太极说过这个呢?如说过,皇太极此举又是何意,杀人灭口不再追查吗? 若是不知情或是不相信,那殉死也是遵从他们的习俗了。 只是这二十个人身上不知道有没有什么线索,人都没了,怕是将来要查起来指定是大费周章的。 宸妃也只是同她讲了一回,没有要她去调查的意思,宁翘索性将这些事丢开了。 “府里现下如何了?”宁翘问道。 烟霞倒是还不知道这个,是后头进来的烟雨答的。 烟雨道:“福晋这会儿还在正院里养着。蒙医送走了,但福晋那头说因为身体不好不能理事,事务就交由李庶福晋来做,她也是做惯了的,不会出什么差错。” 宁翘倒是有些惊讶:“福晋竟肯好好养病了?” 这位先前病着,府里的事务那是怎么都不肯撒手的,这会儿倒是大方起来了,莫非是身体真的不成? 可想起福晋为人,宁翘又觉得事情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只看福晋叫李氏出来理事,却丝毫不提她们两个侧福晋,就知道福晋的小心眼是一向没变的。 不过,便是福晋不提,佟佳氏也是不可能不管事的。如今府里的两个侧福晋协管事务都是从多尔衮那里得了话的,福晋已经不能轻易的驳回了。 只是宁翘这段时日要‘养病’,为了像样些,就只管叫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出面了,她这里一直不曾出去过。 可现在福晋退出去了,李氏成了她的代言人,佟佳氏那里一个侧福晋顶着,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也是庶福晋,那不就是佟佳氏一家独大么? 宁翘是不愿意这样的。 且多尔衮都已经出去了,这会儿风头过去,她也没有必要继续装病了。 多尔衮在京中,不会有什么风浪侵袭,宁翘的心绪已经调整过来,也知道是时候该‘病好’了。 不管福晋那边打的是什么主意,她这里肯定是不能让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自己面对的。 她也是有几分私心的。现如今府里福晋病着撒手不管了,佟佳氏那里与多尔衮又不亲近,这个节骨眼上,宁翘怕有些事情佟佳氏做的不妥当给多尔衮拖了后腿。 他答应过的,要平安顺遂的过这一生。宁翘不愿意只将这个看做是美好的承诺。她想,她的力量纵然微小,也愿意为他守住这个家,叫它不至于风雨飘摇。 他从那个寂静冷凝的夜里星夜兼程的回来,直奔邀月堂来到她的身边,接住了她所有的私心忐忑与孤清寂寞,而宁翘呢。 也终于愿意释放自己深存内心的责任感,愿意张开他呵护成长的羽翼,替他守住这个府邸。睿王府也好,郡王府也好,都是他们共同生活过的地方。 她的世界早已不仅仅只有邀月堂了。 烟水烟清几个丫头手巧,宁翘叫来认认真真的梳妆,又瞧过一回四阿哥和二格格,两个小孩子也不知在摆弄什么,玩得正是高兴的时候。 宁翘想着他们这些时日憋在邀月堂里也是难受,就直接叫人送四阿哥和二格格去找三阿哥玩,一听说这话,一向沉稳些的四阿哥眼睛都亮了,忙不迭的牵着妹妹的手就去了。 这也是一个信号,是告诉阖府上下,宁侧福晋的病养好了。 宁翘到乐道堂的时候,几个人都在,她一来,李氏和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都起身给她行礼,佟佳氏也没坐着不动,宁翘受了两个庶福晋的礼后,也与佟佳氏见了平礼,然后便一同坐下了。 最上头的主位没人坐,佟佳氏坐在她常坐的地方,宁翘自然也是与她平行的位置。 要说这几年有什么极大变化的地方。 便是早几年的时候,福晋夫人们之间的行礼都并不齐整也颇为随意些,这两年倒是严谨和统一了一些。 皇后看似温和端庄,但其实也还是做了一些事情的。只是这样的进步在宁翘看来,动作还是有一点慢了。 在关外的时候,或许一点点的改动就让他们觉得自己是进步了。但等到入关以后,怕是这些人会看的目不暇接,到时候还要花些时间的来接受。 宁翘甚至忍不住想,也不知什么时候用些什么法子,才能叫她们知道,看起来的长远目光其实也只是鼠目寸光,关内的锦绣长河是她们出生在草原上的儿女永远也不曾见过的。 否则又怎会这般的向往憧憬,一定要入关呢? 如果大清能够摒弃自己的糟粕,能够更快一些的发展,或许便不会再有那些撼动民心的弊政了。 宁翘总是希望,如果那个融合的时期一定要到来,那么就要到来的缓和一点,不要那么激烈,也不要那么的容易见血。 “宁侧福晋这病倒是好的巧了。” 李氏道,“这会儿福晋正病着,主子爷被降爵,皇上从关雎宫中出来了,怎么侧福晋的病就好了呢?” 宁翘淡淡看向李氏:“照你这么说,我就该病死在邀月堂了?这府里的事,都只管留给你,叫你出面处置?” “要不然,你请佟佳侧福晋也病一病,咱们府上只显出你一个人来?” 早年李氏进府的时候,就是自持家世的模样,倒是很折腾过一阵子。 后来她灰心丧气了,就蛰伏下来。跟着宁翘的时候也不甘心。 第399章 左右摇摆一阵子,倒还是跟回了福晋身边。福晋也只能重用她,这会儿在府上站稳脚跟了。 这段时日宁翘不出来,她仗着福晋撑腰倒是很不将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放在眼里了,要不是佟佳氏觉得势单力薄跟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偶尔站在一起,这李氏怕是都觉得自己也是侧福晋了。 对这样的人,宁翘是一点情面不会给的。 李氏这几句话,就犯了忌讳。 被宁翘抢白一顿,李氏就白了脸,佟佳氏正想出气呢,闻言也跟着道:“按你这么说,人人都该生病才好。你这么能耐,你自个儿怎么不进宫侍候皇后娘娘呢?有你去了,兴许宫里一切都好了。什么巧合都没有,都该是你说了算的。” 佟佳氏冷嘲道,“可惜啊,我忘了,你的身份太低,没人领着也去不了宫里。” 这些时日的哭灵,着实是把福晋夫人们很是折磨了一回。今日若不是睿郡王的福晋晕了一回,怕是也会有人支撑不下去的。 好不容易能歇一日,众人都是如释重负。 这精神上得到了短暂的休息,身体上的损耗却不是短短半日就能恢复的。 哪怕李氏还有佟佳氏都好好的上妆过了,但红肿的眼睛和眼睛底下的青黑都是无法忽视的。这是连脂粉都盖不住的。而若是脂粉多了反而会显得极其的不自然,便也只好这样了。 没人愿意带着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进宫,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留在府里照顾,倒是李氏跟着福晋进宫了一回。 可这露脸也是遭罪。 李氏原本还想着福晋病了,她正可以借着协管府务在这府上更稳固些地位,谁知道宁翘从邀月堂出来了。 她这会儿心中对宁翘芥蒂深重,已是不可能再有和平相处的机会,平日里尚能克制隐忍,今日看见宁翘容光焕发的出现在乐道堂,她就有点忍不住了,这才不顾身份出言讥讽的。 正是敏惠恭和元妃新丧的时候,宁翘也不可能打扮的多么艳丽华贵,这要是传到宫中去,怕又是一项罪过。 宁翘也不可能素面朝天的,身上穿的戴的都是素净的,但一看便知价值不菲,整个人气色红润清新脱俗,一瞧就像是莹润的珍珠,反观她们几个,像是干瘪的菜叶子似的。 佟佳氏虽然心里也不自在,但她理智尚在,知道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倒是将那些不好听的酸溜话给忍住了。 她如今倒是很听丰嬷嬷的话,知道自己的处境,也是不会再轻易得罪宁翘了。 李氏不说话了,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便道:“姐姐来的正好,我们这里正拿不定主意呢。有件事,还是姐姐做主吧。” 多尔衮降为郡王,那门口的睿亲王府就挂不得了。 也是这府上特殊,旁人都是王府,亲王郡王都挂得,偏偏这里直接点明了是和硕亲王府,当初这匾额就是为了彰显多尔衮的圣恩,因此和别人都不同。 如今成了郡王,这就挂不得了。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说要取下来,李氏和佟佳氏都说不必取,可以暂时先挂着。 宁翘看了李氏一眼,李氏却躲避着她的视线,宁翘便将目光落到了佟佳氏的身上。 宁翘问她:“你为什么觉得不取好?” 佟佳氏道:“那是皇上亲笔所书的字。皇上降爵是因主子爷有错在先,可是那匾额也没有旨意取下,也不是一定非要取下来的。放在那上头挂着,说不准将来主子爷就复爵了呢?主子爷那样得皇上重用,迟早还会是亲王的。” 其实也是佟佳氏不敢做主,生怕取下来后叫多尔衮回来看见,会惹怒了多尔衮。所以才找了这么个理由说服自己,便都是佟佳氏和李氏不想承担这个责任,宁肯保持现状,哪怕她们知道这样也不妥当。 宁翘淡声道:“主子爷复爵也不是朝夕可成的事情。姐姐难道是想留着匾额挂在那里,想叫人落着这个把柄再奏主子爷一本么?既成了郡王,就不该再挂着。将来复爵了,再挂上就是了。降旨获罪,总是要做出个姿态来的,姐姐又何必烦忧别的许多无关之事?” 佟佳氏只是不敢做主,听闻这话,忙道:“那妹妹是要做主?” 宁翘没有接上佟佳氏的话,只问了问福晋那边的意思。 福晋对此没有话。宁翘就知道了,福晋这是真的一点不想沾手的。 宁翘便望着佟佳氏道:“那我便做主了吧。” 她叫人将门口的匾额取下来,那匾额挂着总是有个隐患不妥当的。若是不挂,瞧着这地界位置,谁又不知道这里是多尔衮的府邸呢? 当初这府邸就是照着和硕亲王的规格督建的。如今降爵了,却不曾褫落多尔衮的差事,宁翘想着,大约就是个表面样子,她不知具体内情,可府里面上的功夫总是要做的。如若不然,叫皇上颜面何存呢? 要是真的严格按照圣旨来,那难道要缩小府里的面积,把和硕亲王府变成郡王府么?这就不大现实了。 但若到了真要这么较真的地步,恐怕对多尔衮的惩罚也不会这样重拿轻放的了。 宁翘心中思忖,不欲说出来,叫李氏去办这件事。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怕李氏暗中搞鬼,便自告奋勇要跟着一起去,宁翘就让她们一道去了。 既然有人做主有人牵头,又不必佟佳氏担负责任,佟佳氏这心口松下来,也就一概不管了。 第400章 她是不着急这个的。心里总觉得福晋这回晕倒就是想趁机休息一回。谁都知道主子爷深得皇上信重,这回降爵又不似那般严重,她觉得将来总会起复的。毕竟这朝中还有谁能有主子爷这么得用能干的呢?起复是迟早的事。 她心里挂心的是另外的事。 从前总是想着时候还早,如今一日日的过去,倒成了她的心事。 这会儿又和宁翘待在乐道堂里,难得无人相扰,瞧瞧身边伺候的都是各自身边的心腹,佟佳氏就把旁的人都打发出去了。 对上宁翘诧异的目光,佟佳氏道:“妹妹能不能与主子爷说一声,我有事想同主子爷说?” “什么?”宁翘都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姐姐说什么?” 佟佳氏又耐着性子重复了一遍,但要叫她低头求人可真是不容易的。也是这两年看清了,若是早几年怕是绝不肯低这个头的。 倒是宁翘有些好笑:“姐姐要见主子爷,怎么叫我同主子爷说呢?” “姐姐自己便是侧福晋。与我是一样的身份,若是想见主子爷,请人通传说明来意即可,主子爷又不会不见姐姐的。” 佟佳氏的眼神倒是叫宁翘觉得自己好似个霸占夫君的宠妾,拦着她们不许见人。其实呢,分明是多尔衮自己不愿意去见的。 宁翘想了想,故意笑道:“姐姐若是有正经事要见主子爷,主子爷不会不见你的。” 便是这么一句话,倒是叫佟佳氏不好受了。 弄得像谁不正经似的。 佟佳氏没好气地道:“我当然是有正经事的。” 如今福晋是压根见不到多尔衮的。便是她的东院,多尔衮也来得极少极少。孩子们是常见的,偏她见不到。 府里其余的地方,更是不见多尔衮踏足一次。 那些不正经的手段根本使不上,谁还能将主子爷勾走呢?主子爷就跟长在了邀月堂似的。 若非如此,佟佳氏何必求到宁翘这里来呢?她倒是能直接去前院请通传,但是那样的话,她就得等着了。 若是能得宁氏说一声,只怕即刻就能见到主子爷。这笔账佟佳氏还是能算得出来的。 只是她素来与宁氏没有恩惠往来,就怕她不肯相帮。 宁翘笑道:“如今是姐姐相求,怎么倒是这么个说话的态度呢?” 那边的丰嬷嬷也轻轻咳了一声,佟佳氏纵然后悔,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想收也收不回来了。 宁翘道,“当初我进府的时候,姐姐的话比这难听百倍,我这才说了一句,姐姐就受不住了?” 佟佳氏却只管在心里叹气,她就知道,宁氏还记仇,也不可能平白无故的帮她的。 可这些事憋在心里没个解决之道,也实在是难受,佟佳氏只得道:“若不见主子爷也可。那只当我欠你的,你替我问一问主子爷的心意,大格格已经十二了,对于大格格的婚事,主子爷心里究竟是个什么章程呢?” 宁翘心道,原来是为了这个事。 原本想着还早,没想到大格格转眼就十二了,这盯着的人多,竟不能叫她再等两年,这就想要定下婚事了么? 宁翘与这些事毫无干系,不伸手也没什么。但若能叫佟佳氏欠她的人情,或者将来一同对抗福晋倒也是个助力同盟。 只是佟佳氏这人反复无常,不是个值得托付的人。 她也是侧福晋,实在不必这样低三下四的求到她这里来。宁翘总觉得里头有事情,她也不可能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应下来,回头再被人算计了,岂不是吃力不讨好? 正巧三阿哥带着四阿哥和二格格找来了,宁翘也就没有正面答复佟佳氏,只管含糊过去了,她也想看看后头佟佳氏打算怎么办。 福晋生病,宁翘是该去探望的,但福晋有话,叫人不必过去,就连李氏也不让在身边侍奉了,宁翘面上关心几句,心里倒是乐得不去的。 福晋撒手不管了,府里事多,佟佳氏心不在焉的又怕担责任,倒是叫宁翘做主了许多事,李氏还堪用,宁翘和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一同忙着,弄到深夜才将府里的事处置好了。 等回去的时候夜色深沉,四阿哥和二格格早睡下了。 宁翘几乎是闭着眼睛洗漱的,等她把自己收拾好了,几乎撩开床帐在床榻上躺平后就进入了梦乡。 入梦的一瞬才有个模糊的念头,都这么晚了,多尔衮还没有回来么。 许是里衣的扣子太紧了,宁翘被热醒了,迷迷糊糊的才将衣襟上的扣子扯开,一片昏暗中床帐被人撩起来,在熟悉的气息扑过来时,宁翘被人抱了个满怀。 “主子爷?”宁翘的声音带着没有睡醒的软糯和被人触碰的轻颤。 多尔衮怎么一上来就—— 暖.热的气息亲.昵的落在宁翘的鬓边。 “我.要.你。翘翘。” 他几乎不是征询商量的语气,他话音未落,就已经沉.入了宁翘之中。 宁翘在半梦半醒之中什么都无法想,只能迎接他,配合他。 这和往日的大不相同,也让宁翘敏锐的感觉到了多尔衮的不同寻常。 这是阔别半年迟来的亲.密。很快的,宁翘就顾不上什么别的了。 第134章 怜爱 这一闹,直到天际微亮时分宁翘才从潮.水余,韵之中缓过神来。 第401章 多尔衮向来都是这样厉害的。 宁翘与他相伴多年,倒是能够招架得住,只是这一回总觉得有些不一样。 他像是要钻进她的骨血之中。 有那么一瞬间,宁翘觉得多尔衮今夜这么狠,他的东西进的那么深,似乎全都紧紧依附到了里面,贴到了她的最深处,总是让宁翘有一种预感。 这样真的很容易就怀孕的。 宁翘现在的身体很健康,上回看府医的时候就说过了,她现在的身体调养的很好,生四阿哥和二格格的时候年轻,没有留下什么过大的损伤,后来的月子也休养的很好,这又养了两年,身体恢复的更好了。 是适合孕育之身。 两个人都年轻,也没有什么不适宜的,宁翘对于有孕生子心中并没有那么的抵触,且多尔衮对孩子真的是挺好的,对她生的孩子就更好了。 若将来不至于落到那样的境地,宁翘想着再多要个孩子,也不是不可以的。所以两个人都没有采取什么措施避开,只管顺其自然。 只是用热水擦洗的时候,宁翘摸了摸小肚子,还是忍不住想,她现在不是孑然一身了,身边有多尔衮,还有两个孩子。 宁家那边是能够自力更生的,但也很难与她这个进了王府的侧福晋脱开身,宁恩绰眼瞧着都要议亲了。 家里的这个小妹妹在两个兄长都与正黄旗大臣之女联姻后,且还成了多尔衮舅舅的女婿,她这个侧福晋在王府里又十分得宠,宁恩绰的婚事自然也是被人踏破了门槛求娶的。 宁翘的意思是不着急,可以先等等看看再说。 这两年是这个样,等过两年怕又是另外一个样了。 这其中趋炎附势之人太多,总不能单叫妹妹的婚事不美满的。 宁翘现在生了变心,总想着将来未必就会落得那样的地步,她想试一试,也想着陪多尔衮一回,若实在不成,将来也总是有退路的。 她早年还不曾对多尔衮动心的时候,年年都在悄悄的攒银子藏私房钱,就是预备着以后逃出去过日子用的。 先不说身份的问题,这钱肯定是万万不能太少的,出去安身立命,哪一点不需要花银子呢? 几年光阴,她就攒了好多了。还不放在私库和库房里,就她自个儿收着的。 不过因为箱柜里实在是藏不下去了,所以这两年都没有再往里面放金银之物了。 就那些个东西,也足够她动用了。毕竟多尔衮这几年也实在是很宠她的,她不要家里的银钱后,多尔衮每年都会给她很多的贴补。 等宁翘再回到床帐里的时候,多尔衮直接就将她抱在怀里了。 外头天色渐渐亮起来,晨光微熹,多尔衮的一双眼睛却十分的亮,他一夜未眠,却反而瞧着更精神了。 宁翘也不想睡了,就懒懒的躺在多尔衮的怀里,听着他暖热胸膛里的心跳,还觉得手脚有点发软。 他昨夜是情之所至,但也有些用这事发.泄的意思。 宁翘察觉出来,但是也没有同多尔衮说些什么。那么多的事情压在他的心上,她能为他分担的少之又少,况且出去半年他身边都未曾带人,每日都是练兵屯田之事,回来又和她单纯陪伴几日,都是到了这时候才在一起,就宁翘自己的心思来说,都觉得昨夜的感受还是挺好的。 多尔衮的手放在宁翘圆润的肩头。方才有些失控,这会儿借着外头一点灯色,才发现宁翘的肩头叫他弄了点红痕出来。 他轻轻摩挲着那痕迹,垂眸亲了亲,才笑道:“还未出宫就听见说府里宁侧福晋做了主,将匾额给取下来了。那可真是好大的阵仗,都传到宫中去了。来往众人,那可都是瞧见了的。” 宁翘道:“妾就说这盛京中人多事。以前是宫里的人喜欢盯着,现在是外头的人都要盯着,就只管盯着咱们一府不放了是吧?” 宁翘娇嗔多尔衮,“主子爷还打趣我。” 多尔衮笑道:“宁侧福晋难得做一回主。这匾额是皇上亲赐,放上去的时候就是许多人看着的,取下来自然更是许多人看着了。前脚降爵,后脚就把匾额取下来了,皇上知道了,也要赞你一声谨遵圣旨的好榜样。” 宁翘虽没有亲去现场,但据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说,确实是很多人在围观的。 而且那匾额很重很大,取下来真是费了不少的功夫。照着那个放上去的手法,原本是永久放在那里不会去动的。谁能知道还会有取下来的一天呢? 这事原本传出去也没什么,就是传出去才好,宁翘就不曾叫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把围观的人驱散。 听多尔衮的意思,就算没传到皇太极的耳中,估计也是快了。 宁翘想了想,故意道:“那妾岂不是给主子爷添麻烦了?” 多尔衮瞧她这样倒觉得好笑:“你古灵精怪的性子,最是不肯落人把柄的,也从不肯行差踏错,那么谨慎小心的人,还能给爷添麻烦?” 宁翘道:“那主子爷不是总说妾胆子大嘛。” 多尔衮轻笑道:“说你一句,便记到如今了。这事上,你做的很好,想必你心里都明白,不然也不会这时候出来做主了。” 多尔衮在宫里听见这消息时,心里其实还挺高兴的。小丫头果然还是伶俐,这时候就不必跟皇太极作对了,乖顺的按照皇太极的圣旨行事,那才是最好的。 第402章 多尔衮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是如何被皇太极压制了。在他把济尔哈朗卖出去的时候他就知道了,哪怕是这样,皇太极也不可能处置济尔哈朗叫他一人独大,一定是会借此机会处置他的。 但又不可能真正的将他打压下去。才有了这个旨意。 府上这样高调的取下匾额,必然是合了皇太极的心意的。这时候再挂着这个匾额,要是被有心人传到皇太极耳朵里,又是一场事端,倒是又能抓着他不放了,那他在御前的一场戏就真的白演了。 其实皇太极这圣旨也未必全无好处。 先前为立皇太子的事情,皇太极几乎是将多尔衮提到了最上头来,凡事都要多尔衮顶在前头,就指望着多尔衮能站在宸妃和十一阿哥的立场上支持他们。 还指望着多尔衮能挡住所有的置疑。 现在不需要立太子了,皇太极将多尔衮降为郡王,也多少有些保护他的意思。睿郡王的意见当然没有圣眷正隆的睿亲王作用大。 对于立太子的呼声也能很好的缓和。多尔衮这边的压力也能稍微减轻一些。 宁翘听了多尔衮的话,心里啧了一声:“那这样说,皇上还是为了主子爷好了?” 只是这好里头还是掺杂着刀片的,怎么都不能叫人舒心的咽下。 多尔衮又亲了亲宁翘已叫他摩挲的暖热的肩头,低声道:“若说好,那还是翘翘对爷是最好的。你看,爷今儿回来,就觉得有你做主的府里瞧着顺眼多了。” 不管福晋在外头是怎么立人设的,今儿这一出多尔衮在宫里也不可能没听见,但再怎么传说,他们夫妻之间多年都没有孩子是个事实。 说是夫妻情深,可是在外头,也从不见多尔衮待博尔济吉特氏如何亲近的。 但就是因为福晋占着正妻的名分,只要这般一表现,世人总是要感叹几句夫妻情深的。 宁翘大概一开始就是因为接受自己为人侍妾的身份,起点太低了,她为了能好好的活下去,从一开始就没有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那样的野心,哪怕是到现在,也不觉得自己跟正妻的位置有什么缘分。 这一回要不是福晋撒手不管了,宁翘为了大局不愿意拖累多尔衮,也不会出来做主的。 福晋总以为她想要取代她的位置,防她防的跟什么似的,殊不知宁翘几乎是做好了一辈子当个妾室的准备。 她有时候就想,多尔衮要真能只她一个,做个宠妾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好的。毕竟这正妻的位置上是有人的,她又不是庄妃那样狠毒的,不会去害人性命的。 宁翘心想,多尔衮的这个话要是叫福晋听见了,怕是又要生气的。 多尔衮与福晋这两年相处的越发冷漠生疏,这府里的事情福晋还肯尽心,但是今儿瞧来,将来福晋还肯不肯尽心,还和他们是不是一条心都很难说了。 “福晋到底是福晋。将来病好了,还是要福晋做主掌家的。妾是暂代一时。” 宁翘靠在多尔衮怀里,轻声道,“福晋似乎病了有一阵子了,之前还拖着病体来处置家事。这一回入宫这许多时日,撑不住也是有的。主子爷要不要去正院看一看呢?” 其实多尔衮也不是没有去过。 只是夫妻两个如今没什么话说。福晋要么就是推举旁人,要么就是冷脸不言,总是说不到一处去的。 从前或者还好些,如今倒越发拿起科尔沁格格的架子来,多尔衮本来就嫌她的主意大,如今就更少去了。 福晋生病的事,多尔衮也是有所耳闻的。只是半年在外屯田练兵,连宁翘都顾不上,就更别说福晋了。 听见宁翘叫他去正院的话,多尔衮看了一眼宁翘,这还是这些年头一次从她嘴里说出来叫他去别处的话,甚是稀奇。 本来还想打趣几句的,结果瞧见小丫头清亮的眼神,那里头如水一般的清澈透亮,实在是干净的叫人下不去这个嘴。 怎么这么多年了,这双眼睛还是如初见般干净剔透呢? 她就对福晋没有丝毫的芥蒂吗? 多尔衮心下一叹,越发是怜爱他的小丫头,只是说起福晋的事,总是不甚热络的,声音都低沉了几分:“方才回来,知道福晋歇下了,就没过去。” “她不是一贯有个伺候在身边的蒙医么?爷叫周得胜把人找来了。她倒是好,叫人瞒得死死的,一个字都不许说。到了爷跟前,还能有什么秘密?不过几句话,就吓得那蒙医什么都说了。” “她这病,竟也不是一年两年得上的。算起来根源都有三四年了。疏气不畅,躁郁生气,血水逆行,肝痛腹胀,发起病来就是她那个样子。” 多尔衮想起福晋数年为人,主意大的人素来掌控欲就强,一会儿想他宠这个,一会儿想他宠那个,一会儿容不下这个,一会儿又容不下那个,心眼这样小又容易生气,不得这个病得什么病呢? 早几年捂着不说,自己偷着吃药。这两年总是背着人生气。 想起把福晋身边的人提来身边问出的几句话,竟不知福晋连府里的人都是容不下的。容不下这么许多人,又偏要给他添这么多的人。 既是这个性子,又何必嫁到王府来做嫡福晋呢? 真是冤孽。 宁翘知道福晋的病怕是不大好,又没有想到这么不好。 听多尔衮的描述,这就是气性太大了才得的病,这要是不好好平心静气的调养,将来五脏六腑都是要气出毛病来的。 第403章 这人活得这么拧巴做什么呢? 宁翘忽而点了点多尔衮的锁骨,一双美目盯紧了他:“主子爷是听见了福晋的病,心里想着这许多事不痛快了,所以一回来就找妾了?” 这是哪的话? 多尔衮真是没处说理去。 拥着她作势要狠狠咬她:“爷是想你。一丢就是半年,你难道不想爷?为你忍了些时日,如今倒是赖爷拿你不当人了?” 在宫里卖了一回心机,又去值房处理公务。还要和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虚与委蛇的,回府后听见福晋的那些事情,一下子就将想着小丫头和他贴心的喜悦给冲淡了。 他原本是挺烦心的。走到邀月堂门口的时候还不大高兴。 可一回来,瞧见她满院子都熄了灯。值夜的奴才们瞧见了他也不敢吭声打扰,跪了一地叫他打发起来了,见他没有吩咐又都悄无声息的退下去了。 多尔衮在院中站了片刻。 她这里一年四季总是一院子的花树,香气萦绕扑鼻入心。 这样没有月光的夜晚,星光也不甚明亮,却是这么静谧的夜里,知道她在屋里睡着了,一院子的花香忽而就叫多尔衮沉心静气。 等一回到屋中,撩起帐幔看见床榻上那个睡熟了的小丫头,只瞧见她一头青丝散在枕间,多尔衮的心就飘飘忽忽的落在了她的身上。 压抑许久的心火燃起来,只想带着她一起感受。两个人或许总是很难有感同身受的时候,可唯有在这件事上,若是情至深处,那便是感同的快乐。 他想要这样的愉悦。也想让他的翘翘体会这样的欢悦。 他当然不会用他的小丫头扼制什么不好的情绪。他是想释放这半年来对心爱之人的思念。 宁翘挣扎躲避,没躲开反而把自己闹得气喘吁吁的,半晌求饶了,唇上柔软湿.润,好一会儿才找到自个儿的声音。 “好了好了,妾错了。主子爷别咬我。” 闹不过多尔衮,宁翘求着他说正经事。 多尔衮深深的看着宁翘:“这个时候,她最好不要有事。” 宁翘的立场当真是不好多言福晋的事情,但既然多尔衮都这样说了,宁翘也不能不答。 她如今的身份不再与从前侍妾和庶福晋的时候一样了。 这府上不能没有一个能担责任的。多尔衮方才很高兴她能站出来,证明她是做得很好。但这样,只怕就越发成了福晋欲除之而后快的眼中钉了。 宁翘不怕这些,她只是怕有些事情会失控。如果局势一旦失控,可能会影响到多尔衮。 宁翘望着多尔衮眸底的忧色,还有那深深浅浅看不透的复杂旋涡,她轻声问道:“那福晋会有事吗?” 第135章 欲言 屋里的灯是方才宁翘身边的丫头悄声进来点的。 如今能进内室伺候都是宁翘这边几个从头开始侍奉到现在的丫头。早就知道了主子们的心意习惯,便是不用特意吩咐也知道该如何让主子们觉得舒适。 这样晨光未大亮的时候,点一盏小灯,一点轻轻浅浅的光亮从床帐里漏进来,落在相拥的两个人的身上,不至于刺眼,却也能瞧见各自脸上的神情。 福晋的情形,多尔衮原本是不打算与宁翘细说的。 便是正院如今也都是封锁了消息的。外头只知道福晋晕了的消息,蒙医过来,对外也只是说福晋是劳累了生病的,别的一概不提。 福晋是想着瞒着的,多尔衮也不愿意这时候将消息放出去,哪怕可能宫中已经知道了,但多尔衮仍旧不愿意叫众人都知道。 他问明了情况,之后便叫所有知情的人都不许说出去,但福晋的病有他的过问,之后肯定是不能瞒着他的。 而这个病,定是要医治的。 多尔衮有他自己的考虑。福晋的病也确实不方便对旁人说起,能这样提一句便是对小丫头的提点了。 可当他看见小丫头望过来的眼神,就好似他在猎场上遇见的新生的小鹿,那纯净甚至小心翼翼的眼神,一下子就让多尔衮的心里有些软了。 多尔衮的心里总还是有一条界限在的。可在宁翘这样的眼神下,那条界限甚至有些松动了。 他竟罕见的有些内疚。小丫头这样的眼神,是不是他的戒心太重了? 相伴这些年,小丫头从未有过什么害人之心的。她的心思几乎是一览无余,哪怕是有些小心思,又不是什么要紧的大事。 他将她安放在心里,原本不该她做的或者知道的事情,他是不会说的。可现如今,该知道该处置这些事的福晋几乎与他形同陌路。他似乎不知道该拿小丫头怎么办,但其实呢?他或许是知道该怎么办的。 被多尔衮长久的注视着,宁翘还以为他是不愿意说。 便忙道:“主子爷要是觉得不方便,也可以不回答妾的。” 这毕竟是福晋的隐私。宁翘这样探问别人的隐私,肯定也是不太好的。 多尔衮的目光松下来:“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她这个病若是平心静气的调养自然不会再加重。若是不遵医嘱,不听从大夫的话,那就——” 多尔衮没有继续往下说,但是结果已经是不言而喻了。 不听话继续生气的话,那病自然是会越来越重的。 这气死人的先例也不是没有。听多尔衮寥寥数语,宁翘觉得可能是福晋的肝出现问题了,这问题可大可小,但肝是真的需要养的,就福晋的性子还是需要改一改才行的。 第404章 多尔衮没往下继续说,是怕吓着宁翘。 蒙医的话比这个严重许多。 福晋其实也就比多尔衮大了两岁,但如今的身体真的是叫她自己折腾的差多了。 蒙医说福晋的这个病唯有吃药和养性才能控制,而且还只是控制不继续严重,如果想要完全的治愈是很难的,需要数年光阴。 而若是恶化的话,那就很快了。几乎不几年的时间就会出事。因为发病后是非常疼的,吃药只能缓解一时,后续如果福晋不配合的话,可能病情就会加重,然后就会出问题。 最后疼死都是有可能的。 多尔衮是福晋有意见,但也不愿意见到自己的福晋就这么没了。 若福晋就这几年没了,怕是宫中立刻就要盯上这个位置。 他现在还不能完全的决定自己福晋的人选。有时候为了前程不得不妥协。宫里的争斗已经十分残酷,福晋留着总是好的,若再有个新的来,莫说多尔衮这里难以接受,就怕宫里有心人要对小丫头下手了。 多尔衮看着外头亮起来的天色,轻声道:“过后你去宫中,若是有人问起福晋的身体,你只装作不知,不必回答。” 宁翘想起庄妃当初的别有用心,忙点头道:“我听主子爷的。” 多尔衮想了想,还是要点这丫头两句,就怕她周全不到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如今宫中的争斗涉及几方,利益交错情势复杂,但不管如何,外头的局势才是能左右圣心的关键。 多尔衮凑近了宁翘的耳边,与她几近耳语说着朝中机密:“六月以后至明年,朝中打算再对松锦用兵。皇上的意思,是这两年便要拿下松锦再行入关。” “皇上要亲征,爷也是要跟着去的。具体章程要看到时候的情形再定。但是这仗一旦打起来,来回便由不得爷自己决定了。” 这一回入关便不是袭扰,若能拿下松锦四城,那松锦防线就算是破了,关外再去拦阻大清的余力,这一次入关便是奔着争天下去的。 皇太极一直在按照计划行事,哪怕是出了这样多的事情,也没有拖下太多的进程,而要争天下,除了八旗和察哈尔三旗之外,还需要蒙古的骑兵,尤其是科尔沁骑兵的支持。 至少在几年以内,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的荣光不会因为宸妃的陨落而消散。 现在又有了个衍庆宫德妃,而皇后永远都是皇后,有皇后在,永福宫庄妃就只会禁足,不会有任何实质性的惩罚,她还是九阿哥的生母,谁又能断定皇子阿哥们现在的前程呢? 多尔衮不希望福晋有事的原因也在这里。毕竟是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的人,此时不宜因为她的安危再多生事端。 多尔衮的声音只有宁翘一人听得见:“也就是这一两年内,爷就会复亲王爵位。” 他不可能永远都是郡王的。不说旁人,但说两白旗的将士们就不会答应。 何况他多年经营,别的旗中也并非没有心向睿亲王的人,只济尔哈朗一人为亲王爵,是无法服众的。 宁翘听着,心知这是必然的。无论怎么发展,大清都是一定会入关的,这是势不可挡的。 但是具体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她现在心里也没底了。 多尔衮的忠告她也听明白了。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内部争斗不休,而皇太极那里不管抱有什么样的看法,都是不可能与科尔沁划清界限的。 “可是皇上的身体……”这是个比福晋的身体还要敏感的话题。 宁翘本来不该提起的。可是多尔衮将这样的事情都与她说了,她心中实在是怕皇太极的身体会撑不住,甚至撑不到两年。 毕竟庄妃是个心狠手辣的人。 她能对宸妃下手,若将她惹急了,难道还不能对皇太极下手吗?只是庄妃这事没有证据,宁翘也不能贸然说出来。 若是为了九阿哥的前程,庄妃不顾一切的就是下手了呢? 宸妃去世的时候皇太极是陪在身边的。这样好,自然也是不好的。 不曾亲眼目睹是遗憾和耿耿于怀,若是亲眼目睹经历生离死别的那一刻,心中的破碎与伤害只怕是更深的。 皇太极的身体能承受得了吗? 皇太极若是撑不住,太子人选也未曾定下来,岂不是还未入关就要生乱了? 多尔衮倒不觉得宁翘这话问的有什么不对的。 现在朝野上下其实明里暗里担心的都是皇上的身体。 毕竟人人都要到宫中哭灵,而皇上的架势恨不得是要自己随着宸妃去了。 皇上水米不进几日,外头哭灵的又岂能敷衍,只好一个个的把自己折腾的不像个样子。 皇上本来就有旧伤,数年调养总是不能好全,为八阿哥的事情又伤了心神,后来再有宸妃和十一阿哥的事情,这么一折腾,在多尔衮看来,这是又去了半条命。 多尔衮自然没那个资格去看皇太极的脉案,他也不会特意去打听这个。 只是皇太极的模样,总是叫他想起一些很久远的事情。 那还是他年少的时候。甚至那会儿还只是个和硕额真的时候,先帝临去前身体不好,就也是皇太极这个模样,也是因为旧伤,又为许多事耗损心神,不两年就去世了。 宁翘提起这个,当然不仅仅是为了这个,而是一旦皇太极去世,接下来的帝位落在谁的身上,这才是关键的问题、 第405章 毕竟这会儿早有明旨下发,皇太极不愿意再立太子了。 外头已经是天光大亮,床榻边上的那盏灯烛还未燃尽。 多尔衮撩开床帐自己起身给吹熄了,然后又重新回来,依旧密密实实的将宁翘抱在怀里。 他昨夜回来的晚,今日可以晚一点进宫去。 即使天亮了,可话尚未说完,也不愿意和宁翘分开。 里头的主子们不叫人,外头的奴才们也只是在外头候着,不会进来的。 宁翘这里自然也不忙着起来,乐道堂那边有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在,昨日她才做主过,今儿想必佟佳氏和李氏也不会为难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宁翘也就不悬着心挂着那边的事务了。 “皇上的意思,大概是想效仿先帝。” 多尔衮漫不经心地道,“先帝被代善那会儿伤了心,宣布废止代善名位。随后就立了八大和硕额真,地位超然,祈共议国政。先帝的意思,便是将来他不在了,有这八个人共举,也能选出合适的继承人来。” “而这八个人都是先帝所看重的,将来的继承人自然也是出自其中的。但其实真正的选择也只有先帝的几个亲生儿子之中。” 宁翘倒是知道这个。 八大和硕额真为阿敏、莽古尔泰、皇太极、德格类、岳讬、济尔哈朗、阿济格、多铎与多尔衮。 其中阿敏、岳讬与济尔哈朗都不是努.尔.哈.赤所生。 多铎与多尔衮当时是年幼的儿子。而因为多铎更得努.尔.哈.赤的喜爱,其名位便在多尔衮之前。 宁翘还知道,努尔哈赤后来还弄个四大贝勒。即代善、阿敏、莽古尔泰和皇太极。这四人之实权自然重于之前的八大和硕额真。 就此来看,努尔哈赤知道将来的继承人会出自何处,只是因为褚英和代善的教训不愿意选定,是以才有了众人推举的制度。 四大贝勒八大和硕额真互相制约牵制,纵然新汗即位,也会受到节制。 皇太极可是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在上位后摆脱了这些节制的,怎么还想要效法呢? 仿佛看出了宁翘的疑惑,多尔衮道:“倒也不全是一样。” “他就只容得下一个济尔哈朗,别人心里都是防着的。谁也别想从他这里再找回原先的名位。他是一个阿哥都没瞧中的,心里一心一意想着的都死了。大约是被伤透了心,反而不肯再谈及这些事,就像还能活个四十五年似的。” 多尔衮低声道,“怕是还想着入关之后大展宏图。到时候再腾出点时间来慢慢培养后继之人。又或者,如今的精神已不能支撑他费神去想这些事。他手里握着两黄旗的人,还有察哈尔三旗的人,皇子阿哥们天然就能继承。皇室正统慢慢渗入人心,将来再选,必是想着亲王郡王们拱卫皇室血脉的。总有人为了皇室血脉后继有人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 多尔衮说着,心里想,那济尔哈朗怕就是第一个。可济尔哈朗当真会有这样的胆量吗? 宁翘忽而福至心灵。原来是这样。 大清一直致力于皇权集中的。最巅峰的时候是入关以后的几个皇帝接力完成的。主要是大清的起点和关内的太不一样了。 同是帝制,却是两种制度两种方式。 可这样的方式未必是没有弊端的。更会生出许多的矛盾和冲突来。 只是事有轻重缓急,如今皇太极要做的事情是拿下松锦防线,破除入关的阻碍,别的只怕就顾不上了。 这还不到停下来修整帝制的时候。 这饭要一口一口的吃,路自然也是要一步一步的走。着急总是没有什么用处的。 宁翘走了神。 心里却想,当初努.尔.哈.赤将多尔衮和多铎放在和硕额真之中,肯定对这两个孩子是偏爱的。 多少传说都曾惋惜过大福晋的命运,惋惜过汗位没有落在多尔衮多铎手中的结局。 这会儿多尔衮就在眼前,宁翘却压根问不出那句话。 她这几年看过好多天命年间的记载,本来记载和记录就不是很多,还对那一段避之不及或者从来都不提及。 弄得宁翘心里就更好奇了。 只是这应当是多尔衮的伤心事,宁翘也不愿意戳他的心肺,哪怕心里再好奇,也不好问的。 这个话都问不出。 那想要知道多尔衮对帝位究竟有没有兴趣,是不是想要当皇帝的话,那就更问不出来了。 等他们再起身,多尔衮用了膳出门办差的时候,一上午都过去一多半了。 宁翘一个字没提佟佳氏的事情。 一则是没有找到机会提,毕竟他们所谈论的事情实在是与这个扯不上关系。 二则也是宁翘心里不想提这个事。大格格的事情该佟佳氏上心的,她出面提出来算怎么回事呢? 佟佳氏如今不折腾,多尔衮待她虽不热络,也不去东院留宿了,但对几个孩子还是很好很关心的。 佟佳氏的娘家家世又那么好,阿玛和阿玛的兄弟都得重用,宁翘不相信她一点办法都没有的。 果然烟雨烟霞在说了今早乐道堂的动静后,便与宁翘说:“佟佳侧福晋回了东院后,就让人往前院走了一趟,给周卫留了话。说是请周卫留意着,主子爷回来的时候通禀一声,东院请主子爷去用膳。” “若是不能用膳,还请主子爷宽容些时辰,侧福晋有事与主子爷商议。” 第406章 也不怪烟雨烟霞能知道的这么清楚。如今周卫面上瞧着是这府上前院的二管事,实际上周卫这心也是偏的。不同于周得胜的为人,周卫这心不偏别人,单单就偏在了宁翘这里。 若是从前,这些话肯定是打听不出来的。如今只要问一问,周卫便会如实相告。 宁翘道了一声知道了。 佟佳氏对大格格还是挺好的,怕担责任的人,按捺不住为了孩子站出来了。就是多尔衮那里不知道怎么说了。 依着宁翘想,就同她之前所说的一样,只要佟佳氏不折腾,不动歪心思,看在三个孩子的份上,多尔衮不会驳了佟佳氏的面子的。就是不知道佟佳氏能不能真正的明白过来。而她身边的那个丰嬷嬷又能让佟佳氏听劝多久呢? 等烟雨烟霞说完,乌喇嬷嬷又来回话。 “主子,女真旧部的事儿,有回音了。” 宁翘蓦然抬眸,稍稍在榻上坐正了些,又瞧屋里都是自己人,才叫乌喇嬷嬷道:“你说来。” 乌喇嬷嬷道:“主子,现在外头都在传说,说十一阿哥生的这样古怪,宸妃又这样早逝,皆因他们得罪了天命之故。不是命定之人却肖想天命才被天罚。上天降罪,是要惩罚那些得罪了天道的人。如今这样的局面,便是早年有人自己埋下的祸根。” “只有匡正天道,让适宜之人走向天命所归,天罚就会结束。否则下一个受到惩罚的,将会是这天下最尊贵的人。” 宁翘的神色一言难尽:“嬷嬷,这都是什么话?” 乌喇嬷嬷眉眼沉静,甚至带了几分凛冽之意:“主子,您猜,传说这些话的,会是谁呢?” 第136章 寒霜 宁翘早些时候吩咐乌喇嬷嬷去与女真旧部的福晋夫人们取得联系,那会儿宁翘并没有告诉乌喇嬷嬷她的真正用意。 只是想着先试一试。先把人都确定下来再说。 但是她的心里其实是早就想到了的。 李佳氏将那生子秘方给了她,又托付给她那些事的时候,宁翘其实是没有想那么多的。 但后来有了宸妃那些事,宁翘认识到李佳氏的谋算与疯狂,她就不敢不多想了。 谋算了宸妃和小阿哥的性命,绝不是李佳氏的最终目的。 毕竟死了一个宸妃与十一阿哥,这宫里头还有别的蒙古嫔妃,也还有别的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更有庄妃所出的九阿哥在。 还是不能从根本上杜绝蒙古嫔妃得益的局面。 况且皇太极转头就册了小博尔济吉特氏为衍庆宫德妃,按照皇太极现在的身体状况,德妃又年轻,谁也不能断定说德妃就真的不会有孕。 若有了身孕生了小阿哥,那这个孩子的地位可比九阿哥要尊贵多了。 再者,宫里还有个怀孕将要生产的麟趾宫贵妃在呢。这一位若是不出所料的话,生的就是一位小阿哥。 李佳氏心计颇深,宁翘不得不想她会有什么连环的计策。 做了八旗女真旧部福晋夫人们的领头人这么些年,李佳氏的根基还是很深的。并且一定是宁翘所不能比拟的深切。她只能让人慢慢查探。 本来还不指望一开始就有什么收获的,结果乌喇嬷嬷这一说,宁翘一下子就想到了。 这该不会又是李佳氏的毒计吧? 谋害了宸妃与十一阿哥的性命,就是为了叫人暗地里传说这样的言论,叫人以为是天罚降罪于皇太极,才伤了这样的性命,也是天不认可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 ——因为皇太极得位不正。因此他的皇子阿哥一个接着一个的死,谁也不能活着做这个皇帝。除非匡正天道,找到那个天命之人。 意思就是叫皇太极自罚,将帝位给让出来。若是不肯让出来,那么臣民们也会为了向天谢罪,而逼迫皇太极将帝位让出来。 这是蛊惑人心的诡论,但是不管在什么时候,这样的言论总是最能动摇人心的。尤其是所说的事情一下子就对上了,会给很多的有心人提供起事的理由和机会,会让他们打着替天行道的幌子来得到他们想要的局面。 只是那样的话,本来就动荡的局势,只怕就要四分五裂了。 这样的用心何其险恶。 宁翘的眉目也跟着冷下来:“嬷嬷,这些话都有谁在说?都有谁说过,能查的出来么?” 见自家主子神情一变,乌喇嬷嬷就知道她们主子心里什么都明白了。 她刚接到这消息的时候,心里也是一惊,这礼王先福晋的行事也太大胆了,这不就是想要颠覆大清么? 刚听见的时候乌喇嬷嬷都出了一身的冷汗,谁也不敢说,只敢捂着消息来宁主子跟前说。 乌喇嬷嬷闻言心里一紧,轻声道:“是礼亲王府的人最先说的。如今外头都是说这些话的人。但是要查起来也并不难。毕竟私底下因为近些时日宫里这些事情,女真旧部的福晋夫人们,还有那些贝勒贝子们,总还是有些牢骚的。” 皇太极为宸妃伤心太过,蒙古那边瞧了都有些想法,更何况八旗女真这边呢?兴师动众的叫人往宫中哭灵,宫里没个像样的八旗女真旧部的嫔妃,反而中宫与四妃几乎大半都出自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且全都是蒙古嫔妃。 往日里不过是私下说说,现如今不满的多,就趁着这个时候到了明面上,而这些话也就这么堂而皇之的流出来了。 第407章 乌喇嬷嬷道:“硕讬贝勒的福晋。还有萨哈廉贝勒之子阿达礼的福晋。” 这是两个主要的,也是典型的人物。牢骚最多,说的时候也极其的不顾忌,只不过如今附和的人太多了,倒是显不出这两个来,只是主子要最紧要的,那就要把这两个拎出来了。 宁翘心想,果然是这样。 代善回府后,倒也果真不再出来管事了。 他不出来,做出一副在府中安养天年的模样,他的福晋叶赫那拉氏也就在八旗女真旧部的福晋夫人们中不是那么的活跃了。 照宁翘看,叶赫那拉氏也不是甘于寂寞的性子,只是代善这时候必须要低调,她就不得不收敛了性子跟着安静下来。 宁翘刻意的稳下来,在八旗女真旧部的福晋夫人里头刻意不出众,别人看她倒是热络,可是她自己不热络,慢慢的几回人家也就知道了,这位宁侧福晋虽得礼王先福晋看重,但并不是礼王先福晋那样的性子。 有关代善的那些个不利的流言在宸妃事出后就渐渐的淹没下去了。 倒也不是销声匿迹了,就像是出了新的事情,背后之人应接不暇是以不能为继的感觉。 倒是代善的事情并没有影响到他的儿孙们。 长子岳讬次子硕讬还依旧很得皇太极的重用。 叶赫那拉氏所出的萨哈廉父子也十分得用。 硕讬与萨哈廉之子阿达礼和多尔衮亲近的事情,宁翘是早就知道了的。 当年为了大格格欺负她一双儿女的事,代善府上的几个小格格为了她的儿女出头在宫里都把大格格给骂哭了。 她还顺势替二格格认了这几个小姐姐的。 只不过终归还是年纪相差有些大了,玩不到一起去,且这几年不太平,见面也实在是少一些,不过宁翘周全得很,四时八节的时候礼物从不曾少了这几个小格格的。 这礼尚往来的,便与礼亲王府上的儿孙们的福晋总是有几分面子情在的。 李佳氏去后,岳讬的福晋是长子长媳,因不曾分家,原是该跟着叶赫那拉氏一起掌家的。 但叶赫那拉氏不放手,岳讬的媳妇纳喇氏也因为底气不足不敢相争。 她倒不是出身不好,哈达贝勒的女儿,女真旧部出来的格格,怎会出身不好呢? 偏偏她是豪格嫡福晋的亲妹妹,便是被豪格在崇政殿上亲手杀了的那个嫡福晋的妹妹。 要不是皇太极开恩,她只怕也要被岳讬给杀了。毕竟岳讬得皇太极厚恩,为了那些事,也是想要表忠心的。 这事给纳喇氏留下了极深的心理阴影,如今她就是个惜命的,对岳讬也是收了心思的,又怎么会再管礼亲王府的事情呢?如今就只管带着自己的孩子过日子,绝不再出什么风头的。 外头福晋夫人们说什么都是不管的。 这长子媳妇不管事不出众,次子硕讬的福晋又不是这个出身,哪怕是叶赫那拉氏也一样的压着不叫她出头,可这位福晋是乌喇那拉氏的。即海西女真乌拉部布占泰贝勒的女儿。 布占泰的哥哥满泰便是孝烈皇后阿巴亥的生父。即便是年龄差大些,这乌喇那拉氏还是孝烈皇后的堂姊妹。 这样的身份,加上硕讬还十分爱重他的这个嫡福晋,身边连侧福晋都没有,只有几个妾室,儿子都是乌喇那拉氏生的,所以硕讬福晋不论是在府中还是在外头,这行事总是要高调些的。 硕讬的年纪比多尔衮大个十来岁,乌喇那拉氏的年纪自然就比宁翘大上许多。 宁翘从不主动坐那领头人的位置,硕讬的福晋就自然而然的把自己送上去了。她自认可比宁翘合适多了。 阿达礼是萨哈廉的儿子。 萨哈廉与岳讬和硕讬又不是一个额娘。且李佳氏与叶赫那拉氏生前也并不和睦。怎么他的儿子就跟硕讬搅合到一起去了呢? 这里头自然是有个缘故的。 萨哈廉的嫡福晋跟硕讬的福晋是亲姐妹。布占泰的女儿好几个,其中两个就嫁给了这异母的兄弟。 这嫡福晋所生的儿子自然是跟二伯亲的,就这么着,旁人说什么都没有,阿达礼就一定要跟着硕讬一处。 他的福晋自然也就唯硕讬的福晋马首是瞻了。 宁翘和这几位有些交情,只是并不热络,倒是人家,很是愿意和她来往的。 宁翘是不管爷们的事情的,这些八旗女真旧部福晋夫人们的事情这一二年也管的少了,从前就对她们不交心,后来有了这些事,就更是生了厚重的防备之心。 一听是她们弄出来的。 宁翘的眉目都沉下去了:“要匡扶天道,让适宜之人走向天命所归。他们所认定的适宜之人又是谁呢?” 乌喇嬷嬷道:“是主子爷。” 宁翘就知道是这样。 方才听见乌喇嬷嬷说那些话的时候宁翘心里就想到了多尔衮的名字。 耐着性子一句一句问下来,心里的轮廓也渐渐清晰了。 他们何止是有预谋有算计的?他们是早早的就把坑挖好了,就等着这时候把多尔衮推进去填坑的。 宁翘难得生气,这么些年了也从没有这样脸上挂着寒霜的。 李佳氏再厉害,能谋划这么多吗? 那么些八旗女真旧部的福晋夫人们,若是没有外头爷们的支持,难道敢堂而皇之的说出这样的话来吗? 第408章 皇太极大权在握宠爱宸妃的时候,他们不敢出头。只能在暗中谋划。 现在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损兵折将,皇太极元气大伤,他们瞅准了机会,就想着把多尔衮推出来,让多尔衮替他们冲锋陷阵,把八旗女真旧部失去的荣耀夺回来。 让八旗,或者说让女真旧部凌驾在蒙古各部之上。 这是你死我活的争权夺利。 他们是为了多尔衮吗?不是的,他们是为了他们自己的地位。 宁翘不信代善不知情。哪怕之前不知情,现在到了这个地步,也该想到了。 宁翘盯着乌喇嬷嬷的眼睛:“嬷嬷待我,有问必答吗?” 乌喇嬷嬷望着宁翘的眼眸:“但凡主子有所问,只要奴才知道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乌喇嬷嬷对宁翘的忠诚,宁翘自然是很清楚的。她特地问这一句,是怕她的话问出来,乌喇嬷嬷不敢答。 瞧着屋里的几个丫头,都是从那会儿起一直跟着她的。 在身边陪伴了几年,她的事情就没有她们不知道的。 眼下之事关乎睿王府的生死存亡,就更没有什么好瞒着的了。 况且几个丫头在她身边调/教了几年,这会儿听见她与乌喇嬷嬷的问答皆都肃容起来,便是她们听明白了这一切。 宁翘敛眉,再抬眸时,目光几如寒星:“先帝去时,孝烈皇后几乎是陪伴在身侧一整日的,那么长的时间相伴在一起,难道先帝没有就继承人的问题对孝烈皇后有半分交代吗?” 乌喇嬷嬷道:“先帝当时毒疽发作,已是昏迷状态,实不能说什么。不过之前,先帝也不是没有表露过这样的意思。” 宁翘问道:“什么样的意思?” 乌喇嬷嬷道:“主子,奴才当时年轻,所知不多。是后来东拼西凑的知道了些事情。只是这些话传到奴才这里,不知是揣测还是实情。奴才想,若是要知当时的具体情形,怕是要问主子爷才是最清楚的。” 宁翘心想,问肯定是要问的。可也不能这样直白的上去问啊。要是把多尔衮招惹的如何生恨伤心,她也是不愿意这样的。 这会儿这里先说,旁敲侧击的知道些,回头她再作别的打算。 听宁翘说无妨,乌喇嬷嬷这才道:“豫亲王幼年时极其得宠。先帝不止一次的流露出豫亲王聪慧,堪以为继的意思。只是豫亲王实在年幼,先帝的时间又不多了,为孝烈皇后与三位王爷的将来计,先帝其实是一直很犹豫的。” 犹豫什么呢? 自然是犹豫若幼子即位,怕压服这些年长又有军功的叔伯兄弟们。若叫年长的儿子即位,那就可惜了这么聪慧的幼子。一时拿不定主意,就迟迟没有决断。 怕也是下了决断后,反而会对孝烈皇后和三个孩子不利的。当时阿济格虽年长,但能力不足并不能护住额娘与两个弟弟。多尔衮与多铎又实在是太小了。 三个人的力量加起来都无法与这些兄弟们相抗衡。 而孝烈皇后的盛宠,多尔衮多铎兄弟的深受喜爱,汗父的迟迟不能决断,也叫年长的儿子们看在眼里,哪怕还不曾得到什么汗位,就已经成了下一任大汗的欲除之而后快的眼中钉了。 宁翘问:“孝烈皇后赴死后,跟着有两个小福晋一起殉死,所有记档都不曾记录她们的名字。嬷嬷,我问你,她们是不是德因泽和阿济根?” 乌喇嬷嬷赫然睁大了双眸:“主子怎会知情?!” 这是当年捂死了的秘密。知道的人全都被秘密处死了。只有她和很少的几个人逃过一劫。 乌喇嬷嬷从来不敢把这些事说出来。便是当年被十四爷庇佑时,这些年也轻易不敢提及,生怕叫十四爷沉不住气,要纠集两兄弟为额娘去拼命。 可宁主子年纪轻轻的,主子爷都不知道的事,宁主子又怎么会知道呢? 第137章 张网 德因泽与阿济根,就是当年告发孝烈皇后和代善暧昧的两个努.尔.哈.赤后院中名不见经传的小福晋。 这两个人并不得宠,甚至在后院之中默默无闻,谁都不记得她们,更没有在努.尔.哈.赤身边侍奉过。 若非是这件事,这两个小福晋也不会留下她们的名字。 老档上的记载在很多时候都含糊其辞记录不全,而且还有很多种说法。毕竟一开始的时候谁也没有想着就发家了,所以很多的记录都是后来补起来的。 那些在后院中的女人们除非是特别出众的,很多连名姓都不曾留下。就像是这会儿皇太极的后宫里,那些出身女真旧部的八旗庶妃,好几个连名姓都不曾叫人知道。 偏偏孝烈皇后的这件事,在档案上记录的极其详细,所有的细节都能够找到,甚至连被休弃了一年的时间里孝烈皇后是如何度日的都能找到记载。 这两个告发了孝烈皇后与代善的小福晋仿佛跟功臣似的,在记档上留下了她们的名字。 但即便是这样,她们也不曾得到努.尔.哈.赤的半点关注。 在其后的记载中,她们就彻底的消失了,没有提到过她们的结局和后来的处境是什么。 只有孝烈皇后殉死后,才有一行简单的记录。后宫还有两个小福晋跟着孝烈皇后一块殉死。 宁翘看的时候还没有如何在意。努尔哈赤死的时候,后宫之中肯定还有些年轻的小福晋的,要跟着生殉几个,这是他们的习俗,点到谁就是谁没办法的。 第409章 可就是在刚才,或者说更早的时候,宁翘心里怀疑的种子发了芽。 既是殉死,为何不将名姓写出来? 德因泽和阿济根告发孝烈皇后与代善的时候应当年纪不大,怎么两个年纪轻轻的小福晋告发大福晋还有相当于太子的代善,就那么容易让人相信了呢? 而这两个小福晋居然会没有再记载。 早年和多尔衮说起过几句这个事情。那还是想要追封孝烈皇后的时候,听多尔衮的意思,和她想的是一样的。几乎就是明言了,德因泽和阿济根背后不可能是没有人的。 事成之后不便处置,然后等到孝烈皇后死时,正好可以将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处置了。 宁翘如此想,却也不能确定,只是诈了一诈,没想到还真是这样的。 见乌喇嬷嬷意外的神色,宁翘淡声道:“我都能想到。便是你们不与主子爷说,想必主子爷也早就猜到了。” 乌喇嬷嬷轻叹一声:“奴才不知这些。可若是主子爷猜到了,也不知是如何求证的。奴才们瞒着不说,是怕主子爷听着伤心。” 这些事情桩桩件件算在一起,要不是多尔衮心性坚韧,恐怕这些年心力也要向内损耗殆尽了。 宁翘道:“她们现在便只管分说这些事,还是还做了别的什么事?” 往事问到此处,大致也就分明了。 乌喇嬷嬷道:“这会儿还是在说这些事,这话还没有全传出来。福晋夫人们还想等着事情闹大了,再到主子这里来请主子拿主意的。” 宁翘挑眉:“叫我拿什么主意?” 乌喇嬷嬷的底下人出去接触得来的这些消息,对面也并非知道这是宁翘这边的试探,但是都是自己人,自然是那边的想法都是知道的。 本来就是大张旗鼓的传说,肯定不会藏着掖着的。如此一来,乌喇嬷嬷这边自然什么都知道了。 乌喇嬷嬷道:“解决眼前困境的主意。” 乌喇嬷嬷声音很轻,却大胆地说,“为了不让天罚继续,自然是要请主子和主子爷出来结束这一切。” 八旗女真旧部的福晋夫人们当然不只是有多尔衮这一个选择的。 那些话里也没有明确提到多尔衮的名字。匡扶正道,想要让天罚结束,是要让正确的人出来引领众人。 但当时先帝所属意的并非是多尔衮,而是更为年幼的多铎。这也不是什么大秘密,早年间的人也都不曾死绝,众人都是知道的。 乌喇嬷嬷道,“同样的话不几日也会原样传到豫亲王的佟佳侧福晋那里的。” 多尔衮与多铎的嫡福晋都是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 八旗女真旧部的福晋夫人们不会去接触蒙古出身的嫡福晋,更不会去接触科尔沁部的博尔济吉特氏。 豫亲王府上的佟佳侧福晋地位出身也都是很尊贵的。这些年也深得多铎的喜爱,哪怕不曾冷落嫡福晋,这位侧福晋在王府也是很有体面的。 宁翘的刻意低调,让很多人的目光和注意力都落在了佟佳氏的身上。 宁翘想,李佳氏和他们的人既然都谋划到了这一步,那往后的事情也肯定都是有计划的。 不论是把多尔衮推上去还是把多铎推上去,都是他们计划中的一部分,也是他们计划的成功。想必到那个时候,他们也会有办法将多尔衮或者多铎的嫡福晋给处置掉的。 这样庞大的谋划,不会只有八旗女真旧部的福晋夫人们来完成。一定会有外头爷们的参与。福晋夫人们的所为还是有限,外头爷们能做的事情才是更多的。 宁翘现在摸不到李佳氏这个谋划的边缘,更不知道有多少具体的人参与其中,她不能轻举妄动,甚至不能暴露更多的心思和倾向。 最重要的,还是得看看多尔衮如何应对硕讬等人的‘劝进’。 宁翘让乌喇嬷嬷叫底下人继续蛰伏打探,对那边的事情不过多行为,若果真她们找上门来,宁翘也好听听她们是怎么说的。 - 多尔衮今日回府时已经是深夜了,原想着直接去邀月堂的。再过几个月又要随皇太极出征,这一去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能多陪着小丫头一刻自然是要多陪着她的。 纵然是瞧着小丫头的睡颜也是心安。 只是才从前院一过,听见周卫说佟佳氏有事请他过去,又说东院的灯这时候还是亮着的,那意思便是一直在等着他的。 多尔衮已经许久不去东院留宿了,这会儿听见说佟佳氏有事,心里倒还有些诧异,问周卫:“可说了是什么事?” 若不是什么重要的事,等明日有时间再说也是一样的。 可若不是重要的事,又何必点灯等到这么晚呢? 幸而周卫先前多问了一嘴,这会儿忙道:“佟佳侧福晋的人来说,是为了大格格的事。” 具体是什么事就没说了。 多尔衮倒是一怔,大格格?大格格又有什么事? 早几年这孩子确实是不周全不妥当。可这两年多尔衮瞧着大格格似乎是好了许多的,倒是很有些长女的模样了。只不过和弟弟妹妹们似乎还是不怎么亲近。 倒是和宫里庄妃所出的四公主五公主相处的跟亲姐妹似的。 多尔衮不喜欢这样,只是庄妃禁足后,四公主与五公主要备嫁,便与大格格来往的少了。在多尔衮的暗中干预下,几个人的书信来往也基本断绝。 第410章 怎么,大格格难道还是不安分? 多尔衮看了看外头的夜色,难得有些犹豫,这个时候去东院的话,怕是不大方便的。要是小丫头那边听到了,会不会又胡思乱想不高兴呢? 多尔衮实在没有在东院留宿的兴致。可若是说完了事就走,只怕传出去对佟佳氏的名声也不好。 大阿哥和二阿哥如今都大了,将来总是要出外行走的,不能对佟佳氏这般的随意。 多尔衮想了想,与周卫道:“叫佟佳氏到书房来。” 谈完了,再叫佟佳氏回去便是了。 宁翘这边早就歇下了。 她倒是没有在意过这个,身边跟着的丫头今儿值夜的是烟清和烟兰两个。 烟兰一直瞧着东院的灯亮着,这心里便怎么都不痛快。 先前当着主子的面又不敢说,这会儿值夜就一直盯着东院那边,讨厌那边的灯一直亮着,又怕听见说主子爷过去了,那边的灯就熄了。 烟清笑话她:“你可比主子上心呢。” 烟兰道:“主子怎么就不上心呢?要是主子爷真的去了东院,那怎么办呢?” 烟清轻笑一声,轻声道:“主子和嬷嬷说话的时候,你不是在屋里么。主子说了,脚长在主子爷的身上,主子爷要去东院,谁能拦得住?你跟着主子这么些年了,还看不明白主子的心思?主子是心里笃定的,要不然也不会这么放心呀。” 烟兰叹道:“我知道,我就是怕有意外呀。” 烟清笑起来,露出洁白的牙齿和狡黠的坏笑:“不怕。有咱们在,主子只管高高兴兴的歇着,要是东院的灯熄了,咱们也会有法子叫它重新亮起来的。主子是好性儿,可咱们做奴才的不能傻不能让。不然叫主子养着咱们还有什么用呢?” 烟霞过来瞧正好听见她们的悄悄话,忍不住道:“还说呢。小心主子听见了拧你们的耳朵。主子好性儿,就纵的你们一个个的轻狂。这会儿啊怕是也没有你们表现的机会了。才得了消息,前院请了佟佳侧福晋过去,你们能耐,还敢叫前院亮一晚的灯?” 烟霞是说这两个丫头傻。动手段能有什么长远? 要叫主子那样的心胸,才是这院里过日子的长久之计。 如今值夜已经很少叫乌喇嬷嬷陪着了,但烟霞出去,瞧见乌喇嬷嬷屋里亮了灯,便也过去瞧瞧,才知道乌喇嬷嬷也难得的有些担心。 “别说这两个丫头担心,便是我也总有些不放心的。倒是你,还能稳得住,跟主子一个样。” 烟霞轻声道:“嬷嬷为什么会放心呢?我原以为嬷嬷不会在意这一次的。” 乌喇嬷嬷轻叹一声:“主子爷是长住在这里。可咱们也不能忘了,主子爷什么时候说过只住在这里呢?到底这府里是没有可心贴心的人。可佟佳侧福晋从前也是服侍主子爷最长久的。便是她,膝下才有大格格大阿哥和二阿哥的。说起来,比咱们主子的儿女都多。你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 就会起复。 这就是难以控制的地方。后院女子的命运,哪怕是尊贵如皇后,也都会面临这个现状和处境的。 烟霞轻声道:“可我还是相信主子的。嬷嬷也要相信主子啊。” 乌喇嬷嬷默然半晌,才道:“是啊,咱们做奴才的能做的事情有限。主子是难得一见的聪慧女子。咱们是应该相信她的。” 这若是换了旁人,今夜绝不会就这样平静的度过。偏偏邀月堂安安静静的一如往昔,没有倚门相望等候主子爷的凝眸痴情,倒是早早的就带着四阿哥和二格格歇下了。 仿佛笃定了佟佳侧福晋今夜绝不会侍奉主子爷。 乌喇嬷嬷想,大概也是瞧着主子与主子爷恩爱太久了,主子爷只在邀月堂倒是叫她们以为主子爷不会再去别处。 其实就算去了别处,也是常态。谁家府上不是这样的呢? 但扪心自问,乌喇嬷嬷却想着,她服侍的宁主子,是值得也合该主子爷一心相待的。 - 前院的灯还真没有亮一晚上,也没有在佟佳氏走了之后熄灭。 两个人在书房中说话,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佟佳氏就从书房中出来了。 在外头静候的周卫悄悄抬头看了一眼,佟佳侧福晋的神情不算太好,似乎灯影之下的眼睛还有点点红红的,不像是哭过,但瞧着是有些伤心的。 扶着身边嬷嬷的手走了。 周卫打发了两个小丫头去送。 其实周卫心里是很笃定的,主子爷既将佟佳侧福晋请来了前院书房,就绝不会将侧福晋留在前院的。 如今前院来往的人多,府上的幕僚也多了,便是在前院伺候的丫头也多有限制,许多地方是不让去的。 大阿哥和二阿哥身边都不让侍女和奶娘伺候了。 佟佳侧福晋又是侧福晋的身份,哪怕是主子爷想,也不会将侧福晋留在前院侍奉。 再说了,主子爷向来都是留宿在邀月堂的,哪怕回来的再晚也要过去,这会儿对邀月堂还是一如既往的爱重,又怎会因着这一回就有所改变呢? 后院侍妾那边折腾出那么多的动静主子爷都是不曾过去的,要是佟佳侧福晋真的有这个心思,主子爷怕是也不会见的。 就是正经事要说,主子爷才肯见的。 周得胜在里头伺候,周卫原本是不必进去的,结果还是被叫进去了。 第411章 一抬眼偷瞧主子爷的神情,周卫心里便是一咯噔。 佟佳侧福晋的神色不好,怎么主子爷这边瞧着也是生气呢? 大格格究竟怎么了?不是近些时日也不曾进宫去么? 周卫心里琢磨着,还一面凝神听多尔衮的吩咐。 这里才说了两句话,外头就有人来报说,硕讬贝勒和阿达礼到府上来了。 周得胜与周卫一听,都默默望向多尔衮。 硕讬贝勒和阿达礼少爷怎么这时候来府上呢?这夜深人静的,难不成是要躲着谁? 多尔衮所在的小书房是见女眷的,不方便见男客。 多尔衮干脆道:“叫他们到前头书房去。” 今夜是不消停了。他也别想着回去了。挑着这个时候来,这叔侄两个不知道要瞒着人与他说什么勾当。 多尔衮换了一身衣裳,就去了前头。 硕讬还欲与他寒暄,多尔衮端着茶道:“有什么话两位就直说吧。也不必拐弯抹角的。” 再有一会儿就要后半晌了。他也歇不了多久,还要进宫办差去。 如今差事重,顶着个郡王的头衔爵位,差事一点不轻松,现在是变本加厉的天不亮就得出府进宫去了。 叔侄几个向日都是熟悉的,硕讬和阿达礼还在多尔衮手底下办差。 除却一层亲属关系,还有一层上下属的关系。 多尔衮都这样说了,硕讬自然也不绕弯子了。 他为长,自然是他先说的。 硕讬道:“如今京中流言四起,王爷可曾听闻那些话?” 多尔衮敛眉淡淡道:“流言四起,也有许多年了。传言那么多,你说的又是哪些呢?” 硕讬还不曾答话,一旁的阿达礼倒是忍不住了,直接道:“还能有什么话?便是降罪天罚,获罪的人若是不真心悔过,天底下最尊贵的人也是要受罚的。要匡扶天道,将一切的错误修正,自然天正气清,不会再有这样的祸事了。” 多尔衮淡淡勾唇:“你是说关内的农军起.义?天底下最尊贵的明军帝王确实是真心悔过,奈何争不过天命,他要是将错误修正,关内怕是也太平不了。这些话倒是极好的,到时候出兵很可以用上。咱们大清就是替天行道,是为了叫关内不再有这样的祸事了。” 硕讬摁住阿达礼,痛陈道:“王爷何必装糊涂呢?王爷耳聪目明,我不信王爷没有听见这样的话。这话又何尝说的是关内?咱们不曾入关,咱们自己这边,难道就没有降罪天罚吗?” “王爷一心想着出兵,可人心不齐,士气不足,要是修整人心,再行出兵,必定士气大振一往无前,到了那时,取关内天下便是易如反掌了。” 第138章 春白 降罪天罚。修整人心。 多尔衮不是第一次听见这样的话了。 这些时日,多尔衮为几个月后的出兵忙碌,走到哪儿都能听见这样的话。有人刻意到他跟前来说,有人与别人说起故意叫他听见。 不知道被灌了多少这样的话,多尔衮也不过一笑置之,每日里云淡风轻的不露声色,叫那些暗地里观察他的人看不出他有什么样的反应。 如今,那些人倒是开始撺掇他身边的人来他跟前说这些话了。 望着阿达礼热切的眼神,还有硕讬眼中压抑克制却满是热望的火焰,多尔衮想,他们也太着急了些。就是心里一直有这个想法,只要旁人一来说,就什么都顾不得了。 多尔衮眼神淡淡的,看不出喜怒,只问道:“你们想怎么做?” 硕讬刚要开口,多尔衮锋利的目光就落在他脸上:“本王没有时间听废话。不要绕弯子,直接讲。” 硕讬一顿,又叫阿达礼抢先了。 阿达礼年轻,身上还没有爵位,他几个伯伯哥哥压在上头,到了他这里也就不剩什么了,哪怕再努力,这几年也就一个贝子到头了。 他自是想要建功立业的。跟着多尔衮也是为了能得到更多更好甚至是更高的位置。 现在就有一个绝顶好的机会放在跟前,若是成了,那他将来说不准还能得个和硕亲王的爵位,又怎么不叫人激动呢? 阿达礼道:“如今人人都在说,宸妃去世和十一阿哥夭亡就是降罪天罚。只有谢罪于天,再匡扶正道,才能让天罚结束。” 话说到这里,硕讬还是担心他口无遮拦惹怒了多尔衮。毕竟这些年里,多尔衮从未表露过他的心思,对于是否要更进一步,哪怕是跟在多尔衮身边的人都是不大能拿得准的。 从豫亲王那边试探的结果,豫亲王年轻,倒是偶尔会透露出这个念头来。 但哪怕是面对自己的亲弟弟,多尔衮也从没有表露过是否想要进一步的意思。 硕讬忙接过话来:“如今是人人都想回归正轨。虽然皇上不立太子了,可是将来谁又愿意屈居蒙古血统的皇子之下呢?” “如今王爷是众望所归。若有王爷在前头带领,我大清必然会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也会一举入关冲破阻碍的。” 阿达礼道:“对对对,王爷现在是众望所归。不论是两白旗还是两红旗,这心里头期盼的效忠的,都是一个人。” 如今的两红旗还在代善手中,不曾给他的儿子们。是这一向事多,皇太极还拿不定主意,因此才不曾动。 但两红旗事务皆由在旗大臣代管,代善也只是旗主,并不直接过问旗中的事务了。 第412章 阿达礼这样说,难不成两红旗里头,也被他们兄弟子侄给说动了心? 多尔衮一向在两白旗和两黄旗中经营,两蓝旗碰的不多,两红旗主要还是同代善的儿孙们结交,可若是照这么说,八旗里头如今支持他的人又多了? 多尔衮目光依旧冷淡,并不因为阿达礼的话热切半分。 八旗私心过重,这是想把他推上去跟皇太极对抗。有几分是为了大清都难说。但九成九包含了他们自己的私心。 若是换一个人能达到他们的目的。他们也会公推那个人的。 就好比曾经的礼亲王代善。若非认罪赋闲在家,他们现在不就应该在游说自己的阿玛和玛法么? “什么是回归正轨?” 多尔衮道,“皇上所生皇子,皆有爱新觉罗的血脉,让你们屈居之下,难道还委屈你们了?还是这爱新觉罗的天下,你们觉得太稀罕了,想人人都当一当这个皇上,过一过这个瘾头?” 这话就太重了。 硕讬和阿达礼忙说不敢。 多尔衮已知他们来意,懒得再听下去。再听也都是这些话。 什么回归正轨。当初先帝去时,根本没有明确的旨意确立哪一个继承人。 纵然多有偏袒多铎与他,那也只是个不成型的想法。为了这个想法,他们兄弟三个几乎差点命丧黄泉,如今还要拿出来说,是想着不成功则成仁,是想要皇太极彻底起了杀心,将他们都杀了才好么。 不过,没有明确指定,那就是每一个人都会平等的机会。何况曾有那么一段时候,他也是被属意过的。就为了这么一点可能,那也是曾经会叫他拥有的东西。 若是要,却也不该是这么要来的。 “天晚了,本王明日还要办差。你们回去吧。” 多尔衮望着二人殷切的眼神,淡道,“有什么话,等收兵后再说。” 这就是不许扰乱这次出兵的意思。也是安抚他们,若没有后头这句,多尔衮还真不愿瞧见他们闹事,把这次筹划了这么些时日的入口之战给破坏了。 见谈话再难进展,硕讬心知一回事不成的。总是要多说几回才能动摇几分,这功夫做的不到位,睿郡王又怎么会动心呢? 阿达礼倒是有些着急,想要再说几句,被硕讬给拦下来了。硕讬对着多尔衮行礼,趁着夜色掩映,从王府告退了。 多尔衮瞧了周得胜一眼,周得胜会意,悄悄就跟着出去了。 他倒不是去送两位的,而是另有差事。 多尔衮一个人在书房里坐着,茶冷了也不叫换新的,只是用中指轻轻点着桌案,却并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 就在这样的沉默中等着,过了一会儿,周得胜回来了。 “主子,豫亲王府也有人去了。奴才悄悄探问过了,是两黄旗的人。” 多尔衮道:“知道了。下去吧。” 也不必是问什么事了。还能有什么事? 当初先帝属意的又不是只有他一个人。最讨先帝喜爱的,明明是多铎。多铎如今的地位和他比起来其实是不相上下的,甚至名位上,多铎还是和硕亲王。 他们既有心,想要什么‘回归正轨’,那多铎又怎么不是‘正轨’呢? 他们兄弟两个,无论哪一个上位,对他们来说都是没有坏处的。反而比起他来说,多铎的性子倒是更容易被挑动些。 周卫在旁边听着,心里倒是有些感叹,还是师傅跟主子爷有默契啊。 主子爷一句话都没吩咐,师傅就能猜到主子爷心中所想,还把差事妥当办好了。他这还差着火候呢,这以后还是得勤学苦练才成了。 周卫这里分神,片刻后被周得胜狠狠踹了一脚,周卫一瞧,周得胜一眼瞪过来示意周卫赶紧跟上。 周卫这才回过神来,发现主子爷竟预备去邀月堂了。 周卫是真没想到,还以为都这么晚了,主子爷才见了两拨人,这面上瞧着不像是高兴的样子,以为就这么着在前院歇了,却不想还要冒着夜色过去。 这个时辰,怕是邀月堂里就只有值夜的太监和丫头们醒着了吧? 宁翘的作息向来都是很规律的。跟着四阿哥和二格格更是把作息时间调整到了无比健康的时候,真正做到了早睡早起。 要说起来,这两个小孩子长到如今,还真是没有什么闹人的时候,哪怕二格格精力旺盛坐不住,如今又添了些天不怕地不怕的气质,像是个被宠坏了的小姑娘,但真正细究起来,也没有什么太大的破坏力。 这个时辰,她肯定是进入了深度的睡眠了。 小孩子的睡眠习惯好,便是天上打雷也不会醒。 他们身边又一贯有侍女和奶娘陪着,从来不缺人陪伴,向来都是被宠着爱着呵护着,所以从来都是放心大胆的玩,放心大胆的睡觉的。 有的时候,比如说现在,宁翘就很羡慕小孩子的睡眠。 小孩子没心事,大人却常常在一觉醒来之后,心事浮上心头,就有可能睡不着了。 宁翘摸了摸身侧床榻,有些凉,一点热乎气儿都没有,那软枕上头更是一点痕迹都没有,宁翘就知道,多尔衮还没回来。 都这么晚了,是还在宫里,还是去东院了没回来呢? 宁翘本来是不担心的,早早就睡下了。这会儿起身坐在床帐里头,心里却又带着困意的有些不确定了。 第413章 她思来想去觉得自己闷着想不好,干脆撩开床帐起身来,打算先去倒一点温热的水喝一喝润润喉咙。 最近天气有些干燥了,这睡到现在嗓子眼都觉得渴了。 她动静轻,外头值夜的人没听见,她也不想劳动小丫头们,就自己到桌案前倒水,那茶壶温温热热的,宁翘喝了两三杯,觉得身心都得到滋润舒展开了。 这困意也就被压下去了几分。 再一瞧外头,似乎亮着灯,不像是丫头们值夜的灯光,像是有别的什么人在外头似的。 宁翘心中微动,放下手中茶盏就走到了门前,撩开珠帘轻轻往外头探看。 也不知是不是心有灵犀,她往外看,外头坐榻上的人正好回眸看她,两个人的视线一对上,宁翘都不知道自己勾起了唇。 “主子爷?” 多尔衮了无睡意,干脆在外间坐着看看公文,并没有点那么亮的灯,只拿了一盏小灯过来,就怕吵醒了宁翘,谁知这丫头还是醒了。 对上含着欣喜之色的那双纯亮眼眸,多尔衮心中层层叠叠的外事忽而都沉压了下去,几分柔软沉醉的感情涌上心头,再一垂眸,多尔衮立时起身。 过来打横抱起宁翘要送她回床榻上去,却被宁翘牵着衣袖要求去外间榻上。 多尔衮依了她,却无奈道:“怎么又添了不穿鞋的毛病?爷不是叫你起来就要穿鞋的么?” 一双洁白的脚盖在裙摆之下,多尔衮一手握住了,还好不冷,温温热热的柔嫩肌肤贴在他的掌心。 宁翘只管笑:“我忘记啦。” 也不知多尔衮从哪里弄来的柔软的厚实的绒毯,在内室里铺满了。 四阿哥和二格格喜欢在上头打滚,她无意赤脚走过一回,似就爱上了这样的滋味,那绒毯有专人打理,干净得很。这会儿气温又十分的舒适,她起来的时候忘记了,就直接赤脚走在上头,软软的滋味十分舒适,也就顾不上穿鞋了。 多尔衮上了坐塌,宁翘顺势依偎到多尔衮怀里:“主子爷忙了一日,这会儿还这样勤奋的看公文。妾呢,却误会主子爷了,还以为主子爷贪恋温柔乡,在别处不回来了呢。” 她一双眼眸似含着春水,“既回来了,为何不与妾共寝同眠?” “主子爷是不是忘记答应过我什么了?” 第139章 共心 宁翘这样娇滴滴不庄重的模样,最得多尔衮的喜爱。 怀里的小丫头眸若春水,还说着这样拈酸吃醋的话,多尔衮心里倒很是受用,她胆子大起来,便是这样心事重重的夜里,多尔衮也愿意与他调笑几句。 “嗯?爷不记得了。那你说,爷答应过你什么了?” 宁翘伸手摸了摸多尔衮的手腕,多尔衮习武之人,又正值壮年,便是冬日,他的手也是暖热无比的。 这会儿摸起来更是温热得很。 宁翘轻哼一声,也不知他是不是真的不记得了,但是瞧出来了,他说这话就是逗人的。 宁翘正经道:“主子爷可是答应过我会好好保重身体的。” 葱白如玉的手指点在桌案上摆着的公文,“这差事永远都是做不完的,主子爷的身体却只有一个。既然都回来了,就应该好好休息。这些事等明日再做也不迟的。” 多尔衮如今这差事,似他这样的大忙人,哪怕是一晚上不睡觉,这事情也是做不完的。都是肉体凡胎的又不是神仙,哪能天天不合眼呢? 看多尔衮眼睛里的血丝,宁翘认定了他是需要休息的。 多尔衮微怔,没想到宁翘说的是这个。 倒是他将小丫头想岔了。 多尔衮索性将公文一推,抱着宁翘进了内室:“翘翘说得对,是该休息了。” 从这会儿算起来,还是可以休息一个多时辰的。 只是进了内室,多尔衮终归是不放心,更衣后抱着宁翘嘱咐她:“福晋这病没个三五月不会好,爷看她也是不想就好的。这些时日府里的事情,还是你这里做主吧。佟佳氏要顾惜孩子,也做不得什么主。你做主,爷心里也放心些。” “往后在外头行走,若有人在你跟前说些不知所谓的话,你也不必太过理会。装作不知或者糊弄过去都是可以的。不要轻易答应她们什么事。” 宁翘揣度着多尔衮的意思。 难不成他今日和佟佳氏谈大格格的事情谈的不好么?这话的意思,可就完全将府里的事决断权交给她了的。 佟佳氏那里不理会,福晋那里居然也冷眼看着,这让宁翘心里越发觉得府里府外的情形扑朔迷离。 但瞧多尔衮今日实在是太辛苦了,在外头忙了一日,好不容易回来还要见佟佳氏,瞧这个模样,似乎还见了别的什么人的。 说不准也是听见了外头的传言,宁翘实在不忍今夜细问,便乖巧道:“我都听主子爷的。” 偏偏多尔衮见她这样柔顺乖巧又怕她什么都不知道会吃亏。 心里其实也知道,这丫头身边的人不少,她也不是放在内宅里什么都不知道的鸟雀,这几年她也经历了许多事,也能够处理许多事,但心之牵挂在她那里,多尔衮自然是怎么都不能放心的。 从前他总是想着,自己心里的想法,是没有谁需要知道的。他也没什么人可以诉说。甚至许多事连多铎都不能理解他。 多尔衮早早的就学会了自己承担。 第414章 可是这丫头到了他身边来,给他带来了很多不一样的感受与体验,在他的心上,终于有个人和他站在了一样高的位置。 让多尔衮发现,好像有很多的事情,其实是可以说出来的。 不只是为了承担,更是为了理解。 得到一个人的理解,好像心里的重负就能轻上几分。 他的翘翘什么都不问,他却想在这样的夜里与她静静的说说话。 多尔衮道:“佟佳氏是为了大格格的婚事。宫里想把大格格嫁去科尔沁。四公主五公主已经定给了科尔沁。庄妃的女儿从生下来就是要嫁回去的。爷的女儿却不见得要嫁到草原上去。” 这个宁翘是知道的。 四公主许给了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直接嫁给吴克善的儿子。而五公主则定给了喀尔喀蒙古博尔济吉特氏。 两个公主都是年纪很小便要出嫁,甚至都不满十五岁。 这时候公主格格们的婚事都是早早就定下来了。若是按照这样的规矩,大格格这个年岁也是应该定下婚事的。 也不怪佟佳氏着急。福晋是一心一意想把大格格嫁到科尔沁去的。 与宫里皇后和庄妃唯一的区别,便是福晋想把大格格定给福晋这一脉的本家子侄,而皇后和庄妃想把大格格揽到自己这一脉的身边来。 佟佳氏是肯定不想大格格嫁去科尔沁的,但看大格格的意思,似乎是很想去的。 多尔衮提起这个,倒不知道多尔衮是个什么意思。 宁翘想了想,这时候避嫌也没什么太大的用处和意义了。 她便道:“我与佟佳姐姐总还要再进宫的。便是出府交际也会遇上福晋夫人们说话。大格格是佟佳姐姐亲生的,到了这个年岁,外头自然会问起大格格的婚事。主子爷给了佟佳姐姐准话,不如也同我说一说?” “若果真有人要问我,我也知道如何含糊过去。” 多尔衮道:“佟佳氏今日与爷说的意思,是不想大格格嫁到草原上去。爷也不想她到草原上去。这个时候不是适宜定亲的时候。大格格的婚事还要往后放一放。若果真有人问起,你就同佟佳氏一样的话,大格格的婚事爷亲自做主,旁人与你们说什么都是无用的。” 宁翘心道,这意思便是佟佳氏也不得插手了。那大格格自己怎么个想法呢? 看多尔衮的意思,想必父女两个应当还没有谈过这个问题。 多尔衮具体和佟佳氏如何讲的,宁翘也不必都知道,何况大格格那边还有些含糊,宁翘也不便贸然提起,既然婚事还早,一切自然是往后看看再说了。 多尔衮轻声道:“大格格的婚事这一两年都不会定下。至少,至少要等到她十五再说。” 大格格的婚事都要等到十五,那大阿哥肯定也是要延后一些的。 宁翘是知道往后可能会不大安静的,多尔衮对局势的判断肯定更准确些,孩子们这时候早早的成家肯定是不妥当的,待在府里在阿玛额娘身边,肯定要比在外头随波逐流被人利用的好。 就是不知道那两个大些的能不能真正体会到多尔衮这个阿玛的用心了。 内宅之事与宁翘说了,也无不可。 况且大格格的事情,将来也不全是佟佳氏一个人的事。多尔衮现下对福晋没有那么倚重,将来大格格和大阿哥的婚事怕还是要宁翘费些心思的,这时候与她说了,也好叫她心中有数。 这几年局势动荡,人心浮动,他要应付外头,不愿意孩子们被有心人利用,把孩子们放在身边才是最叫人放心的。 就这两个大些的,肯定是不能叫他们被人利用的。 自己都还没长成呢,多尔衮也不愿意早早给他们定下婚事,十二三岁懵懂的时候就成亲,能知道个什么? 不如等局势再稳当些,孩子们年纪再大些,懂得的事情更多些了,到了那个时候再定婚事,和现在就不一样了。 多尔衮就不信了,难不成两三年的时间,还不能破了山海关么? 想到这里,多尔衮思虑再三,轻轻抚了抚宁翘的鬓边碎发,还是轻声道:“原本见过佟佳氏,爷就该回来的。只是硕讬和阿达礼来了,说了些悖逆之言,爷就耽误了些时间。” 多尔衮原本怕吓着宁翘,只略略提了几句,后来又怕她不知道事情究竟如何,担心会影响她在外头的判断,干脆将那些话都说与宁翘听了。 “利欲熏心的人倒也不止他两个。日后遇上他两个的福晋,还有外头的人,若他们与你说这样的话,你只管斥回去,若是私底下与你说的,你也不要应下来。” 宁翘只没想到竟传的这么快,当夜就到了多尔衮跟前。 可听多尔衮的意思,竟是不会答应,也不赞同他们的么? 若撇开其他,单单只看这些,若铤而走险,这就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但理智来看,确实不管怎么瞧着,这都是个陷阱,也是个坑。 多尔衮说完,就凝望着宁翘的神情,见她半晌不语,眉头还越皱越紧了,便伸手抚上她的眉间:“想什么呢?哪里就愁成这个样子了?” “不必害怕。爷都会处理好的。” “我不是害怕。” 宁翘握住多尔衮的手,“我是查到这些传言都与礼王先福晋有关。这些事都是她一早就算计好了的。” 第415章 “起先我以为只是些后宅宫闱争斗,如今看来他们的野心大得很,是把外头的爷们都拉扯进来了。” 多尔衮却轻轻勾唇,笑了一声:“你这丫头聪明的时候是真聪明。如今糊涂起来也是真糊涂。福晋夫人们做事,从来都不会越过爷们的意思。很多时候,一府里的夫妻都是一体的。哪怕她有自己的筹谋,她也是要为了一府的子孙打算的。就像你身后永远站着爷一样。” 宁翘恍然醒悟,却觉得此间事越发叫人寒彻心扉。 她轻声道:“他们仗着人多和立场,想要胁迫主子爷么。” 她其实更想知道多尔衮的心思,只是不敢直接去问。好不容易与多尔衮走到今天,纵然情意衷肠在心,但也不知道能不能触及到多尔衮的内心深处。 多尔衮扬了扬眉峰:“胁迫?他们倒是敢。爷是一万分不做这个傀儡的,若是要做,那也是堂堂正正的公心公论,一股脑的送到爷的手上非爷不可了。不然的话,何必背这样难听的骂名?” 他要的是名正言顺。不是千古罪人乱臣贼子。 第140章 陪你 床帐一放下来,几乎是将外头的一切都隔绝在这一方天地之外了。 只外间点了灯,内室还不曾点灯,这样私密安全的空间里头,两个人相拥在一起,好似心上身边都只有对方。 宁翘听见多尔衮这些话,愣了半晌,没想到自己踌躇犹豫许久不敢问出来的问题,多尔衮就这样说出了答案。 躺了半日躺不住,宁翘干脆坐起来了。 多尔衮自然也跟着起身,他目力过人,只依稀瞧见宁翘那一双明亮的眼眸一直望着她。 他过去牵她的手,柔声问道:“翘翘,怎么了?” 是他的话说的太过直白,把小丫头给吓着了? 可这丫头也不至于这样胆小的。 两个人离的这么近,也还是不能仔细分辨对方的面容神色,这夜是太黑了,宁翘却不管不顾的伸手,指尖落在多尔衮脸上的时候,动作却轻柔温婉,来回抚着他的五官。 她轻声说:“如果当初先帝选了主子爷,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了?” 多尔衮心口伻然动了两下,似乎允许自己畅想了一下。 但旋即冷静道:“不会不一样。或许开始是不一样的。但是之后我们可能还是守不住。有人有备而来,是一心一意要上位的。如果先帝执意如此,我们兄弟还有额娘,可能会死的更快。” 当年孝烈皇后愿意赴死,其中之一的条件,便是要求诸王贝勒善待阿济格多尔衮多铎三兄弟。 阿济格有勇无谋,多尔衮多铎年纪都小,不足以和四大贝勒抗衡,强行抬举上来的结果,极大可能就是全军覆没。 “那个时间是不对的。”多尔衮道。 宁翘想,时间是不对的,可是错过了那个时间,后面该有多难啊。 宁翘感受到多尔衮的手也抚上了她的脸,她的心在悸动,她忍不住问:“那什么时间才是对的。” 多尔衮轻叹着将宁翘抱入怀中:“只要时机成熟,什么时候都是对的。” 宁翘又想,那什么时候才是时机成熟呢? 大约这个标准只在多尔衮心中了。 多尔衮方才说,要公心公论,名正言顺,不肯背负那样的骂名。若照着宁翘自己的心思,这样自然是最好的。 可偏偏就是这样,才是最难的。 皇太极已经上位了,他又不是没有皇子阿哥,将来侄子们即位,真有那么容易叫人把帝位让出来吗? 宁翘想了想如今的境况,心里没底。可听多尔衮的意思,却好似并不担心。 听着多尔衮的心跳声,在这样黑暗的掩映之下,宁翘还是轻轻的问出了那个问题:“主子爷想过要更进一步吗?” 多尔衮出乎意料的坦诚:“想过无数次。不只是想过,一直以来都是在往前走的。” 他说着,感受到怀里的小丫头微不可察的轻颤了一下,多尔衮刚想说不要怕,怀里的小丫头却自己说了一句——我不怕。 宁翘当然是不怕的。 她只是在那一瞬间感受到自己的心定了。似乎是飘忽的心终于找到了方向。 有那么一种感触,她在想,果然是多尔衮。不愧是多尔衮。 她触摸到了他的志向。似乎更看清了他,也更贴近了他。 宁翘抱紧了多尔衮,语带坚定:“我会陪着主子爷的。” 赢一场输一场,不论结局如何,都会陪着他一起经历这场煊赫。 她从来都只想好好的活下去,后来想带着她的四阿哥和二格格好好的活下去。 在不能忽视也无法忽略的情感面前,她希望多尔衮能好好的活下去。 两个人已不可能分开,纵然要离开,那也是一切落幕以后的事情。 现在,就携手一起往前走吧。 她和他,都没有回头路。也没有第二种选择。 多尔衮听见这句话,颇有些心疼,好几次想说些什么,又或者是想承诺些什么,总觉得在她这样的决心面前还是太轻了。 他是该把小丫头好好的保护在身边的,偏偏风雨不断,两个人携手共进,或许往后的路会更平坦更好走些。 多尔衮想,他现在也需要有这样一个人陪在身边。从前的路上不觉得孤单寂寞,可一旦动心,却总是希望心里爱着的人能够一步一步见证自己所走过的每一个瞬间与经历。 第416章 他希望走过的路上都有宁翘的参与和注视。 不过短短一个时辰,或许真正的睡眠时间还不到一个时辰,可相拥而眠的两个人却觉得这一觉睡得很舒服。 天亮的时候都醒了。 多尔衮亲了亲宁翘的唇角:“翘翘,爷起身进宫了?” 宁翘面颊微热,红着脸也亲了亲他:“我也起来送爷。” 四阿哥和二格格也起来了,听见说多尔衮在宁翘这里,都吵着过来看阿玛。 多尔衮干脆就在邀月堂陪着宁翘与四阿哥二格格一同用了早膳才走的。 听着外头四阿哥和二格格说着预备去找三阿哥玩的话,宁翘慢慢坐在妆镜前叫丫头们给她梳头发。 赵邝还在宫中照顾九阿哥。 庄妃还在禁足,九阿哥养在皇后的清宁宫中,听说先前受的刺激有些过了,到如今还没有缓过来,有时候半夜还会发梦,陷入梦魇和噩梦之中沉睡昏迷呼喊,总会闹的清宁宫中不消停。 乌喇嬷嬷说:“如今九阿哥少出来了。虽说蒙皇上赐名,但谁都知道这名字是宸妃娘娘临终时给的,说是个有福气的好名字。其实但凡叫了这个名字,谁都会想起宸妃娘娘临去前说的那些话。” 乌喇嬷嬷说,宫里的人都发现了。从前九阿哥瞧着就是个聪敏灵秀的孩子,可自从去了一回关雎宫回来后,人就有些呆呆傻傻的,动不动就哭起来,怕生得很,也不愿意离开清宁宫了,甚至连永福宫都不愿意去了。 这么大点的孩子,其实也已经开始记事了,宫里的伺候的人都讲,九阿哥现在听不得宸妃关雎宫之类的话,甚至连关雎宫的方向都不能去,本来几个宫也离得并不是很远,这会儿为了这个,巴不得要远远的逃开才好。 宁翘是见过九阿哥的。九阿哥早些时候确实看起来叫庄妃养的挺好的。 若说将来是他得了便宜承继大统,或者还真的是有可能的。可现在事情起了变化,九阿哥的精神被宸妃临去前折磨和摧残了一回,这小时候的心理阴影有时候是人一辈子都没法治愈的。 九阿哥这个样子,怕是也难以寄托厚望。况且如今这宫里的局势也很是不一样了。 乌喇嬷嬷还说:“有关宸妃是否真的是中毒的事情,奴才按着主子吩咐将话传给赵先生了。赵先生那边说会尽力查探的。从前不在宸妃身边伺候,但在关雎宫中倒是察觉了一些可疑的地方。现在想要查出来也并不是那么容易的,说是需要一些时间。” 宁翘道:“给他时间。告诉他不必着急,慢慢调查就好。最重要的是不能让人察觉到了。尤其是皇后和庄妃那边。” 宁翘直觉,将来衍庆宫德妃入宫后,庄妃还是会解禁的,不会被软禁的太久。毕竟科尔沁部骑兵要跟着皇太极出征的,总不能对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的女子太过于苛待了。 庄妃必然还会受到皇后的保护和庇佑。毕竟他们还有一个九阿哥在。 若是想要知道皇后和庄妃究竟暗地里都做了些什么,不能只靠着赵邝一个人,宁翘自己也要动些心思的。 到了这个节骨眼上,或许离她们想要的东西就只有一步之遥了,她们会放过这个机会吗?宁翘想,如果换做是她,她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宁翘甚至会不吝以最恶毒的心思来揣测皇后与庄妃。 宸妃去时并不愉快,或者说是在一中怨怼愤恨的状况下离去的。宸妃最后与宁翘说的那些话,或将一一应验。 如果庄妃真的对亲姐姐都能下手了,那她又怎么不可能因为九阿哥而对皇太极下手呢? 皇太极的身体本来就不是很好,都到了呕血的地步了,听说有时候还会流鼻血,这证明身体的健康程度已经是很不好了。 在这样的情形底下,如果再给里头加一点人为的因素,再做的小心一些,是很难被察觉出来的。就像宸妃那样,如果宸妃临死的时候不闹一场,又有谁会知道有人做了手脚呢? 而宸妃临死之前闹的那一场,甚至不知道皇太极有没有当真,又或者说在皇位与大业面前是不值一提的。而其他的人,只怕都只把那当成是宸妃临死前的发疯,并没有真正的放在心上过,因为半点证据都没有。 或许只有宁翘是信了七.八分的,她就怕庄妃再来个一遍,把皇太极给祸害了。 到了端午再入宫赴宴的时候,多尔衮与皇太极都已出宫,诸王贝勒们也都在这几个月里被派出去了。 皇太极多尔衮于松山、杏山大败敌军,明诸总兵败逃。 这给此次的入口之战奠定非常好的开端和基础。 宁翘这些年入宫,基本上都是同豫亲王府的佟佳氏坐在一处的。 今年倒是一个例外,本来也没有说这是个规矩,不过是她们关系好因此才喜欢坐在一起的,但今年因为围着佟佳氏与宁翘的福晋夫人们太多了,倒是有意无意的将她两个隔开来了。 宁翘只与佟佳氏遥遥相望一眼,实在是有太多的人盯着了,她两个也不能做出什么特别的神情来,也不过是互望一眼就罢了。 衍庆宫德妃再有两三个月便要入宫了,宫里正在做些安排,关雎宫是封起来了的,也不会再叫人进去住着。 淑妃降为庶妃后就搬出衍庆宫了,这会儿衍庆宫正在慢慢的修整宫室,等着它新的主人住进去。 第417章 庄妃也确实是解禁了,只不过九阿哥还养在皇后这里,按照皇太极走前的意思,怕是九阿哥再有两年开始读书,也不会再养在庄妃的永福宫中了。 不过因皇后从中斡旋,皇太极不再阻止庄妃见九阿哥了。 她们府上今年佟佳氏倒是把二阿哥给带到宫里来了。 三阿哥四阿哥和二格格都还小,自然是不进宫的。 多尔衮应当是给佟佳氏交过底的,再有绕着弯子问询大格格大阿哥婚事的人,佟佳氏要么含糊过去,要么就只管笑着说自己做不得主,因她这样的态度难免叫人多想几分,心知多尔衮在外头征战,只怕也是有吩咐的。 这人又多,总不好深说,也就点到即止了。 倒是宁翘瞧着大格格只管跟蒙古各部的格格们要好,宫里的公主们也只管和蒙古嫔妃为生母的公主交好,大格格这个样子,倒是叫宁翘看了心里直摇头。 都到了这个时候了,大格格怎么还是这样的直性子?佟佳氏怎么也不教一教呢? “宁侧福晋的指甲倒是别有意趣。” 也不知怎么的,三三两两的福晋夫人们各自去说话游逛,到了侧殿这里坐下想躲着福晋夫人们热情宁翘也没想到自己竟和庄妃撞到了一起。 看着庄妃幽深的眼眸,宁翘不确定庄妃怎么会离了皇后和九阿哥到这里来。 但听庄妃这话,又看庄妃的神情,宁翘想,庄妃可能是特意过来的。 不然今日这么多的人,庄妃没有必要专门挑在这样一个时刻过来寻她呢? 为什么这样说? 宁翘顺着庄妃的目光看向她自己的指甲。 身边几个丫头都心灵手巧的,又对她十分上心,体贴她关心她,这几年更是将她的指甲养的莹润光亮十分的漂亮好看。 宁翘在衣饰上用心,这指甲上也是十分用心的。 但多是粉饰光泽,很少会去改变指甲原本的颜色。因为她的指甲都是健康的粉色,只要稍微修饰一下就很漂亮了。 尤其是进宫的时候,更不会弄什么突出的颜色。 这一次进宫,宁翘是用了些心思的。 叫烟水把指甲给她做成了银灰色。上面弄了点碎金缎贴着看起来就十分的闪亮。 宁翘就是故意的。旁人瞧了只会说好看,可是庄妃瞧了呢?会不会有什么不一样的想法? 宁翘至今都无法忘记宸妃临去时给她看的那个指甲颜色。 她让烟水调了好久才调出来这个颜色,然后慢慢的弄在指甲上。也幸而几个丫头心灵手巧的能把颜色染上去还不伤手指甲,不然今日这个试探还完不成。 为了不让人觉得突兀,而且这也是过节,总不能叫指甲这样黯淡无光的,所以她才在上头贴了些碎金,倒是意外的好看。 方才就有许多福晋夫人们注意到了,她们也和宁翘说了,宁翘一一作答,倒是聊这个聊的还挺愉快的。可这些人纯属好奇,并不是宁翘的目标。 方才庄妃的目光落在她这里几回,都不是那般刻意的模样,宁翘还以为试探失败了,却没有想到庄妃还是按捺不住找上门来。 庄妃一提指甲,宁翘的心倒是定下来了。 谁对这个指甲这么在意呢?还特意过来夸什么别有意趣。 庄妃肯定有问题。 宁翘笑道:“方才妾和福晋夫人们都说过,这颜色可是不好调出来的。费了好些时日才弄出这个颜色,便是要用这个碎金才是点睛之笔。若是娘娘喜欢,不若妾将配方写出来给娘娘,娘娘也叫底下人制出来试一试?” 庄妃端庄一笑:“不必了。我就是瞧着很有趣,没想到这个时候,宁侧福晋还有心思捣鼓这些。况且我这一向在宫里循规蹈矩的不敢出错,也不敢用这样的颜色,若是叫人瞧见了,就怕又说出什么不好的话,那我可不是又得软禁么。” 庄妃软禁一场放出来,旁人都以为她该憔悴些,或者是一副受了打击一蹶不振的模样。可偏偏什么变化都没有。 除了神情衣饰都越发淡然素净,别的还是一切如常,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她还是从前那个端庄温婉的庄妃娘娘。 自然也有人背地里夸赞,当着面也是奉承庄妃的。 宁翘却只在心里想,庄妃若非有这样的心理素质,怕是也不可能做出那样的事情来。正是这样的心态,才叫庄妃沉得住气。这样的人,又岂是软禁能够被击垮的呢? 宁翘也想,对付庄妃这样的人,越发要小心谨慎了。 宁翘装作听不懂庄妃的话,也不理会她的自我嘲讽,只笑道:“娘娘说的是。只是妾一向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闲时便喜欢捣鼓这些,倒是叫娘娘见笑了。” “原来宁侧福晋没有要紧的事要做吗?” 庄妃盯着宁翘,淡淡笑道,“我还在想,宁侧福晋难道不该为了睿郡王做些什么吗?我的好姐姐难道没有在临去的时候给宁侧福晋指一条明路?” “又或者说,礼王先福晋难道没有事先替宁侧福晋筹划好一切吗?” “那我怎么在宫里都听说皇上要被降罪责罚,因为皇上拿了别人的东西,有很多的人,说上天要皇上谢罪,要这天底下最尊贵的人顺行天道呢?” 宁翘慢慢收了笑意:“娘娘也信天道吗?上天有眼,因果循环,沾因带果。很多做过的事情就算年月深远,也都是会付出代价的。” 第418章 第141章 合作 话至此处,两个人之间已经没有什么余地了。 从一开始,宁翘的心里对庄妃就是有戒备的,从没有对这位太著名的女子卸下过心防。哪怕庄妃一度示好,宁翘也没有走近过她。 后来庄妃果然翻脸无情。这个女人心底里最看重的是她自己。或许可能连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都是排在后面的,如果有一天需要出卖家族会得到她想要的,她可能也会毫不犹豫的这样做。 宁翘从未想过要和庄妃做朋友。但庄妃利用她甚至想要陷害她,道不同不相为谋,如此泾渭分明翻脸了也是无所谓的。 或许在最开始的时候,庄妃没有想过要动用这样的手段,她也会得到这一切的。在原本的轨迹上,她不是已经得到一切了么? 但现在有了一个宁翘。宁翘是个例外,她的出现改变了一切。庄妃这里也有了变动。 庄妃望着面前的宁翘,两个人相对坐着,有那么一会儿,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但都在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对方。 庄妃从来不觉得宁翘是个易于被人拿捏的女子。从一开始,她就展现了她的不服和反骨,不是么? 看着宁翘走到如今,想着苏麻喇说过的话,庄妃从来难起波澜的心此刻层层叠叠的都是不甘。 多尔衮那样的人,也会钟情这样的女子吗?这张脸和这个身段确实难得,可这一张嘴却叫人心中生恨。 庄妃即使不笑的时候,面上的神情也是温柔和淡的。那一双眼睛里也都是温软平和的模样。 这是她自十三岁进宫起锻炼出来的技能。是被皇后训练出来的。在皇太极身边的日子,她必须要学会这样的技能,才能带着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走的更远。 她的亲姑姑哪怕贵为皇后,不也是如此的吗? 庄妃以为人人都是如此的。偏偏她的亲姐姐让她看到了,在后宫之中肆意的活着,其实也是可以被人疼爱的。 海兰珠什么都不用做,不必压抑自己就获得了帝王的爱。和眼前的宁氏多么的相似。 可是,凭什么呢? 她即使心中愤怒生恨,多年的伪装与训练也让她还是如今这样一副和目生春的模样。 庄妃道:“先帝还在的时候,就时常带着贝勒阿哥们往科尔沁草原上去。那时候我们都还年幼,但相处的却都是很好的。如今想起来,这一份情意放在心里头,不知十四爷有没有同宁侧福晋提起过呢?” 庄妃十三岁就到了皇太极的身边。 后金与蒙古修好也没有太久的时间。早年的时候,蒙古各部还曾和女真旧部联合起来攻打努.尔.哈.赤的政权。 宁翘再听庄妃的这些话,心里只觉得好笑,拢共也就那么几年的光阴,早年的情意又能有几分? 多尔衮那会儿年纪小,努.尔.哈.赤还在的时候被捧的高高的,大概那时候所有的小姑娘都会觉得自己和十四爷是有几分青梅竹马的情意的。 再后来努.尔.哈.赤去世,多尔衮的心里装下了太多的东西,从小孩子成长为担负一切的少年青年,唯独这心里是放不下单纯的情爱的。那个时候满心仇恨的人,又怎么可能看得见这些少女的春意呢? 更何况,这些人要么就已经嫁人有了婚约,要么就是身份上不够到多尔衮身边的人。 宁翘那时候被庄妃说了几句就心里不痛快,回去跟多尔衮闹了一场。 这会儿时过境迁,自己静下心来想一想就知道,除了自己进府的那两年,多尔衮的时间轨迹里,没有哪一段是能够安放的下这么多的情爱柔肠的。 现如今忙着征战,身边又有一个自己,还能有谁能在他的心里占据这么多的位置呢? 宁翘笑得明艳:“原来娘娘这样念旧。只不知娘娘这些话,若是当着皇上的面说了,皇上心里又会作何感想呢?小时候见过的人,娘娘到现在还对我们郡王爷念念不忘。皇上会不会一怒之下,又请娘娘不要出永福宫了呢?” 话音还未落,庄妃的目光就渐渐沉了下去。 庄妃了解皇太极。 哪怕没有得到皇太极的情爱,但在皇太极身边这么多年,庄妃深知皇太极的性格,若是叫他知道自己对多尔衮有一丝一毫异样的心思,皇太极绝不仅仅只是禁足那么简单的。 庄妃不再想着用这个刺激宁翘了。 她是心中生恨不忿,但还没有失去理智。 多年的宫闱生活让她在闭眼之后再抬眸时,眼中的波澜又趋向平和。 “皇上毕竟是皇上,手握无上权力,若是闹得太过了,皇上未必没有壮士断腕之心。” 庄妃道,“大清如今,经不起这样的折腾和分歧。” 宁翘看向庄妃,眼含几分讽刺:“原来娘娘还会在意这些?” 庄妃忽而笑了:“宁侧福晋好像对我很有敌意和偏见。” 宁翘与她针锋相对:“娘娘似乎也从未对妾有过什么善意。” 她们在偏殿中这样说话,其实并不安全,随时都有被人撞见或者听见的可能。只要有人走进来或者从这里路过,都是能听见的。 但是好像庄妃早有打算,外面有宁翘和庄妃的人,从她们在这里说话开始,外头的人声似乎都没有了。 就好像是两个阵营的人各自派出了他们的代表在这里说话。 没有人会过来打扰。 第419章 而宁翘心里明白,庄妃的人一旦行动起来,她带来的也不会坐视不理的,现在她那几个丫头肯定也是在外头守着的。 在说过这样的两句话后,庄妃的心似乎也跟着一松。 她的目光再次落在宁翘那银灰含金的指甲上,这次不是一掠而过,而是久久的重重的看了好一会儿才抬眸。 抬眸之后,她的目光与宁翘的目光对在一处,庄妃没有躲开宁翘的目光,而宁翘目光中直白的审视庄妃也照单全收了。 似乎在这样的一眼后,有什么隐藏在暗流之中的汹涌已经流淌到了明面之上。 庄妃道:“我先前就与宁侧福晋说过的,十四爷的福晋,我的那位堂姊妹的身体并不是很好,如今,她是不是终于撑不住了?其实,也就是这三四年的光景了。” “十四爷还很年轻啊,也和当初的十五爷一样,嫡福晋若是没了,总不会为嫡福晋守着的。少则三月,多则半年,十四爷身边总是需要一个人居正处理府务的。我听说,如今是宁侧福晋做主府内事务了?” 宁翘道:“只是暂代。等福晋好起来,自然还是福晋来领头处置的。” 庄妃笑了:“她会好起来吗?” 宁翘道:“会好起来的。” 庄妃浅淡的笑了笑,似乎并不相信的样子,宁翘觉得没有与她解释的必要。 庄妃淡声道:“我本欲府上的佟佳侧福晋交好,但她人不及宁侧福晋聪明,这警惕性却比宁侧福晋还要强上许多。明明我的四公主五公主与大格格都极要好了,佟佳氏还对我的示好视而不见。比起她那样横冲直撞又不知真正内情的人,我倒是更愿意和你这样的人各取所需。” 宁翘想,佟佳氏倒不似早几年那样横冲直撞了。为了她的大格格和大阿哥,佟佳氏当真是低头了许多的。但佟佳氏当年还不是侧福晋的时候,被出身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的福晋和庶福晋们欺负过许多。 佟佳氏是真的对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一点好感都没有的。 她宁死不肯大格格嫁去科尔沁。自然也不会对庄妃的示好做出什么反应。 佟佳氏有许多事不知道,如今在府上也不常在多尔衮跟前侍候,庄妃想要的东西佟佳氏是给不了的,她被排除出去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宁翘又听庄妃继续道:“那些与我一样出身的庶福晋们又不得十四爷的喜欢,况且也不是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本支的,做福晋是不够格的,十四爷也不会叫她们做正室。我看来看去,还是你最为合适。十四爷喜欢你,你又是侧福晋,还生下了一儿一女,若是你们福晋没了,你便是最有可能做嫡福晋的人。” 宁翘听着这些话,看着庄妃的模样,心里想着,果然皇太极是不喜欢庄妃的。庄妃怎么就是不讨人喜欢的。 连她听着庄妃这些指指点点老气横秋的话都有些心生反感。 庄妃还不是皇后呢,就学会了皇后那样的姿态。跟着皇后身边这些年,她倒是把这些事都学了个十成十。宫里的事情她不能指指点点的,就开始指点起他们睿郡王府的事情了。 怎么,是觉得从和硕亲王降到了郡王,她这个嫔妃最末等的庄妃就可以颐指气使了吗? 宁翘道:“娘娘怎么不找个出身科尔沁的格格来做这个嫡福晋呢?妾想,这样不是更会让娘娘们高兴吗?” 庄妃垂目一笑:“我也知道了,今时不同往日。宁侧福晋何必说笑呢。如今十四爷还肯接纳科尔沁的格格做福晋吗?” “我的意思,是想保宁侧福晋做这个嫡福晋。我也能让其他的人不再同你抢夺嫡福晋的位置。哪怕是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的格格。” 宁翘想,这是局势逆转,再不同早年间了。 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不能也没法子以势压人了。她们拿捏不了多尔衮,这是来求合作的? 照这么说,皇太极就真的不打算再给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兜底撑腰了吗? 宁翘直截了当道:“娘娘想得到什么呢?” 庄妃道:“我的这些话原本是要说给十四爷听的。奈何宫闱深深,我也见不到他,纵然见到,身边的人太多,也是说不上话的。如今说与你听也是正好。你正可以转述给他。” “我自然还是为了九阿哥。将来若有一日,山岳崩裂,还希望睿郡王能记得九阿哥。睿郡王若想要走到高处来,只怕越发山崩地裂,可九阿哥到底是皇上的皇子,他年幼无知,需要有威望有军功的叔伯辅佐摄政。摄政王的名位不是一二年就能成的。总要个十年八年的。大清若能顺利入关,将来睿郡王的名字便是头一份的。这不比如今的纷争更值得么?” 摄政王。 宁翘在心里咂摸着这三个字。 庄妃以为,一个摄政王和一个摄政王妃就能打动她和多尔衮吗? 殊不知两个人相拥夜话的时候,早就把这个说过了。 宁翘目光平静:“娘娘谋算深,也谋划的极好。只是这算盘为的也不是我们。八年十年的摄政王做完了,九阿哥长大成人了,大婚亲政随即而来,摄政王是要归政的。不归政,那就是乱臣贼子。归政了,是不是下一步就要卸磨杀驴了?” 庄妃目色深幽,这个宁氏果然是不好糊弄的。 她淡声道:“做一辈子的贤王难道不好吗?礼亲王曾经不就是好好的辅佐皇上的?九阿哥若能与睿郡王一条心,何愁大业不兴?” 第420章 这是要把人往死里利用了。 宁翘不管什么山崩地裂的话,八旗女真旧部和蒙古闹得这么凶,大清又崩哪里了? 她的男人只为了公心公论,一手抓着大清,一手抓着自己的野心,难道真就不能两全其美了?还非得按照他们的规划路径才能成功? 说的这么冠冕堂皇,还不是为了她自己能做太后,九阿哥能做皇帝? 多尔衮兢兢业业戎马半生,最后又落得什么好下场了? 宁翘忍不住多想了些。 她一开始害怕,一心一意的想要好好的活下去,最开始的那两年,心里经常都是揣着害怕和担心的,就怕一不小心被人弄死了。 她要是柔柔弱弱的,那指定是活不到现在的。 就得是那牙尖嘴利的模样,才能叫人忌惮几分。可是她所有的担忧与恐惧,来源不都是这对母子吗? 庄妃和九阿哥,未来的皇太后与顺治皇帝福临,对多尔衮可没少下黑手的。 她天然就偏向了多尔衮。谁让她进了多尔衮的府邸做侍妾呢? 谁不想安然的过一辈子?她最大的恐惧不就是怕多尔衮死后她无依无靠也要跟着去死吗? 结果这个罪魁祸首还在这里大言不惭的说,给一个摄政王就是对多尔衮的恩赐了? 宁翘是真生气啊。 宁翘起身,目光骤然锋利:“娘娘这话太大了些。娘娘说的,是皇上不立太子的情形。可若是山岳崩裂之时,有旨意留下呢?这旨意不落在九阿哥头上,娘娘难道还要带着九阿哥抗旨不遵谋夺篡位吗?” 宸妃和十一阿哥的离世,几乎还是历历在目。 为此,宁翘是想了许多的。 那些轨迹并不是不能改变的,哪怕是不能改变,其中也会生出一些变故。 毕竟她就是这个最大的变数。 有她在,很多的人和很多的事都不一样了。很多人的选择也都改变了。和最初那个命定的轨道早就偏离了。 而有的人兜兜转转却又在偏离之后会回来。别的人和别的事宁翘一概不管。 她现在就在想,要是庄妃做不了太后呢?要是九阿哥做不了这个皇帝呢? 若他们母子是最后的胜者,多尔衮的命运就实在太难扭转了。 如果八旗女真旧部和蒙古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一定要有一方赢,那宁翘希望是八旗女真旧部赢。 走出去望见阳光的那一刻,宁翘忽而又想,不对。应该是多尔衮赢。 只有多尔衮赢了,才能一劳永逸。 偏殿里只剩下庄妃端坐。 等宁翘的身影望不见了,一直侍立在旁的苏麻喇才悄悄走上来。 “主子试了一回,该相信皇后娘娘的话了吧?” 苏麻喇轻声道,“不论是十四爷还是宁侧福晋,都不会轻易被主子说动的。咱们的九阿哥太小了,身边的人也还是太少了。十四爷的心从小就那么大,天上的雄鹰已经长成,又怎么会低头望见地上还不会奔跑的小马驹呢?” 庄妃垂眸道:“科尔沁的骑兵他们也看不上了吗?” 苏麻喇道:“科尔沁的骑兵又不是主子独有的。也不是护卫九阿哥的呀。就好像两黄旗是皇上独领的,皇子阿哥们又有谁能使唤呢?” 庄妃道:“姑母祖父还有哥哥他们,都是对九阿哥寄予厚望的。” “是。”苏麻喇轻声道,“可是如今宫里还会有一位德妃娘娘呢。若这一二年有孕,有福气又有了一位小阿哥。咱们的九阿哥就不是独一份儿了。” 苏麻喇怜惜的望着庄妃,“主子,从宸妃娘娘有了十一阿哥那会儿您就没有好好休息过。这样实在太劳心费神了。且不说将来如何,如今九阿哥还是皇后娘娘跟前的独一份。九阿哥的精神还得好好的休养,主子就别为了这些事费神了。那些事情尚未发生,眼下的事,皇后娘娘都会安排妥当的。” 庄妃轻声道:“姑姑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姑姑,她还是别人的大姐姐。纵然这些年都对我十分照顾,可姑姑终究不能狠心。我也就罢了,九阿哥的前程难道就这么毁了?我也不要旁人的安排。这辈子我被旁人安排的还不够么?” “我能自己安排妥当的。” 庄妃望着殿外的暑色,“豫亲王年轻冲动,佟佳氏也是侧福晋。咱们又不是非得找睿郡王府上的人。不是说当年先帝其实更属意豫亲王的么?” 第142章 是孕 宁翘从宫中回府,屋子里点了安神的熏香。 她素来是不怎么爱用熏香的,自从前那些事情后,对于这些衣食穿用方面的事情就越发的小心了。 只是这些时日烦扰的事情太多,多尔衮又不在身边,她有时候夜里安睡的不好,乌喇嬷嬷瞧在眼里就怕她耽误了身体,所以亲自调用些旧年的安神方子给宁翘用。 这方子是一点都不伤身体的,宁翘用了没有什么不好的感觉,叫府医看了也没什么后遗症,宁翘这些时觉得劳神,有时候回了屋里静下来都会用一点。 不过若是四阿哥和二格格来了,她是不会当着孩子的面用的。 方才回来就陪着四阿哥和二格格玩了一会儿,两个小朋友黏人得很,知道阿玛不在家里出门了,额娘去了宫里一日才回来,他们就很是想念宁翘,回来赖在宁翘身上好一会儿才肯下去。 第421章 哄睡了两个小朋友,宁翘又见了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知道府里一切安好,都没有出什么太大的事情,正院那边只顾着养病,倒也没有闹什么。 就是一点小动静,也不至于太过于费心思。 又歇了一会儿,乌喇嬷嬷就来劝了:“这都夜深了,主子洗漱歇了吧?这么着熬着肯定是不成的。主子爷走的时候一再叮嘱过,不许主子熬的这么晚的。” 宁翘也不是非要熬着不睡觉不休息的。 实在是叫庄妃那些话给恶心了。 回来抱着四阿哥和二格格好一会儿,又和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说过了的话,这心里面才缓过来一些。 多尔衮的书信回来了,与她说外头爷们的事情不必她太过费心,他都会处理好的。宁翘当然相信多尔衮的能力,知道便是再大的危机,他也是肯定能处置好的。 但是宫里的这些事,还有八旗女真旧部的福晋夫人们,很明显是盯上她了的。 福晋如今倒是知道躲着,佟佳氏也是不往前头去,就只有宁翘领着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顶在前头。 她不怕这些事,但就怕多尔衮在外,他们两个人缺乏沟通以至于没有和多尔衮的动作配合好。 宁翘想了一会儿,还是决定给多尔衮写一封书信去,将今日的情形还有庄妃的那些话告知他。 亲自将信封了口,然后叫人送出去,宁翘拿起多尔衮之前的书信又看了一会儿。 看着多尔衮的字迹,他如今与她来往书信,也不知是不是要考验她还是不愿意让人瞧见了,还是用女真小字写来的。 瞧了一会儿他的字迹,宁翘的心慢慢温柔下来。 府里的几个孩子都还没有取名字。不取名字也是怕有了名字之后就给定下来了,反而让孩子不能平平安安的长大,因此就一直这么按照排行来叫。 大阿哥和大格格都长大了,其实也是可以到了有名字的时候了。但多尔衮和佟佳氏那里都没有动静,宁翘也不想干涉这个。 可是她的四阿哥和二格格却不想为此耽误了。 这两个孩子如今大一点,总会缠着她问名字的事情,先前知道了豫亲王府的哥哥姐姐们都有名字,两个小孩子羡慕的不行,宁翘在书信里给多尔衮说了一嘴,这回的书信里头,多尔衮就认认真真给两个小孩子取了名字。 四阿哥取名叫丰生果。二格格取名叫舒宜。 都是满文里头一等一的好名字。宁翘听着也是很喜欢的。 那会儿第一时间跟两个孩子说了,四阿哥和二格格也十分喜欢他们的名字,跟着奶娘和宁翘学了半日,甚至都能抓着毛笔把自个儿的名字画出来了。 只不过年纪还小,写不上什么字,抓握能力有限,画是画出来了,却弄得自己一手一脸的黑墨。 宁翘其实不爱吃酸的,这会儿抓着信的手一紧,忽而抬眸望着乌喇嬷嬷:“突然有点想吃酸枣糕了。” 宁翘是真极少有这样的要求,近些时日睡眠不好,加上天气热也有些苦夏,吃倒是能吃下些东西,就是所用的都不多。 为这个倒是叫前院膳房的郭喜心里发愁,变着花样儿给宁翘弄吃的,但是宁翘吃下去的也不多,便是连她不喜欢的品类郭喜也每日都预备了一些。 还真是巧了,今夜正好就有酸枣糕。 烟清将酸枣糕取来,膳房当然不会只预备这一样,还有些新鲜的茶点。 宁翘还是很喜欢酥酪的,也跟着吃了一些,与乌喇嬷嬷对这个酸枣糕赞不绝口,还叫乌喇嬷嬷赏郭喜,说这东西做的地道可口特别好吃。 郭喜那边接了赏赐,心里倒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总算是有东西能入宁侧福晋的眼了,便是身边的小太监跟着纳罕,宁侧福晋不是不爱吃酸的么。怎么今日倒这样爱了? 郭喜心里却想,就是平日里不爱的偶尔一次吃着了喜欢才有这赏赐呢,要不然还能赶上这一回?郭喜拍了拍小太监的脑袋,还得多跟着学呢。 宁翘吃了酸枣糕,又想明儿吃枣仁糕,还想要做的酸甜可口些的,却不要太甜了,要稍微酸一点的。 “比今儿的这个还要酸一点。”宁翘认真道。 也不知是不是酸的吃多了,洗漱过后有点不大舒服,宁翘干呕了几下,自个儿还没反应过来呢,却是乌喇嬷嬷忍不住凝望着宁翘了。 宁翘喝了烟雨送来的热水,再一抬头就跟乌喇嬷嬷深深的目光对上了:“嬷嬷?” 怎么这样看着她? 乌喇嬷嬷目光微闪:“主子,这也有些日子没有请府医过来瞧瞧了,要不,奴才悄悄去请府医过来给主子切个平安脉?” 宁翘眨眨眼,自己想了一会儿。好像确实是的。 这一向忙起来,原本她是一个月一次的平安脉,后来因为太过忙碌,自多尔衮走后竟没有再叫府医过来给她切脉。这一算也有两三个月了。 可是都这个时候了,请什么脉呢? 宁翘道:“明日空下来再叫府医过来吧。” 见自家主子还没有反应过来,乌喇嬷嬷悄声委婉道:“主子如今食用的总是比之前少些,但看主子气色尚好,因事务繁忙才没有唤府医前来伺候。可这会儿连所食用之物的品类都改换了,这口味都变了,奴才觉着,还是叫府医来瞧瞧得好。往后主子要忙起来,总得知道自己的情形才成。” 第422章 这么一说,连身边的烟雨烟霞都望过来,目光微微闪动,似有兴奋之意。 宁翘与她们对视片刻,心有所动,一下子就想到了乌喇嬷嬷未尽之语是什么意思。 她这两个多月也是忙昏了头,每日里带着乌喇嬷嬷与几个丫头都是忙事情,一时间都忘了别的,现在也是乌喇嬷嬷提醒了才想起来,她的月事也是推迟许久没有来了。 先前以为是忙碌,现下看来很有可能不是的。 宁翘不由得想起多尔衮临走的那一日,那天夜里他有多凶呢,恨不得一夜未眠,她也是陪着他由着他,心中似有所感,会不会就是那一晚…… 宁翘道:“去吧。将府医悄悄的请来。不要惊动了旁人。” 她也想自己是不是突然因为什么改换了口味,总是要确定一下以求心安的。这样猜测也不是正经。 若不是,那就大家都放下一颗心。若是,自然往后就要好好保养自身了。 府里有专门服侍宁翘的府医,烟霞将人悄悄的请过来,自然是不会惊动任何人的。 结果一切脉,果然就是的。 “侧福晋已有两个多月的身孕。胎相稳固,侧福晋的身体也尚康健,但是往后还需认真休养,不可过于劳神了。” 宁翘垂眸片刻,眉梢眼角一片温润,旁边的丫头们都喜上眉梢了。 这可真是个大喜事了。 多尔衮专宠宁翘,这府里自然是怨声载道的。 但多尔衮强势,连宫中也不能强行令他如何,府里这些人又能如何呢? 也不过是背地里说些闲话。说多尔衮这样专宠宁翘,宁翘却在生了四阿哥二格格之后再无所出,这两三年都不曾有孕,饶是宁翘身体康健,也被人编排着说她是个不易受孕的体质,更有甚者,说全是因为生子秘方的缘故,靠她自己是一概生不出的。 宸妃与十一阿哥事出后,这生子秘方在众人眼中也如洪水猛兽一般,没有人再想着拥有这个东西了,生怕生出来的孩子会和十一阿哥一样天生有问题,也怕自己最终落得个宸妃那样的下场。 宁翘这里自然是将生子秘方顺势尘封起来。这东西不见天日是个好事,可外头的人也说了,她要是再度有孕,说不准也会步宸妃与十一阿哥的后尘。 反正她是太得宠,挡了多少人到多尔衮跟前的路,那些说她的话,着实是要多难听有多难听了。 宁翘也知道自己这段时日确实是有些劳累了,听了府医的话,打定主意往后好好养着,但也吩咐府医,不许将她有孕的事情说出去,叫瞒着。 若来诊脉,还是平安脉,在显怀或者说是迫不得已公布之前,不能叫人知道她有了身孕。 府医自然是连连称是。 这是多尔衮的人,宁翘尽可以放心。 赏了人,就叫还是将府医悄悄的送回去了。 宁翘等人走了,才将手抚上她的小腹,这会儿月份还浅,是真的看不出什么来。要不是口味有变,便是月事再推迟恐怕也想不到这上头来。 这么说,这孩子就确定是多尔衮走的时候怀上的。 这人都出门了,偏生留下这么一个小宝贝放在她肚子里好好待着。这叫人心里怎么能不想着他呢? 过几日再给多尔衮写信的时候,再把这事儿写在书信中,也好叫他在前头高兴高兴。 如今,可又是要当阿玛的人了,骁勇善战冲锋陷阵的时候,宁翘只盼着他想着家里的孩子们还有她,记得他自己的承诺,要好好的保重自己,少受些伤回来。 当然最好还是不要受伤了。 别人都可以瞒着不说,唯有多尔衮,这样的事情,宁翘不愿意瞒着他,她腹中怀着的可是他的孩子,怎么能让他在前头一无所知呢? 什么瞒着是为了他好,宁翘不信这个。 想定了,又嘱咐跟前的几个人:“如今有孕月份还浅,只你们几个人知道,就不要往外头说了,门户看的牢固些。吃食上还是照着我的口味来吧,这个也不必藏着,就只管说口味变了天气太热些,旁人也不会多想的。其余的事情上也不必太过委屈。” 如今她的这个身份也好,旁人不敢过多的探问什么,只要她身边的人稳得住,就什么事情都不会有。 现在府里外头看似平静,但多少暗潮汹涌,宁翘还是要很当心的。 反正外头都说她生不了,那就生不了吧。否则叫人知道她有了身孕,还不知道多少人蠢蠢欲动的要对邀月堂下手了。 黑手太多应接不暇,只怕到时候还要连累舒宜和丰生果。 乌喇嬷嬷也觉得这样是最妥当的。 乌喇嬷嬷和几个丫头都不觉事情繁多,反而干劲十足,生出了无限的力量,摩拳擦掌的要把这一段的差事办好。 乌喇嬷嬷道:“后儿豫亲王府的佟佳侧福晋过生辰。那主子要不要去呢?那日豫亲王府必定人多,不若主子不去了?” 宁翘摇了摇头,道:“既要瞒着,自然是不能不出门的。我与佟佳姐姐素来交好,那日咱们府上福晋不去,两个侧福晋是一定要去的。外头原本就诸多猜测,这时候我再不去,岂不是叫人猜测主子爷与十五爷的关系么?” 本来外头就分了两个阵营。八旗女真旧部里头,指望着多铎上位的人更是不少。 多铎和多尔衮之间是如何相谈的宁翘不管,但她若是不去豫亲王府,就做实了兄弟不和的传言。宁翘可不愿意做那个吧兄弟不和的传言送出去的把柄。 第423章 况且她和佟佳氏之间也没有不好的。 于情于理,她都是该去的。 方才府医也说了,她就是有些劳累,别的一切都好,只需要好好的休息不再劳神就可。 乌喇嬷嬷见宁翘要去,也知此事不能阻拦,便说要多带几个人在身边,这个宁翘倒是答应了。 多铎还是和硕亲王,这回出征也是颇得皇太极重用的。 比起多尔衮,显然兄弟三个里头出风头的便是多铎这个豫亲王了。 佟佳氏的生辰来的人很多,十分的热闹。宁翘瞧着这许多的人,心里却想着,这些人也不知心内几分真心,面上瞧着都是热热闹闹的笑脸,可是心里呢? 不就是想着要怎么亲近佟佳氏,怎么撺掇着多铎出来做那个所谓的天选之人么? 多铎和多尔衮兄弟两个,只要出来一个,那这些人心里便要乐开了花了。 宁翘清楚知道这里头的弯弯绕绕,多尔衮自然也明白,他们府上的人纵然不明白,也有多尔衮在前头压着。 可豫亲王府呢?宁翘不知道这里的人能不能懂。 那些人给出来的诱.惑太大了,多铎又年轻,就怕他抵不住诱.惑。现下多尔衮就在多铎的身边,兄弟俩之间或许有个照应。 可豫亲王府呢?宁翘不知道府里的女眷们能不能守得住。 多铎的这位嫡福晋博尔济吉特氏还是比不上他们府上的嫡福晋的。豫亲王福晋的性子也与他们府上的嫡福晋大不相同。 听说这些时日,豫亲王府上的嫡福晋没少见人。这位嫡福晋其实和衍庆宫德妃的出身是差不多的,也是皇后的妹妹。如此一来这身份上,自然比他们府上的嫡福晋有底气。 而且豫亲王府上的两位侧福晋听说也是天天有人邀请着出门去看戏消夏的。更别说府上的阿哥格格们,那年纪大些的,也是被人邀到各府上去玩耍。 孩子们当然是不能做什么的。但借着孩子们一块儿玩耍拉近关系,再登门拜访,或者是借着孩子的口打听消息,这都是常有的事。 宁翘想起刚进府的那会儿,多尔衮还找了佟佳氏来护着她。 她和佟佳氏脾气投缘,两个人一直亲近到了如今。那会儿她还在想着要好好的活下去,挣扎着在这个时代活下去。 多尔衮若能平安,她就能平安。 而多铎死在了多尔衮之前,亲兄弟的死对多尔衮的打击极大。 那会儿宁翘就在想了,若有可能,她想要自己过得好,也想要佟佳氏能过得好。兄弟两个若是都能好好的,不叫人算计了去,将来这三个府上的女眷们,好歹不必受那流落杀人死后获罪的结局。 那样的话,这三个府上的孩子们会流落何处,戴罪之身,岂非多少年都不能翻身么? 那就太过残酷了。 宁翘总是冷静理智从容淡定的,反骨一身,从来都是为了她自己能活下去。 唯独在多尔衮身上动了情意,有了例外。人心又不是石头做的,总有亲疏内外之分,受了恩惠,也不该从头就忘记。 若佟佳氏果真走错了,或者这府上有别的人走错了,她难道还能坐视不理,见死不救吗? 这兄弟三个,当真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这么多人的性命牵系在一起,若有可能,宁翘总是要试一试的。 第143章 决断 豫亲王府中风光与睿郡王府自然是大不相同的。 当初修建这王府,多尔衮的府邸是直接按照和硕亲王的规格来建的。多铎的府邸则是按照郡王修建的,后来得封亲王后又扩建了。 两府上亲厚,这些年宁翘也来过多回了。 去佟佳氏的院子这条路纵然是夜里,宁翘也觉得自己闭着眼睛都能知道走到何处了。 佟佳氏的两个阿哥年岁大了,也都搬到前院去住着了。 多铎府上孩子多,前头阿哥们在一处打打闹闹说说笑笑的,那可真是比他们府上热闹许多了。 佟佳氏的阿哥居长,珠兰和多尼两个也生的稳重多谋,倒是这府上的孩子虽然不同母却没有闹出什么太出格的事情来。 宁翘白日里跟着热闹的人群在一起,总是没什么机会单独跟佟佳氏说话的。 她还想着等到了晚上客散了再去找佟佳氏说说话。 没想到两个人倒是想到一起去了。 她还没开口呢,等客才散了,佟佳氏就邀她过去,到她的院子里去说话。 宁翘欣然前往。 佟佳氏今日生辰,白日里叫众人围着敬着,总有躲不过去的时候,便饮了许多酒。 宁翘来的时候,佟佳氏正靠在榻上吃醒酒药汤。 她已经沐浴过了,又换了一身衣裳,屋里也有着淡淡的熏香,已经将酒气掩盖的差不多了,宁翘若不是细闻,也是察觉不出来的。 佟佳氏见了宁翘,抬手就止住了宁翘要见礼的模样,直接把人搀过来坐下,嗔怪道:“妹妹见外了不是?咱们姐妹什么时候私底下也这么客气了?” 宁翘一笑:“我就是故意的。看看姐姐肯不肯叫我行礼呢。” 佟佳氏伸手,微凉的指尖点在了宁翘的鼻尖上:“你这个小古灵精怪的丫头,还来试探我了?” “今儿我的生辰,你也不说饮一杯陪我,还趁着人多躲过去了,如今叫你来私下说说体己话,还要气我呢。” 第424章 宁翘只管笑,却又往佟佳氏跟前凑近了些,笑道:“近些时日太热了,身上有些上火,昨儿才叫府医来瞧过,说是不宜饮酒的。我送了姐姐极好的生辰礼,姐姐就别挑我的这个了。” 宁翘有孕自然是不能饮酒的。 这事打定了主意不往外说,自然佟佳氏这里也不会透露了。 便是将来知道了,佟佳氏也会包容她的。 当然了,如果果真为了这些事不好了,包不包容的,也就说不上了。 佟佳氏不疑有他,垂眸笑道:“尽会说嘴。你哪一年的生辰礼送的不好了?都是知道我喜欢什么,尽往好的送。你不饮酒也是好的。我这都撑不住,若不是提早备好了药,又悄悄倒掉一些,怕是这会儿都没法子清醒着与你说话了。” 佟佳氏饮了药汤,倒是觉得这会儿舒坦多了。 她思量道:“你的生辰还在年底,要晚上几个月。不过正是在腊月里头,也不知道那会儿是个什么光景,若是这些事情还没完的话,怕是你那会儿也要被她们围追堵截的叫你喝酒了。” 宁翘想,要是到了腊月,怕是都要到孕后期了。那会儿都要显怀了,挺着个大肚子怕是没有人敢逼着她喝酒的。 这个话现在也没有说。 宁翘道:“姐姐说的这些事情,指的是?” 佟佳氏和宁翘这会儿在内室说话,身边伺候的都是贴身的丫头,说起话来也不必那么顾忌。 佟佳氏便道:“你这丫头聪明的不得了,怎么这会儿反倒是在我跟前装傻了?怎么,又是想要试探我啊?” 宁翘忙说没有。 还要再解释什么,佟佳氏笑着将她的手轻轻拍了拍:“庄妃也找过我了。” 宁翘望向佟佳氏,佟佳氏笑道:“眼下这些事,你如今不可能不知道。如今你们府上的事都是你做主的。十四伯的这个亲王爵位,要不了一二年也是能回来的。” “外头闹得沸沸扬扬的,不就是想要兄弟两个相争,指望着不论哪一个上去,都能为女真旧部谋取利益么。” 佟佳氏的话说的很直白。 她是正黄旗的出身,原该是偏向皇上的。皇上自将两黄旗,佟佳氏不是多铎的奴才,是该对皇上称奴才的。 可这八旗里头的关系错综复杂。她既跟了多铎,这一颗心早就在豫亲王身上了。况且这两黄旗里头,也不是人人都效忠皇上的。 总有人为着各种各样的原因和出身偏向别人的。 宁翘见佟佳氏这般直白,便也直接道:“不只是想挑拨的兄弟相争,也是想要颠覆大清。若果真叫他们得逞了,咱们这些人就都成了千古罪人了。” 佟佳氏讶异的看了宁翘一眼,然后便笑了。 佟佳氏道:“妹妹果然还是这个性子。这语气和性子,怕是最对十四伯的脾性了。” “庄妃与我说,妹妹不赞同她,与她形同翻脸。她倒是不避讳,把这事还说与我听了。想来是心中也想挑拨。只是那好处细想起来颇为不定。也是太不值得了些,难不成好处都叫她占去了么。” 宁翘问道:“那姐姐可应她了?” “她摆明了不安好心。我怎会应她呢?” 佟佳氏笑道,“她的那点子心思,如今也是藏不住了。我知道如今咱们两府上还是得亲厚些,得互通有无。我们这府上倒是比妹妹府上更复杂些。但奈何我们王爷能做主,福晋也拗不过他的。” “我知道妹妹向来行事有超乎年纪的成熟从容,这样的事情,爷们在外头保持一致,咱们府里的女眷也该是互相知晓的,不能起了误会生了嫌隙。” 宁翘闻言心上骤然一松,道:“原来姐姐是这样想的。我今儿本来也是要找姐姐说话的。若是姐姐不请我来,我便要自己来找姐姐了。” 佟佳氏笑道:“我与妹妹相.交数年,自然是心有灵犀默契十足的。” 宁翘对庄妃是一直有防备的。 她与佟佳氏交好,许多事情佟佳氏也是知情的。此番拒了庄妃,庄妃那里如何轻举妄动,她们这里都是有防备的。 何况多尔衮多铎两兄弟也不是没有实权的王爷,自然对这些事情都是有部署的。佟佳氏也给多铎去了书信,这里与宁翘要说的,也不单单只有这一件事。 佟佳氏道:“我们王爷同十四伯在前头,也躲不过这些话。有些人的心思都写在明面上了。瞧着王爷与十四伯没什么表示,在前线也要兴风作浪。我们王爷叫挑拨的心火不爽,就跑去扰了十四爷一回。” 多铎比多尔衮年纪小一点。 当年在努.尔.哈.赤跟前,他也比多尔衮受宠许多。努.尔.哈.赤属意幼子更多一些是肯定的。 多铎那时候年纪虽然很小,但也耐不住天天跟着贝勒们一起议事,他小小年纪肯定就懂了许多事情的。 只是没有实力和权势,但是在还稚嫩的年纪,该明白的事情还是明白一些的。 后来发生的许多事,多尔衮都没有能力改变,那比多尔衮年纪还小的多铎就更没有办法改变了。 但是因为多铎年纪小些,更加的沉不住气,所以多铎心中的恨意要比多尔衮外放许多。 他甚至和阿济格真的做出了报复皇太极的行为,但因为力量悬殊过大被狠狠地镇压下去,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多铎认识到了,他们兄弟三人已经成为臣属的身份,轻易是没有办法反抗皇太极的。 第425章 所以后来,多铎才愿意因自保屈就皇太极。 但他的心火可比多尔衮烧得旺多了。 这回的挑拨撺掇,多尔衮看的清清楚楚的,知道他们兄弟三个绝不能成为被人摆布拨弄的棋子,偏偏多铎脑子一热,和阿济格一合计就觉得时机到了。 还在前线的时候就秘密跑到多尔衮那里劝说多尔衮更进一步,就趁着在外头皇太极身体不好的时候跟他们干了。 劝进的理由都是八旗女真旧部给想好的,就用这些来逼皇太极退位,然后将他们兄弟三个失去的一切拿回来。 多铎和阿济格越说越激动,甚至跪求多尔衮直接就干。 多尔衮看他们热血上头,直接把两个人狠狠骂了一顿。 佟佳氏说到后来,唇角微微勾起,眼睛里的笑意却很淡:“这事儿,还是我们王爷气不过在书信里写回来的。” “十二伯嫌丢人一个字都没写回来,他们府上也不知道这些事情。只我们王爷心中不忿,也是给我写的密信,别人是一概不知的。王爷叫十四伯骂了一顿已经醒悟了,也不拉着十二伯劝进了。但心里只是要埋怨几句,却也知道十四伯都是为着大局考虑的。” “我与妹妹说这些,是想同妹妹说,有十四伯在,外头万事都是不必担心的,妹妹只管好好的保重身体,纵然有人糊涂,十四伯是不会糊涂的。也是好叫妹妹知道,咱们三府上休戚与共,哪怕福晋跟咱们不是一样的出身,最终她们也应该跟咱们一条心的,若不是一条心的,将来也终归走不到一条道上去。这事儿爷们都有处置,妹妹要宽心。” 宁翘听的吃惊不已,万没有想到多铎和阿济格居然这么冲动。 但稍稍一想也能理解多铎和阿济格的行为。 只是佟佳氏这般叙述,宁翘也能想见他们在外头的刀光剑影,必然不会比在盛京时少。 他们在前线作战,是为了入关之事,可总有些人,是不会放过这动摇帝位和人心的好时候的。 她们这里已经如此了。而多尔衮所在的地方,那才是真正的战场,双重意义上的战场。 - 诸总兵败逃,主帅被围困在松山上。 这一战若是胜了,那松山城就会破,锦州更支撑不了太久的。 只是说起来容易,但若是要有这样的结果,怕又是两三个月的时光。 两三个月的时光不长,对于多尔衮来说,这几乎就是囊中取物般容易。 只是看了家信,想起小丫头在信中所写她有了身孕的话,多尔衮的眉峰越发凝了几分。 皇上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了,动不动便会流鼻血。如今呕血也是时有的事情,身上的旧伤也十分的严重。 似乎宸妃一去,皇上的身体状况也是极度的下降。 面上皇上逞强,从来不肯真正面对自己的身体,都是振奋的模样,但是实际上,那就是强弩之末的日薄西山,是最后的回光返照。 多尔衮本不愿意这样想的,但每日瞧着皇上瘦骨嶙峋失魂落魄的模样,他只能这样想。 如今这样动荡的局势,总是不好的。不利于拿下松锦,更不利于大清的统治,他们那些人闹得有些太过了。 多尔衮甚至在想,哪怕他做了皇帝,也容不得这样自作主张的臣子,更容不得私心过重的身边人。 阿济格与多铎本该与他互为臂膀,而不是被那些人撺掇着来劝他,他们兄弟三个是不能犯错的。 多尔衮当然是有私心的,可这个时候,不论是私心还是公心,都在告诉他,时机已经成熟了,也到了千钧一发不能拖延的时候。 他也需要震慑一些人。需要告诉他们,不论是睿郡王还是睿亲王,都不是可以任人拿捏的。 小丫头说她已有孕两三个月了,算算日子,那正是来年三月生产,那个时候,他必要拿下松锦,他得回去陪在小丫头身边。 叫她一个人生孩子,他总是不放心的。 不过这一回,这丫头倒是乖得很,也聪明些了,知道保护自己,也没什么不长眼的人撞在她手里,不会叫她被迫又公开自己有了身孕。 能藏着些自然是好的。到了这会儿,多尔衮觉得把这丫头抬举起来是真真的好,如若不然,他在这里怕是总也不能安心的,就怕有人欺负她。 这里正想着,那头周得胜悄悄进了军帐,来多尔衮跟前。 “主子,太医已经离开皇上的军帐了。皇上服了药。还未歇着。” 多尔衮问道:“谁在陪着?” 周得胜道:“是岳讬贝勒。” 多尔衮淡淡道:“他早该封郡王的,甚至亲王也使得。一直压着他,不过是怕礼亲王一系做大不好收拾。皇上一向看中他忠耿,这直介的性子叫他忠于大清倒也是不错的,政务能力也好。一心不二用,比他弟弟和侄子钻营的倒是好。” 上回与岳讬隐晦提及几句,岳讬就知道他的意思了。 可见礼亲王的子孙里头还是有明白人的。若是叫硕讬和阿达礼这样的闹腾,只怕那个亲王爵位早晚也要叫他们闹没了。这一系的荣光不再,只怕还要沦为阶下囚的。 今日岳讬去了皇太极跟前陪侍,多尔衮这里也早就下定决心了。 不狠狠的打击他们一回,将来女真旧部的人又怎么肯听话呢? 这么桀骜不驯的臣属,多尔衮是不要的。用了也是不放心的。 第426章 多尔衮将家信妥善收好,起身道:“走吧。去皇帐看看皇上。” 硕讬阿达礼等人四处活动,企图劝进睿郡王豫亲王等人,睿郡王不甘其扰,亲自到皇上跟前揭发,岳讬贝勒大义灭亲,要亲斩弟弟和侄子与皇帐前。 这几月以来的流言蜚语,对皇太极的中伤全部都是出自他们之手。 而更远的事情,包括宸妃与十一阿哥的事情,则是李佳氏等人一手策划的。 多尔衮是下了决心了,不能再任由人抓着这个事情拿捏他,拿捏宁翘。这事沾上一分一毫,将来都是会把他和宁翘拖入万劫不复之地。 最好的办法就是割席,不沾惹,并且主动揭发。 这是壮士断腕,但这也是将一切的祸患切除的办法。 这世上之事,总是有得有失的。多尔衮失去了这些人的支持,可真正意义上,他所经营的势力并没有受到太大的损伤和震动。 去除掉的,本来就是不服管教的毒瘤。 而这一次,哪怕是处理掉了这些人,也未必就是蒙古或者是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占据了上风。 多尔衮想,慢慢来吧。一样一样的来,谁也是逃不过的。 岳讬因大义灭亲得到皇太极的赞赏,此事交由岳讬处置,岳讬被皇太极册封为成亲王。 代善一脉,就这么瞧着或者没有因为这些损伤而动摇其根本。 但有一些传言,在那个时候传出来的话,忽而就慢慢划过多尔衮的脑海中。 当初所言,孝烈皇后是自愿赴死,而其中的见证者便有礼亲王代善。 多尔衮想,若是代善一脉都叫皇太极给拿捏了,这些传言就会变成真的,而不仅仅只是传言了。 他的这位四哥,洗清了这些传言,又怎么可能会不洗清那些得位不正的传言呢? 可是,要做这么多的事情都是需要时间的。 他的这位四哥,还能有这么多的时间吗? 多尔衮在想皇太极,皇太极也歪在榻上静静的打量着他的十四弟。 转瞬这么多年了,他如今到了这个境地,而他的十四弟却风华正茂正是大展宏图的时候。 皇太极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力不从心,却又无时无刻不感受到自己的力不从心。 他还有那么多的事情没有做,却一眼难以望到以后。唯有眼前一件事,拿下松锦,才是最要紧的事情。 清除掉这些蛊惑人心的罪人,上下一心,才能最终赢得这场战役的胜利。 皇太极深谙此理,所以他的动作是很迅速的,处置也很快就下来的。硕讬的能力很好,一切都处置的很妥当。 京中有济尔哈朗善后,军中有岳讬和多尔衮在,不会大乱。 但到了此时此刻,想着那些触目惊心的多年的谋划,皇太极几乎是宸妃八阿哥和十一阿哥的三条性命才看到了两方相争的惨痛代价。 如此相争下去,恐怕再有大好的河山,也要被人给作弄掉了。 硕讬死前的话虽是狂言悖逆,却好似也说对了。 他堂堂大清皇帝,能用蒙古骑兵,能将蒙古的王爷们放在他们的属地上,不许他们干涉大清的内政,可怎么就让几个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的妇人拨弄呢? 想起曾经站在松山前望向关内。 那遥遥一眼至今令皇太极难忘。 在盛京城中还不觉得,如今在这大帐之中想起来,皇太极心中热血难灭。 若他没有机会,将来子侄辈总能入关的。大清与蒙古联姻修好,是重蒙古,但亦不能抑汉。 入关之后,那大片的土地山河亦是大清的臣土子民。 难道将来皇帝的后宫之中只有蒙古嫔妃吗?治理那大片的土地和子民才是要紧的差事,蒙古嫔妃到了那个时候都是微不足道的。 大清不与蒙古联袂治天下。这是助力,不是桎梏。 他不该给儿孙留下这样的祸患。 何况宸妃与八阿哥十一阿哥的死,已令皇太极心灰意冷了。 如若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上位,至少在三十年之内,八旗女真旧部是没法子出头了。两方争斗,皇帝为难,还如何治理这天下? 那些早在他执政的时候就初具规模的矛盾与冲突,岂不是将来要令大清负担重重了? 皇太极静静望向多尔衮。 他忌惮十四弟,可如今放眼望去,满朝文武,诸王贝勒,竟只有这位睿郡王一人可以托付。 动荡不安的局势底下,济尔哈朗怕是不成的。他只能守成,不能做开创的人。 “十四弟,朕心中有一疑问。从前不欲确认,如今朕要确凿的证据。” 皇太极道,“你要替朕去调查清楚,拿到确凿的证据给朕。对谁都不要说起,你能做到吗?” 多尔衮道:“臣弟能做到。” 皇太极道:“你不问一问是什么事情吗?” 多尔衮道:“能让皇上交给臣弟秘密调查的,必是大事。既然都已经交给臣弟了,必是皇上认定臣弟能做到而旁人做不到的。既是如此,也不必犹疑不定。” 皇太极定定望着多尔衮:“好。你去查。查到了结果,朕另有旨意给你。” 皇太极心中疑问又何止一个。奈何留给他的时间恐怕不多了。 他看了看自己有些泛灰的指甲,他要做的决定也太多了,可帝动一分,怕是这个时候都不妥当的。还是要先查一查。 第427章 这一点时间应该还是有的。 他不可抑制的咳了两声,看着多尔衮的眸中有猩红之色:“你要快。尽快查清楚。” 多尔衮肃然点头。那一掠而过的目光没有叫皇太极注意到,可榻上帝王那颜色有些灰败的指甲却叫多尔衮心中惊了片刻。 第144章 表白 崇德七年二月,松山城破,主帅等被俘。三月,锦州以降。 之后势如破竹,逼的明军不得不派人来议和。 议和么。都到了这个时候了,又怎么可能再去议和呢?前头虚与委蛇,但实际上,大清自是要修整一番继续攻明的。 硕讬阿达礼等人的事情传回盛京时,果然那些蠢蠢欲动撺掇的人就消停了。 爷们没有被放过,那些福晋夫人们自然也有相应的惩罚。 成亲王岳讬大义灭亲,这件差事办的极其的妥当,所有相关人等证据确凿,宁翘瞧过一点,心里想着,果然还是亲儿子最懂自己的额娘。 李佳氏等人的谋划,到了此处也算是告一段落了。只是前后牵连两任福晋的儿孙,还是不得不感叹一句权势最动人心。 这事几个月后就妥当了,倒是福晋养了几个月的身体好了些就出来了,她要继续掌家,佟佳氏没拦着,宁翘更是顺势退下来了。 她还怀着身孕,总是不宜这么劳累的。虽然福晋这时候出来真的有点抢夺胜利果实图清闲的意思,但宁翘倒是无所谓这些。福晋毕竟还是这府上的福晋,只要她不触及自己的什么,宁翘无意与她争什么的。 且往后越来越显怀了,宁翘自然是安安心心的留在邀月堂里养胎了。 到了六七个月的时候,再宽大的衣裳也瞒不住了,哪怕是冬天的衣裳也遮不住,又恰恰是正月里的时候,宁翘不想挺着肚子进宫去看皇后庄妃等人的嘴脸,在同多尔衮书信商议过后,就公布了她的身孕。 横竖这会儿都七个月了,也是瞒不住的。 还记得那会儿福晋还有佟佳氏错愕的神情,宁翘现在想起来,莫名还有些得意,她是藏的好,在她们跟前晃来晃去几个月,竟都没有发现。 这样才好呢。宁翘巴不得不叫人注意到这个孩子。 只不过公布有孕后,宫里来了人赏赐,各府上也都有人送贺礼。 宁翘这回有孕也不是不能见人的,害喜的症状也还是有的,不算辛苦,却也没有那么的舒坦。 别人都可以不见,只是豫亲王府的佟佳氏却是不能的。佟佳氏倒是没有怪她,只不过她腊月生辰那日,佟佳氏和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两个人一块儿陪她过了生辰,还有孩子们在身边叽叽喳喳的,倒是这几年最最热闹的一个生辰了。 快要临产的这个月,宁翘就不来乐道堂了。只叫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过来盯着。 眼看着快要到生辰的日子了,宁翘肚子里的这个却没有动静了,先前还是挺闹腾的,这会儿却没动静了。 虽说请来的有经验的接生嬷嬷还有府医都说宁翘这胎可能是个小阿哥。宁翘自己却不曾去确认什么,小阿哥小格格都好。她如今这样的生活,不论是小阿哥还是小格格都会得到最好的疼爱的。 只是过了产期,邀月堂里还不见动静。 福晋一直关注着,从乐道堂回了正院也是在问这个。 福晋扬了扬下巴,问蒙嬷嬷:“邀月堂那位,今儿还没生?” 蒙嬷嬷说没呢。 福晋道:“想她当初生四阿哥和二格格的时候,咱们还能听见许多的情形。这一晃多年过去,如今再生产,还得费尽心思的打听,若是宁氏不想叫人知道的事,连打听都打听不出来。” 蒙嬷嬷道:“府上若添了小阿哥小格格的事,宁侧福晋是瞒不住的。” 福晋冷笑道:“她何必瞒着?眼下这府里,也就只有她一个能生孩子了,别人都是摆设。偏生我要弄进去的人至今连王爷的面也见不到。倒是她还一个人霸占着。你看看这府里,还有我这个嫡福晋的容身之处吗?” 蒙嬷嬷瞧了一眼福晋,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敢请福晋息怒,又同英巧说些别的话转移福晋的注意力。 福晋这几年气坏了身子,时不时的就肚子疼腹部疼,这几个月养着也不见大好,不过勉强可以理事罢了。若是福晋还这样容易生气,只怕这几年是好不了了,还会继续坏下去。 蒙医都说要劝着,可福晋的脾气也坏了,宫里和科尔沁那边似乎都不大管福晋了,她们做奴才的怎么劝得住呢?要是说得多了,还会挨骂,更是招的福晋动气了,只能趁着福晋心情平缓的时候略劝一劝。 在福晋看来,这府里的事情事事都不顺心。可蒙嬷嬷和英巧却想着,只要福晋在这府里站住了,将来不论是谁的孩子,不都得唤福晋一声嫡额娘么。 福晋是正室嫡妻,又有谁能越得过福晋呢?偏生福晋要跟王爷拧着来,还妄图让王爷按照她的想法过日子。王爷若是绵软性子也就罢了,偏生是那样骁勇的人,又岂肯听福晋的摆布? 这夫妻俩的日子,过着过着,就过成这样了。 福晋如今管不了王爷的事,那济尔莫特氏进府后就跟个透明人似的,再也蹦跶不起来了。福晋这里也就只剩下一个李庶福晋在支撑着。 佟佳侧福晋那边似乎也在躲避宁侧福晋的锋芒。两个侧福晋原本是旗鼓相当的,可如今看来,明显是有王爷宠爱的宁侧福晋更胜一筹。 第428章 佟佳侧福晋唯一的倚仗便是年长些的大阿哥大格格和二阿哥了。 但若是真的拼起来,只怕还是宁侧福晋的底气更足些。 “王爷可有说过什么时候回来?”福晋问道。 福晋意难平,心中有气生恨,疼起来的时候要命的疼,她难道不知保养么? 只是这日子过得实在叫人生气。她才是嫡福晋,却半点不知多尔衮的动向,这府里恐怕只有宁氏知道,可福晋又怎么会愿意屈尊去问宁氏呢? 蒙嬷嬷不敢说,可还是要说:“福晋恕罪。奴才不知道。” 王爷如今越发的说一不二,这府里的事由福晋打理,可若是王爷不想通知福晋他的行踪,便是可以不说的。 若往外头去问,问不着不说,又容易惹事。福晋最是要面子的人,又怎么肯让人知道府上已经闹到这个地步了呢? 得不到想要的答案福晋又生气,蒙嬷嬷与英巧沉默着去收拾新换上来的茶盏碎片。 福晋摔了东西,心里也并没有觉得很舒坦。反而恶劣的想,既到了日子不生,那就干脆不要生了。 邀月堂里如今水泼不进,福晋也动不得手脚,只能这么想想了。最好多尔衮再晚些回来,错过宁氏的生产,那就更好了。 - 宁翘这里一切妥当,只是过了生产的日子,她这肚子还是半点反应都没有。 这也不是头一回生产了,再来一回这章程也都是熟悉的。 甚至有乌喇嬷嬷和几个丫头在身边张罗,周卫在前头忙前忙后的联络,宁翘在生产的预备上几乎是没有费什么心思的。 她也是照着日子住到产房里去的,只是一切都好了,偏偏这个孩子倒是不急了。 她头次生产的时候,忧心忡忡的是怕两个孩子一起不好生。 这回生产,哪怕接生嬷嬷一再保证了孩子很好,可能只是要晚几日出来,宁翘还是担心会有不妥当的地方。 超过预产期可大可小,在这样的一个条件不是那么好的时候,偏偏她这里都已经是最顶尖的配置了,宁翘这一颗心怎么也放不下来。 要不是接生嬷嬷摸着这孩子一切正常,宁翘怕是也等不下去了。 多尔衮本来在信中与她说好了会在她产期之前赶回来,结果耽搁到现在还不曾回来。 宁翘嘴上不说,心里却越来越空落落的。 分开将近八个月了,中间只有书信联络,她一面也没见过多尔衮。 多尔衮也没见过她。整个孕期两个人都没见上。多尔衮都不晓得她现在什么模样呢。 比起头回有孕时多尔衮就陪在身边的日子,这落差实在是太大了。而且那会儿两个人之间的感情还没有现在这么好。 两个人才热乎亲密起来,就分开了将近八个月,宁翘虽然面上不说,可心里实在是很失落的。 哪怕这几个月她身边并不缺人关心,她也过得十分的充实,但是想念和相思是不会因为这些事而停止或者减少的。 现在多尔衮不知被什么事给耽误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饶是宁翘再理智冷静,也觉得自己心里有点压抑不住了。 超过预产期后的第十天半夜,宁翘发动了。 多尔衮没有要回来的踪影,周卫那头更是什么消息都没有。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听见消息就过来了,将四阿哥和二格格一并带在身边,宁翘这会儿已经进产房了,她也没能见到宁翘的面。 怕耽误宁翘的力气,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也不敢隔着窗扇和宁翘说话,只叫人传话,请宁翘放心,外间一切事情都有她在。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本就厉害,现如今将手段拿出来后,这府上也没几个人敢轻看她了。 她在外头坐镇,宁翘自然是放心的。 如今这回生产,宁翘是府上得宠的侧福晋,手里也是有人的,再不是那个从前被人欺压的侍妾或者连实封都没有的侧福晋,所以这回虽然消息不传出去,但半夜邀月堂动起来了,外头也就知道宁翘是要生了。 福晋和佟佳氏那边得了消息,肯定是不能不过来的。 因此都来了。这一回倒是没法子如之前一样擅闯内间,而是叫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客客气气的拦着留在外头待客的地方,也不可能再第一时间知道这边产房的事情了。 这里人多,又布置妥当,福晋纵然想发作也无法,更别提她怎么挑拨佟佳氏,佟佳氏都岿然不动的事情了。 福晋心想,可惜了。到底还是在大格格的事情上多尔衮管得严,她现在插不上手了,她没了掣肘,而大阿哥娶亲的年纪也要往后延个两年,再怎么挑拨,佟佳氏哪怕眉眼忿忿也不上当了。 又有个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在旁边盯着,再闹腾也起不来,福晋也只得作罢了。 只是多尔衮到现在还没有回来,这已经足够福晋看宁翘的笑话了。 宁翘是管不到外头的事,她现在当真是自顾不暇。 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宁翘敏感的觉得这回疼的和上回不一样,还以为是自己敏感,可忍了片刻实在是觉得不对,便同身边的乌喇嬷嬷说了,底下接生的嬷嬷也听见了她的话。 正时刻关注她底下情形的接生嬷嬷低声喊了一句老天爷呀,宁翘就随机感觉到一阵撕裂般的疼痛,似乎是孩子出来了,可出来的方式不对。 第429章 接生嬷嬷们一片哗然,连忙上手施为,宁翘只觉得底下痛的要命,再细微的就感觉不出来了。 乌喇嬷嬷到跟前来,宁翘忍痛抓着她的手:“嬷嬷答应过的,但凡有何事都不会瞒着我。有什么事,都会和我说的。” 这一番话咬牙说出来,实在艰难。 乌喇嬷嬷忍了又忍,好险忍住了心绪,才握着宁翘的手轻声道:“主子莫惊,也莫慌张害怕。主子不问,奴才也会同主子说的。” “只是小主子好动,这会儿还在主子肚子里翻了个身,所以胎位有些不正,方才是脚出来了一点。接生嬷嬷已经送回去了。这会儿正给主子正胎位呢。主子安心,只要胎位顺过来,小主子就能顺顺利利的来见主子的。” 宁翘这一瞬间,心里想到了难产的无数可能。她想,可见脑补就都不是吓人的。生孩子当真是很难。 她本来还想问问具体的情形,是不是真的如乌喇嬷嬷说的那么顺利,可话都没出口,就疼的说不出来了。 她嘴一撇,忍不住掉眼泪了。 巨疼之下反而叫不出来,只能一抽一抽的哭,平素里最是冷静从容的人这会儿旁人说什么都听不见了,只记着哭。 她这哭,一半是疼的,一半是委屈的。 担心自己,又担心孩子,又担心自己生不好孩子交代在这里。更怕自己有什么事,又怕孩子有什么事,怕不能母子平安。 宁翘愤愤地想,谁规定女子就一定要时时刻刻清醒强大独立的呢?她现在就怕得很,也疼得很。哭的眼睛都瞧不清楚了,心里倒怨怪起多尔衮来。 她九死一生的在这里给他生孩子,他口口声声说喜欢她,结果呢,人都不见了。 外间的人都正等着,就听见周卫嘹亮的声音:“主子爷回来了!”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忙迎了出去,这里福晋和佟佳氏也跟着出去。 还真是多尔衮。 他身上的兵甲早就换下了,穿的是郡王的服饰,但他这身衣裳即使与从前的亲王服饰不大相同,也丝毫不损那一身雄庭朗阔的气质。 他大步走上来,甚至不顾福晋几人的行礼,只管绕过她们直接去宁翘那边去了。 几个人就看见多尔衮的身影在屋前屋后转了几下就消失了,他身边跟着的周得胜和周卫则守在交界处,摆明了是不许人跟着的。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是早就知道会是这么样的。 她和宁翘其实都不晓得多尔衮什么时候回来。但她自个儿心里笃定了,多尔衮对宁翘这般情深意重,是绝不会让她独自一人熬过生产的。 她果然是想对了。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瞧了瞧福晋和佟佳氏失魂落魄的模样,心里想着,这才哪到哪呢。这往后,自然会尝到更多的苦涩的。 要都跟她似的,将情爱抛之脑后只管一心一意交好姐妹教养孩子,也就没有这么多的烦恼了。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当先回去坐着,也不招呼福晋和佟佳氏,等她们自己回过神来再回来坐着,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也没有说什么。 这府里的女人都该是多见见的。多见见,也就死心了。 宁翘疼得掉眼泪,也在里头听见了外头一叠声的招呼,就跟接力似的,所以她也听见了,说多尔衮回来了。 人是回来了,可宁翘越发掉眼泪,连接生嬷嬷劝她留些力气的话也不肯听了,只管哭着说疼忍不住,那委屈巴巴的可怜模样,看的乌喇嬷嬷和烟雨烟霞三个人都红了眼眶,恨不得冲上去替主子受疼。 宁翘本来还在哭,结果听见请安的声音越来越近,甚至到了势不可挡要直接进来的地步,宁翘觉得自己现在狼狈极了,忙让乌喇嬷嬷去拦着:“快去。别让主子爷进来。” “晚了。” 多尔衮已经进来了,一眼就瞧见了可怜巴巴的宁翘躺在那里,巴掌大的小脸上都是泪痕,多尔衮心中一紧,忙让众人,“不必请安了。忙你们手底下的事。没有差事的人就出去,别都杵在这里。人太多了。” 闹的不清净,扰的小丫头生不好。 一瞬间倒是走了好几个,只留下贴身侍候的和接生嬷嬷了。 宁翘捂着脸:“你也出去。” 多尔衮过来牵她的手,温热的掌心抚上她的脸蛋,轻轻给她擦眼泪:“你在这里,叫爷往哪里去?” “几个月不见,爷想你的紧。还不能叫爷多看看了?” “这时候不好看。”宁翘有点哽咽,哪怕手被他握在掌心,也依旧躲避着他的视线不肯看他,“等我生完了,收拾好了你再看。” 多尔衮轻叹着:“若不是你在生孩子,爷几乎要将你抱在怀里的。如今却又这样讲。拦了爷第一回,还要拦爷第二回?” 多尔衮轻轻抚着她的脸,不许宁翘躲避他的目光。 “你怎么不好看了?你在爷心里就是最好看的,怎么样都好看,谁也比不上你。你是爷心里喜欢的人,瞧见你这样,爷心里就是心疼,绝不会嫌弃你,往后也只会更心疼你。翘翘,别胡思乱想了。” 早几年两个人的感情还没到这一步,多尔衮依着她的意思,小丫头要如何就如何,小丫头是个娇气的,偏偏又是个爱美的,他自己娇养出来的,当然是要宠着的。 况且第一回生子的时候,小丫头孕期他几乎日日陪在身边,是顺利生产了之后才出门的。生产的时候他在外头全程陪同,自然是好的。 第430章 可如今分离八个月,几乎没有一日陪在她的身边,好不容易赶回来了,她却还要把人赶出去,多尔衮怎么肯呢? 如今是万不能依着她的。若不能好好的看着她生产,多尔衮也是不可能放心的。 尝了八个月的相思之苦,此时此刻再不肯令她离开他的视线之外了。 她本来就是娇美好看的,如今这个模样,又能哪里不好看? 一句翘翘,宁翘又忍不住哭了。 落下的暖热眼泪被多尔衮轻柔的用指腹擦去,听他在耳边温柔的哄着她,喊她别哭的声音。 宁翘心中的热意不知道什么时候冲破了那岌岌可危的藩篱与桎梏,在她的胸腔之中盈满了。 她很艰难的抱住多尔衮,多尔衮稍稍调整的一下姿势,就听见他的小丫头,他的翘翘在他耳边哭着说:“你看见了我最狼狈最不为人知的一面,你就不能反悔了。” 多尔衮轻柔亲亲宁翘的耳垂:“说的什么傻话?反悔什么?往后只会更疼你的。” 宁翘哭道:“不是这个。” “多尔衮,”她似乎什么都顾不得了,唯一一次的大着胆子叫他的名字,“你总是问我想要什么。我说要你平安顺遂身体康健,和我一起白头到老。你答应了。那我与你说,我还想要什么。” 她的声音小小的,似乎只足够多尔衮一个人听见,“我还想要你的唯一。你,你能给吗?” 她终于还是说出来了。 底下还是很疼很疼。宁翘实在是害怕,害怕将来没有机会说出这话了。要是来不及说出来,岂不是遗憾终身? 宁翘不想让自己后悔。她放在心里多年的心愿,原本打算一辈子都不说出来的,可是在生死攸关的时候,情感终于还是不被理性所控制。 多尔衮在她最需要的时候赶回来了。她也想把一个真实的完整的自己告诉他。 她想,在他身边这么多年,如果真的没有以后,宁翘希望他看见的记得的,是真正的她。她终究还是有了这么一个小小的心愿,想让他看见。 “我心里很喜欢你。你若怜惜,若有同等的喜爱,能不能把心只给我一个人?以前种种是我遇见你之前的事,我们以后,你能不能不再喜欢别人了?” 第145章 幼子 多尔衮从未听过宁翘说这样的话。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小丫头心里是向着他的。包括宁家,一大家子的人都是镶白旗旗下的奴才,旗下的佐领不向着他这个旗主,又要去向着谁呢? 小丫头进府就依靠他信赖他,这在多尔衮看来是理所当然的。 他一点点的喜欢小丫头,把这个干净剔透的小丫头放在心上,凡事为她周全设想,一步步的将她送到自己的身边来,让她有足够的地位与自己并肩。 这都是多尔衮很愿意去做的事情。 他也想知道小丫头心里最想要的是什么。 屡次问她,后来得到的答案总是让他心颤而怜惜。心中越发的怜爱,也越发的悸动。 或许小丫头是害羞,从不会正面表露自己的情意,可是她那含着情愫的眼眸,总能让多尔衮觉得,自己是一眼就能望到她的心底里的。 尤其是这两年,这半年来的书信,字字句句不都是在说相思么? 可此时此刻听见小丫头说喜欢,说只希望他有她,不想要他再有别人的话,多尔衮心中忽而涌现了一种感觉。 莫名就想起那年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进府的时候,那次家宴散去,小丫头走的时候看向他的那一眼,原来那一眼是这个意思。 多尔衮以为他当时就懂了的,却没想到这些年过去,他其实都不懂得她的心思。他以为她是吃醋,她或许是吃醋了,但是那样的心愿,只能流露在眼底,他却什么都不明白。 原来如此啊。难怪这丫头总是不肯与他说。现下说,是终于觉得可以说了么? 多尔衮忽而就觉得有些心疼。 他从来都想,给他的翘翘最好的。知道她害怕,知道她没有底气,于是将她的一切都安排好,让她安安稳稳的待在自己的身边,知道她介意两个人之间身份上的差距,他更是尽力弥补。 甚至这一回,借着军功将宁国光升任为镶白旗参领,即甲喇章京。 却不曾想到,她心里真正介意的是这个。若是没有这回生产的事情,若是没有遇上这个变故,这丫头打算一辈子都不说出来吗? 宁翘还是疼得很。 接生嬷嬷用了很大的力气,动作角度又十分的刁钻,还不能伤着肚子里的孩子,不断的在调整,宁翘这一下一下的真的是疼得不行。 她攥着多尔衮的衣袖十分用力,眼泪不知是疼的还是伤心委屈的,不管多尔衮怎么擦拭都止不住,她都忍痛表白了,多尔衮还只是一言不发深深的望着她。 宁翘泪眼模糊,咬着牙道:“你不肯答应?” 多尔衮忽而俯身将宁翘紧紧抱了一下,然后松开她,几乎是将人虚虚拢在怀里,他在她耳边沉声道:“答应。” “我答应你。翘翘。” 他怎么能不答应呢?只要一看见小丫头眼中的伤心,多尔衮就心疼的不得了,舍不得她再多等一时一刻,忙将话答应她。 宁翘还犹不信,噙着泪眼道:“你不能看着我现在可怜,你就哄我。你不能骗我。答应了是一定要做到的。” 第431章 如果多尔衮骗了她,她也不知该如何了。但心碎肯定是一定的。 她又不是一定要强迫他这样,如果他不愿意也可以不答应,但是不能骗人的。 从来牙尖嘴利漂亮娇气的小丫头委屈可怜又娇滴滴的说这样的话,多尔衮心疼得很,一直哄着她叫她别哭了,这模样都瞧着难受,又怎么舍得骗她呢? 多尔衮道:“翘翘,你是爷放在手心里捧着养大的。又是爷放在心尖子上护着的,爷不会哄你,也不会骗你。答应了你,就一定会做到的。” “不会再喜欢旁人。也不会碰别人。这辈子都只有你。”这一句句的许诺清晰的落入宁翘的耳中。 两个人说话的声音都不曾刻意压低。 宁翘是疼得没有太大的力气说话,但多尔衮的声音却清晰深沉的落入在场每个人的耳中。 哪怕现场为宁翘生产的接生嬷嬷和侍女们都各自忙着自己的差事,屋内的声音也并不吵嚷,因为多尔衮在场,哪怕一定要说话的时候,她们的声音也是不大的。 因此每个人都听见了多尔衮的承诺。 人人都知道,睿郡王府的宁侧福晋专宠于前,睿郡王已经很久没有去过旁人屋中了。人人都以为,是宁侧福晋霸着睿郡王不肯放手。 可听着这话的意思,似乎不是这样的。宁侧福晋现在才求了一个唯一,那岂不是说之前都是睿郡王自个儿愿意的,自个儿不去旁人那里的? 多尔衮这样的许诺,除了常在邀月堂伺候的人,外头来的接生嬷嬷们心里都是一惊。这可真是太宠了太爱了。她们就没有见过这样的。 哪怕是从前的宸妃娘娘在皇上跟前也不是那样的。皇上与宸妃娘娘情深意重,可皇上还不是会去寻别人,还不是旁人会有身孕么。 这唯一哪个女子不想要呢?偏偏怎么都是难求的。 宁侧福晋得到了,人人都想,宁侧福晋真真是福气好。睿郡王真真是重情重义的。 人人心中各有心思想法,只是面上都不敢表露出来,便是这样的话听见了,她们也不敢出去说呀,也只能装作是什么都没有听见。 宁翘眨眨眼,又有点想哭,但是眼泪已经先一步落下来了。 多尔衮心疼:“怎么还在哭?爷什么都答应你,不哭了,好不好?” 宁翘抽抽噎噎的,半晌才道:“我也不想哭啊。但是疼啊。” 她本来只要一颗心的,但是多尔衮现在身心都给她了,就别怪她真的霸道了。 心里热乎乎的胀满了。之前表白的时候还顾不上这些,现在感觉回来了,就觉得底下越来越疼了。 好像接生嬷嬷还没有弄好,又好像她还是生不下来。 这可比生四阿哥和二格格的时候疼多了。 多尔衮往那边看了一眼,眼底也有些红,却轻柔对宁翘道:“快好了。翘翘,再坚持一下。” 那边的接生嬷嬷也忙道:“侧福晋再坚持一下。跟着奴才们的法子来,这胎位很快就能正过来了。到时候小主子就能顺利生下来了。” 只是旁人再如何宽慰,终究也不能减轻当事人的痛苦和疼痛。 宁翘这会儿心中对多尔衮有眷恋,刚刚心意相通互许余生,偏偏又疼得这么厉害,在生孩子这样的难关面前,竟以为的有些脆弱。 宁翘不免怕自己后悔,又怕自己会有遗憾。 怕争不过天命,怕还有些话没来得及说。 宁翘眨眨眼,尽量忍着不哭,待多尔衮将她眼角的泪痕擦拭过后,她才道:“主子爷听我说几句吧。” 多尔衮方才听她喊名字,这会儿又喊主子爷,眉头轻轻皱了皱,倒是有些不适应了,这会儿她的身份放在这里,叫这个是理所应当的。 可是总有一日——多尔衮想,总有一日也要叫这丫头光明正大的寻个爱称才好。就好像翘翘一样。 宁翘模样狼狈些,水润的目光却温柔缱绻:“这回生产有些艰难,总是往好的地方想。但也不能不顾及后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不成,也会将这个孩子生下来的。这孩子年纪小,丰生果和舒宜年纪也还小,主子爷可不能因为我不在了就苛待他们。主子爷要好好的爱护他们长大。” 多尔衮心头一紧,又舍不得凶她:“别胡说。爷绝不会让你有事的。” 宁翘笑道:“是,主子爷有通天彻地之能,说什么便是什么。但我是他们的额娘,不能不替他们考虑。主子爷要答应我才好。” 多尔衮始终不肯应,又舍不得她哭,不情不愿的点了头,可盯着几个接生嬷嬷的目光中却露了杀气。 他不愿意听宁翘说这些话,偏偏这时候若是不顺着这丫头的话,又怕她要哭。 便是在战场上瞧着尸山血海也不曾动一下眉峰的睿郡王,这会儿算是体会到了心痛的滋味。 宁翘握着多尔衮的手:“主子爷还年轻,以后若是遇到喜欢的女子,若是心地良善的人,不妨——唔——” 宁翘话都没有说完,就叫多尔衮掩住了唇。 多尔衮深深望着她:“翘翘,不许说了。才说了要在一起的话,爷什么都给你了,你怎么能这样出尔反尔不负责任要走?” 如今还远远不到无能为力的时候。多尔衮就不信了,他与小丫头的好时光难道就只有这么几年吗? 他想要的绝不止于这个。 第432章 多尔衮沉声道:“爷令你好好的。这孩子生下来要父母双全,咱们的孩子咱们自己养,爷的身边也只许站着你。爷应了你平安顺遂,你也要陪着爷白头到老的。” 才心意相通的两个人,着实不能接受这样的生离死别。 哪怕是假设的也不行。 宁翘心中亦是酸涩不已,她又怎么舍得离开呢? 底下的接生嬷嬷满头大汗:“侧福晋莫怕。这里就快好了。侧福晋按着奴才们说的去做,两个时辰内,小主子就能出生了。必能母子平安的。” 这要是宁侧福晋有个什么好歹的,那她们还有命在么。 一个个使出毕生所学来,话都放出去了,侧福晋和小主子是绝不能有事的。 有多尔衮在身边耐心陪着哄着,之前的情绪慢慢的平复下来,心里的害怕似乎也少了许多,接生嬷嬷们似乎也很有信心的模样,这给了宁翘很大的自信和力量。 她开始按照接生嬷嬷的话去做。 虽然还是那么的疼,可是感觉肚子里的孩子好像也在努力似的。 她慢慢的不哭了,能看清身边陪着的多尔衮的模样。 他暖热的手掌贴着她的手腕和胳膊,甚至连脸上的细纹都能看见几分,八个月不见的委屈与心酸在宁翘心头慢慢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多尔衮回来的真实。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宁翘积攒起来的力气几乎都要耗尽了,这半夜生产确实是个磨人的差事,宁翘实在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一身一头的汗,在脱力的那一瞬间,她感觉身体一松,似乎有什么就出去了。 紧接着,便听见了接生嬷嬷的喜声:“生了!生了!” 生了。 宁翘唇角一扯,好像是平安的将孩子生下来了啊。她感觉了一下,自己好像只是脱力,但是没有别的什么问题了。 她好累,好想睡觉,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听见孩子的哭声,她就睡着了。 见宁翘如此,多尔衮吓了一跳,以为小丫头是出了什么事,正要将小丫头喊醒的,乌喇嬷嬷忙轻声道:“主子爷,主子无事,主子是累了。叫主子歇一歇吧。等睡好了,主子自然就醒了。” 嬷嬷们忙着收拾刚生下来的小主子。 等红彤彤的小主子被抱到多尔衮跟前时,多尔衮就瞧见了,这孩子眉眼分明,细看倒是有些像宁翘的。 奴才们跪了一地,恭贺睿郡王又添了一位小阿哥。 宁翘这一胎是个小阿哥。是府里的五阿哥,多尔衮的幼子。 多尔衮将五阿哥抱在怀里细细瞧了瞧,孩子很好,一点事情都没有,手脚还挺有劲的,看过之后就叫奶娘抱下去喂奶了。 这头宁翘这边也正是嬷嬷们在收拾的。 多尔衮瞧了一会儿,他的翘翘也很好,身上没有什么损伤,便是有些不妥当的地方,坐了月子之后就能休养回来的。 要是这丫头醒着肯定是不许他看的。但多尔衮不放心啊,想着幸而是这丫头睡着了,他里里外外都瞧了一遍这才放心。 嬷嬷们都是做顺手了的,多尔衮瞧着他们母子均安,心里也是高兴的,他这会儿也是一头一身的汗,也懒怠出去了,只叫人去预备热水他要沐浴。 外头等着福晋和佟佳氏也只管叫人去传话回去歇着。 府里添了五阿哥的消息传出去,多尔衮叫周得胜出去做主,各自府上都添了赏钱,正值他得胜回来,五阿哥的洗三肯定是要大办的。 多尔衮想起小丫头次次说的那话,旗开得胜。马踏飞燕,得志在前。 想想现在的日子,多尔衮唇角勾起,这丫头果然是他的小福星啊。 第146章 私房 宁翘为多尔衮又生了个小阿哥的事,福晋与佟佳氏听见的时候都是一怔。 当着众人的面都露着笑脸,背地里回了自己的院子,自然都是不高兴的。 福晋有些颓然,目光灰败,宁氏又生了小阿哥,那边瞧着热热闹闹的,而她呢?在这正院里头,这些年走过来,几乎是一无所有了。 为什么?她怎么会走到这种地步了? 福晋想着,万般情绪涌到心间,腹部又乍然绞痛起来,她不肯叫蒙医来看,自己忍着,却越发的心中生恨。 若不是,若不是邀月堂防守的太过于严密,她早就下手了。怎么可能还望着那边无能为力呢? 佟佳氏却是怔然更多。 她一直以来最为骄傲安心的事,便是这府上只有她为多尔衮生了两子一女。哪怕宁翘再得宠,也只有一子一女,在这个上头,还没有人能越过她去。 可自从宁翘有孕之后,佟佳氏这边就有些睡不好了。这回谁也不知道宁翘怀着的是男是女,邀月堂的饮食更是难以探听到,前院膳房那边也是口风严实得很。 佟佳氏探听了几回没有结果,也生怕被人发现了禀告了多尔衮她没法交代,只好不再继续试探了。 她心里安慰自己,哪怕宁翘再生个小阿哥,她的大阿哥和二阿哥也还是年长的。 可今夜看见这样的阵仗,五阿哥才刚刚出生就是这样的架势,年幼一些又何妨呢?宁翘与她同为侧福晋,这几年上来的快,身上又有宠爱,便是只有四阿哥和二格格也比她强上许多了。 时至今日,佟佳氏终于不得不承认,宁翘其实远比她在这府里要好些。 第433章 要不然,怎么她的四阿哥和二格格有了名字,自己的大阿哥和大格格还有二阿哥这边一点动静都没有呢? 哪怕多尔衮在外征战,也愿意抽时间给四阿哥和二格格取名字,还是那样的好名字,却想也不想其他的几个孩子。 府里这么多女人,谁能与宁氏相比呢? 现在,宁氏又生了五阿哥,瞧着和她是一样的,但佟佳氏心里知道,这不过是能将她踩在脚下罢了。从此之后,府上的宁侧福晋才是头一位的,她这个侧福晋甚至是福晋,都要靠边站。 佟佳氏心中不甘,心内更是蠢蠢欲动,几乎将她额娘还有丰嬷嬷往日说的话都要抛之脑后了,可是一想起大格格的婚事,还有大阿哥的前程,佟佳氏心里的火又慢慢熄灭了。 她终究还是不敢冒险,若是做了什么错事连累了孩子们,她和孩子们的前程就都没有了。 还是她额娘说得对,只要她不犯错,多尔衮就永远不能忽视她的大阿哥。 大阿哥到底年长,将来总有大阿哥的一席之地的。何况她额娘也把阿玛的话告诉她了,睿郡王的前程往后还不知道怎么往上走呢,总归是不会留在原地的。 大阿哥年长,大有可为。满人不讲究嫡长,可是汉人讲究啊。大阿哥是庶长子,何况如今这福晋和侧福晋之间分别并不大,她的大阿哥和嫡长子也没什么两样。 便是咽下眼前的委屈,总是为了以后的。 佟佳氏有孩子可以指望,便不似福晋那样魔怔已深。 - 等宁翘再醒来的时候天光晴好,透过明净的窗户瞧瞧外头,似乎是到了下午的样子。 天气正是不冷不热的春日,她的卧房里很温暖,厚重的门帘隔住了外头的春寒料峭,身上也没有那么疼了,即便是有些虚软无力,但总体来说还是很舒服很干燥的。 她睡得很好,只是自己也知道,生了一回孩子,这就又是要好好的再休养的,之后自然会恢复到从前有气力的模样。 身边是烟雨烟霞陪着,见她醒了,忙都过来伺候。 宁翘笑着问:“孩子呢?” 她生完后睡得急,只听见孩子哭,甚至连是小阿哥还是小格格都没来得及知道。 烟霞笑道:“小阿哥正饿了,抱过去给奶娘喂奶去了。” 宁翘哦了一声,跟着笑,当初乌喇嬷嬷就说了,她孕中这样喜欢吃酸肚子里怕是个小阿哥的,宁翘没有当真,现在想来,或许是有几分道理的。 宁翘又问:“主子爷呢?” 多尔衮又是风尘仆仆的回来的。还是踩着点在她生产的时候回来。恐怕是有很多事情要忙。这会儿看不见人,约莫是出府去宫里了吧。 烟霞道:“主子爷就在外间。” 多尔衮没有离开王府,一直都在房里陪着宁翘的。 晨起的时候宫里来人了,还有各府的贺礼以及宫里的赏赐,都是多尔衮坐镇瞧着周得胜和乌喇嬷嬷一道处置的。 难道多尔衮没有差事么?宁翘疑惑。 烟霞笑道:“主子想到哪里去了。便是主子爷有差事,这会儿也是决计不会离开主子的。主子爷说了,这一回主子坐月子主子爷是要一直陪着主子的。皇上已经下旨,以功复主子爷王爵之位。如今主子爷又是睿亲王了。和从前是一样的。” “现如今外头有人来找主子爷回事,都是在前院候着,要紧的事情都是叫带了人到邀月堂来回主子爷的。咱们这儿特地辟出来一部分的院落和前院连起来围了帐幔,就是方便前院来往和主子爷办公的。” 多尔衮当然应该往前院去,或者说应该去宫里值房办差的。 可昨夜才经过了宁翘生子,又与她心意相通说了那样许多的话,多尔衮实在舍不得撇下她去外头。 宫中复王爵的旨意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倒也并不如何意外。叫人将那匾额又挂上去了,不出意外的话,将来也是不会再取下来的。 况且他若入宫去了,叫那些暗地里蠢蠢欲动的人如何动作呢?干脆顺从本心就留在府里,也不去别处了,就在离小丫头最近的地方待着。 这会儿想起来,福晋还是做了件好事的。当初她将小丫头安排在了邀月堂,邀月堂离前院这么近,才能方便多尔衮如今这样往来。 宁翘这一回生产开始的时候惊险,后来一程顺利,也就没有受到太大的损伤,照例还是坐个正常的月子就成了。 五阿哥的洗三大办,人人都知道睿亲王极疼爱这个小儿子。 又因为立了军功和复了王爵,这回的洗三宴更是当成了庆功宴在办。 多尔衮是绝不能容许五阿哥的洗三再出什么问题的。这回也给佟佳氏了话,佟佳氏心里明白得很。 五阿哥的洗三宴是几个人合力通办的,福晋不肯尽心,李氏倒是不敢做什么小动作,但福晋的消极怠工佟佳氏也懒得管,也管不上,便只和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两个一块儿将洗三宴和庆功宴安排的妥妥当当的。 大格格是真的不能再传出什么有损她名声的事情了。好不容易这两年从前的事情淡了许多。佟佳氏为了大格格的将来,肯定是不能再由着大格格的性子了的。 上头的人都不说话,宫里的娘娘们自顾不暇,自然没有人管睿亲王府后宅的事情。 多尔衮日日歇在邀月堂里,哪怕福晋那里咬牙切齿也还是不敢来多说一句。 第434章 宁翘身上还要恢复,总觉得自己不方便,想着就不与多尔衮歇在一处了,两个人两间屋子隔壁睡着也挺好的。 她得了多尔衮的承诺,现在是很放心的,知道多尔衮不会去找别人。 多尔衮却不愿意,总觉得没什么大碍,便是有些动静也好,他也要和小丫头睡在一起。 结果到底还是因为他差事多,前院来人频繁,就是夜里也有军中急务从宫里送来,多尔衮不愿意扰了宁翘的好眠,还是和宁翘分开睡了。 夜里分开了,白日里若是没有什么事情,多尔衮便只管和宁翘还有孩子们待在一起。 四阿哥和二格格从知道宁翘有孕的时候就在期待这个小弟弟或者小妹妹了。等五阿哥一出生,兄妹俩的注意力就全都被吸引过来了。 都不跑去找三阿哥玩了,而是天天看着五阿哥,小小的婴儿哪怕动动嘴巴,都让兄妹俩觉得很有趣,趴在那里一看就是一整天。 性格稳重些的四阿哥这样倒是不稀奇,稀奇的是活泼的二格格居然也能这样看一天。 多尔衮自觉出外征战去的时间太久亏待了孩子们,因此这段时间在家就多花时间陪伴孩子们。 宁翘的几个孩子自然是得到最多的,但大阿哥大格格还有二阿哥和三阿哥多尔衮也没有忘记,抽空都是会见一见的,甚至会带着几个孩子一起玩。 洗三庆功连带着满月宴,睿亲王府热热闹闹的,宁翘这里倒是成了收礼最多的。 原本的库房甚至都放不下了,多尔衮叫周卫亲带了人再扩库房出来给宁翘装东西。 宁翘干脆趁着这时候把库房里的东西照着单子整个理一遍。 她身边的丫头们也都动起来了,将她屋子里的东西也整个理了一遍。 有烟雨烟霞领着丫头们办差,坐月子的宁翘是一百个放心的,她干脆撒手不管,只管舒舒服服的躺平歇着了。 要说起来,还真就是这一段时光,是从开始到现在最清闲的时候了。 似乎那种紧迫的感觉没有了。又似乎可以享受一下顺心的光阴。 就在宁翘觉得很舒适的时候,多尔衮进来,跟在后头的几个丫头怀里抱着好几个小箱子走进来,照着多尔衮的眼色放在她的床榻跟前。 宁翘眨眨眼:“什么东西?” 多尔衮等几个丫头出去了,才似笑非笑道:“你问爷?你自己看着不眼熟么?” 眼熟? 宁翘细细看了一回,还真是有些眼熟啊。 多尔衮微微勾唇:“怎么,还没想起来?” “这是——”多尔衮拖长了语调话还未说完,宁翘就想起来了。 难怪她觉得眼熟呢,是她早年藏在她箱柜里的几个装着私房钱的小箱子。 后来她不再藏钱了,这几个小箱子也没有拿出来过,一直都是放在箱柜深处的。 这会儿是丫头们收拾屋子给找出来了,这东西又没有记档,还上锁锁着,藏在衣柜这么深的地方肯定是主子的要物,丫头们就预备抱着东西来宁翘这里问问如何处置,里外的箱柜都是要清理的,她们就怕宁翘忘了此物,所以要拿来问一问再重新放置。 哪知道就叫多尔衮瞧见了,多尔衮心里好奇,就跟来问问了。 他都不知道,小丫头怎么藏了这几个沉甸甸的小箱子,而且摇一摇似乎还有些清脆的声响。 宁翘想,能不清脆么。这里头早年还是放了银子的。里头的金银之物多得很,摇一摇当然会有声音啊。 本来也没什么的,叫丫头们重新放个地方就是了,偏偏叫多尔衮瞧见了。 这让宁翘怎么说呢? 说我这是为了将来跑路生活的好一些而攒的私房钱?那多尔衮怕不是立马就要生气的。 多尔衮原本只是好奇,也并不是一定要知道这几个小箱子里是什么,小丫头说不说的都无妨,可宁翘这幅神情就很值得玩味了。 她竟在犹疑。迟疑得很,犹豫着要不要说,而且看样子是不想说的。 多尔衮这眉峰挑起来:“翘翘与我,有秘密了?” “翘翘不想同我说?” 宁翘越发为难:“也不是。就是。哎,这里面是我藏的一点私房钱。” 就怕多尔衮拿捏着这个将来缠人。 两个人才心意相通的好起来,宁翘不希望有任何误会存在两个人之间。为了这些私房钱不至于这样子。 多尔衮挑眉:“私房钱?”好似没听过这样的话似的。 “你要做何用?你何时藏的?现在还在继续藏?” 多尔衮一言难尽的望着这几个小箱子,“这么多年,就只藏了这么一点?” 这丫头的一应吃穿用度除了公中的,还有他私下贴补的。他知道早两年刚进府的时候,宁家也是贴补过她的。 哪怕是她大手大脚的用银子,也不至于只藏了这么一点。 只能是早几年藏的,约莫这两年都没动过。看这箱子的样式就知道,她后来成了侧福晋,在府里的地位上去之后,是不会再用这样的小箱子了的。 当是她做侍妾和那个没有实封的庶福晋的时候藏下的。 多尔衮问的越细致,宁翘越是无法言说了。 这让她怎么说呢?在她的想法里,这东西就不该有被多尔衮发现的一天啊。 “那是额娘的秘密。额娘说小孩子不可以问的。” 第435章 活泼的二格格路过,回答了她额娘回答不了的问题。 四阿哥什么也没说。 倒是二格格全说了。她活泼调皮,宁翘的东西她看见新奇的就要去看看,箱柜里头都叫她钻进去看了一回,她早就问过宁翘这些小箱子的用处了。 宁翘当然不会对小孩子说实话。 只是二格格当时也还小,宁翘也不曾敷衍她,就是这么回答她的。然后宁翘还故作深沉的表示,这将来有可能是他们母子几个生活的保障和来源。 小孩子的兴趣来得快去得也快。二格格得到了答案就没有再纠缠了。 宁翘还以为二格格把这件事给忘了。就好像她以前把很多事情都抛之脑后一样。 结果这孩子没忘,这会儿看见这几个小箱子勾起记忆,叽里咕噜的全给她阿玛说完了。 说完了之后,旁边的四阿哥看了看宁翘的神色,还没等宁翘回过神来,稳重的四阿哥就把二格格给牵走了,完全不给阿玛与额娘再度问询的机会,也将妹妹带离了混乱的中心。 “生活的保障和来源?”多尔衮何其敏锐。 就只是这么寥寥几句话,见多识广的睿亲王就对着宁翘眯了眯眼睛。 “你要离开爷?”要不说多尔衮能做这个睿亲王呢,要不说皇太极倚重他呢,多尔衮迅速从寥寥信息中找到事情的关键,他往前坐到宁翘跟前来,盯着她,目光危险,“还是说,你要逃跑?” 她从来是不愿意做奴才的。一身反骨,牙尖嘴利。 多尔衮忽而又有一种原来如此的感觉。 宁翘有点被吓到了。 这猜的也太准了。 可这会儿她不是这样想的呀。 生怕多尔衮又脑补出什么过分的情节来,又或者对她有什么更深的误会,她还是怕会影响两个人之间的感觉。 宁翘忙道:“事情不是主子爷想的那样。” “哦?”多尔衮挑眉,“那你说,是怎样的?” 那样的眼神迫人,好似她不给一个满意的答案,他就不会放过她。 宁翘本来有些着急,可对上这样的目光却又忽而静了下来,还有什么秘密呢?最大的秘密都被他瞧见了。似乎说出来也没什么的。他们相遇之后,前尘过往已经抛下,就只有这几个小箱子是过去的影子了。 她心里心安,是知道自己不会离开他,也不会再逃跑。 她伸手握住多尔衮的手腕,多尔衮没有躲,任由她握着,甚至还贴心的调整了一个姿势让她贴近的更舒服一些。 宁翘唇角微微勾起,眼睛里却挂着几分寂寥:“主子爷以前总是叫我不要怕。可是我还是会很害怕的。” 那张没怎么被岁月侵蚀的漂亮小脸蛋上挂着几分怅惘,一双眼睛里娇滴滴的润着水光,“我知道我这么做是不对的。可是我就是很害怕的。” “后来,主子爷一日日的陪着我。我慢慢的就不怕了。” “我知道我也许做得不对。但是你答应过,不会不要我。饶了我这一回,好不好?” 宁翘软声求求,心里甚至荒谬的做好了挨揍的准备。不过么,多尔衮大约是舍不得的,她心里知道的。 她也很知道,多尔衮就喜欢她这样娇滴滴不庄重的小模样。她也不是哄人,就是在喜欢的男人面前服软撒娇,也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第147章 要赢 多尔衮记得宁翘会怕。 他那时总是叫她不必怕,会在一定的范围之内给予她安全感。 多尔衮以为她怕的只是当下的处境,却不想她的害怕来的这样的深切。 想想那个时候,她心里怀揣着那样的心愿,却不能够说出来,还要在他身边面对着各色人等的刁难,还有以后未知的命运。 忽而多尔衮就懂了她那第一个心愿,望他平安顺遂一生的心思,该有多么的难得和深刻。 多尔衮就不忍深问下去了。 她这个模样,格外的惹人怜惜疼爱,多尔衮还就吃她这一套。 多尔衮俯身贴近,底下不能动,可这柔软的红唇却是可以尝一尝的。 深吻既了,多尔衮望着怀里小脸满是绯色的小丫头,轻声道:“现在不怕了?” “不怕了。一点也不怕了。” 宁翘叫他亲的软软的,几乎像一只小猫似的躲在多尔衮的怀中,“无论生死,我都会陪在你的身边的。” 即是如此,也就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将来要真的是不成了,也可以提前将几个孩子安排好。既然想通了,那么能提前解决问题的办法多得很,也不至于临到那样山穷水尽的时候再想办法。 再说了,这还有几年光阴,一切事情都是有可能发生变化的,也没有必要愁到那里去。 多尔衮深深嗅着宁翘身上的馨香,沉声道:“不至于生死。有了你和孩子们,爷会惜命的。爷只会赢,不会输。” 宁翘当他一言九鼎:“好。我愿意听主子爷说这个话。” 多尔衮便只管笑,却是将宁翘的这几个沉甸甸的小箱子没收了。他就不许这私房钱再留在小丫头这儿了,回头把金银贴补给她都成,可再动离开他逃跑还有想着日后形单影只孤苦伶仃过日子的心思,是绝不许了的。 这好似是一个小小的插曲,却似乎贯穿了宁翘在睿王府的七年光阴。 第436章 直至此时才画上了一个句点,可又是一个新的开始。 宁翘觉得自己好似卸下了什么包袱,哪怕望着院子里花树枝丫上的新绿,唇角都带着深浓的笑意。 她头一次悠哉悠哉什么都不管的在她的邀月堂坐月子。 哪怕是五阿哥的满月宴后,也因为难得的懒散而不怎么愿意出来理事了。 念她生五阿哥的时候受了些苦,又晓得这丫头娇滴滴的懒下来了,多尔衮宠着她惯着她,便只管叫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代表宁翘跟福晋还有佟佳氏一块儿理事了。 宁翘这里不怎么管事也不怎么进宫了,可外头的事却像剪不断的春风似的不断地吹到她的耳边来。 皇太极的身体越发不好了。 但是面上,皇太极还是要勤勤恳恳的当这个皇帝,宵衣旰食夙兴夜寐,偶尔多尔衮漏出一两句话,皇太极从前受过的旧伤都在频繁发作。 先前出盛京城春猎时经过宸妃陵寝,甚至在回宫后大哭了一场。 在这样的时候宫里也有些动静,九阿哥始终没有恢复成原先的模样性子。而衍庆宫德妃似乎也有了身孕。哪怕庄妃不曾禁足,九阿哥也还是养在了皇后这里。 皇太极越发倚重的是济尔哈朗岳讬和多尔衮多铎兄弟。 皇太极的身体不好是人人能见的事情,他自己也并没有欲盖弥彰说自己身体很好,反而多次在公众场合中谈到自己的身体不好,但是对继承人和立太子的事情却是避而不谈的。 皇太极似乎是对此心灰意冷了。又或者说,他认定自己哪怕是身体不好也不会猝然离去,总还是有很多时间去培养承继人的。 再一个,便是对现在的皇子阿哥没有一个满意的。立不出来,干脆不立。 可这样的情形底下,哪怕政局稳定,可总还是有一些人蠢蠢欲动的。 尤其是那些对于这个承继人的身份一步之遥或觉得自己唾手可得的人。 宁翘刺激过庄妃一回,而庄妃的这些事在礼王先福晋的筹谋结束后就是最大的隐患了。 宁翘怕多尔衮那边忽略了,在多尔衮回京后还曾提醒过多尔衮一回,当时多尔衮笑着亲了亲她,告诉她不必担心。 当时多尔衮的原话是——庄妃的事,皇上都是看在眼里的。 就这么一句话,宁翘咂摸了好几天,见他们确实是胸有成竹,也有自己的谋算,宁翘索性放手不管了。 五阿哥也是个闹腾的性子,可比二格格小时候还要活泼好动。 宁翘干脆专心带三个孩子,多尔衮在盛京,她仗着睿亲王宠爱很少入宫,基本上和宫里的娘娘们碰不上面,身边的人都护的严实,在府里待着谁也害不成她。 这日子倒是闲适安全得很。 就这么着一段偷闲的时光,日子晃晃悠悠从指缝中溜走,几个月一过就到了夏日。 四阿哥带着二格格和五阿哥午睡,宁翘这里正倚在外间半梦半醒的乘凉,多尔衮竟回来了。 多尔衮的动静不大,没惊动什么人,倒是宁翘一边奉茶一边眨巴着眼睛看着他。 忙的脚不沾地的睿亲王总是深夜归府,这会儿还早着呢,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多尔衮瞧她这里跟个世外桃源似的,还什么都不知道,不由得笑了笑。 他倒是觉得这样很好,早几年小丫头太忙了些,要周旋的事情也太多了,他瞧着往后也未必能闲下来,但有这么几个月一两年的光阴能叫她歇一歇,懒懒散散的过日子,倒也是挺好的。 只是有些事儿,还是要与她说一说的。 这时候回来,不就是为了知会给她么。 他正好在宫里叫皇后哭的头疼,找了个借口回来躲一躲,也就是她这里能好好的歇一歇了。 宁翘听完多尔衮的话,眼睛一下子都瞪大了,挪动多尔衮跟前就道:“庄妃给皇上下毒?” 这可是个劲爆的消息。 “皇上有没有事啊?”宁翘看了看多尔衮的模样,想着若是有事的话,多尔衮也不会这时候回来了,想来应当是无事? 宁翘心里也有些不确定了。就眼巴巴的望着多尔衮。 对上宁翘的眼神,多尔衮便不自禁笑了两下,这丫头叫他精心养了几个月,果然这会儿都养回来了。 皮肤水润透亮,那身段模样甚至比先前还要好些,有时候瞧着像个清澈小姑娘似的,有时候瞧着又是娇气漂亮的不得了,多尔衮真真是爱不释手。 多尔衮将人牵到跟前来:“皇上暂时无事。体内余毒未清。但有太医在,迟早也是能清干净的。只不过皇上的身体原本就不是很好,这样一折腾,哪怕精心护养,也很难再好全了。” 庄妃的这个毒,对皇太极的身体来说,不啻于一次重大的打击,不过是因为皇太极之前有所警惕才会发现得这么早,不然的话,后果只会更严重。 “但哪怕发现的更早,庄妃也早就在宸妃还在的时候就对皇上下手了。” 是宸妃离去时的异状让皇太极警惕的。也是宸妃离去时说的那些话装在了皇太极的心里。 那会儿太过悲伤以至于不能取舍,后来缓过神来,皇太极终于是下定了决心要查清楚这些事了。然后将差事交给了多尔衮。 宁翘难以调查的事情,放在多尔衮的手里自然要顺畅许多的。毕竟他又成了睿亲王,还被皇上委以重任,他手里头能调动的人多,花了些时日就将一切都查清楚了。 第437章 宁翘听的直咋舌。 原本以为胆大包天阴险狡诈的只有庄妃一个,充其量再有个皇后知情不报,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助纣为虐提供支持,却不想庄妃的胆子还要更大些。 她瞒着所有人联合了豪格。 多尔衮与多铎都不曾回应她与她联合,她就看准了皇太极的长子豪格。 豪格早年失了圣心,知道自己怕是怎么争取都难以有太子之位了,只怕将来也当不上皇帝。——皇太极曾当众说过豪格气量窄小不配为帝。 庄妃用摄政王的名位诱惑不到多尔衮和多铎,却将豪格网罗了进来。 比起将来有了新帝只能做个和硕亲王,那自然是不如辅佐幼帝做个摄政王的。何况豪格明面上应了,私底下也还有自己的打算。他是想着等将来自己羽翼大成的时候,再踹开幼帝自己做皇帝。 而庄妃呢。也是有她的盘算的,幼帝长成,豪格这个摄政王就没用了,自然是可以除掉的,到时候还是她们母子胜出。 既有这个计划,自然就是有往来的,多尔衮费了些时日查出来,有了确凿的证据后,直接将人都控制住了,交由皇太极处置。 听多尔衮说皇后在崇政殿哭的叫人头疼,宁翘便问道:“那皇上预备如何处置呢?” 这事儿还得皇太极定夺。就怕皇太极狠不下心。可想着宸妃被亲妹妹毒害的事,宁翘又觉得皇太极不会狠不下心的。 宸妃本来身体就很不好了,很难说庄妃的毒不是致死的原因。多尔衮还是很花了些功夫的,才将证据给找出来,坐实了宸妃当初的话。 宁翘想着,宸妃也是可怜,前后被这么多的人算计。她想起先前那几年,心里总有些唏嘘。 多尔衮似乎能看出她在想些什么,便将她的手握住,目光似乎在无声的温柔的安抚他的翘翘。 多尔衮道:“豪格连同一应参与人等皆处置。豪格拘禁,庄妃也被圈禁在永福宫中,之后等事情完结,会有一定的安排和处置下来的。” “这一回,哪怕皇后哭断了肠,皇上也不会容情的。之前对科尔沁已宽许太多,此次的事情出来,科尔沁的几位福晋和亲王都不露面了,等过后还要来盛京请罪的。他们不敢说情,更不敢求情。皇后再哭,日后也还是皇后,不会把自己搭进去。” “九阿哥交由皇后抚养,却仍是记在庄妃名下。日后成了罪妃也不会抹去。皇上心中约莫已有了决断,身上有蒙古血统的皇子阿哥将来都不会承继大统的。只是如今不定。但八旗那些人心里头都是有数的。” 不要有蒙古血统的皇子阿哥继位? 宁翘眨眨眼,在心里开始琢磨几位皇子的出身,想看看还有那几个可选的。偏偏皇太极这会儿又不定继承人,那等到了那个时候,会不会又要争起来呢? 豪格跟福临是没了机会的。多尔衮又要公心公论,那崇政殿同室操戈的局面似乎也没有那么充足的条件发生了? 宁翘琢磨着这些改变,一时就没顾得上说话。 就感觉眼前一暗,多尔衮温热的大掌覆在她的眼皮上,几乎将她的小脸都盖住了。 宁翘娇哼了两声,就感觉唇被多尔衮攥住了,他俯身下来深深的吻住她。 汹涌的热潮之下,多尔衮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想什么呢。这些事自有皇上处置,再说了,还有爷在呢。你便不要费精神了。” “总之,不会发生什么叫你又害怕的想要逃走。相信爷。” 宁翘心里一顿,呼吸被他攥住不能言语,只能在心里想,这个把柄怕是要被这位爷抓在手里一辈子了。 坐了月子至如今,就怕她身体养不好,多尔衮又耐着性子叫她养了好几个月,生怕她有一点不舒服,总是浅尝辄止。 如今她也是想了许久的,多尔衮动心起兴,两个人好好的放.纵了一回,总算是找回了从前的感觉。 多尔衮在她身上点起一层层的热.潮,暖热与充实的愉.悦让宁翘抛却了一切,没有什么心思再去想多尔衮以外的事情了。 - 皇太极的猝然离世来的比宁翘想象的要快一些。 崇德八年才过了正月不久,皇太极便在崇政殿中猝然离世。 他之前正在批阅公文,身边除了随侍的宫人,还有多尔衮多铎以及济尔哈朗与岳讬在侧。 因此并不算是什么隐秘的离世。而对于皇太极的离世,众王众臣心中都是有准备的,在最初的慌乱过后,局面很快被多尔衮济尔哈朗等人控制住了。 皇太极哪怕知道自己可能不行了,也始终固执的不肯留下遗诏选定继承人。 他只是很早的时候说过,将来若是陵寝建成,希望能叫宸妃和他一起。 生的时候盼着能时时见到她的陵墓,去的时候,总是希望两个人能在一起的。 如今没有豪格相争,多尔衮又已经处置过了李佳氏硕讬阿达礼的谋划,多铎和阿济格也十分的冷静,便真的没有出现相争帝位的局面。 诸王贝勒大臣都十分的冷静,或者说在多尔衮跟济尔哈朗的联手之下,也没有人有这个实力和势力闹起来。 宁翘知道消息的时候,守着五阿哥,瞧着外头的四阿哥二格格还有三阿哥,眉目深沉。 她心中也有些猜测,只是不知殿上诸人推举之时,是否与她的猜测是一样的。 第438章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在旁边陪坐。 与宁翘道:“既说不会要有蒙古血统的皇子阿哥登位。那可选的人便只在四阿哥五阿哥六阿哥七阿哥之间了。” 前头两位阿哥年幼夭折,九阿哥十二阿哥都因有蒙古血统不入选,十阿哥年幼不在其列。就只有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说的这几个年纪稍微大一点的阿哥了。 其中四阿哥五阿哥已有十四五六,六阿哥七阿哥都还不足十三岁,尚未成婚。 除了五阿哥的生母为侧妃叶赫那拉氏之外,其余三个阿哥的生母都是庶妃,地位卑微不显,若是论出身的话,自然是出身女真旧部的叶赫那拉氏所出的五皇子硕塞更为尊贵些。 且五皇子文武双全,在诸位皇子之中是极为出众的人物。 只有一点。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道:“五阿哥的额娘叶赫那拉氏不得先帝的喜欢,早早就叫打发出宫另嫁了。她也是个苦命的人,早年嫁的人死了,又跟了先帝,结果生了五皇子还是不得宠爱,又被打发出去了,听说在新府中虽为福晋,但日子也并不是那样好的。” 若是揪着这个不放的话,怕是五皇子也不能胜出的。 毕竟其他几位皇子的额娘,都还好好的留在宫中了。 宁翘看了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一眼,才道:“你知道叶赫那拉氏为什么被先帝不喜吗?”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说不知。 宁翘目光深深:“当初太/祖皇帝令人验看孝烈皇后所藏财物时,便是指名叫叶赫那拉氏和另一位同为叶赫部的福晋去看的。记档上只写了两位叶赫福晋,但实际上去的就是这两姐妹。到先帝后宫中的是姐姐。” “两姐妹去了回来,说孝烈皇后确实藏了财物,这才坐实了这件事。过后,等先帝登基,这位叶赫福晋就被改嫁出去了。几经磋磨,如今似乎也重病缠身时日无多了。白音,你说,咱们王爷身上还背着什么血海深仇呢?”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悚然一惊:“姐姐的意思是,有人想要杀人灭口?” 宁翘淡淡一笑:“要是想杀人灭口,早就这么做了。只不过是对别人情深似海,到了另外的人身上,就只剩下随意磋磨了。如今没有人敢说什么匡扶正道修正错误的话了,但是白音,事情的发展总是会回到正确的轨道上的,只是需要耐心。需要时间。” 若有睿亲王多尔衮的支持,谁敢说五皇子不好不合适呢? 现如今的皇后甚至连个纸糊的老虎都算不上。 衍庆宫德妃与麟趾宫贵妃将来都是指着孩子荣华富贵的,可是她们心里也很明白,自己的儿子,一个和硕亲王的爵位就到头了。 皇太极自将的两黄旗和察哈尔三旗都只管支持皇子阿哥,不论哪一个都是可行的。他们不会违背先帝的意愿去支持有蒙古血统的皇子。 四皇子平庸,五皇子出众,谁都知道该如何去选。 可是谁又能想到,五皇子的额娘背后还牵连着这桩旧事呢? 那可是五皇子的亲身额娘。五皇子文武出众,是个明事理的少年人,宁翘就不信他这样的少年,会偏向自己没有得到过疼爱的父亲,而不顾自己还在受苦的母亲。 多尔衮总叫她不操心,她也确实是不曾费心,就把一切都交由多尔衮去处置。 可这会儿心里想起来,要是换了她,她就是要取中五皇子的。 若是助五皇子登基,将来的许多事情都极能筹谋了。 就是不知,她与多尔衮之间是否心有灵犀有这么默契在呢? 这里与白音坐着闲话,到了晚间才有消息送回府中。 是崇政殿里送出来的第一手消息。 周卫亲自来禀报的。 “宁主子,诸王大臣们议定了,由五皇子承继帝位。” 宁翘微微一笑,看看,这就是默契啊。她知道多尔衮想如何做了。 第148章 暖情 五皇子硕塞继位登基,睿亲王多尔衮与郑亲王济尔哈朗为辅政叔王。 这次的排名便是睿亲王多尔衮在前面了。 五皇子硕塞已年满十四,甚至刚刚娶了福晋,他的福晋身份也不低,是议政大臣费扬古之女纳喇氏。 但因新帝毫无从政经验,因此一概政务皆有多尔衮与济尔哈朗处置,硕塞要跟着慢慢学慢慢做。 硕塞在皇子阿哥之中并不得皇太极的疼爱与重视,说他文武双全也全是在其他皇子阿哥的对比之下,但要是比起叔伯们,那肯定是相差很远的。 他年纪小,还需要学习怎么做一个皇帝。 立定明年改元顺治。为顺治元年。 宁翘听着,垂眸玩味一笑,九阿哥没能登基,可这年号却是没变的。就是不知这一回的顺治能顺到几年了。 宁翘倒也没有错过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听到这些时的神色,瞧了她一眼,见她似乎没有什么异动,宁翘心里笑了笑,也就放下了。 政局平稳过渡,如今除了先帝的丧事,便是率军攻明之事。 最要紧的一件事摆在了诸王贝勒大臣们面前。 入关已是刻不容缓。只是怎么入,如何入,什么时候入,倒是众人各自都有自己的想法。 为这个事情众说纷纭,倒是显得宫中的变动不那么引人注意了。 皇后为了九阿哥的将来,总不能将这孩子给折进去,便出面周旋,将太妃们都配合迁宫了,清宁宫让出来给新帝的皇后居住。 第439章 皇后为皇太后,膝下抚养九阿哥。其余各次嫔妃都是按照自己的等级为贵太妃德太妃侧太妃庶太妃。 这事儿宁翘是没法子出面的,她听见了,倒是跟着叹了一回,若非庄妃贪得无厌,要是真真九阿哥得逞了,那她们还真是不必迁宫的,可见世事难料到了何种地步。 先前为宸妃往南边走了一趟寻药寻医,目的是为了探查南边的情势,如今自然是布置得当,不断有消息悄悄送回来,到了七月里头,多尔衮听见南边异动的消息,就知道入关的时候到了。 明诸总兵山海关以降,明农军在北京宫中也要坚持不下去了,这会儿正是该大清前去‘捡漏’的时候。 宁翘这些年很是花费了些时间,加之多尔衮如今心境稳和,还能控制多铎和阿济格,不至于入关后就大肆屠杀,想来那些事不会发生,矛盾与冲突就会减少许多了。 或许力量微小,但是做了总是有一些成效的。 很多事情多尔衮都答应她会缓一缓。 总是会寻求一个妥善的办法的。总不至于将关内百姓又给逼反了。 五阿哥半岁的时候,多尔衮就亲自带着人入关去了。 宁翘知道,或许时间上对不上,但现下许多事已经和轨迹大不一样了。 此一去他必定占据紫禁城,让大清成为北京乃至天下的主人。 新帝性情安静平和,皇后更是温婉和顺。皇太后及诸位太妃因为蒙古势力不再如之前那样被抬举而安静下来,宫中倒是这些年来难得的安定。 八旗女真旧部和蒙古科尔沁部两方势力纠缠多年,如今都各自被掣肘,全在多尔衮的掌握之中,他们都没有赢,而多尔衮显然是胜券在握了。 宁翘守在盛京,难得的觉得这崇德八年的日子才是顺心的。 若是估算不错,到了顺治元年,或许就该举家入关了。 宁翘瞧着几个活泼漂亮的孩子,心里恍惚想起刚刚进府的时候。 被福晋和佟佳氏欺压,被各方利用算计,那时她就在想,她以为这一生都是随波逐流没有尽头的日子。 以为八旗女真旧部和蒙古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永远都是压在身上的两座大山。 却不想几年过去,也有了这样挺直了脊背看太阳的敞亮日子。 八旗女真旧部闹腾不起来,爷们折在多尔衮手里,福晋夫人们掌握在宁翘手里。而蒙古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早已沉寂下去了。 似乎是看见了这样的局面,又似乎是看见了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的下场,还有多尔衮带兵入关的场面,大格格那边似乎不再闹着要嫁去蒙古科尔沁了。 她对草原的热情淡下来,也不再同正院热络,请佟佳氏派人寻了精通汉学的嬷嬷回来学东西,这打的是什么主意宁翘也心知肚明几分,但只要不出格,不闹得不能收场,宁翘也就随东院去了。 佟佳氏似乎现在是安于现状的,不再与宁翘争锋相对,宁翘也与她并不热络,就保持这样不冷不热不远不近的关系就很好了。 多尔衮走后几个月,入冬的时候福晋的病情恶化了,她卧床不起,药石无医,蒙医府医还有宫里的太医都来看过了,说是就这几个月的光阴,确实是时日无多了。 现在吃药,也只是让福晋身上没有那么疼,想要治愈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要跟着宁翘一起去见福晋,叫宁翘给拦住了。 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道:“姐姐,防人之心不可无的。” 宁翘淡淡一笑:“她如今这样子,还能做什么呢?家里的人也不会听她的。府里的人也不会由着她的性子害我。身边的人还有将来的生活,不会把未来赔在她一个人身上的。” “她又只叫我去见,你要是去了,保不齐更生气,回头气出个好歹来,还是你的不好。好了,别担心了,我身边带着人的,怎么说我都不会一个人面对她的。” 福晋后来病着,是很不愿意见外人的,又听说天天都在生气,宁翘总觉得,这一回见了福晋,说不好就是最后一面了。 要不然,这些年都不待见她的福晋,怎么会主动要见她呢? 宁翘本来也不常出去,见福晋就更少了,福晋病得多些也不常出门,两个人倒是难得见上。 这一见面,宁翘一瞧就想,福晋可真是瘦的像个纸片人了,瘦骨嶙峋的,风吹一吹就能倒的那种。 福晋看见宁翘,心里也在想,自己是江河日下没有多少日子了,可宁氏却什么都有了,看着这张嫩生生的小脸,好像还和当初进府的模样是一样的。 怎么岁月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什么痕迹呢?别人都老了,独独她还这样年轻。 福晋沉沉目色落在宁翘脸上:“八年了。你赢了。” 赢得彻彻底底的。 “等我死了,王爷就能让你来做这个嫡福晋。这一天,你是不是等了很久了?” 宁翘目光很平静:“我想,福晋有些误会了。对这个福晋之位,我从没有等或者不等的心思。更没有要和福晋争什么。在福晋眼里是输赢,在我这里,只是好生过日子而已。” 宁翘一直都觉得多尔衮对福晋的判断是很对的。福晋的主意太大了,而且完全听不进别人的话,一心一意的执拗,认定自己的才是正确的。 她为正妻,要求她对妾室宽容大度,对丈夫温和容忍。可偏偏福晋不是这样的性子,她明明也想要多尔衮的疼爱,却还要把人送到多尔衮的身边,企图维持一个正妻的形象,从而拿捏多尔衮。 第440章 福晋实在是太矛盾了,这辈子也是左右为难的。照宁翘看来,这样的姑娘该在草原上潇洒一生的,偏偏被送到了多尔衮的身边早早就做了他的妻子。 能生气把自己气病,可见这些年的日子都是不顺心的, “过日子?” 福晋显然是有些恼怒的,她不能接受宁翘这样看似云淡风轻的回答,“你已经赢了。你当然说你不想要。” 宁翘想,她与福晋果然是话不投机半句多的。她自己的心意当然不需要向福晋证明。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也没有必要再去刺激福晋了。 宁翘作势起身:“福晋还是好生安养吧。福晋这样的身体,恐怕经不起旅途动荡颠簸,大清迟早是要入关的,入关几乎就是近在眼前的事,福晋该顾惜自己的身体,而不是把心思放在别的什么事身上。” “我不想入关。” 福晋终于愿意好好说话,也终于愿意将她把宁翘找来的本意说出来,“我不愿意入关。” 福晋看着转身的宁翘,对上宁翘的眼眸,“我这病是养不好了,我们都是心知肚明的。王爷心里也很清楚。恐怕就是这些时候了。我不想入关,举目无亲,我一个人葬在哪里?王爷不会也不必为我守着,他会有新人,哪怕不是你,也会有新福晋,将来到了地下,我也不想再争了。” “我家在科尔沁,我或许回不去,但盛京也是我的家,我不愿意离开这里。将来我也要葬在这里,和他分开,如果你们能把我葬的离科尔沁近一些,那自然更好。说到底,我也是睿亲王的元配,是他的嫡福晋。” 宁翘想了片刻,才道:“这件事我不能做主。需写信告知王爷。王爷若同意了,应会给福晋安排的。福晋的身后事也不必担心我们会动手脚,正如你所说的,你是王爷的嫡福晋,你的事会有王爷命周卫去操持,我们到底是侧福晋,不会沾手的。” 福晋很显然是放心了,她似乎是很相信宁翘的承诺。而宁翘也确实是没有打算骗她的。 新年新雪落下,纷纷扬扬又是一年。 宁翘想,总有些旧人入不了关,要留在这盛京城中。 而有些人注定是要入关去,去看一看那广袤的土地和繁华的关内。 这都是各人选择,无从评判,无可厚非。各人命定。 而入关,或许对有些人来说是个全新的开始,又或许是个全新的契机。 至少宁翘很清楚,对她来说,入关之后还是照样过日子的,但是日子也是一个全新的挑战。 福晋的身后事慢慢的在府里筹备起来,宁翘心中却是柔静似水。 哪怕福晋真的没了,那嫡福晋的位置空出来,宁翘对它也没有什么想法,倒是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在耳边念叨了几回,见宁翘无动于衷,也就慢慢的不说了。 多尔衮入关后,也并不是一开始就能占据紫禁城了。 数月盘桓筹谋,再加上四方征战安抚,总算是安定了北方,让那边的人接纳了大清的入驻。 一切妥当后,多尔衮便迎新帝入京。 新帝入京,便意味着大清正式成了这片天下的主人,之后便是扫清明军和农军,将那些反叛的力量消灭,然后让百姓士族们看到大清的诚意,恩威并施,顺利从明手中接替这片天下。 - 顺治元年八月,在丰生果和舒宜六岁生辰后不久,已成为皇父摄政王的多尔衮亲回盛京城,接侧妃宁氏及其子女往北京摄政王府去。 同行的还有侧妃佟佳氏以及大格格大阿哥二阿哥还有庶妃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和三阿哥。 此一回,多尔衮接到京中的是有子女的几个。府里其他的人都要跟着府中辎重和奴才们一起慢慢再来。 多尔衮原本只愿意先接宁翘和三个孩子先到京中的,是在宁翘的劝说之下才加上了佟佳氏与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和孩子们。 为此,多尔衮还是有些不高兴的。 册封宁翘为皇父摄政王侧妃的圣旨早在数月前就去了盛京城。 这会儿到了摄政王府她住的院子里,宁翘将身上衣裳换下来,瞧见那边坐着的男人还在不高兴,唇角便噙了几分笑意。 “王爷还同我计较呢?”宁翘过来亲了亲多尔衮的唇角。 多尔衮把人抱在怀里:“那是爷给你的。你非要拉上她们。” 宁翘如今与他说话更随意些:“我那也是为了将来相处和谐啊。不然日后若相处起来,孩子们之间不睦,或者佟佳侧妃心里头不痛快,岂不是又要生事?如今王爷心里牵挂着国家大事,天天繁忙得很,我们可不能给王爷添乱的。” “我也不曾觉得委屈。王爷待我的独一份,我心里都是明白的。不过,王爷若还是不高兴,那不如就从别的地方补偿我好了。” 多尔衮咬她的唇:“怎么是爷补偿你?” 宁翘轻笑一声,自己贴上去,含糊不清地道:“那,妾来补偿王爷好了。” 几乎一年未见了,这时候哪还顾得上别的了。 多尔衮想念宁翘的紧.热与暖.窒。 宁翘又何尝不想念多尔衮的轻.抚与汹.涌爱意呢? 盛京城的一切都已经存在了记忆之中,往后,便要在这龙威凤章的北京城开启新的篇章了。 第149章 爱你 顺治二年正月,宫中夜宴散去时,宫人们四处都寻不到新帝的身影,事情报到多尔衮这里,多尔衮淡声说了一句知道了,就将宫人都遣散了。 第441章 他知道小皇帝会在哪里,也不必宫人去寻,他亲自去找就行。 紫禁城最高的城楼上,多尔衮果然就看见了小皇帝的身影。 硕塞其实长得并不像皇太极,据说倒是很像他的那个额娘叶赫那拉氏。 也许因为这个,更增添了一分他不得皇太极喜欢的缘由。 “我就知道叔王会寻到我的。”硕塞私底下与多尔衮相处从不自称朕,原先还唤多尔衮为十四叔,后来多尔衮为皇父摄政王后,他就称多尔衮为叔王了。 多尔衮走过来,沉稳高大的男人站在少年面前,越发显得硕塞单薄。 多尔衮与硕塞并肩而立,目光也一同放在远处:“这里是紫禁城最高的地方,今夜破例,外头会很热闹,在这里能看见很多的灯景。我猜想,皇上应当会想要到这里来的。” 硕塞道:“来北京时,叔王破例允我悄悄去见过额娘一面。我那时就在想,若额娘能和我一同来京城,那该多好。只可惜她来不了。这样的灯景是好看得很,可我的心里,还是惦记着盛京城的。” 多尔衮道:“皇上,如不出意外,我们应当是不会再回盛京了。” “若出了意外呢?”硕塞嘴快问出来,对上多尔衮骤然寒凉的眼神,硕塞忙道,“抱歉,叔王。是我失言了。” “我的意思不是大清有事,是关于我自己的。”大清当然不能再回老家去。 许是因为这城楼上只有叔侄两个人,奴才们远远的候着,听不到他们的对话。 而有些话在岁月中发酵至今,似乎是到了想要汹涌出口的地步了。 硕塞的声音低低的,却透着少年人的坚定:“叔王是知道的,若论才干与威望,先帝的皇子都是不足以承担帝位的。两黄旗和察哈尔三旗效忠皇子,可说到底,还是叔王在支撑着大清,连同郑亲王对叔王都是服气的。” “我志向素来不在江山社稷之上。当初是为解燃眉之急,可我心中并不想要这帝位。” 多尔衮淡淡道:“你不想要,多得是人想要。” 硕塞竟浅浅笑了笑:“是,想要的人是很多,可有叔王在,谁敢要呢?四哥九弟他们都是不合适的。现如今更不会要蒙古血统的皇子做皇帝了。我也实在是不能娴熟。我本来也不愿意做这虚伪之人留下的皇帝位。” “我额娘的事,叔王是知道的最清楚的。我想报复,可他的人已经死了。当年无辜连累的是孝烈皇后。我想为我自己和我额娘寻得的将来,还求叔王成全。这帝位,该让给更合适的人。而我,似乎更愿意回去守着盛京城,等送额娘百年之后,我也更愿意为叔王所驱策。” 多尔衮仔细看着硕塞,少年人目光明亮真诚。多尔衮其实心里知道,这侄儿说的是实话,同样的话,当年推举他为帝的那天晚上他就说过的。 一时叔侄都无言,只管望着城楼下的灯景出神。 皇太极当年为了上位,炮制了一场针对代善与阿巴亥的阴谋。 其中牵扯的人众多,而他真的就成功的毁了代善,但阿巴亥没有被完全的毁掉,所以才有了后来的弓弦勒死。 太/祖皇帝并未真正指定继承人是谁,皇太极不是得位不正,是他上位的手段不光彩。这些阴谋诡计不知道害了多少人的性命,他是当真不无辜的。 多尔衮铺垫这么多年,要的是公心公论。而今筹谋数年,终于得皇太极的亲儿子说一句,要把皇位还给你。 因果报应,循环往复。果然曾经伤害过的,将来都是要偿还的。 皇太极只怕也没有想到,硕塞心中的恨意如此之深吧。 若非硕塞当年的那些话,多尔衮也不会立定他为皇帝了。 北京城的正月也是有些冷的,虽不及盛京风霜凛冽,但下了雪,这城楼上就不能待了。 多尔衮轻轻拍了拍硕塞的肩膀,轻声道:“回去吧。你福晋还等着你呢。” 一句话了,硕塞望着多尔衮笑起来,重重点头:“嗯。好。” 他知道,十四叔这样说就是答应了。 太好了,硕塞高兴地想。 如果事情顺利,他今年端午就能回盛京带着福晋陪额娘去过节了。 此番回去,额娘也不必在别人家里过日子了,求了十四叔让她与那人和离,他就能带着额娘回家过清净日子了。 旁人都看做皇帝好,可这高处不胜寒的,他不能尽孝于额娘跟前,又有什么好的。 反而是十四叔,佳人相伴在侧,再好好的做这个皇帝,那才是天下之福。 等送额娘百年,他再回来报答十四叔的恩情。上阵打仗处置公务,他倒是可以的,做皇帝要决断四方,对他来说还是太难了。 叔侄两个好好的演一场戏,硕塞一点都不介意将当年的旧事公宣与天下,先帝名声如何他不在意,只要十四叔能名正言顺的做这个皇帝就好。 毕竟先帝对他不闻不问十几年,不许他们母子相见,十四叔却允他母子团聚,谁亲谁疏一目了然了。硕塞就只认对自己好的人。 天底下的人知道小皇帝退位,知道小皇帝管不了这江山社稷,皇父摄政王多尔衮受命于天,名正言顺的做了这个皇帝,再有当年的事情出来,谁都不会多说半个字的。 顺治二年戛然而止,硕塞想,往后才是十四叔真真正正的天下了。 第442章 小皇帝都愿意了,两黄旗和察哈尔三旗这几年看见了十四叔的实力,也没有人会说什么的。 - 宁翘入关后,住在占地极其宽大的摄政王府中。 她时有入宫,要拜见宫里的娘娘们,入宫过节请安赴宴。 自然很多次都踏足过紫禁城,走在宫道上,总是免不了会有些思绪纷飞。 这座宫城她见过听过参观过,可真正踏入其中,才发觉还是在这样王朝森严的地方才是越发显现它的威严与端凝。 紫禁城最高的城楼上落满银雪,初春的雪还这样倒是很少见的。 宁翘是被多尔衮抱上来的。 落地踩在结结实实的积雪上,宁翘轻轻呼了一口气:“等这雪过了,春就来了。” 多尔衮的登基大典早就定下日子了。 明年改元定功,定功元年正月初一,他们就搬到宫中来。 多尔衮执意要在摄政王府给她过个生日,说是作为摄政侧王妃最后的一个生日了。 进宫之后,她又会拥有一个新的身份。 多尔衮牵着她的手,叫她看城楼里头。 宁翘一看,里头金灿灿的十分夺目,过后人都怔住了。 那是皇后的礼服? 福晋去后,照着她的意思将她安奉在盛京,之后也不曾有她被册为摄政王妃的圣旨。这位博尔济吉特氏好像是被遗忘了一样,但是没有人敢在摄政王面前提起。 宁翘知道,多尔衮是厌恶博尔济吉特氏的。 之后府中没有新王妃,蠢蠢欲动的人不少,说闲话的人也不少,但没有动静就是没有动静,宁翘不着急,旁人却比她着急多了。 看多尔衮这架势,是登基时就要立后了? 多尔衮定定的望着宁翘:“春雪洁白,在这里看它,是不是很美?” “待春日册封典礼上你穿了,会更好看的。” “虽是照着你的尺寸做的,待过后还是要试一试的。有什么不合适的,叫他们改去。” 宁翘轻轻眨了眨眼:“皇上?” 多尔衮挑眉。 宁翘立时又道:“多尔衮,你是要我做你的皇后吗?” 他总不喜这样的称呼,主子爷王爷皇上万岁爷一概不爱听,倒是喜欢她叫他的名字,她也是私底下叫,当着人这么叫实在是怕吓着外人了。 多尔衮握住她的手,将她的手贴在心口上,郑重道:“是。” “翘翘,朕登基为帝,朕的皇后只能是你。朕也只愿是你。” 宁翘本来想着,这辈子不跑了。得他珍重宠爱,不会落得那样凄惨的结局,这已是很好的。 她给自己的定位便是一辈子做他的妾室,得他专房之宠。她都已经很好的说服自己接受了。 可未曾想到,他却愿意要她做他的皇后。 望着骨健轩昂的多尔衮那双幽暗深邃的眼眸,宁翘的心有些酸胀,唇角却又分明勾起,她想,她是真的没有想过这一天吗? 其实不是的。她或许想过。只是不敢想,不愿想,不愿意也不能给自己这样的幻想,要不然日子就过不下去了。 可是,他稳稳的接住了她的爱,回应了她的爱,并愿意和她帝后相携,白头相伴至年老。 “翘翘?”许是宁翘许久的不说话,令多尔衮有些不确定了,他轻轻捏了捏宁翘的指尖。 宁翘唇角勾起,将自己送进多尔衮的怀中:“好。我答应你。我要做你的皇后。” 她这些天一直都在想,多尔衮做了皇帝,往后她的日子就都是好日子了。 现下抱着多尔衮,也被多尔衮紧紧的抱着,宁翘想,她的好日子已经来了。 或许,在遇见多尔衮的那一天,她就已经走在了通往幸福的路上。 此后岁月悠长,爱你如我。 第150章 番外·青溪长 入关前,福晋去后,府中事务就都是宁翘和佟佳氏一块主理的。 倒也不是宁翘的错觉,总觉得佟佳氏在许多事情上都会往后退一步,也许退的不是那么的明显,但也确实是退了一步的。 就连李氏在福晋去后也没有那么硬气的,她本来就是庶福晋,是靠着福晋的抬举才能接触府务的,等福晋去后她就没了靠山,不过是靠着家里尚能支撑,因此还有一席之地。 宁翘倒也没有薄凉的立马让她走人,她能力还不错,宁翘本着绝不浪费的原则,瞧着李氏还算老实,甚至愿意收敛锋芒跟在白音之后,也就继续让她同着白音一起处理府务了。 后来入关到了摄政王府里,还是保持着这样的格局。毕竟侧妃和侧福晋相差也不是那么的大。宁翘是侧妃,佟佳氏也是侧妃,心里上或许还能平衡一点。 这格局是什么时候打破的呢? 就是在宁翘被册封为皇后之后。 皇后只有一个,也只有一个人能当。多尔衮之前迟迟不立新福晋新王妃的时候,诸多人心中都有猜测。 甚至都在想,哪怕摄政王宠爱宁侧妃,可说到底这王妃之位也不是宁氏的。本来还有人蠢蠢欲动的,但后来迟迟不见多尔衮的动静,而宁翘又盛宠不衰,这心思也就淡了。 谁知道多尔衮搞了个大的。 这一下子就有人破防了。 尤其是宁翘被册为皇后,宫中也不设贵妃皇贵妃,佟佳氏册为惠妃,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册为宣妃,惠妃与宣妃是一同按照皇后的旨意协理宫务。 第443章 也就是说,她们只是协助,决策权是在皇后手中的。 从前的李庶福晋被册为李嫔,没有封号,跟着宣妃,受宣妃调用。 此后诸多女眷再没有册封,从前那些蒙古各部的庶福晋便还只是庶福晋,侍妾也还只是侍妾,圈在宫中,散落在各个宫中的偏殿住着。 宫里的一宫主位,只有惠妃宣妃与李嫔三人。惠妃与宣妃从前身份有差别,如今倒好,同在妃位,身份地位上都是一样的。 只不过惠妃年长,稍稍靠前一点。 宣妃自然是没有什么说的,这些事早在入宫前宁翘就与她说的很妥当了。 她一向跟着宁翘,无有不从,如今她好好的坐上妃位,三阿哥也好好的长大,她并没有什么不知足的。 李嫔是不得不知足。她现在与宁翘之间的身份是云泥之别,实在是攀比不上的,将来她还要在皇后手下讨生活,她家里还要在宁家手底下过日子,她压根翻不起风浪来,只能认命。 唯一受到冲击的只有佟佳氏,旁人都是有心理准备的,唯有她,万万没料到自己居然只封了个惠妃。 她以为她至少会是个贵妃的。 做不了皇后也就罢了,她也是两子一女,难道做个贵妃还做不得吗?居然会和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同等,只得了个妃位。 她面上无光,大格格更是为了这事在她跟前哭了好几回,大阿哥在外头阿哥所住着轻易见不到,佟佳氏安抚大格格的时候,其实心里也在滴血。 皇上待他们母子,太薄情了些。 佟佳氏心里不痛快,这原本和谐的后宫关系自然就磕磕碰碰了起来。 宁翘手段不弱,佟佳氏在她手里吃了好几次亏。 大格格那边也是好多小动作,宁翘不对孩子出手,找了个由头将大格格禁足了,佟佳氏那里自然又得了皇后‘训诫’。 佟佳氏经不起折腾病了,事情报到宁翘这里来,宁翘瞧着就笑了。这病三分真七分假,瞧着不是病了,是闹脾气了吧。 宁翘身边的人都没有换,她带了烟水烟清两个去了佟佳氏的宫中。 跪了一地的奴才给宁翘请安,宁翘叫人都出去了,她甚至毫不客气的将佟佳氏身边的人都赶出去了。 只将自己身边的烟清烟水留下了。 对上佟佳氏惊慌的眼神,宁翘轻轻勾了勾唇。 她来得突然,没有让人通报,果然就瞧见了佟佳氏脸上只有三分的病容。 佟佳氏大概是怕她戳穿,但宁翘不在意这个。 她姿态闲适的坐在那里,并不在意佟佳氏手忙脚乱的请安,随意挥了挥手,示意佟佳氏起身,甚至允许她回去躺着。 “看你如此,本宫倒是想起崇德元年本宫进府的时候了。谁能想到,有一日高高在上的佟佳侧福晋会与本宫请安呢。” 佟佳氏脸色有些白,不知道宁翘为何提起多年前的旧事。 她本来以为,在王府中的那几年她已经将宁翘给看透了。 却没有想到宁翘做了皇后之后,那雷厉风行的手段,还有那干脆利落的行事风格,跟在王府里主事的时候几乎是两个样。 她似乎不再收敛,尽情的发挥她的才干,偌大的紫禁城让她打理的井井有条,哪怕她和大格格费尽了心思,也很难撼动分毫,反而是她们自己折腾的筋疲力尽。 也是直到这个时候,佟佳氏和所有人才发现,她们其实并不了解宁氏。而宁氏以前不是藏拙,怕是懒散了。就那样还是不屑于与她们斗,若是真叫她坐上来,只怕她们一个个的都不是她的对手。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心思玲珑的女子?更别说她这些年竟容颜丝毫不改,竟还漂亮的跟个小姑娘似的。 佟佳氏很怕与她为敌,可如今这样的处境,她又实在气不过。 佟佳氏又不敢不回答,气弱道:“皇后娘娘想如何?” 宁翘微微一笑:“本宫已经同皇上提过了。嫡福晋过些时日会追封成皇后的。” 多尔衮赌气不肯,宁翘还是哄了好久他才肯的。人都死了,为了将来的名声,也就不要跟个死人较劲了,宁翘不在意这个,但替多尔衮在意。 福晋肯定是不会再入关的。宁翘和多尔衮百年之后也会葬在一起,不必担心还有个福晋。 看着佟佳氏微微睁大的眼睛,宁翘缓声道,“福晋最后惠妃是没见到的。但福晋究竟为何生病,惠妃应当是知晓的。惠妃心中意难平,在本宫看来,与当初的福晋何其相似。惠妃若总是这样气闷,保不齐也是会生病的。” “宫里的太医个个医术精湛,但是也拦不住有人自己寻死。你死了牵系可就大了。大阿哥大格格还有二阿哥失了额娘,你家里没了支撑,将来怎么办?你想过吗?有人想要一展宏图,惠妃可不要拖了家里人的后腿。你要是死了,一切就都完了。人走茶凉,皇上自然还能别人能用的。” 佟佳氏是真的被吓住了。但与此同时,她也感到了愤怒和无力。她好像能体会到当年进府的那个小侍妾的感受了。可此一番体会必然是更深刻和无解的。 其实身边的人,哪个不劝呢? 她额娘倒是见事清楚,说皇上宠着皇后,绝不会再置一个贵妃给皇后威胁的。更何况,她额娘还直白的问过她,说不将宁侧妃立为皇后,她又能做皇后吗? 第444章 那自然是不能的。佟佳氏有这个自知之明。当初为了孩子们退一步,如今看来,家族和孩子们都被拿捏住了,她就只能永远的退一步。再者,便是前进一步,也未必能争上去的。 皇上的心就从来不在她这里。 佟佳氏沉默不语。 宁翘望着她道:“大格格性子高傲,将要说亲的时候,惠妃要约束些,不要叫她的名声又坏了,早年的事情,旁人是不想记得,不是不记得。这时候行差踏错,本宫容忍有限,也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惠妃,你要想清楚。本宫如今是皇后,要什么说什么,一旦出手,是你们母女承担的起的吗?本宫要后宫和睦,不叫你们亲如一家,只要安分守己,不要给皇上增添烦恼。若是做不到的话,就别怪本宫不念旧情,动用雷霆手段了。” 宁翘如今住在坤宁宫中。皇后居所,理应如此。 回去的时候有点晚了,主要是从佟佳氏那里出来,还有些别的事要处置,就到了掌灯时分才回去的。 回去一瞧,多尔衮坐在外间榻上盯着她看。 宁翘一看那眼神就笑了,目光软下来:“还以为你会晚些回来。” 他们如今起居多在坤宁宫。有时多尔衮政务繁忙在武英殿会歇一歇。 只不过多尔衮总是嫌宫里有些憋闷,有时候偷闲,他会悄悄带着宁翘回摄政王府去住一阵子。 登基之前的潜邸,还布置的和原来是一样的。几乎是复刻了在关外的王府,就连很多地方都沿用的是旧名字。 而且这边的摄政王府比盛京城的王府要更大一些,宁翘的邀月堂自然也要更大一些。 多尔衮把人抱到跟前来:“等你有一会儿了。你怎么去了惠妃宫中?你是皇后,该是叫她来见你的。” 宁翘瞧着多尔衮不满的模样,忽而觉得这男人有点可爱。 两个人成了帝后,也是夫妻。私底下相处没有什么规矩的,甚至比从前还要随意散漫些。 她阿玛已经成了镶白旗的固山额真,也就是镶白旗的满洲都统。 多尔衮在她面前也越来越放开自己,时常便有些外人瞧不见的模样。 宁翘其实很喜欢他这样眼里心里只想着她只在意她的模样。 宁翘抿着唇笑,也自在道:“她好歹闹病,也就不拆穿她了。去她宫里走一走也没什么的。” “不过,还是得与你说一声,她这回闹毛病有点厉害了,我吓唬了她一回,怕是能老实一阵子的。” 多尔衮其实是很放心的。旁人都以为小丫头干不好皇后,其实他心里明白得很,他的翘翘十分能干,怎么会做不好这个皇后呢? 从前都不过是没有足够的地方发挥罢了。 他做皇帝做的如鱼得水,做摄政王都是不舒坦的。他的翘翘,做侧福晋做的憋闷不自在,唯有做皇后,才能肆意自在,他两个简直就是绝配。 多尔衮道:“她也是心大,偏偏胆子不大,吓唬一回就好了。往后再闹起来,也是你多费心了。她如今也能看得住大格格,过些时候婚事定下来,大格格身边还是得放几个老成持重的嬷嬷,这往后几年,宫里的孩子都叫人盯着,是不能出错的。” 宁翘道:“你放心,我都能安排好的。” 倒是大阿哥和二阿哥不必费心。大阿哥将二阿哥带在身边几年,没沾染上大格格的心性,也没掺和进这些事里头,两个阿哥安安静静的做着自己的事,和底下的弟弟妹妹们相处的也还不错。 宁翘好好的自然也不会去吓唬这两个孩子的。 多尔衮握着宁翘的手,在掌心轻轻摩挲,半晌才道:“朝中有人提及立太子的事情了。” 如今大清尚未完全平定下来,这时候提立太子的人不多,但既然提了总是别有用心的。 多尔衮也没有置之不理,把提本的人骂了一顿,叫人好好的提前头战事,不要总盯着阿哥们搞事。 多尔衮为帝的风格和做摄政王的时候大不一样,轻易是没有人敢招惹他的,他行事风格也很多变,很难被人琢磨心思。 旁人他都不在意,就是怕宁翘听见了这些话会多想。 宁翘听见了只觉得好笑:“阿哥们都还小,你又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这会儿立什么太子?” 多尔衮也将自己的心里话与宁翘说:“我并不想这样早就立太子。便如同咱们从前说过的那样,至少也要等个数十年后再说。只不过,总不会跟太.宗皇帝似的,到了离开的时候也不将继承人确定下来。” 便是当年孝烈皇后的事情大白公宣于天下,多尔衮也不曾再度抹黑皇太极。还是照旧将他放在先帝的位置上。 他要的是公心公论,却不会刻意抹掉皇太极的功绩。是非功过,写明在记档上,一切自有后人公断。 多尔衮都想好了,百年之后必定会指定承继人的。这接代的人也必得是他的儿子。 只不过究竟是谁,正如宁翘所说的,阿哥们都还小,便是大阿哥都还不曾成婚办差,什么都不曾学会,谈及立太子就太早了。 但有一点,多尔衮心中早就有了定念。 如今屋中只有他们两个人,多尔衮与宁翘闲话谈心,将心里的决定告诉宁翘。 他语声柔软却坚定:“话是如此说的,但有一件事,得和翘翘你说明。” 第445章 “咱们百年之后,坐上这帝位的人必得是咱们的儿子。大阿哥性情太温厚,二阿哥身子骨总是不如阿哥们强壮的。三阿哥性子太跳脱了,总是不合适的。咱们的四阿哥和五阿哥都很好。只是年纪还小,将来长大了还需历练。” “别人我总是不放心的,只有四阿哥和五阿哥我才能放心。我本就对你偏爱,这事上也求不得一个公平,这身心都落在你身上了,为了孩子们的将来打算,只能是四阿哥和五阿哥。” “况且他们年纪虽小,可瞧着资质还是很好的。你给我生了两个很好的儿子。舒宜也是十分贴心的。因此将来他们长大了,我会好好的培养他们,到时候看谁合适,便是谁了。” 宁翘自然也知道的。若换了旁人,怕是将来他们母子几个的下场不好。若是她和多尔衮都走了,又有谁能护得住这几个孩子呢? 她自己也瞧着四阿哥更稳重些。若四阿哥果真和皇位有缘,那么她也能放心了。 依着多尔衮的周全,想来这些年的培养若是他看准了人,将来也不会发生了阿哥们相争的局面,便是有,多尔衮自己也是会处置好的,这一点宁翘还是很相信他的。 他一心为了孩子们打算,若将来果真瞧准了四阿哥,肯定也会好好替他周全的,如今时日还早,这几个孩子也就只管好好的长大便是了。 外头倒也有人孜孜不倦的想给宫里再送美人进来,但多尔衮也都没有松口。 宫里这几个孩子或许不多,但个个若是培养好了,关系和睦也还是很好的。 宁翘这里琢磨着将来宫中选秀的事,总得给八旗找点事做,否则总是盯着后宫女子的门路,岂不是太闲了? 若是给女子在后宫有一条晋升的女官门路出来,自然嫔妃这条路走不通,宫女选秀的路子也能走通。 只是一切都还只是个想法,尚不曾好好的规划,这宫里侍候的宫人总是要有更新换代的,千头万绪的放在那里,还得皇后娘娘好生筹谋才成。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多尔衮倒是不满了,把人牵过来亲她,“我在你眼前,便不许想这些琐事了。眼里心里都只许有我,不能琢磨别人。” 宁翘情不自禁一笑,软了身子迎接他:“是。只有你,没有别人。” 两个人在一处,灯色温暖,相伴朝夕,实是心头暖热。仿若林间山风轻拂,春来青溪长。 第151章 番外·临别意 宁翘并不觉得自己会在大清遇上一个能值得称得上朋友这个词汇的人。 可是这么一路走过来,她不仅收获了爱人,竟还是有一个好朋友的。 旁人都以为,宣妃白音是宁翘最忠实的跟班,却不知宁翘与白音之间的感情其实是平等相交,她从不曾强迫白音些什么。 她与白音的初识或许没有那么的好,但是后来在岁月的沉淀之下,两个人倒是也一路走到了如今。 她们要好,三阿哥与四阿哥二格格还有五阿哥的关系,也是要比旁人要好许多的。 惠妃一直都不曾晋位,宣妃也一直都是宣妃。 很多年后,或许身边的人事都变了,但宁翘总觉得,白音和她的关系一直都很要好,也是一直都没有变的。 很多人在这条路上陆续离去,宁翘活了些念头,还以为会和好朋友一直这么走下去的,但是白音却要比她先离开。 倒也不是什么重病不起之类的沉重,实在是年头到了,白音的日子也到了,她要先走一步,宁翘却还是很硬朗的。 皇后自然是要来亲自送宣妃的。 三阿哥有了着落,一家子过得日子好极了,宣妃没有什么放不下的。 她心中也没有什么执念,这一生对于情爱,白音是早就不打算碰的了。年轻时的执念和野心散了,倒是她一个真正做到了随遇而安知足常乐。 只唯有一点,她有个秘密不曾对宁翘吐露,临去之时,屏退左右,这个放在心中多年的秘密,白音想要说出来。 “我啊,我不是你们这个世界的人。” 白音轻轻笑着,“我是三百年后穿越来的人。” 她是胎穿而来的,一生下来就知道自己不是白音,但只能做白音。 从小就想要摆脱自己的命运,出嫁之前不能自主,就幻想着出嫁之后能够一举天下掌控察哈尔,野心膨胀,也被现实教做人。 她是不甘于平凡的,可最终斗不过命运,还是只能屈从。 白音眼睛亮亮的望着宁翘:“历史上的记载里,多尔衮的后宅之中并无侍妾宁氏,可你偏偏闯出一条生路来。我那时就在想,这记载又能如何呢?路是人走出来的。跟着你,我至少可以保住我自己还有三阿哥。事实证明,我是对的。” 宁翘微微一笑:“我都知道。” 白音惊道:“你如何会知道的?” 宁翘轻轻一笑:“或许是你总是拿出些这里没有的东西。你又很小心,东西也尽量少。又或许是你总是抽离自身,说这里如何如何的话。我就…猜到了。不过我想,你不说,我自然也不会拆穿你。这是你的过往,你不愿意说,我自然不会过问。” 宁翘是什么时候看出来的呢? 宁翘早就看出来了。 但宁翘没有说也没有问。她很体贴的替白音保管这个秘密。这也是她数次说相信白音的根本原因。白音她有现代人的操守,不像她,老早就决定沉淀在这里,抛弃从前的一切,彻底的融入这里了。 第446章 白音她愿意将这些说出来,宁翘很高兴也很欢喜。 但宁翘自己的来历,她是不会同任何人说出来的。既已在此落地生根,过往种种都不必过于执着。 她就像是一个真正的土生土长的满洲姑娘,听白音讲那些她记忆中的过去的现代事。 白音与她并不是什么对照组,也不是什么双生藤,不过是两种选择两种人生。 可若是再来一次,宁翘想,她还是会如同之前那样的选择,她仍旧是什么都不会说的。却会本能的与白音亲近,成为好朋友。 甚至可以直白的说,如若白音不是叫她给压服了,她与白音之间也不可能不翻起风浪,但白音终究会懂得,她只能顺应天时,甚至不敢也不能再做出一丝一毫的改变举动来。 但若是没有她在,白音可能真的就把自己给作死了。 这样的世道,容不得逆旅的灵魂。 白音说这是个秘密,宁翘却想着,这其实已经是过去的人生了。 因不能追逐过去,更不必追忆往昔,不若就让它随风散去。 宁翘意外而来,却觉得自己比从小就来这里的白音想的清楚透彻。 宁翘喜欢到紫禁城最高的城楼上去。 她第一次在这里见到皇后的冠服,距今已有好多年了,可现在想起来,却仍然觉得那时那景历历在目。 原本这里是不许后妃过来的。 但皇后喜欢,皇上纵容,皇上这样强势霸道,又是领着大清入关的皇帝,可没人敢多说些什么。 宁翘瞧着满眼的红墙黄瓦,瞧着外头的一重重宫殿,心里似乎无悲无喜,十分的平静,多少年了,也不知道用了多少的心思才修成如今这样的性子。 人人都说她保养得当,旁人都老了,她和多尔衮却还显得很年轻。 其实宁翘心里知道,她已有细纹爬上眼角,而多尔衮呢,也有鬓边华发。 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他们依旧相爱,好好的走过一年四季,牵着的手也从没有放开过。 “便是不去叫你送,你便是要去。” “如今又躲在这里一个人伤心。” 不回头只听见声音,宁翘都知道,是多尔衮找来了。 多尔衮拥住她,在耳边低声问她:“宣妃与你说什么了?奴才们说你出了宫中便到这里来了,我在武英殿等你,你也不去。” 宁翘浅浅一笑:“没有说什么。女孩子之间的秘密,皇上也要听么。” 多尔衮没那个心思。他只关心他的翘翘。 怕她伤心,柔声哄着她:“那几个小子差事办得不错。老四如今也历练的极好了。我安排了叫他监国。我带你回盛京一趟,你那老院子里的花开的可好了,你和我回去看看花,好不好?” 宁翘又笑:“只有我与你吗?” 多尔衮点头:“是,不带孩子们。只你与我。咱们回去看看。你不是惦记着你的花么,去瞧瞧就是了。这些事情交给惠妃就是了。她会妥善安置的。” 如今惠妃也年纪大了,胆子越发的小,她是不敢瞎折腾的。便是皇后不在,惠妃也不敢胡乱作为。毕竟哪怕帝后不在京中,盯着她的人也不少。旁边还有个已经封了贝勒的大阿哥盯着,惠妃只能老老实实的。 宁翘把自己送入多尔衮怀中,贴着他暖热的胸膛,轻声道:“花期年年都有,我为白音尽一份心,等她的事完了,我再同你回盛京去。” 多尔衮自然依着她:“好。都听翘翘的。” 宁翘像年少时那样笑:“多尔衮,若错过了花期,你便陪着我住在邀月堂里看雪,再等来年春日花期来了,看尽花后,咱们再回来,好不好?” 她知晓自己是任性了。可这样的年月,总是希冀能更长久些。 珍惜眼前人啊。她与多尔衮这些年难得有这样离宫的时光。如今任性一回,也是因着孩子们都长大了,而他的事情呢,也完成的差不多了。 出去玩一玩吧。看一看美丽的新雪与春光。 多尔衮笑着吻她:“是。都听咱们翘翘的。” 他怎么可能会不应她呢?这些年的爱意沉淀在心血骨骼之中,宠她爱她,早已是本能。 临别意切切,看离去的人,终不似一生一双人。